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色

唐林咧嘴一笑，“徐医生还没吃饭吧，去吃吧，这交给我就行。”徐医生有些狐疑，为什么梁教授没来呢？不是到了大院么？不过现在他能离唐林远点就离他远点这家伙发起疯来神魔都挡不住，他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呢。
于是点头出去并且把房门关好。
齐馨其实有些紧张，她很期待唐林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可是她又害怕是让人失望甚至绝望的结果。虽然之前很多事情都指向乐观的方面，可是身为家人身为黄家的小儿媳到了这种时刻她更多还是紧张担心甚至恐惧。
唐林来到窗前竟然直接将老头子扶着坐了起来，调整床榻，老头子当然没有睁眼，可是齐馨却吓了一跳，她以为老头子醒了。
唐林握着老头子的大手，大手依然很粗燥，那是一辈子的痕迹几个月绝对去除不了。他张口说道。
“齐馨想知道真相我就带她来了，老头子你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给个话行么？”
他竟然用这种方式让老头子自己做出选择！
其实更重要的是因为他觉得时机差不多到了，否则他也不会真的这么带齐馨进来。





官色 第1466章 抱大腿
齐馨不太清楚这里边的问题，她只是紧张的站在旁边看着，距离老爷子两米的距离。她盼着老爷子睁开眼睛醒过来，可是又有些害怕自己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因为她觉得如果老爷子已经醒了那么肯定会跟她打声招呼的，毕竟现在黄家平方大院里里外外是她在张罗她在打理。
她也就算是去新单位报了个到然后就回来请长假了，她跟丈夫的分工就是丈夫在外面在市里在省里活动，同时比较正常的上班，她则留在家里主内。当然这个主内其实比主外还要重要。她现在必须信任和依赖的是唐林，唐林真的没有跟他说实话么？唐林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的给老头子按摩两只粗糙的大手。表情很自然，看不出什么，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可是老头子却压根没什么反应，正常的呼吸正常的状态跟以往没有任何不同。齐馨的心开始向下跌，而且越来越冷。
唐林在那边依然自言自语，“最近出了些事情，可能也没人给你说，有人想要我的命，而且不择手段伤及无辜。这件事有第三方幕后黑手，而且根据现在的判断应该出自九京城那边。这事除非你醒了能帮忙否则我只能暂时跟人家假装和谈换取短暂的安宁，还不知道人家背后什么时候会继续下黑手。你醒了一切都好办，这事你知道的可能比我多，因为以我现在的高度和层级根本够不着人家，只有人家在暗处随便搞我，我一身力气却连对手是谁都不清楚……”
“老头子，你呀也睡的差不多了，你比原来胖了都有10斤了，这样下去还行？再说你再不醒你的菜地果树什么的也要毁了，赵兵挺用心可是照顾不过来啊……”
齐馨突然觉得很奇怪，因为她第一次看见唐林这么话多，甚至有点娘们。他平常绝不是这样的人，难道真的内有隐情？老爷子醒了但是没办法说话可是可以听见他说什么?否则以唐林的性格绝对不是对着一个昏迷不醒老头子诉苦说委屈的人。
唐林却依然在继续，“不过你要是没休息够就继续休息，外面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就行，我现在也没别的，市里给配了枪，还有50颗子弹，大不了50条人命呗，我怕啥？”
啪！
老头子突然凌厉的睁开双眼，抬手就给了唐林一个板栗，力度很大，打的很疼，可是唐林却没有任何意外，反而笑了。然后没搭理老头子的愠怒而是回头看着惊诧不已的齐馨，“你看见了？老头子最阴险，都是装的！你也别冤枉我，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一开始知道的只有徐医生和内卫，我也是绞尽脑汁才知道真相的，所以有什么话你单独跟老头子说，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管。”
只是齐馨绝对没有任何愤怒和生气的反应，她瞬间惊呆之后立刻冲了上来，有些手足无措，又不敢太亲近，可是眼里的泪水却还是止不住流了出来，吧嗒吧嗒，还不敢在老爷子跟前掉眼泪，只能背转身，声音颤抖，“父亲，您醒了？太……太好了……终于天晴了……”
