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塔

    在所有的六百三十六票中，其中认为有罪者，二百五十六票，认为无罪者，三百一十二票，弃权者，六十八票。

    有罪议案被否决，“海上花”商团与威尼特斯家族，派出雇佣兵袭击斯诺顿西路军，违法，却无罪。

    结果揭晓的一刹那，格朗霍然起身，眉头紧皱。他当然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中立派系的部分选票，悄然倒向了激进派一侧，而根据派洛蒙的反常表现来看，应该就是他们控制的那一批了。

    右四平台上的方脸老者，同样面色沉重。作为托尔姆的矿业和冶金巨头，他们有四成左右的商品，可都是销往斯诺顿帝国的。而自“流金商道”开通之后，大量廉价矿石得以南下，更是让他们赚了个盆满钵圆。

    反观激进派一侧，则欢腾不已。兴奋的弗朗西斯科，更是连连向派洛蒙拱手致谢。

    激进派在议会内部的势力并不稳固，他们本来打算拖延时间，暗中收买一些中小商团，然后再发起表决。因此当派洛蒙提出立即投票的时候，弗朗西斯科还以为要糟，没想到局势陡然逆转，他自然是喜出望外。

    但派洛蒙并未回应其善意，黑袍老者端坐在拱顶的阴影里，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联。

    而大厅内，则是人声鼎沸，就连那些激进派议员，都不相信胜利会来得如此突然。而中立派系的议员们，则狐疑的打量着身周的同伴，有些人脸上，更是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在争论的时候，他们中的大多数还偏向于温和派，这也符合他们自身的利益，可为什么投票的结果，却截然相反呢？

    眼看大厅内有骚动的趋势，老议长匆忙宣布“海上花”商团与威尼特斯家族无罪，便撒腿溜走了。格朗再不迟疑，径直通过廊道向派洛蒙所在的左一平台走去，想要问个究竟，可那里却空无一人。

    “格朗老兄，”隔着十几步距离，弗朗西斯科阴阳怪气的喊道，“走，我请你喝两杯。”

    “不必了。”格朗面色如常，礼貌拒绝。他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转身下楼离去。

    直到大厅外备好的马车里，他脸上才露出一抹急色，连声催促道，“快，马上出城，连夜赶回商团领地。”

    “少东家，咱们现在就走？”坐在车厢门口的库伊特，纳闷的问道。

    “有备无患，总不是坏事，”格朗思忖片刻，咬了咬牙，又吩咐道，“先生，还得麻烦您去一趟赫尔修斯河谷，将这封信，送到阿莱格里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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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1 商业女神
    格朗自南门逃离的同时，派洛蒙也正乘坐马车，经由西北角门出城。

    欧姆哈位于沿海的平原地带，城外一片坦荡，唯独城北数十里处，一座锥形山峰平地突起，周围峰峦起伏，乱石林立，别有一番森严气象。

    马车沿着蜿蜒的山道前行，一侧是陡峭的岩壁，另外一侧则是咆哮的海洋。适逢涨潮时分，惊涛拍岸，声势浩荡，派洛蒙拉开布帘，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老人闭上双眼，幽幽长叹。

    “家主，”枯瘦的幕僚上身前倾，低声问道，“需要属下派人，料理了那些温和派的议员吗？”

    派洛蒙面露沉思之色，良久之后，方才摇头叹道，“不必了，就算把他们全部杀掉，联邦四分五裂的局面也无可避免，况且，这还会将仇恨招惹到咱们身上，乃是百害而无一利的愚蠢之举。”

    “是，家主。”幕僚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开口。他是跟随派洛蒙多年的心腹，但却不明白家主为何要力挺激进派。若是连袭击斯诺顿西路军都无罪的话，那么其他商阀又会怎么想呢？为了己方的利益，托尔姆的大商阀们必然纷纷出手，支持他们选定的南北各方势力。到那时候，大陆还未乱，联邦内部就乱作一团了。

