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舞月明

    凤如山脑袋有点发胀，正好淋点雨清醒一下。

    “嗯！”

    在冰魄城的夜晚淋雨、吹凉风，对凤如山独特的爱好，贺双彻底无语。

    ……

    寒雨如冰，夜风如割，张老头的头有点疼，他很想早点回去睡觉，但看着案板上剩下的面条，他揉了揉有点发酸的腰杆，又向灶膛里塞了两块劈材。

    这些面条如果今天不卖完，明天就会变得又黄又硬，味道也会变得有点酸，张记面馆虽然只是一个最便宜的小面馆，但绝不会卖不新鲜的面条。

    张老头知道自己家老婆子擀的面条，并不比别家的细，也不比别家的好吃，他卤的卤菜，味道也一般，几十年来，他就是凭着新鲜这一点，小面馆的生意还不错，而就是靠着这个小小的面馆，他不仅让自己唯一的儿子修炼成了红甲武士，而且，攒够了娶儿媳妇的钱，等儿子跑这一趟马帮回来，张老头就准备关了面馆，安安心心的在家等着抱孙子了。

    “老头子，我看你精神不大好，今天就早点回去吧，我一个人招呼的过来，要不，今天就算了，早点收摊。”

    张大娘也看出来自家的老头子情况有点不对。

    每一天的日子都过得如此漫长艰苦，而生命偏偏又如此短促，自家的老头，为什么不能早点回去睡一觉呢。

    “娃他娘，我就是买菜时着了点凉风，没事！阿强他们再有半个时辰就要下夜班了，这么大冷的天，又下着雨，有口热面，回去也能睡个好觉。”

    张老头慢慢的摇摇头。

    不仅仅是为了剩下的面条，张老头突然想到那些每天晚上完工后都要来这个小面馆吃碗热面的穷朋友。

    张记面馆不但便宜、量大，而且，还可以赊账，这么多年，那些穷朋友和他们的家人，都已经习惯了一天艰苦的工作后，在这家小面馆吃碗面，有时候还喝两口，如果这里没有东西吃，他们今晚，很可能就会挨饿。

    一个人活着，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这世界上很多人，都是为了别人活着的，如果你已经担起了一副担子，就不能轻易放下来。无论这副担子是轻，还是重。

    张老头虽然贫穷，但他很在乎自己，和张记面馆的好名声，这不仅是他这一辈子唯一能够引以为自豪的，也是他能够留给儿子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唉，要是大牛这小兔崽子留在家里就好了，……。”

    两个人在这个小面馆里生活了一辈子，张大娘很熟悉张老头的脾气，原也没指望张老头真的听自己的。

    “大牛比我年轻时强多了，……。”

    张老头夫妇，并不赞成儿子去跑马帮，特别是张老头，他希望儿子能把这个从自己的爷爷手里传下来的小面馆经营下去，但儿子毕竟是红甲武士，而且，他还年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不错。

    也许，等儿子娶了媳妇，自己也有了儿子，就会把心放在这个小面馆上了吧。

    “老板，来两碗阳春面，一碗多加一份肉，再来，随便来四个下酒的小菜吧。”

    张老板的面铺虽然小，却很干净，如此深夜，还能有这么一家面馆没关门，贺双心情很不错。

    她知道凤如山对吃喝不大讲究，已经习惯了自己点菜。

    再说，小面馆，也没有别的菜好点，有什么就吃什么吧。

    其实，在初来擎天城的那段辛苦日子里，贺双经常光顾这样深夜还在营业的小摊子，她很熟悉。贺双知道，冰魄城，一定有这样的小摊子。

    在加入到落雁楼之前，她喜欢，也只能吃碗阳春面，不过，那时候她很少加肉，更不会多加一份。

    那时候，她没钱。

    现在她再也不会为一碗阳春面的星币算上半天，但贺双自己，也不会多加一份肉，那是给凤如山的。

    现在，她要保持身材。

    “好嘞！承惠63白币。”

    凤如山倒也罢了，贺双一身打扮，虽不华美，但也绝不会是住在这一片的女人，实在不像会光顾自己面馆的顾客，而且她根本没看价目单，张老头并不要她现在付钱，但还是要事先通报一声价格。

    “嗯，不要找了！”

    “嘿嘿，天底下叫大牛的，还真多。”

    看贺双拿出了一个蓝星币，凤如山轻轻的点点头。

    张老头夫妇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他却听得很清楚，和这么一对老夫妻计较几个白星币，凤如山实在对自己，对，嗯，慕容雪菲，交代不过去。

    “嗯，不要找了。”

    “老爷这是，心情不好？”

