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塔

    “将军大人，依照统帅部的军令，城内都已准备妥当。”城防军统领兰斯子爵迎上前来，恭敬的回禀道。虽说在军职序列中，塞维拉城防总统领的职位，并不低于光明新军的军团长，可他明白其中的差距，也表达出了相应的尊重。

    “辛苦你了，统领大人。”马卡罗内颇为客气的说道。这位兰斯子爵是个聪明的家伙，对于光明新军统帅部言听计从，包括图赫尔大统领在内，都对他印象不错。

    两人并辔前行，亲兵们跟在其后，从南门向城池的西北方行去。一路上，兰斯也问了几句城外军情如何，马卡罗内照实直说，不过他并未察觉，当提及斯诺顿暂时占优时，身旁这位城防统领眸中，闪过了一丝极为隐蔽的喜色。

    “将军大人出其不意，必能一举扭转战局，”他们穿过无人1的街道，兰斯子爵笑着恭维道，“虽然斯诺顿中路军号称二十余万，但其中多为二线军团，精锐部队不足五成，认真算起来，我军的差距并不算太大。”

    “希望如此吧。”马卡罗内瞥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位城防统领是真的狗屁不通，还是在装蠢。斯诺顿中路军的精锐确实不足十万，但每一支都是百战精兵，光明教廷中能与之抗衡的部队，只有圣殿骑士团。与留守兰肯的光明新军第一军团。

    “至不济也能重创敌军，到时候诸位将军退入城内，精疲力竭的斯诺顿中路，必然拿咱们毫无办法……”兰斯子爵喋喋不休的说道。

    “是啊。”马卡罗内的语气中，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说实话，他并不愿意退入塞维拉城。因为当城破的一刹那，全城军民有很大可能成为“血色信仰”的祭品。可若是光明新军真的溃败，他们也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对了，将军大人，”兰斯子爵好奇的问道，“我一直不明白，你们为何不直接退入城内，依托城墙与敌军进行决战呢？”

    “因为那样就丧失了进攻的主动权，”马卡罗内随口答道。“敌人可以选择任意方位发动进攻，而狭窄的城墙甬道，就算我方有十万大军，也施展不开，就如同拿缝衣针刺布帛，早晚必能攻破。”

    “原来如此。”兰斯点了点头，不过瞧他表情，还是不甚明了。

    “更何况。斯诺顿那个火法师，发明了‘炸弹’阵盘。就算塞维拉城墙坚厚，也挡不住连续爆破，”马卡罗内继续说道，“到那时，我方十几万大军，根本展不开阵型。岂不是被活活憋死在城内了吗？”

    兰斯子爵总觉得，马卡罗内话中有不实之处，但他本来也没想深究，因此也没再追问。他说这番话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以免被发现了城中古怪。

    “大战来临，民众都躲在家里了吗？”但该来的总会来，扫视着空旷的街巷，马卡罗内皱眉问道，“但为何连执勤兵士，都见不到一个？”

    “斯诺顿大军围城至今，民众们早已习惯了战时体制，只需一个命令，就会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中，只有能帮上忙的民壮，才会在城墙附近的广场集结，所以，也就没有执勤巡逻的必要了。”兰斯子爵避重就轻的答道。

    “这倒不错，看来统领大人甚是用心啊。”马卡罗内点头称赞道，不过他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诺恩斯主教的功劳。

    “将军大人，咱们到了。”兰斯子爵尴尬的一笑，伸手遥指。

    此时，仅剩下最后一丝天光，在城池的这个角落里，一支骑兵部队正驻马待命，他们的刺枪上，挑着三角形的白棘军旗。

    斯诺顿大营。

    比拉诺奥端坐帐中，浏览着手中的诏书，以传奇法师的能力，在营中与在前线并无区别，所以他并没有离开营地。

    片刻之后，老魔法师看完，随手将诏书递给旁边的苏尼亚，淡然道，“你也看看。”

    帐中阴暗，苏尼亚眯起双眼，努力辨认着纸笺上的字迹。比拉诺奥恍然一笑，信手弹指，一粒粒星光凭空浮现，照亮了整个帐篷。

    苏尼亚大致浏览了一遍，脸上露出迷惑之色，纳闷的望向老魔法师。比拉诺奥示意他耐心等待，抬头喊道，“索罗斯，你进来。”

    门帘掀开，一位老实木讷的中年法师走入帐内，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道，“大师，您找我？”

    比拉诺奥打量着他，目光越来越严厉，索罗斯额头上，逐渐渗出了汗水，面上难掩惊慌之色。

    “你是何时被贵族势力收买的？”直到他两股战战，似乎要瘫倒在地，比拉诺奥忽然开口问道。

    “这……这……”索罗斯还想辩解。

    比拉诺奥却不给他机会，清声喝道，“抬起头来，回答我！”