老头子长长叹了口气，“算了，这段时间也算为难你了，不敢也没让你干啥，顶雷的是这混蛋小子。好了，你出去吧，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过段时间我才会宣布，我要一个契机，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会告诉你。”
老头子这么对齐馨说话已经算是很客气，齐馨一边擦眼泪一边往外走，满心的兴奋和欢喜，虽然还不能跟自己丈夫女儿分享这个喜讯，可是什么都没有老爷子真醒了更重要。所以她依然高兴无比。
可是唐林却开口把她叫住，“等等，有件事老头子你处理下，我不习惯叫齐馨阿姨，黄豆豆还是个孩子，以后我不叫行么？”唐林这里有点耍无赖了，可老头子却根本不关心这些，啪，抬手又给了他一个板栗。
“你个没出息不经事的家伙，人家使点手段你就慌了手脚了？就跟老子来诉苦？那老子还要你干啥？齐馨你愿意叫啥就叫啥，少跟老子扯没用的！”
唐林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回头，“那以后我就叫你名字吧，也没什么，咱们还是平等比较好，因为我跟老头子算是战友兄弟啥的，所以没让你叫我叔叔就算便宜你！”
老头子听了竟然毫无反应齐馨也是醉了，她不可能在老爷子跟前跟唐林争论这种事，根本不行的，她永远不会做这种事。可是唐林为什么叫她阿姨这么困难？为什么要叫她名字？这家伙明明就糟蹋了她的19岁女儿，难道换个阿姨都不行？就是没这事基本礼貌叫阿姨有问题么？这家伙有时候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居然还让老爷子做主，老爷子也是，是不是手术之后脑子受到影响？这种事情以前他不是对子女要求很严格么？怎么现在到了唐林这就意外了？
她咬了咬嘴唇狠狠的瞪了唐林一眼然后轻轻开门出去，一个人来到走廊。然后她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无声的流下，如同断线珍珠一般。她真的很想哭，因为她太累了，她和丈夫之前一直游离于黄家的权力阶层和体系范围之外，说白了他们过惯了自己那种无拘无束的文人生活，平静生活。突然间出了这样的事情，老爷子生死未卜，每一分都又有可能醒来每一分钟也都有可能死去。突然而至的压力真的让她始终处于一种高度的窒息阶段，可是这种压力她只能自己承担，不能有任何的抱怨甚至表现。因为黄家平方大院还要他这个黄家最小的儿媳妇出面来打理。不但要打理还要打理的很好很合理，不管老爷子能否醒来她都要打理下去。
这是她的宿命，她跟丈夫有了19年的自由她已经很知足了。可是要说她马上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马上有了女主人的心态那也不现实。19年的习惯怎么可能在一个月内改变呢？对于她一切都是新的，她现在做的事情以前都不会做的。虽然偶尔会想到可是没想到老爷子居然手术昏迷不醒，要不是唐林这个家伙的横空出世她真不知道整个黄家他们这一派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因为她很清楚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和脊梁还是快百岁的老爷子，别人都不行，没有一个可以顶得上去的。这其实也是之前两夫妻的担忧，老爷子不可能一直活下去，老爷子一旦离开了他们这一脉恐怕就是自己想要过安稳日子都不可能。
难道老爷子真的已经原谅了唐林对豆豆的暴行？她不知道以老爷子的脾气怎么原谅的，只是她头脑里却突然显现出那个站在韭菜地里一动不动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拉一心求死的唐林。
怎么说呢，综合自己女儿的表述唐林的确犯了大错，可是不至于用生命来补偿。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可是她绝不会原谅这个家伙。尤其是这家伙还给不了她女儿一个家庭。至少暂时来看梁教授才是他的岳母。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很在乎唐林叫那一声阿姨，着了魔一般。不过她喜悦激动之余决定一会唐林出来好好跟他谈谈，这件事即便是老爷子不予理睬也绝对不能让唐林这么无法无天。长幼有别就是长幼有别，在她这里唐林别想翻天。
齐馨离开的房间里却是另一番景象，老头子自己起身下床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星空，直接出人预料的给出答案，“动你的是九京城张家，不光是为了巴结那边的黄家还为了防止你以后再次进京。因为上次没有一下子把你打死还给你留了口气，不光是那边的黄家不甘心，张家也不甘心。张家这几年发展很快影响也很大，关键是掌握了一些稀有资源。说白了张家对你下手是趁着老子昏迷不醒，他们是隐藏在背后的一条毒蛇。不过老子要是醒了，吓死他们也不敢再动手！这也是我的目的之一，让那些垃圾和毒蛇自己现身！”
