伪妆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村口的沙包
披霞殿的大门紧闭,屋内人心惶惶地挤了几乎全部的宫女太监。
“苏小姐……”
不知何时,满屋子的人都像盯着救命稻草一样盯着她。
苏容意很沉默地喝着自己的茶。
“别慌,去把娘娘醒来要吃的燕窝炖上。”
她这么平静地吩咐。
宫女点点头,却依然煞白着脸。
外头的声音穿过厚厚的宫墙敲打在每一个人心上。
喊杀声震天,宫里的女人,哪里见到过这个阵仗,手里的东西都拿不稳了。
苏容意却知道,广成门还没破,若是破了,动静还不止如此。
她微微蹙着娟秀的眉毛。
她是一个不太相信偶然和巧合的人,太多事情,发展到最后,总是大势所趋,是不得不如此的必然结果。
所以,这个看似普通的夜晚,或许早就已经在很久以前注定好了。
渭王注定会谋反,皇宫上下,注定会有此一遭血洗。
既然如此,感到意外的,或许不会有太多人。
比如言霄。
可是他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反应,这其中定然还有玄机。
她叹了口气,又再一次对身边的宫女们道:“别害怕。”
她这样说了好几次,宫女们每听她说一遍,心里就会安定几分。
临华宫外,却是此时最叫人却步的场所。
韩静山没有料到过,前两天还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来的谢邈,此时竟然敢这么嚣张。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渭王会事败,他对皇帝,有着万死不回头的忠诚。
韩静山抽出身侧的长刀。
这口刀跟了他很多年,死在刀下的奸臣贪宦不知凡几,提到他韩静山,人们都会自然地,不寒而栗地想到这把刀。
韩静山笑起来,脸上的笑容更显得嗜血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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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的血喂我的刀,也值了。”
他说的不是刀值了,而是谢邈这奸贼,值了。
谢邈直接接过身边禁军手里的一杆长枪,脸上不再有惧意。
“早就想领教韩大人高招了。”
他身边的无数人影也同时和韩静山手下的黑衣羽林军缠斗起来。
虽然禁军人数众多,但韩静山的人到底是高手,负责护卫皇帝周全的亲卫,以一当十不成问题。
因此局面虽然混乱,却能隐隐看出是韩静山的人手下占上风。
韩静山自己也提刀砍了几个人,却感觉到明显的不对。
禁军的实力他很清楚,不过是守门站岗的小卒,尚且不如城外大营里的士兵,禁军中稍有优异的或许会选为亲卫,成为他的下属,每年羽林军、金翎卫选人,从内外城禁军中选拔的人,千中无一。
这是完全天和地的差别,禁军是兵,亲卫军却是官,到他这地位,便是领将军俸禄。
可是这些人,战斗力却远远比他想象地高。
他抬手又一刀砍断了一个人的臂膀,眼前却有一柄长枪刺入。
“韩大人,有兴趣过几招吗?”
谢邈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冷静。
韩静山大怒:“混账!你早就安排了人进禁军,这些是你的亲信!”
谢邈没有否认,直接动手与韩静山比划起来。
韩静山的武艺对付谢邈绰绰有余,他讥讽道:“这些人放在外头,也是能为镇国公抛头颅洒热血的死士,只是死在这里,你觉得值当不值当!”