    “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派洛蒙满脸无奈的说道，“但这是‘那位殿下’的旨意，我无力违抗。”

    他伸手虚指前方，遥遥指向那座高耸的山峰，幕僚想了一想，面色大变，再也不敢言语。

    车厢内一阵诡异的静默。涛声隐隐传来，一刻钟后，马车缓缓停下，他们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你们守在这里，莫要乱走。”派洛蒙吩咐一句，步下马车。这里是主峰山腰处的空地。地上铺着整齐的青石板，石缝中连一丝杂草都没有，显得洁净异常。

    派洛蒙抚平袍服上的褶皱，一脸肃穆的迈步前行。百步之后，脚下的青石板，变成了更为昂贵的青金石，他抬起头来，在山间的雾气中，一座金碧辉煌的神殿凭空浮现。而身后的那些下人，却什么都没发现，视野中依旧是荒凉的山崖和森林。

    他踏上青金石铺砌的廊道，闯入雾气之中，两侧是雕花石柱，头顶是半圆拱顶，就像一道狭长的桥梁，探向未知的深处。

    如往常一般。十七步后，派洛蒙伸手虚推。神殿大门轰然洞开，灿烂的珠光宝气，从神殿中迸射而出，晃花了他的双眼。

    “你又来了？”一个声音响起，清脆柔嫩，像是一个天真的女孩。

    但派洛蒙立即下跪叩拜。恭谨的回答道，“殿下，您吩咐我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什么？”女孩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但很快就醒悟过来。称赞道，“哦，你做的不错。”

    派洛蒙微微抬头，虽然已经无数次的来过这里，但眼前所见的一切，还是令他目眩神迷，如陷幻梦，不可自拔。

    守护商业女神的神殿，是派洛蒙家族世代的职责。但所谓的“神殿”，指的可不是欧姆哈城中那个幌子，而是此处，女神殿下的栖身之所。

    这里原本是一条巨龙的巢穴，商业女神在此基础上，凿空了整个山腹，用以修建自己的神殿。纵使派洛蒙极目远眺，也望不到神殿穹顶的尽头，只能看到点点“星光”，闪烁明灭。那是镶嵌在山壁上的颗颗明珠，不可计数，而且皆是其中的上品。

    而他面前的一切，更是穷奢极欲，浓缩了世间财富的精华。真银支柱，白玉地板，翡翠雕像，宝石杯盘，神殿中没有过多的摆设，只有一堆堆金币，纯金的铸块，以至于荡漾着魔法光泽的盔甲兵器，法术卷轴，翡翠珠玉，珊瑚古玩，每一件都是外界罕有的珍藏。

    派洛蒙分不清，光线从何而来，抑或那些黄金本身，就在散发着无尽的光泽。他眯着眼，也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约莫十几米高，光辉夺目，那就是伟大的商业女神，托尔姆联邦的守护者。

    “殿下，”派拉蒙鼓起勇气，询问道，“您为何让我帮助激进派呢？这并不符合您当年制定的立国宗旨，而且会引发各地商阀的对立，使托尔姆陷入混乱。”

    “啊，我知道，”商业女神倒是很好说话，不过语气中透着一股不耐烦，“你还有其他事么？没有就回去吧。”

    “那么……殿下，派洛蒙告退。”老人稍一迟疑，再次叩首，旋即颤巍巍的起身离开。

    直到殿门重新关闭，光辉灿烂的女神影像，迅速收缩变幻。

    最后，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广袖华服，金发碧眸，可怜巴巴的趴在金币堆中，扭头问道，“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神殿的阴影中，披着斗篷的老者缓步走来。他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位武者。白发男子倒提骨枪，面目隐藏在旋转的阴雾之后。少女穿着狰狞的墨晶盔甲，笔直的长枪，如夜色一般黯沉。

