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踪

    赤灵应声转过身来，道：“哦，陆兄还有什么事吗？”

    陆正本是下意识叫得这一声，却是没有什么事，被赤灵这一问，倒是愣住了。赤灵见状，笑了笑，冲陆正拱手道：“陆兄保重！”转身继续走了，却听陆正在背后问道：“赤灵兄，请问你认得一个叫六辩的人吗？”

    赤灵听了，顿时急速一转身，脸色似乎变了几次，最后却只是笑了笑，道：“陆兄几次三番叫住我，是为了什么缘故？”

    陆正道：“因为你跟我一个朋友长得很像，所以我才冒昧几次叫住你，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赤灵‘哦’了一声，仿佛是不经意地道：“原来是这样，但六辩这个名字我却是第一次听说。他是什么人，是陆兄的朋友吗？跟我长得很像吗？”

    陆正回想六辩，道：“说起朋友，这个也许倒是谈不上，其实我跟他也没说过几句话。他比你年纪小，但是五官轮廓倒很像跟你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赤灵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道：“天地之间，想象的人也很多，应该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不过既然能够想象，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缘分，不如陆兄为我说说此人吧。赤丁、赤解，你们先回去吧，告诉大长老一声，我晚些回去。”

    ( 圣踪  p:///2/2368/  )




第五十八章 身世之谜
    赤丁和赤解看了一眼赤灵，有些舍不得的意思。赤灵冲它俩挥挥手道：“快去吧，你们还得把这位修行人已经原谅你们的事回禀大长老呢。放心吧，大长老虽然很凶，但是不会为难你们的，何况还有赤惠在大长老身边，你们不要害怕！”赤丁和赤解这才蹦跳着从结界上的孔洞跳回去了。

    陆正笑道：“它们两个胆子很小！”

    赤灵解释道：“赤丁和赤解，还有你没见过的赤惠是三兄弟，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就亲眼看见父母就被修行人杀死了，所以见到修行人胆子有些小，陆兄不要在意。”

    陆正一听，不由有些尴尬，道：“论起年纪，看来赤灵兄比我要年长不少，我叫你一声兄长已经是托大了，你再叫我陆兄，我可是有些不好意思，就直接叫我的名字陆止一就好。”

    赤灵哈哈一笑，道：“刚才我就在心里嘀咕，想不到还有你这样的修行人，真是有意思。既然如此，那我就听你的。不过我也知道一些你们修行人的事，叫你名字未免不敬，我比你年长，就叫你一声陆老弟吧，你也别赤灵兄、赤灵兄的叫了，听着别扭，不介意我是妖物之身，就叫我一声赤灵大哥！”

    陆正笑道：“这样最好。赤灵兄，不，赤灵大哥，你刚才说像我这样的修行人，这话好像别有深意？”

    赤灵眼中露出复杂神色，问道：“陆老弟是第一次行走修行界吧！”

    陆正点了点头，道：“算是吧，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赤灵呵呵一笑，露出恍然之色。忽然出其不意的伸出大手在陆正肩头上一拍，陆正对他并无防备，因此也没有想要躲开，被拍得浑身一震，他不明其意。只当做赤灵是又好的举动。

    而赤灵眼中却因此颇有激赏之意，道：“陆老弟，难道你不知道近年来修行人和妖物之间冲突不断吗？自古以来这些修行人，不论什么佛门道门还是世家，又或者是其他派别，都视妖物为敌。在他们眼里。我们妖物就好像是他们的天敌一样对立。虽说自上古人妖大战之后，双方互相之间缓和不少，但是对立冲突从未消失，只是暂趋缓和罢了。如今再度对立起来，也只是意料中之事。

    所以现在修行人见到我们妖物，很少有像陆老弟这样彬彬有礼的。你如此一个人深入蛮荒。离开师门的时候，你的师长们没有就此提醒你一些什么吗？如果不是我们赤焰豹一族最擅感应万物之心，让我感觉陆老弟你的确是真心诚意，并无恶意，否则我早就怀疑你有图谋不轨的嫌疑了，哪里还能如此跟你从容对谈。”

    原来这赤灵是什么赤焰豹一族的妖物，陆正当然是第一次听说。听他这么说，连忙分辨几句自己绝无任何歹念恶意。赤灵见他懵懂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道：“陆老弟，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哈哈，不知道好，不知道好。知道的多了，就容易有烦恼。来，老弟，我们坐下说话。能够认识你这样的修行人，也是一件开心的事。”说着，不由分说，就拉着陆正往地下随意一坐。