黑衣羽林军的实力,完全能做到把这几十人全歼。
谢邈手上的长枪不断朝韩静山招呼:“韩大人今日的话真多。”
手下们不断在他耳边哀嚎,他可以充耳不闻。点点热血洒在他身上脸上,他也可以视而不见,心智竟完全不被周围影响。
韩静山知道,谢邈也知道,谢邈想赢韩静山,太难。
所以,他不能稍有一点分心。
韩静山擅长用刀快攻,谢邈选了长枪应对,便可随时脱身几尺外,便于防守。
韩静山看出他的意图,如此拖延,不时广成门破,禁军统领孙元为带大批人涌入,就是万箭齐发,他即便武艺再高,也难保自身安全。
何况如今,皇帝身边无人可用,副统领张老大人年事已高,他被谢邈这厮在此缠住,实在得不偿失。
韩静山大吼一声,就怒扬起刀锋,朝长枪枪杆上砍下去。
这枪头是百炼精钢,自然砍不断,但是枪杆,由多年老椆木所制,且经过特殊处置,坚硬无比,却被韩静山一刀砍地几欲折断。
谢邈只微微蹙了蹙眉。
这人却是有一把好力气。
谢邈向前几步,一把握住半截枪身,稳稳地朝韩静山刺去。
韩静山等得就是他近身的机会,扬起刀就不客气地朝他左臂砍去。
谢邈急忙闪躲,却终究快不过对方的刀锋,硬生生两截手指被他削下来。
血淋淋的两截东西滚落在地,谢邈竟是连吭都没有吭一声,与此同时,枪头刺进了韩静山的肩膀,韩静山退开几步,抖抖肩膀,这点小伤,他身上少说有几百个,算得了什么。
他啐了一口:“镇国公,下一次,可不止两根手指了。”
谢邈的左手轻轻垂下,五官痛苦地扭曲着,神色狰狞着盯着他。
可他却没有就此停歇,竟是自己折断了半截枪杆,把长枪当作刀使,很快又出手向韩静山攻去,韩静山此时心里对他一直以来的不屑,倒是被两分敬佩取代了,年纪轻轻,倒也是有两分骨气,这样也不认输。
“镇国公,你可赢不了。”
韩静山又是一刀,削下谢邈半绺头发。
“输的人,是你!”
谢邈冷冷地说。
韩静山立刻觉得耳后不对,想要闪避,却被谢邈一把擒住了右腕,韩静山功夫练得到家,一扭身,刀就换了只手,朝谢邈砍过去,可这时,他想要闪避的东西,已经“嗖——”地一声射进了他的后背。
广成门,破了!
韩静山“哇”地张口吐出一口血,却还是提着一股子劲要砍杀了眼前人。
为了要制住他不让他脱身,谢邈手中已无武器,韩静山的刀锋避闪不急,他的左手只能抬起去挡。
好在韩静山中箭,那箭头又淬了药,力气已经去了七八分,可饶是这样,谢邈刚断了两指的左手还是叫他划开了手腕,硬是断了一条手筋。
第289章 血洗
韩静山气喘吁吁地用刀抵着地,坚持着不肯倒下,可立刻又是几声箭声,他此时再不复从前的灵敏,箭箭入肉。
只听“砰——”地一声,这位皇帝身边第一高手再也支撑不住地脸朝地倒下去。
潮水一样的叛军涌入,火光冲天,声震云霄。
韩静山的下属一看头领倒地,也乱了分寸,瞬间被箭雨都射成了刺猬。破入宫门的禁军气势高涨,提着刀就把这些人都砍成了七八段。
谢邈矮身蹲在韩静山身边,轻声道:“我就说,是韩大人输了。”
说罢,提起适才自己撂下的半截枪头,从韩静山的后颈狠狠刺入。
韩静山瞪着眼睛,腿蹬了两下,立刻就没有了声息。
谢邈甩开枪头,看着地上再也无法动弹的人,扯出了一抹微笑。
到场的人,包括禁军统领孙元为看到这阵仗,也不由头皮发麻。
尸横遍野,断手残肢到处都是,还有躺在血泊中哀嚎的人,简直触目惊心。
他看见谢邈也是身上带伤,立刻要旁边人上去替他包扎。
“孙大人。”谢邈拧着浓黑的眉毛,“请立刻派一队人给我。”
他望着眼前高高的临华宫。
孙元为明白:“自然。”
他要带兵包围崇安殿和各妃嫔院落,临华宫这里自然交给谢邈是最妥当的。
“可是你手上的伤……”
“无碍。”
孙元为吞下了嘴里的话。
点了五十人,谢邈带着他们立刻杀入了临华宫。
孙元为正准备发号施令,可是人群却一阵攒动,竟是渭王出现了。
“王爷!”孙元为道:“此处纷乱,剿贼一事还是交给臣下吧,您……”
渭王看了他一眼:“清剿皇兄身边的阉贼固然重要,可也不能没了分寸。”
他看着眼前血腥的场面,嫌恶地蹙了蹙眉。
他穿着一身素衣,纤尘不染,风度颇佳。
孙元为摸摸鼻子,有些摸不清楚这位的来意,身边竟也没半个人拦着。
素来这等大事,都是他们这些武将冲在第一个,哪里有正主随时出面的。何况韩静山已死,皇帝身旁最大的威胁已去,即便再有后手,也是群龙无首,难成气候。
等到明天一早,就是日月换新天了。
他们已经完全胜券在握。
孙元为吩咐属下割了韩静山的头。
渭王突然说道:“我有个地方要去。”
孙元为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在这个牵一发动全身的关键时刻,渭王说这样的话,有些……
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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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要去见太后娘娘?”
