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预犹嫌不足,手肘圈回,卡住了谢柔青的脖子,将她还没出口的惨叫全部憋了回去。
这本是胜负分明的结果,但事情没有完。米预碾挫谢柔青左手的手松开,丢下一只几乎不成形状的血团,再次上移,抓住了她的胳膊,咔的一声,再次拗断,白森森的骨头都透了出来。
这场比赛的规则,本没有点到为止这一项。要分出胜负,要不然重伤倒地,被,要不然跌出擂台,要么就是亲口认输。除此之外,只有皇帝能够阻止比赛进行,那场上充作裁判的侍卫,是没有权利中止比赛的。眼见米预就是让谢柔青想认输而不得,要将她活生生的折磨死。
姜期知道以皇帝的恶毒,绝不可能下令中止比赛,吴王更不会约束手下,抄起桌上的茶杯就要扔下去。这一扔下去,不管后面用什么解释,都会被有心人利用,但此时此刻却也顾不得那许多。
正在这时,只听湖面一声长啸。
啸声悠长,龙吟不觉,开始啸时还远在湖对岸,渐渐地便觉来人迫近。
众人都被啸声吸引,连米预也停下手,看了一眼。
姜期看准机会,也不见他扬手,手中茶杯无声无息飞了出去,在黑夜中穿过数十丈距离,砸中了米预的后颈。
米预被砸的向前一倒,还没有失去意识的谢柔青用仅存的力量狠狠的向后一记肘锤,撞在他胸口。米预连遭重击,身子往后倒,谢柔青趁机脱出他掌握,身子一滚,直接滚下了擂台。
胜负已分
那侍卫刚刚也走神了,并没有看到姜期扔茶杯,只道是谢柔青趁机奋起,离开了魔爪,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举起手道:“谢柔青出局,胜利者是米预。
然而这时候谁还在乎这场比赛的结果,众人都盯着湖水,依稀的看见荷花灯笼罩下,水中有一小船,漂泊而来,只是到底天黑,距离又远,没人看的请来的是谁。
刚刚姜期的小动作,只有马云非看见了。她心中也颇为惊异——从山上到山下的擂台,足足有数十丈,将近百米的距离,晚上山风又大,目标都看不清楚。以一只茶杯穿过这么长的距离,轻易地击中武功不弱的米预,修为当真可敬可畏。更别说他发暗器的手法,马云非压根也没看透。
至少是火山修为,江湖上超一流高手,镇派镇宗的人物。
马云非在心中掂量,笑道:“姜兄,你看来人是谁?”
姜期早就在盘算这件事,道:“听啸声,来人的内力倒是悠长,但说修为多高也未必,依我看来,也就是金刚境界的顶峰。也有可能再进一步,到了火山期的门槛上。”
马云非道:“我听着也是如此,还道自己听差了。那人这么高调,我还道他要以一人之力,把我们都给挑了。”
姜期笑出声来,道:“确实。这人修为不错,但也不能力压群雄,皇帝在此,岂容一般人放肆?他必定另有所持,来的自有目的。咱们安心看戏便是。
渐渐地,小船越来越近,船上的人已经清晰可见。
但见船上除了摇橹的艄公以外,只有一人,十六七岁年纪,身长玉立,眉目俊朗。皎皎少年如日月皓辉,潇洒之中另有几分天潢贵胄的雍容气度。
最令人惊异的,是那少年的衣服,头顶束发玉冠缀着指头大的明珠,已经很是名贵,那一身银色袍服上,用金线密织的是团龙图案
团龙,是皇室才可用的图案
姜期陡然想起一人,立刻回头,往最高山头上的龙椅上看去。
皇帝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从姜期第一次认识皇帝到如今,连昭王时落魄的样子都算上,从没见过他脸色这么难看过。不但脸色铁青,眼珠子还瞪着,虽然看不清楚,但姜期感觉到了其中必然充满了血丝。
那样子,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天敌。
就听那少年朗声笑道:“六哥,小弟归来迟了。”说着遥遥拱手,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当真是说不出的潇洒倜傥。
皇帝的脸色难看了一会儿,突然爆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道:“原来是九弟来了,想煞哥哥我了。众位爱卿,随我一起下去,迎接明王。”
姜期道:“果然是九皇子明王景珏,不愧是传说中的人物,当得起皇室第一俊杰。世妹,咱们下去瞧瞧?”