    陆正喜欢他这样豪爽不羁的性情，也跟着坐了下来。这一人一妖就这么席地而谈。陆正道：“赤灵大哥，听你话的意思，好像我该知道什么吗？我只是觉得就算是人妖有对立，也得讲个是非道理啊，人也未必是对，妖也未必不犯错。是非清楚了，也就无所谓对立不对立，人和妖也就未必不能做朋友啊。”

    赤灵看着陆正，叹了口气道：“老弟，你的想法虽然天真了些，但其实我心里也很认同。可惜啊，我所遇见的修行人之中只有你一个人会这么想，而你又不能代表修行人的态度。因为就算你会这样想，别人不说，就算是你的师门却未必会答应。在你们大多数的修行人眼中，我们妖物身上的筋骨皮肉，乃至内丹，不都是你们修行人炼器、炼药的材料而已。

    就好比赤丁、赤解还有赤惠三个，它们是天地之间罕有的龙鹿一族。正因为在你们修行人眼中，它们的角可以炼制丹药，这三个小家伙的父母才会被修行人所杀。也就是因为他们亲眼目睹了父母惨死的场景，所以才会突然感悟成灵，从普通的龙鹿变成妖物。但如果不是它们天赋神通是穿越结界，一直逃到我们赤焰豹一族的结界中，被我们族的大长老收留，只怕也会被追杀而至的修行人带走，若不是捉去养大了截取鹿角，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被驯养成镇山神兽罢了，哪里有在蛮荒之中活得逍遥自在。在它们的印象之中，修行人是非常可怕的，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一族被圈禁于此，是福是祸也说不清了。”

    陆正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赤灵的这番话，让他想起了当初在两界山苦行僧从山水剑宗门人手中救下的白虎，以及心儿的爹爹云澜被妖物杀死的事，种种事端交汇在心，一时对错抛开，只剩下一种难言的对立，让他觉得有些茫然之感。

    赤灵见状，拍拍他肩膀笑道：“行啦，这只不过是随便聊天而已，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修行人，不然的话，我早就把你打跑了。呵呵，说实话，陆老弟，以你的年纪，这样的修为，我也不知道该说你胆子大好呢，还是你无知好。当然了，也许你身上带着你师门长辈给你的防身之物。但不管怎么说，你这样孤身贸然进入这样的蛮荒之地，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缘故要以身涉险，如果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不妨说出来，倘若我能帮得上你的忙，你也可以早点回去师门。这蛮荒之中生活着不少的妖族，可不是每一个种族都像我们赤焰豹一族那么好说话的。”

    虽然陆正应对之间显得笨拙木讷。而且还因为听见赤灵说起修行人种种不是，显得有些惭愧。但是赤灵却觉得陆正这个人让他觉得非常不错，不禁一时动念，居然想要帮助他。但是话一出口，他已经有些懊悔。因为擅自结交修行人，虽然不违反族规，可是要追究起来，只怕大长老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只是刚说出的话，不好轻易收回而已。

    哪知陆正却道：“有劳大哥关心了。不过我进入蛮荒就是为了修行而已，并没有什么目的。倒是大哥你刚才说你们赤焰豹一族被圈禁在此，这又是什么缘故，能说给我听听吗？”

    赤灵听得陆正这么说，心里倒是一松，同时也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道：“不瞒老弟，你看见的这个结界并不是我们赤焰豹一族设下的，我们一族是被圈禁此地，不得擅自离开。至于其中的缘故嘛，倒是真的不方便对老弟透露了。这是我们赤焰豹一族的大憾事，只等有朝一日被允许回归我们的故地，那就最好不过了……不提这些了。差点忘记了，刚才老弟说起曾经见过有人跟我长得很像，他是修行人吗，还是跟我一样也是妖物，这究竟怎么一回事，老弟可以详细说说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正要是再隐瞒，倒显得有些不够意思了。这赤灵对自己可以说是推心置腹，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也没骗自己。于是想了想道：“其实六辩是人还是妖物，我也不知道，照我估计他应该是人。因为我见到他是在道门天宗之中，当时他还是道门的记名弟子。只是不过没多久之后，我就离开了天宗。此人之后的际遇如何，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他长得的确跟大哥很像，不仅身形都是一样的壮实，而且尤其是脸，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赤灵一听，随即脱口而出，道：“那他在天宗还好吧，有没有修行人欺负他？”

    陆正分明听出他声音之中一股焦急之意，不由奇怪的看了一眼赤灵。这赤灵跟六辩的关系绝不一般。天地之间面容相似的固然不少，但以赤灵和六辩的面目那么相似却不多，更不要说他们一个是天宗内的记名弟子，一个是蛮荒深处的妖物了。