老头子竟然什么都知道，唐林心里这个恨啊，抬手摸摸鼻子，“等等，我算明白了，合着你不公布醒来的消息就是拿我当人肉盾牌是吧？拿我以身试毒是吧？老头子你对我可真好，你岁数大了一天不玩我心里就不舒坦生活就没乐趣是吧？即便退一步说我可以给你当枪，没问题，那你提前给我个提示好不好？你知道为了找出幕后黑手我跟人家做交易付出了多大代价么？”
唐林心里很不爽，老头子真是坑他没极限，对他也一点底线都没有。老头子却反手，啪，第三个板栗赏给他。
“少给老子唧唧歪歪，姓张的那点手段要是能伤的了你那你直接去死好了。老子还会培养你？”
唐林长长呼了口气，语气少有的严肃，至少是在老头子跟前少有的严肃，“老头子，说实话我自己这条命我无所谓，但是姓张的太卑鄙没底线，他们连我身边有一点牵连的人都不放过，要不是我运气好些恐怕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安心睡觉了。我的性格你清楚最不愿意连累别人，如果别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那么我一辈子都过于不去！”
老头子缓缓转过身，凌厉的双眼死死盯着他，“懦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你连你自己身边那几个人都保护不了么？”
唐林听了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好，行，至少这证明老头子你对我很看重是吧？那行，张家这件事到底怎么处理？这件事现在涉及到的范围比较广，南和省厅和中州市政府这边压力也很大，这事不可能就这么完了。既然我现在知道幕后黑手是谁肯定就要他们完蛋的，不管他们是谁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老头子也笑了，哈哈大笑，“哈哈，臭小子，就是要有这个心气才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况且姓张的居然趁我昏睡如此卑鄙，这事你觉得还用你管？你觉得老子会饶了他们？你再等3天，我有事情要处理，3天之后你等老子电话就行，保证一个都不放过！”
唐林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走上来亲切的拉住老头子粗糙的大手，“成，还是你这条大腿粗，说心里话我希望你再活20年，那样我就可以好好抱抱你这条大腿了。你知道吧，以前我不屑这种事情，可是现在我突然发现有大腿的感觉真好。我想要达到不被人欺负不被人下黑手的层级还差得远呢！”




官色 第1467章 懦夫
这次他没有挨打，虽然他拉着老头子的胳膊然后说人家大腿粗。他真不是故意的，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他肯定不太相信，肯定觉得有吹牛b的成分。可是老头子说出来他立刻安心了，这事暂时不用他管了，他只要最后等着摘桃子就行。他说的都是真话，这种硬生生抱大腿的感觉真好。
说实话他认识老头子这么久还真没有享受过特权更没抱过大腿，他自己也从不做这种准备，但现在不同，现在是老头子出手开始理清障碍的时候，谁赶上谁倒霉。何况老头子绝不是从个人一己私利出发而是从整个大局出发。现在的时代没有几个人是大公无私的，可是唐林却十分坚信，老头子就是大公无私。这点毫无置疑，他现在有点理解老头子几十年都没有真正培养和提拔自己子女的用意。
天下为公，他那一代人心里眼里真的只有国家，或者退一步说先有国后有家。老头子心里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吃的好穿得好赚钱也多，也不用上战场打仗什么的，所以即便是自己的子女有个稳定的工作有个稳定的家庭就很不错了。所以他才容忍得了自己的小儿子根本不穿军装。但其实老头子年纪大了以后其实也有了另外的想法，不是变得自私而是开始考虑让自己的孙女重现他当年的威风。
只是从小在自己身边带大他竟然没办法狠心对宝贝孙女进行魔鬼训练什么的，反而是不自觉的跟其余老人家一样惯着宠着，然后就成就了今天和现在的黄豆豆。