马云非笑着起身,道:“今天我算是来着了。”
下了山去,皇帝打头,带着一众大员在花圃中央站定。那小船也在琼岛上靠岸,田景珏走下船来,到了皇帝面前,躬身行礼,道:“参见六哥。十年不见,六哥风采更胜当年。”
皇帝见他一不行大礼,二不口称陛下,简直不把自己当成皇帝,心里怒火更盛,但面上还是笑的很和煦,双手相搀,道:“九弟,你回来就好。这些年你虽远在天涯,我的心却时时牵系着你,只有看见你平平安安站在眼前,我这一颗心就算放下了。”
在场众人无不是权力场中的老人,饶是皇帝这番话说的极其恶心,也没有一个稍露异色,纷纷行礼道:“参见明王殿下。”
明王微笑道:“众卿平身。”
皇帝脸色终于变了一下,马上再次堆笑,道:“九弟,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你看这花间的擂台,正确真正的奇才一展天赋。虽有几个少年英才,但没有你在,就像缺了定海神针一般。”
明王目光一扫,又看见了剩下几个少年,虽然看见了,却视而不见,反而道:“皇兄,这就要考校我么?你知道我回来,不是为了小打小闹来的。”
其他几位少年听到这样的话,无不眉立。
皇帝道:“那个自然,我知道你看中的是什么——既然你看不上这里,那就上来与我一同观赛。”
明王笑道:“观赛也不必……皇兄总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小事上。也罢,我就把这件事了结吧。”说着一转身,轻飘飘跃上了擂台,道,“你们几个一起上吧,一刻之内结束战斗。”
几个少年听了,更是怒发冲冠,冲动的已经要上台,老成的还看着自己的主君。
皇帝没想到不用自己挑拨,他就先将仇恨拉起来了,顺水推舟道:“好吧,就”
话音未落,只听有人笑道:“且慢,人还没到齐,怎么能先开始?”
这个声音来的突兀,不像刚刚田景珏的啸声,明明白白是从湖面上来的,这个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完全把握不到方向。
皇帝喝道:“谁?又是谁来了?”
众人同时向湖面上看去,想在湖水上找新出现的船,却只见稀稀落落的荷花灯的灯光,哪还有第二艘船在?
难道有鬼了不成?
姜期突然反应过来,叫道:“在天上”当先抬头看去,众人跟着抬头。
这一抬头,登时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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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不速客,群雄戏
只见天空上,不知何时盘旋着一只巨大的飞鸟,黑羽长喙,宽宥十丈,阴影几乎覆盖了整片花圃,乍一看像一只巨大的乌鸦,庞大的体型有一种超越众生的震撼。
乌鸦上面坐着几个人,被羽翼挡着,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在场的众人虽然是凡俗众人,但大部分见识超卓,愣了一下之后,各有猜测,皇帝首先道:“是大荒来的……大师么?”
乌鸦在空中盘旋,却有两人起身,缓缓落下。紫裙飘飘,风姿翩翩。众人定睛看时,乃是一对青年男女,男的俊朗,女的秀雅,仿若一对璧人。
那男子扫视了一眼,道:“在下鼎湖山叶孚星。这位是琵琶谷的玉淙淙玉师妹、大师不敢当,不过皇帝说对了,我们是大荒来的。”
虽然在场都是有身份的人物,但叶孚星这么一报家门,还是引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大荒圣地的各种传闻,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但谁又正面看过一个大荒来的人?今天不但见了,而且一次就是两个。
两个大荒宗门的人,骤然出现,为了是什么?
心中有数的人,自然已经找到了答案……升土大会
不是明年才举行的么?现在大荒就来人了?
皇帝的脸色不自然起来,他这个计划本来就是跟升土大会捣乱来的,且头两场也进行得很顺利,又废天才,又拉仇恨,这一轮比下去,这些天才非废了一大半不可。但这时候出来两个大荒的人搅局,说不定真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叶孚星笑道:“各位这么努力,是为咱们升土大会打前站么?还是不用我们在场,你们自己就把整个大会了了?这只怕不合规矩吧?没有七大宗门在场,你们选出来的少年天才可是不作数的哟。[网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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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咳嗽一声,道:“大师明鉴,今天这个御前试剑会不过是个游戏,当然,也算个摸底,只是作不得数的,大师若是不喜,朕可以散去……”
叶孚星道:“我有什么不喜的?也别不作数啊,作数,作数不是很好么?大荒的天才那么多,要我们一个个去找,可有多费心力?有大齐之主代劳,那不是很好么?依我说,这就算是一场升土令的预选赛了,反正家伙已经齐全,我们再给个认证,不就两全其美了?”
皇帝尴尬至极,不知所措,倒是还没上台的几位选手都是脸露喜色。他们也不是傻子,刚刚的战斗那么惨烈,他们心中也有掂量——都是前途无量的天才,于嘛为了博权贵一笑打生打死?因此后面上场的都打算留手了,哪知道大荒来人一登场,事情大反转,别人的事,变成了自己的事,哪还有不摩拳擦掌的?