    贺双将蓝星币递给老太太，自己忙着洗杯、倒茶。

    凤如山很少来这种小摊子，她怕凤如山嫌弃。

    事实上，贺双很少看见凤如山专门为吃饭忙乎，好像他永远不饿似的，之前贺双对此很想不通，当然，现在贺双知道了，凤如山，有辟谷丹。

    凤如山平时，在贺双看来，并不大方，但几个白星币而已，她也不放在心上，问题是，一般情况下，凤如山是不过问这些小事的，那么今天，显然是他修炼不顺之故了。

    不过，既然心情不好，又为什么非得深更半夜的带自己出来吃完阳春面呢？

    “谢谢先生打赏！老头子，面里多放点肉。天冷，先生尝尝我家自酿的红果酒，不另收钱。”

    “多秀气、文静的小姑娘，为什么要干这一行呢？这么晚了还要回家，她一定瞒着爹妈。唉，也不知道找一个有钱的，连个车也没有。”

    老太太向凤如山福了一福，先给凤如山舀了一碗酒，走过去手脚麻利的切菜。

    张记面馆离冰魄客栈不到2里路，平日里偶尔也有老头半夜送小姑娘回家时，顺路在她家的面馆里吃点东西，不过，下着小雨，凤如山和贺双一路走过来，显然没有私家车，老太太对贺双的眼光，很怀疑。

    “好酒！贺双，等一下记得打两葫芦酒带回去。老板，生意还好吧？”

    凤如山端起碗来喝了一口，随便夹了一筷子青菜，慢慢的嚼着。

    酒的味道，确实还可以。

    ( 鹤舞月明  p:///3/3532/  )




第一一九三章 廖瘸子
    第一一九三章廖瘸子

    “就这样啦，今年的天气比往年都要冷些，茶马古道更不好走，我儿子说，马帮的生意不好做，东西都运不出去，肉、青菜都跟着涨价，都说新来的钟城主是青天大老爷，不过我听说今年的营业费也要涨价，……。”

    “带回去？”

    张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许不是个话痨，但现在吗，嘿嘿，张记面馆，从来不用担心冷场。

    “嗯。老板娘的面要是再切细点，……。”

    “老爷碰见什么酒都要带两葫芦，老爷到底有多少葫芦啊，年轻的时候，老爷是卖葫芦的吗！。”

    凤如山并不是酒鬼，虽然经常喝两杯，但贺双从没见过他喝醉，不过对凤如山走到哪儿，除了自己喝，还要带两葫芦酒回去，以及他源源不绝的酒葫芦，贺双还是，免不了偶尔腹诽一下。

    “特别冷？青菜为什么也会跟着涨价？应该是收成不大好吧。青天大老爷就不能多收税，呵呵，这老太太。”

    面条还没有下好，贺双在跟老板娘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凤如山只管慢悠悠的喝酒。

    天冷，茶马古道雪冻路滑，东西运不出去可以理解，但为什么青菜也会涨价，对老板娘的神逻辑，凤如山大感困惑，当然，他也不会跟一个小面馆的老板娘研究逻辑问题。

    寒夜，凄风，冷雨，一个热情碎嘴的老太太，外加两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凤如山感觉很祥和，很温暖。

    ……

    “……，一个朋友有点小麻烦，狄老板过段日子准备亲自去厥匈族走走，让我来问问，廖先生有没有什么吩咐？”

    有狄元芳的亲笔信，凤如山见到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廖瘸子，倒是没费吹灰之力。

    廖戟岩是一个是看上去年约六旬的老头，身材高大，却瘦骨嶙峋，头发花白，颔下留着一把山羊胡须，脸上满是风霜岁月的痕迹，倒是那对深陷眶中的眼珠子异常明亮，让他显得精神矍铄。

    至于传说中的瘸子，凤如山倒是没看出来。

    对狄元芳和廖瘸子之间的恩怨，凤如山并不是特别清楚，他也不准备向廖戟岩详细解释朋友的小麻烦，事实上，他很怀疑，狄元芳让自己来冰魄城本身，已经传达了足够的信息，至于这信息是什么，而廖戟岩能从中读出什么，又有什么反应，就和凤如山无关了。

    他不过是跑跑腿、递个话而已。

    “狄疯子又耐不住寂寞，想念沁科草原风骚小娘们了！这家伙，年轻就是好啊。呵呵，凤爵爷辛苦了，冰魄城是乡下小地方，天寒地冻，和擎天城比不得，凤爵爷玩得还高兴吧，哪天凤爵爷有时间，……。”

    “狄疯子这是要和人联手开辟新的财路了！这家伙精神头倒是不错，如果没有钟舫这档子事，我倒可以考虑凑一脚，现在吗，嘿嘿，不服老不行啊。”

    听到吩咐两个字，廖戟岩顿时放下心来，虽然他自家后院起火，根本顾不上“吩咐”狄元芳，但还是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传话的凤如山。

    凤如山来了冰魄城，不直接找自己，而是在小巷子里乱窜，却又住最好的客栈，晚上偶尔去酒吧里喝杯酒，要不就老老实实的在客栈里和自己的小侍女蘑菇，没有参加任何一个圈子的聚会，这个做派，并不常见。