    “看来，你还没忘记咱们昔日的友谊，‘贪婪’。”老者在堆积的黄金中漫步，对于这些无用之物，他没有丝毫兴趣。

    “请叫我，商业女神阿尔梅斯，”小姑娘一字一顿的纠正道，“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友谊，只是一笔交易。”在“交易”上，她刻意加了重音。

    “你放心，我不会背弃自己的承诺，”邪神“丧钟”保证道，“事成之后，大陆上所有的财富，都将为你所有。”

    “唔……”小姑娘在黄金堆中滚来滚去，满脸陶醉，口中犹在嘟囔道，“总有一天，我要用黄金，塞满整座神殿……不，我要铸造一座纯金的山峰，用翡翠和碧玉做成树木，用融化的真银浇出河流，而这个位面最璀璨的宝石，都将用来装饰我的神座……”

    “很好的想法，”邪神“丧钟”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告辞道，“那就不打扰了，泽西瓦尔，亚尔薇特，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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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2 死亡咏叹
    夜色之中，灰蒙蒙的巨兽振翼而起，群鸦战车随之升空。△↗

    邪神“丧钟”瞑目端坐，如一尊泥塑雕像，柏姬站在战车前段，操控行进的方向，泽西瓦尔则肃立在另外一侧，俯瞰着急速后退的大地。

    不知何时，“丧钟”睁开双眼，缓步行至泽西瓦尔身旁，同样低头俯视。白发骑士略微后退半步，以示尊敬。

    “不必多礼，”老者抬手止住了他，低声吩咐道，“再过些时日，‘死魂国’计划就会正式启动，到时我脱不开身，大陆布局，就由你来主持。”

    “是，”泽西瓦尔点头应道，“具体如何施行，还请主上示下。”

    “这是怨灵转化之法……”老者伸出尖细的手指，在自己兜帽下应该是眉心的位置搅了一搅，拖出一团灰白色的雾气。泽西瓦尔小心接过，一口吞下，面露苦痛之色，片刻之后，他紧皱的白眉逐渐舒展开来，显然已经将那团雾气消化完毕。

    “‘死魂国’高悬之日，世间必然大乱，”老者望着北方那片沼泽，徐徐说道，“我需要你率领怨灵军团，从地面上配合‘死魂国’的扩张，每攻下一城，则屠尽其民，转化为怨灵充实自身实力……如此日积月累，必成席卷之势……”

    “日积月累？”泽西瓦尔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主上的意思是，您将离开多年？”

    “多则五年，少则三年，”对自己的左膀右臂，“丧钟”并未过多遮掩，“目前的‘死魂国’，还只是一个半位面的领域。想将其完全展开，化为真实的世界，困难程度可想而知……所以，你必须四处攻杀，尽可能制造恐慌和绝望的情绪，补充我因此而消耗的精力。”

    “是。主上。”泽西瓦尔面无表情，淡然应道。

    “当然，在那之前，我会亲手摧毁光明教廷，彻底摧垮他们的信仰，”邪神“丧钟”，做了个终结的手势，“履行，我曾经对你许下的承诺。”

    “那么。我之余生，皆归主上。”泽西瓦尔躬身应答，沉静如水的眸子中，燃起了熊熊的烈焰。

    “在我专注于‘死魂国’之时，你便是我在世间的代言人，”对于他的态度，“丧钟”很满意，连语气也柔和了几分。“待到大功告成之日，此界将尽为我所有。至高神殿上，必然有你的一席之地。”

    “主上应该知道，我所求者，不过复仇而已。”泽西瓦尔似乎不是很领情。

    但“丧钟”并不介意，他甚至罕见的伸手拍了拍泽西瓦尔的肩膀，像是安慰。又像是勉励。

    靥龙撑开蝙蝠般的肉翼，群鸦战车一路向东飞驰。他们右侧是托尔姆北部的原野，左侧则是死寂的迷雾沼泽，就在不久之前，邪神“丧钟”攻伐邪灵之王。顺手掳走了此地所有的生灵。