皇帝这时已经转变过来,知道事情不可逆转,顺水推舟道:“那再好也不过了。朕这就把几位高人的位置收拾出来,然后吩咐他们重新开始。”
叶孚星又笑道:“也别急着重新开始。我说了,你这场地不错,但人差了点。这里一共五个人,四个没上场,一个赢了的,哦,还有一位少年天才,是你弟弟。就算六个人罢了。恐怕数量上不够,质量上也难说圆满。”
田景珏听他说到自己也只是随意的口吻,心中不悦,眉头已经挑起,但还是没开口。
皇帝道:“既然如此,两位前辈稍坐,朕颁下旨意,召集京城符合条件的少年来比试,必然让两位满意。”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紫裙女子玉淙淙开口:“且慢。你现在召集,要花费多少时间?且来人必定良莠不齐,又要花我们多少时间来甄别?”
皇帝道:“那依大师的意思?”
叶孚星道:“不用你动手,我们这几个已经替你劳动,请来几位少年天才,加上这里的几位,也勉强凑够了一场预选赛了吧?”
皇帝心头一喜一忧,忧的是这些少年直接入了大荒来人的法言,自己没赶上,喜的是这只是一场预选赛,自己看到了选手,在正式的升土大会之前,未始没有做手脚的空间。[网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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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皇帝心心念念不忘的,就是怎么坑害人。
当下,他道:“那请把几位天才请出来吧?”
叶孚星扬声道:“牧师兄,你下来吧。”
一声呼啸,巨大的乌鸦缓缓降落,一直落在花团锦簇的舞台上。那乌鸦收起翅膀,竟也把三丈宽的擂台占得满满的。
坐在乌鸦背上有四个人,最显眼的就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胖子,虽然胖的都看不出年龄,但总之不是少年,或许便是那位“牧师兄”。
另外乌鸦背上还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都是货真价实的少年。
其他人也罢了,马云非突然惊叫一声,道:“月非”
她不顾自己站的位置靠后,挤出人群,冲那少女跑去,便叫道:“月非,你怎么在这里?”
那三人中的少女站起身来,跃下乌鸦背,也向她扑去,笑道:“姐姐。”
在场熟悉马云非的无不惊异,都知道马云非是马涛独女,哪里又出来了一个妹妹。
马云非接到那少女,抓住她浑身打量了一遍,突然一抬手,一巴掌扇过去,骂道:“臭丫头你于什么来了?是不是又追着我来了?我告诉你叫你在益州好好呆着,那边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你怎么这么任性?”
那少女马月非揉着脸,轻声道:“人家就是担心你嘛。”
马云非无奈,叶孚星一笑,道:“诸位,这回不用介绍了吧?这孩子是马都督的妹妹,天资聪颖,是个可造之材,她是玉师妹一眼看上的人。”
众人都点头,看着马云非,心道:马家还有这样的隐藏人物,看来外面的信息都是唬人的,藏得够深的。
马云非拉着妹妹的手,低声道:“你愿意参加这场比赛么?”
马月非点头,道:“我自己要来的。”
马云非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也罢。你小心。”
叶孚星道:“下一个,龙小子,你下来。”
两个少年其中一个缓缓走下,虽然只是一个下地的动作,却是凝重非常,有大将之风。那少年十**岁年纪,身材修长,不在刚刚楚木狂之下,但却不同于他的膀大腰圆,反而略显细瘦。但多看几眼就会发现,隐藏在那修长身形中的力量,实在是澎湃到惊人的地步,这个少年给人一种人形猛兽的感觉。
叶孚星道:“这小子姓龙,自称叫小龙将,便这么称呼他吧。姓名不是很重要,一个代号而已。若是他真有踏入宗门的那一日,再细问也不迟。”
姜期看着神色肃穆的小龙将,突然想起一人来,脱口而出道:“你与镇国将军什么关系?”
小龙将肃容道:“那是我父亲——义父。”
众人心中一凛。镇国将军龙城,是四大柱国之首。王和胜不过是四大柱国的第三位,龙城却以四十岁不到的年纪排名榜首,且他的威名更胜过王和胜百倍。那是真正从未尝一败的常胜将军,军神一样的人物。
虽然朝廷已经不能辖制龙城,但龙城受过皇室大恩,甘心戍守边疆,绝无二心。有龙城镇守北疆一日,朝廷便如有了顶梁柱一般,无论如何摇摇欲坠,也能支持。人说大齐之所以气数未尽,就因为还有一个龙城。
镇国将,名副其实。
只是龙城孑然一身,不曾听说他有什么家眷,没想到还收下了一位义子。既然能收一个义子,就能收两个三个义子。想必他身边也不会缺少臂助和继承人了。这位小龙将若能进入大荒宗门,龙城更如虎添翼了。
连续两人,都是朝廷大员的家人,且都是平时没听说过的人物,众人各有思量。看来能支撑一方的人物,没有一个水面下没人的。已到了关键时刻,这些平时秘不示人的高手、天才如礼花一样喷涌而出,让人目不暇接。众人心惊同时,也不免窃喜——有这么一次大会,把各家的珍藏都拉出来,大家都有防备,不至于将来措手不及。同时也思量自家的底牌不知道会不会被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