唐林的意识也是逐渐在提高，青春年少的时候自己有本事，总是出类拔萃总是打破记录就一度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当突然有一天因为离奇的原因脱下军装他内心又是十分惶恐和迷茫的，根本都不敢跟家里人说也不敢回家。宁可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当力工，一方面是赚钱糊口一方面是想用重体力劳动来麻醉自己的神经让自己不再想之前那些事情。但内心依然是惶恐迷茫不知所措。唐林为什么对女市长感情如此深刻呢？严格说两人也没怎么谈恋爱什么的，这两人情商都不高也不善于你侬我侬的甜蜜。唐林感情深厚其实源于在他人生最迷茫最低谷的时候女市长给了他一份体面的工作和一个真正接触这个城市世界的机会，他因此有了自己新的目标和理想。
所以女市长是他人生路上的贵人，他心怀感激。当然这一切发生的同时那个将他刻意扒掉军装的老头子就躲在暗处阴险的看着一切发生，看着唐林痛苦挣扎，但绝不会出手帮助甚至关键时刻还冲过来甩两个嘴巴。
虽然过往的事情发生的时间并不久远可是在唐林心里似乎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他现在的感慨恰恰说明了他的成熟。
“我一个人不管有多大本事也做不成所有事情，这个社会这个国家本来就是一个团体的社会大家的国家，人也是群居社会性动物，所以要想做成一件事就必须借助别人的力量和帮助。所以真正掌权的人其实掌管的不是权力而是人，能够把人掌管好的人物就是一个好的官员，一个合格的有用的官员。同理经商也是如此，经商不光是赚钱，经商同时也为国家和社会解决诸多社会问题，提供就业，建设项目，推动经济发展。以前在新闻上看到这些词汇一直都很反感和不屑一顾，认为那只是电视上的假大空而已。其实呢当我自己开始经历阵痛和身份的转变之后才清楚，那些话真的都是字字珠玑，只是能够用心理解能有机会设身处地却思考去体会的人太少了。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处于食物链的最底层，一辈子都达不到那种高度，真正高瞻远瞩大公无私的人还是你们这帮老的头发胡子全白了的老家伙们。不得不说跟你们相比我们还差的太远，甚至有些经历根本无法用时间和年纪来弥补。因为你们经历的事情我们一辈子都无法经历了。”
“你守在这座山底下20年，也许你每天晚上都做噩梦，都有那些死去的战友来找你，每天晚上一个也够你梦见10年以上的。所以老头子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今天的唐林似乎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而最后他提出一个从未有人想到更从未有人提出的问题。老头子的身子明显震动了一下，然后他缓缓的重新走到窗前打开窗子，气温已经不断升高这时候就应该打开窗子通风的。
老头子抬头望着外面的星空北斗，长长叹息，然后发出一种极端痛苦的声音，“你错了，小子……不是20年，而是60年，整整60多年，我每一天都睡不好。我……出身贫苦，从来不是先考虑自己的性子，可是我的失误却葬送了几千兄弟的性命。他们的家人何在？他们的子孙何在？其实很多都还年轻都还是小伙子，根本没有后代……我……是个罪人，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不管国家给了我怎样的荣誉。但我丛生到死都是一个无可饶恕的罪人，我……这几十年从不敢面对他们的后代，排查和出手帮助也是让手下人去做。帮助？又是什么呢？跟他们年轻的生命相比我做的这点算得了什么呢？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死了我还活着……”
唐林旗杆一般笔直的站在老头子身后，直接给了他否定的答案，“老头子，这件事我从未和你说过，今天给你说。我反复研究过当年你指挥上的问题，反复衡量过当时的环境，机遇，敌我力量对比诸多因素。作为一个现代军人，作为一个也上过现代战场的军人我只能这样说，你的那次指挥存在疏漏，但不是错误更不是犯罪。以你当时所掌握的情况以及敌我力量对比你做出那样的突围路线无可厚非，是当时最好的选择。而且当时做出命令的也不是你一个人，是当时整个指挥小组五个人一致研究通过的。我这样说不是说集体通过就没有错误，而是老头子你久经沙场难道对于战争最基本的本质都忘了么？战争是什么？战争就是死亡，赤0裸的死亡，毫无道理不可预测的残忍的死亡。你真不该几十年都走不出来，这真的不像你，你若在死之前还走不出来，那只能说你根本还不了解战争，你不是个功勋将军，你只是个心慈面软的懦夫而已！”




官色 第1468章 死亡的轮回
什么？
懦夫？
老头子虎躯一震下意识要拔枪，可是他身上哪里有配枪。但这并不能阻挡他突然燃烧的滔天愤怒，他猛的转身一把抓住唐林的衣领，竟然硬生生将他拎了起来。
混蛋，你说老子是懦夫？你找死么！