新君拜太后,这是最后一步过明路,如今还没有将整个宫廷辖制住,是不是这举动有些太早了。
渭王不再言语,孙元为无法,只好派出一队亲信保护渭王,自己带着人往崇安殿去“剿贼”。
谢邈穿着浑身染血的衣袍,面目肃杀,像个修罗一般,连走动时带起的风仿佛都带着一股子血腥味,临华宫中的小太监和宫女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有两个还尿了裤子。
外城的禁军都是粗人,有些还是市井流氓出身,见到这些个油头粉面,不男不女的东西还敢尿裤子给他看,实在是心中冒火。一个副将一口啐在那小太监头上,提着刀就说:“大人,杀了这起子小杂种吧,小娘们倒是漂亮,稍后留给兄弟几个快活快活……”
地上的小太监宫女一听这话,都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谢邈捂着断指的左手,回头怒骂:“混账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撒野!”
立刻身后的人都消停了,谢邈快步走进内殿,空空荡荡的房间,华丽却冷清。
四皇子许清昀靠坐在床头,黑发披下,穿着松软的寝衣,身边只有一个老太监元禄伺候着。
谢邈身后的一班子兵痞啧啧称赞着殿内的装饰,遗憾没几件好东西能带走。
许清昀抬起脸,一张少年莹白如玉的脸。
谢邈咬了咬牙。
为了让他活命,谢微就这样死了啊!
就为了这个人……
他恨恨地摸上了身侧,可此时身边早已无刀。
身后的副将递上了一把刀,戏谑道:“大人,这位四皇子生得可真体面,小的看,不若先在他脸上划几道,不知道这金枝玉叶破了相是个什么模样……”
身后有人吹起口哨来应和。
“滚。”
谢邈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大人?”
“我说,滚出去!”
谢邈额边青筋直跳,比什么时候都可怖。
身后的人立刻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快快,大人让你们退下……”
“这算什么,东西没得拿,女人不让碰,还以为是个肥差呢……”
不断有抱怨的声音响起。
谢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暴怒已退,眼中一片清明。
床|上的许清昀淡淡地说:
“成王败寇,这是世人不得不承认的真理。”他的嗓音微微沙哑,可是一字一顿,说得很慢很清晰,“我是父皇的儿子,富贵享过,此等灾厄,也活该遭受。我只求镇国公一件事,我的命可以拿去,请放过我宫中之人,他们,都没有做错事,太平的时候,他们是我的奴才,死后,我不希望他们还要来陪葬……”
“殿下!”元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显然对于许清昀这样视死如归更加不能接受。
谢邈向两人走近,元禄紧张地一步挡在谢邈面前,“贼子,你要做什么!皇天后土在上,你们做出这等谋逆大事来,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老太监倒是慷慨陈词,直接将口水唾在谢邈面上,毫无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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