    “就是在那里，迷雾沼泽的边缘，”老者遥遥指点道，“我第一次遇到了亚尔薇特，她居然还试图反抗，真是个天真的小姑娘。”

    “这是她的幸运。”泽西瓦尔点评了一句。

    “没错，”老者赞许的点头道，“她的天分还算不错，但按部就班的话，至少还要浸淫数十年，日夜苦练，方能一窥传奇之境，不过到了那个时候，野蛮人的寿命也就所剩无几了……而我，赐她永恒之生命，以及无限之可能，或许有一天，她能走的比你这个老师还要远。”

    泽西瓦尔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正在驾车的柏姬，也听到了这番对话，她抽出空来，充满感激的向两人施礼。被抹去了所有记忆的野蛮人少女，已经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你也过来吧，”老者招呼道，“于此万仞高空，不必一直盯着前方，再说那条靥龙，可不见得比你笨。”

    “是，主上。”柏姬羞涩的笑了笑，把缰绳系在车辕上，乖巧的侍立在两人身侧。

    “怨灵军团虽然强大，但也容易被人针对，我会遴选出一批死魂武士，交由亚尔薇特统领，以弥补怨灵战士的不足，”老者继续交代道，“你可善加利用，但同时也要照顾好她。”

    “主上放心，只要有我在，亚尔薇特就不会有半分损伤。”泽西瓦尔出言保证道。野蛮人少女侧头望了他一眼，在言传身教的过程中，白发骑士的神秘和强大，令她仰慕不已。

    “适当的磨练，也是必要的，”在这一刻，邪神“丧钟”就像是一位老父亲，语重心长的叮嘱道，“亚尔薇特，你多跟泽西瓦尔学着点，尽快成为能独当一面的统帅。”

    “嗯。”柏姬弱弱的点了点头，显然没有多少信心。

    “不妨事，慢慢来，反正有的是时间。”泽西瓦尔温声道。

    “是啊，”老者慨叹道，“时间，永远是最强大的力量，而我最不缺乏的，恰恰就是时间……魔法帝国时期的蛰伏，黑暗千年的盛世，我亲手埋葬了此界的诸神，然后是那些愚蠢的同伴……千年万年过去了，昔日传奇的名号随风消散，唯有死亡的丧钟，响彻天地之间。”

    许是因为数千年的布局，即将迎来最终的收获，今夜的邪神“丧钟”，罕见的话多起来。托尔姆联邦是最后一块棋盘，而他轻松说服了邪神“贪婪”。混乱之潮，将自南向北席卷而过，为死魂国度的降临，打下最为牢固的基石。

    空中一轮明月，脚下原野铺展，群鸦战车离开托尔姆联邦，进入了安蓝西南方的无人地带。

    “转向东北，去赫尔修斯河谷，接一个人。”老者吩咐一声，重新坐了回去。

    “赫尔修斯河谷？”柏姬睁大眼睛，茫然的问道，“那是何处？”被抹去过往的同时，她眸子的颜色也变为纯黑，就连褐色的长发，也从根部开始变色，就像被黑夜传染了一般。

    “我来驾车吧。”泽西瓦尔上前几步，接替了她的工作。靥龙低声嘶吼一声，稍稍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径直往赫尔修斯河谷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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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魔法塔  p:///2/2415/  )



663 邪神归位
    赫尔修斯河谷。

    “解离射线的原理，在于施放一束高度浓缩的负能量流，冲抵维持目标形体的秩序之力，从而导致物体的瞬间瓦解……这个物体，也包括人类的在内……”安静的房间内，文特罗夫耐心的讲解道。他手中黑色封面的大书，已经翻过了三分之二有余，这表明阿芙拉的死灵课程，已经远远超过了其进境。

    “哦。”小姑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的天赋卓绝，但想理解如此高深的法术，还需要经验和知识的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