唐林脸上却十分淡然甚至带着微笑，“你就是懦夫，放眼人类几千年哪有带兵打仗的将军不死人？哪有将军没有过困境和失误？百战百胜的将军就不死人了么？战争的胜利根本就是用死人来换取的，不管是战胜还是失败都根本没有任何区别。你胜利了要付出的也是死亡的代价，失败了同样是死亡，你快活到100岁这点道理还不懂你不是懦夫你是什么？”
嘭！
老头子愤怒的将唐林一把扔到地上，连唐林都吃惊这老头子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难道是回光返照么？比40岁的中年人还要大力还要健壮。他根本不在乎这点疼痛和暴力，立刻麻利的站起身，再次咄咄逼视。
“怎么？你生气了？你觉得对不住战友，觉得心里愧疚其实根本不是因为你指挥的差错而是因为他们死了你却活了下来，你这种人根本就觉得自己应该死，至少应该跟他们一起死，这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老将军身躯猛的呆住，站在唐林近在咫尺的地方，眼神呆滞，再也没能继续使用暴力，连最平常的咒骂都没有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那坚毅的脸庞那青春的年纪那凌厉光芒的眼神。这一幕是多么熟悉，当年……当年他们都是如此，他们都是如此。只是……小伙伴们，战友们都死了，一个接一个的，而他却一直侥幸活了下来……
他活了快100岁难道真的不懂得这其中的道理真的不明白什么是战争的真谛么？他当然懂只是他根本走不出来……也从来没有人敢在他跟前如此撒野如此嚣张，更从未有人给他这样的当头棒喝。
他不清楚自己还能活多久，可是今天也许是他生命为止改变的一天。他缓缓移动自己早已苍老的身子，他喘着粗气，刚才的暴力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艰难而缓慢的回到床上，走下，身子努力的笔直，面向大山的方向，久久无言……
而旁边是站的旗杆一般笔直的唐林，一个新兵蛋子，一个小兵，不起眼的小兵。良久过后老头子还是默默无言，唐林不得不再次开口。
“老头子，你这一生跌宕起伏精彩绝伦，你这一生不是你自己的一生是代表你成千上万死去战友的一生，他们都死了你活着，你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你是代表着你们那一代的铁血军人而活。我们大家都很尊重你，其实尊重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你们那一代人的铁血军魂，那一代人的牺牲和奉献。你……也值得了，最起码你死了以后还有我给你站岗放哨，有一天我也老了，也死了，绝不会有你这种待遇。因为我死的时候连军装都没资格穿……”
老将军笑了，那一瞬间他发自内心的笑了，几十年的愧疚几十年的阴影仿佛一下子全部解除，但那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许多，但他的腰杆依然笔直，他依然是个军人。他第一次安静而祥和的跟眼前的兵崽子说话。
“你想死的时候重新穿上军装么？小子，那你现在就可以做出一个选择。是我扒掉你的军装，我当然可以让你再穿回去，你自己选择。你想回部队我现在就成全你，只不过一个电话的事情。”
唐林的身子恍若雷击，这个问题他考虑了很久也挣扎了很久，让他在现实和部队之间做出一个抉择么？那他肯定还会选择部队，他是天生的军人。可是同时内心又好像有着什么极其强烈的东西在拉扯着他，在阻止他做出回归的决定。
他没有马上回答，站在原地旗杆一般，一动不动，久久不语。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许半小时也许一小时也许两三个小时。反正等到他反应过来回归现实的时候老头子已经呼呼大睡！
他下意识走过去，大腿酸麻，可是精神却很抖擞，瞬间恢复了以往的自信和果断，他低头看着老头子，老头子睡觉很粗鲁呼噜声很大很响。
他本能的抬头挺胸敬礼，最标准的军礼，然后对着熟睡的老头子自言自语，“我要回去，我做梦都想回去，我这辈子本就该在部队度过，我死的时候本就该穿着华夏军装。可是现在我却回不去了，我已经变了，我不再是之前那个唐林也不再是之前那个单纯而自负的兵崽子。我现在是唐林，是个村官是个商人，以后……以后也许还会主政一方。所以我真的回不去了，但我真的想穿军装，这些，老头子，你懂得……”
说完他转身离开房间，不再犹豫不再纠结，他已经是另一个人，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改变有些东西却已经改变。什么改变了什么没有改变他自己很清楚。他选择留下来，因为留下来他执行的也是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