    赤灵也知道自己的态度有些太过殷切，连忙道：“我听说修行人之间也相互猜忌、打压，甚至相互暗算偷袭，呵呵，既然那人跟我长得一样，我总不希望他太过脓包。这样一来，就连我的面子也不好看。哈哈。”

    他解释的牵强无比，让陆正心中更加认定，这赤灵必然跟六辩有着莫大的关联，由此来说，只怕六辩应该也是赤焰豹一族无疑。只是他为什么会进入天宗成为记名弟子，却是不得而知了，而自己竟然能在这蛮荒深处遇见他的族人，也真是有够离奇的。

    而当初他看见六辩所牧之牛，始终只剩下一个牛鼻子没有变白，现在想来只怕是因为他是妖物，不入修行劫，所以终究练不成入真诀和小炼形的缘故吧。但是他的小炼形练得不错，好像又有人在背后指点他，应该是天宗内的一位前辈，这其中又跟这赤焰豹一族有什么关联呢？

    陆正当下微微一笑，也不揭破，道：“原来是这样，呵呵。我只知道他在记名弟子之中是佼佼者，而且还有天宗的前辈照顾他，因此没有什么人会欺负他。只是他整天整天的不爱说话，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不过他跟我的关系倒是不错，那时候还总是来我那儿吃鱼……”当下，陆正把自己跟六辩相处那些日子的事，拣与修行无关的事说了一些，当然撇去荒未央等不提。

    赤灵听得极为认真，好像生怕漏掉一个字一样，尤其听见陆正说有天宗的前辈照顾六辩，脸上露出宽慰之色，却无一丝的惊讶，看来他也是知道其中的缘由的。

    陆正刚说了一半，忽然听得一声冷哼的声音响起，显得十分苍老，道：“赤灵，事情办完了，还不回来，在外面徘徊什么？”

    赤灵听得这个声音，连忙从地上起身行礼，恭恭敬敬的道：“大长老，您怎么来了！”

    ( 圣踪  p:///2/2368/  )



第五十九章 邪灵恶鬼
    陆正抬眼一看，只见那结界孔洞边上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了一个手持拐杖的白发老者。这位老者的打扮十分奇怪，头发并不是花白而是火红色的，被一根细细树枝作为发簪，挽成了一个发髻，这细树枝做成的发簪之上居然还带着几片嫩绿的叶子。同样他手中的拐杖也是如此，分明就是一棵小树，上面长着不少圆圆的叶子甚至还带着露珠。虽然他满脸皱纹，眼中饱含沧桑和智慧，一望而知就是个老者，但他的身形非常健硕，魁梧犹在赤灵之上，丝毫没有老迈之感，站在那里巍巍然给人一种古树扎根的感觉。

    陆正第一眼看见这个老者，首先感到的是一股精纯得几乎让他不敢想象的生机。自从白衣人师父教他感应万物以来，无论是动植潜灵，还是金石草木，眼前昂然而立、不怒自威的老者是他所见过生机元气最为纯粹的生灵，而且隐然还与立身之处的天地呼吸，往来感应，就如是一体的一般。

    听得赤灵的称呼，陆正也连忙上前行礼道：“这位一定是大长老了，晚辈陆止一向大长老问好。”

    但是这位大长老并没有理睬陆正，而是冲着赤灵喝道：“你难道不知道，结界一直打开着，会对族民造成多大的危机吗？还在这里跟来历不明的修行人闲谈，现在立即回去，罚你去灵树下思过十天。”

    这位大长老说话威严无比，语气之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原本十分豪迈的赤灵此时竟不敢反驳半句。只是低着头听训，连声称是。

    陆正忙道：“大长老，这不怪赤灵大哥，是我见他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朋友，所以才央求他留下询问的，请你就不要惩罚他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您一定要惩罚他，我愿意代替。”

    这时候，大长老才看了陆正一眼，道：“虽是因你之故。他毕竟忘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凡事的后果。可以弥补，但是责任却不可能由谁来替代，他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否则又何必活在天地之间。”

    陆正没想到这位大长老如此不近人情。但所说的话却又是句句在理。不禁无言以对。赤灵道：“陆老弟。你别说了，这是我应该接受的惩罚，我是心甘情愿的。你就不必替我求情了。能认识你倒是一件挺开心的事情。”随后，他神色之间又有些欲言又止，好像因为大长老在场所以不方便直接说，他的目光闪了几下，最后还是放弃了道，“陆老弟，保重了，有缘再会。”说着，俯身再度化作豹身，一跃从孔洞进入了结界之中。