    做生意，做的是人头熟，既然来了冰魄城，为什么不趁机多认识几个朋友呢？

    特别是，凤如山找苏萤买了100多担火雾茶，廖戟岩希望，凤如山能主动向自己说两句。

    众所周知，做茶叶，他可是冰魄城的老大。

    至于狄元芳朋友的小麻烦，既然决定不掺乎，廖瘸子不想去打听。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冰魄城高原明珠，砚山茶叶名满天下，我这次是大开眼界，……。”

    “年轻！廖瘸子这么好说话？”

    传言之中，廖戟岩狠辣霸道，狄元芳这次为了取得他的“配合”，或者，不捣乱，本来是准备付出一定的代价，却不料廖瘸子如此的好说话，轻轻一句“年轻”，就将一块肥肉放了过去，让凤如山小小的吃了一惊。

    “呵呵，听闻凤爵爷是茶道高手，我这里还有一点今年最顶级的火雾茶，请凤爵爷品评一二！”

    凤如山东拉西扯，满嘴不知所云，廖戟岩听的云里雾里，不明白凤如山到底在说什么，不由招了招手，不多时，两个长着娃娃脸的茶艺师进来，向着廖戟岩和凤如山施了一礼，开始有条不紊的烧水、泡茶。

    “好茶！冰峰火脉，不愧为天地奇迹，可惜，砚山珍品遍地，却不得流通四海，实在是冰魄城的憾事，也是吴越国民众的憾事，……。”

    最顶级的火雾茶，在火属性罡元上，并无特殊之处，至于茶的味道，也许比上品的火雾茶更加的厚实，当然，其中的差别甚微，说句老实话，凤如山，是没有品出来。

    凤如山不是茶道高手，不想在真正的行家面前出丑，发几句山高、路远、沟深的感慨，却很熟练。

    这次，总和该死的户籍制度没关系了吧。

    冰魄城地势高绝，位于苍梧山脉深处，虽有砚山之利，普通人的生活，却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很是艰辛，主要原因之一，就是砚山所产之物运出山外，实在太过困难，加上运费，豆腐盘成了肉价钱，有很多在外面颇为珍惜之物，在冰魄城都如垃圾一般白白浪费掉了。

    “嗯，凤爵爷的意思，是让我全力支持钟舫了？嘿嘿，凤爵爷，这是狄元芳的意思？还是他朋友的意思？”

    “果然如此！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说狄元芳为什么要派一个莫名其妙的狗屁爵爷过来。狄元芳什么时间也和卧虎城的那帮人混到一起去了？”

    廖戟岩面色微微一变，对两位娃娃脸的茶艺师挥挥手，冷冷的看着凤如山，语气霎时变得冰寒无比。

    “呵呵，我什么意思都没有，狄老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廖老板想多了。”

    “坏了！难道钟舫和廖瘸子有什么冲突？不过，这是你们冰魄城狗屁倒灶的麻烦，和我有半块灵石的关系吗！他妈的，修条路又不是挖你家祖坟，哪来这么多忌讳，连随便说两句也不行。”

    感受到廖戟岩身上隐隐的杀机，凤如山虽然不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却也不肯示弱，心中暗暗戒备，毫不犹豫的放出自己紫甲武士的气势。

    对廖戟岩这等半黑半白的人物，随便退让，就等于对自己生命，至少是此行任务的，不负责任。

    温暖如春的会客室，温度骤然间下降到冰点，变得无比的肃杀，一股无形的压抑，让人紧张的喘不过气来。

    廖瘸子既有狠辣、霸道之名，冰魄城之行，他本来也没想过就是简简单单的喝杯茶，当然，凤如山也不担心廖瘸子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否则，他就不会带着贺双前来。

    钟舫是冰魄城新任城主，听说才上任一年左右，上任后雷厉风行的整顿吏治，抓了一批贪官，又重拳打击冰魄城的黑社会团伙，被百姓称为青天，名字，凤如山是听说过的，别的，就不清楚了。

    “嘿嘿，两位好气概，在下佩服！不过，凤爵爷请回吧，狄元芳以为靠上了卧虎城，凭一句话就能指派我廖瘸子！麻烦凤爵爷转告狄元芳和卧虎城，我廖瘸子虽然老了，却还没老到任人欺负的地步。”

    两人对峙了半晌，看凤如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连旁边的小侍女也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廖戟岩暗暗叹了口气，气势一收，又变成一个平凡的小老头。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凤如山既然孤身来到冰魄城，想来也是一个光棍，杀不杀的，意义不大，而且狄元芳人称狄疯子，并不好惹，廖戟岩也不愿意此时再竖强敌。

    关键是现在狄元芳背靠卧虎城，不是没有根基的小混混，更不用说廖戟岩现在子孙满堂，家大业大，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除了一条小命别无所有的廖瘸子了。

    他赌不起，更输不起。

    当然，要他老老实实的向狄元芳或者无论什么人低头，廖戟岩，没有这个习惯。

    “贺双，给廖先生倒茶。呵呵，据我所知，狄老板和卧虎城素无来往，我看廖先生是误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