    他的声音中似乎蕴藏着奇特的魔力，索罗斯乖乖的抬头，但见老魔法师眸中星光璀璨，他的眼神骤然呆滞，一五一十的答道，“是去年冬天。”

    比拉诺奥低哼一声，挥手解除了魔法。

    “大师，大师，我知道错了，”索罗斯醒悟过来，跪倒在地，哀声乞求道，“我坦白，我认罪，请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他们是不是让你，将前线的战况，第一时间传达回去？”轻松摧垮了对方的意志，比拉诺奥淡然问道。

    “是，是的。”索罗斯磕头如捣蒜。

    “那么你就传达吧，”比拉诺奥望向苏尼亚，青年参谋反应过来，拿起诏书念道，“王上贪功冒进，我军强行渡河，敌军中游反击，致使我方损失惨重，大败而回……军中人心惶惶，将士们皆垂头丧气，无心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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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4 凌晨起事
    广阔的大陆，漫长的战线，不论是北方的信鹰，还是南方的信鸽，都无法将情报及时的传递到友方手上。『≤

    若是依靠信鹰来回飞递，塞维拉前线的军情，至少需要十天半个月时间，才能送回诺曼城。而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所以贵族势力，早就埋下了一枚暗棋。在所有的魔法流派中，唯有星辰系法师，才拥有即时通信能力。他们可以利用星辰的韵律，将一段法术波动传送到千里之外。而另一端的接收者，通过这段波动的节奏强弱，比照事先约定的暗号，即可破解出其中携带的信息。

    当然，由于自身法力限制，像索罗斯这样的中阶法师，最多发出一段几十节波动。但对于关键情报来说，却也足够了。

    星光漂浮的帐篷内，中年法师从怀中掏出一片圆形石碟，其上镶嵌着十二枚各色宝石。索罗斯偷偷瞥了比拉诺奥一眼，见他目光凛然，知道自己没法做什么手脚，只得乖乖的低头开始操作。

    苏尼亚饶有兴致的注视着他，见他将石碟托于掌上，口唇轻动默念咒语。比拉诺奥扬起手来，将点点星光收入袖中，轻声解释道，“他的法力太弱，我若维持领域，会严重影响法术效果。”

    苏尼亚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一片阴暗之中，只见石碟上，一颗宝石骤然亮起，旋即有光泽流淌到附近两颗宝石上，构成了最简单的魔法回路。亮起，熄灭，如是三次，索罗斯轻舒了一口气，这表明在诺曼城。有人正在等待他的情报。

    “这是一个确认程序，若是另一端无人响应，就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比拉诺奥为苏尼亚介绍道。

    两人言谈间，索罗斯开始了正式的信息传递。他一手托起石碟，一手在其上划动，十二颗宝石作为支点。可以构造出各种简单回路。他就利用这些回路，拨动星辰之力。而远在诺曼城的接收者，会守着同样一片石碟，挨个记录传来的镜像波动。

    “他使用的是最常见的约定暗号，‘静谧私语’，每四节为一组。”比拉诺奥搭眼一瞧，就看穿了其中的关窍。

    为了确保精准无误，索罗斯每一组都要预先在心中过一遍。望着他慢吞吞的动作，苏尼亚有些急躁。他可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足足花了一刻钟，索罗斯才将信息发送完毕。他在宝石之间划出一颗逆六芒星，表示这次通话就此结束。随即，透支了全身法力的中年法师，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他满头汗水，却犹自抬起头来，乞求的望向比拉诺奥。

    “军尉，你可以回去复命了。”老魔法师没有搭理他。径直向苏尼亚说道。青年参谋躬身一礼，急匆匆的走出帐篷。赶回前线。

    “至于你……”比拉诺奥重新坐下，淡然问道，“你觉得，自己应该受到何种惩罚？”

    “大师，请您饶恕我。”索罗斯挣扎着爬起来，双膝跪地。声音颤抖。跟随传奇法师学习，可是莫大的荣耀，对于出身贫寒的索罗斯来说，这就意味着无比光辉的未来。

    可是，贵族们允诺的黄金。也同样诱人，他需要金钱，来购买魔法材料，来交际应酬，来添置一件过冬的棉衣。

    “要么，我废去你的法力，任由你离开，”比拉诺奥顿了顿，给了他第二个选择，“要么你立下血脉咒誓，成为我的魔仆，我可以既往不咎。”

    索罗斯闻言一愣，良久之后，他才趴伏在地面上，涩声答道，“大师，我愿意成为您的魔仆。”

    ******

    诺曼城。

    白烟袅袅的茶室中，皱纹横生的老者吹了一口浮沫，缓声说道，“前线战况如何，念来听听。”