    陆正本来还想问清楚六辩与这赤焰豹一族的关联，看这样子显然是不能够了。而那位大长老显然不是个好说话的，于是行了礼，道：“那晚辈也告辞了，多谢大长老赐下的皮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大长老恕罪。”后退着便离开了。

    大长老简单的嗯了一声，随即也转身进入结界之中，就在他的身形刚刚消失在结界，那结界上的孔洞开始慢慢缩小之际。忽然风中传来一声怪叫，凄厉刺耳，冲击形神，竟然带着法力的波动。

    陆正骤然之间没反应过来，差点没一下子摔在地上，幸好他一身法力浑厚无匹，自然生出感应，消解了形神之中的躁动，稳稳的站在了地上。就在他刚刚站定之时，便感应到四面八方都有几道极为凶狠阴戾以及强大的气息迅速的接近，速度之快远不是他所能比的。眨眼间就看见了几道黑气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陆正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好！来的是妖物，看着意思是要进攻这个结界。他回身看了一眼正在缓缓合拢的结界，而那几道气息已经到了近前，看样子不等孔洞消失、结界再度封闭，它们就会趁机突破进去。

    情急之下不及思索，陆正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身子一纵，往回跳到了那结界之前，挡住了那个孔洞。而这时那四面八方的数道凶狠阴戾之气已经来到眼前，看见有人挡在了孔洞之前，纷纷发出了惊心动魄的怪叫，纷纷毫不犹豫的向陆正冲了过去。

    陆正眼见飞来的数道黑气，耳听他们爆发出激荡形神的怪叫，身心之中产生阵阵烦恶之感，顿时忍不住跺脚一喝，激应之下自然而然的运起一身的法力抵御，同时形神运转，猛地伸出双手向前一推。这一下却是竭尽他一身法力施展的身神通，周围的天地之气都被这股浑厚的法力带动，发出了尖锐的破风之声，与那几道黑气撞在了一起。

    顿时数声惨叫响起，好几股黑气在接触陆正的法力的瞬间就炸了开来，从中跌出几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落地之后不等抽搐便炸成了碎片，四周顿时弥漫起一股十分难闻的气味。而剩余的几道黑气虽然侥幸还留存，却是惊吓得慌忙退避得远远地，发出了叽里咕噜的声音，不敢再近前一步。

    刚才撞到的那股法力实在是太强悍了，虽然变化呆滞，毫无神妙可言，而且并非什么法术，就是生生以绝对的浑厚凝聚的法力撞上了他们，没留一丝余地，就这么霸道无比的将他们之中那些来不及躲避几道黑气压灭了。

    这几道黑气被吓得要死，而陆正这一推之后，浑身也是一空，四肢酸软无比，再也站立不住，直接就向地上软软的到了下去，动弹不得，而这时候那结界也终于缓缓地合上了。

    那几道黑气眼前此等情景，不由又开始蠢蠢欲动，一面发出着极为难听的怪叫声，一面缓缓地向陆正靠拢。虽然陆正貌似瘫倒在了地上，但是刚才那一下实在是将他们吓住了，因此不敢太过靠近。

    而陆正看着他们接近。心里却是暗暗叫苦，刚才那一下实在是太着急了，全力运转一身神通法力，现在浑身经络筋骨都是酸胀不已，根本就丝毫动弹不得，若是那几道黑气一拥而上，绝对毫不费力就能把他给撕碎了。

    就在这时，白衣人的声音响起，道：“傻小子，助妖为乐到了舍生忘死的境界。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人！我这个做师父的是该夸你好。还是该骂你好呢？”

    陆正听得师父的声音，不由心中一定，此时不仅浑身动弹不得，就是运转心念也颇为费力。他好不容易收拢心念。回应道：“师父。这时候你就别站在旁边说风凉话了，要夸我要骂我，总得是我先活下来才是。赶紧想个办法救救我才是。等我真出了什么事，你再要找我这个徒弟，就得等我转世投胎了。”

    白衣人笑道：“嗯，还能说笑话，看样子还没傻。不过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的徒弟，但是每次到关键时候我说的话，你都没有一句是听的，不然你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修行毫无定力，空有一身威力无比的法力却丝毫不知运用之道，反而伤害己身。我看啊，这种不听话的徒弟不要也罢，不如你就干脆点先死了，我还是慢慢再等等你投了胎，看看你下辈子会不会变得听话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