    “王贪功，强渡河，中游遇敌，大败，人心惶惶，无战意。”一位年过半百的光头法师，一字一顿的读道。

    “今天是几号？”老者转头问旁边的中年人。此人约莫四十**，一身黑色礼服，蓄着漂亮的胡须，正是政务省的最高长官亚蒙?哈默。

    也是眼前这位老人，哈默公爵的嫡长子。

    “十二月四号，父亲大人。”亚蒙恭敬的答道。

    “嗯，早了点。”作为贵族阵营的领袖之一，哈默公爵一向喜欢拖着长音说话，就像是歌剧演员的咏叹。

    “大家都已准备好了，不论早晚，随时都可发动。”亚蒙答道。在这次政变中，老人们是幕后的策划者，而像他这样的壮年贵族，则是明面上的执行者和中坚力量。

    “若是现在就要发动呢？”哈默公爵望向自己的儿子，自己的正统继承人。

    “那么现在就可以发动。”亚蒙答道，声音中充满了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很好，将这个消息传达给他们吧，”哈默公爵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吩咐道，“若是意见统一，那么明日凌晨，正式发动。”

    “我已经派人送去了，”亚蒙轻笑道，“父亲大人，我们并不需要等太久。”

    哈默公爵不再多言，闭目养神。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信使们次第归来，同时也带回了各大贵族的回执。

    “七人赞同立即起事，三人认为可以静观其变，等待进一步的消息，”亚蒙将他们的意见汇总禀报道，“无人反对。”

    “德弗莱丝那个**呢？”哈默公爵随口问道。

    “她当然是乐意之至。”亚蒙抿了抿嘴，似乎想起了什么愉快的回忆。

    “温和派的贵族呢？有何动向？”哈默公爵不厌其烦的确认道。

    “那群懦弱的家伙，不敢赞同，也不敢反对，唯唯诺诺，没什么好在意的。”亚蒙不屑道。

    “对了，你试探过科波夫没，他是什么反应？”哈默公爵想起了这个不属于任何一派的外务省总长。作为斯诺顿最大的间谍头子，他不可能对此毫不知情。

    “前几天，他还向我示好过，我暗示不会动他，他就点头离开了。”亚蒙如实回答。

    “嗯，你做的不错，”哈默公爵称赞道，“像这种老滑头，暂时笼络住即可，千万别报以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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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5 四翼箭
    一刻钟之后。

    哈默父子的隐秘谈话，原原本本的摆在了科波夫桌上。

    “这个老滑头……”外务省总长扫了一眼，将纸笺往前一推，笑道，“先生以为我，值不值得报以信任呢？”

    “当然值得。”莫德西奇随手将这份情报扔到旁边，因为其中的内容，他早已了悟于心。

    “那么接下来，就没有我的任务了吧？”科波夫总长向软椅上一靠，这是一间书房，但木架上没有书，只有一栏栏厚重的卷宗。

    “最后一件事，”莫德西奇竖起一根手指，“总长大人能否告诉我，库德兰老将军此时，正在干什么。”

    “喝茶，与他的孙女费妮。”科波夫毫不犹豫的答道。

    “总长大人这么确定？”莫德西奇一直保持着温柔的微笑。

    “老将军是个守规矩的人，一日如此，日日皆如此，”科波夫总长回身，从书架上抽出一卷纸册，递过去道，“这是过去半年，库德兰将军每日所做之事，堪称规律到了极点。”

    “如此甚好，”莫德西奇点了点头，起身说道，“那么，在下告辞了。”

    “我也该休息了。”科波夫丝毫没有留客的打算，不过这位帝都出名的夜猫子，竟然说自己要就寝了，未免有些古怪。

    毕竟现在只有七点半，诺曼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他应该如往常一般，待在外务省的官署里办公，而不是在自己的府邸里入睡。

    更古怪的事情则在于，都城里有名的浪荡子们，居然集体缺席了各个宴会。而沃莱登侯爵府的临水宴会厅，也罕见的空无一人，上一次它这么冷清，还要追溯到三年前，此地翻修的时候。

    “希望今晚，总长大人能做个好梦。”莫德西奇临出房门之前。回首说道。

    “只要关紧府门，自然能睡个好觉，”科波夫总长耸了耸肩，笑道。“先生，明天见。”

    “嗯？”莫德西奇望向他，片刻之后，也莞尔笑道，“明天见。”

    天空中的最后一缕光线也消逝了。

    尸体堆积。血水喷涌，战场在这一刻，短暂的停滞了半秒钟。

    然后，纳奇尼王用力挥手，河流北岸的号角声从未如此激昂。

    前进！

    一匹匹战马跃入血河，一名名战士高举刀剑。他们在黑暗中发起了冲锋，挤挤挨挨的涌向对岸。与狂吼乱叫的先头部队不同，他们口衔尖刀，沉默不语，唯有战鼓声和号角声。在平野上远远回荡。

    “火箭！”光明新军的弓手营统领，厉声高呼。与此同时，图赫尔也转头喝道，“传令牧师教团，圣光！”

    下一刻，一支支火焰箭矢划过天际，短暂的照亮了这段河道。光明新军的前线将士，不由讶异的张开了嘴巴，只是几个呼吸间，敌人竟然冲到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