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百余架强弩一瞬间完成施射,短小的弩箭在夜空中离弦而出,钩织成一张绵密的箭网,铺天盖地射向冲锋的敌骑。
“噗噗噗”
箭簇入肉声虽然被轰鸣的马蹄声掩盖,但是迅猛的冲锋势头却好似遭遇当头一棒,无数兵卒惨呼着坠落马背,无数马匹嘶鸣着一头栽倒。然而后续骑兵却恍如不见,继续催动战马一直加速,铁蹄踩踏在袍泽身上亦浑然不顾,只是一味的冲锋。
这是一支真正的精锐。
李君羡吸了一口气,在第二轮弩箭射出之前,扭头对萧瑀道:“敌人准备充分,兵力充裕,这将是一场血战。末将派人护送宋国公自此向北撤离,待末将歼灭这支骑兵,再追上汇合。”
萧瑀知道局势危急,也不说废话,颔首道:“李将军多多当心,老夫先行一步。”
当即扭转马头,一夹马腹,在两百“百骑”精锐护送下,沿着官道一路向北逃遁。
李君羡吁了口气,没有萧瑀这个“拖油瓶”当累赘,他便可以放开手脚大战一场。
这时,第二轮弩箭齐射,又是无数敌骑倒在冲锋路上,冲锋之势略有遏制,严谨的阵型有所涣散。
李君羡跃马扬刀,催动战马向着来敌冲上去,口中大喝:“儿郎们,随吾杀敌!”
“杀!”
数百“百骑”好手收好弩箭,催动战马,挥舞着横刀追随在李君羡身后,浑然无惧的向着敌骑发动反冲锋。
“轰!”
李君羡策骑向前,狠狠的撞入敌阵之中,双方冲锋之势力极大,这一下彼此撞击的力量极为惊人,且在相撞的瞬间,双方手中的兵刃都朝着对方身上劈斩而去。
李君羡在马背上轻轻伏身,胯下战马与对方“砰”的撞在一处,发出“希律律”一声长嘶,四蹄站立不稳,斜斜向一侧摔倒。李君羡一手操控缰绳,顺着战马倾倒的方向驾驭,使得战马重新掌握平衡,另一手的横刀则反手撩出,将一名敌兵由肋下至胸膛划出深深的一道口子,革甲有如破纸一般撕裂,鲜血脏器喷涌而出,溅了李君羡一脸。
稍微延误一下,身后的兵卒已然紧随而上,与敌骑猛烈碰撞,一时间人仰马翻、鲜血喷溅。
骑兵冲阵,就是这么刚烈残暴!
冲阵的这一刻,便是双方实力的体现,这种力量与力量的对决,是绝对无可能玩弄花俏技巧的,完全兵员素质的比拼,取决于平素的训练、兵员的体魄、战斗的意志。
方方面面,都是“百骑”占据绝对优势。
只是一个冲阵,“百骑”便力压这股气势汹汹的敌骑,无数兵卒奋勇拼杀,争取到战斗的主动权,继而在李君羡率领之下,直直的凿入敌阵,破开一条血路,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李君羡大吼着一刀劈翻一个敌兵,策马向前,将一个坠落马背滚在地上的兵卒脑袋踩爆,继而反手一刀,将一个与麾下兵卒拼杀一处的敌兵拦腰斩断,那敌兵上半身滚落马背,下半身兀自坐在马背上,鲜血如喷泉般狂涌……
李君羡杀意澎湃,状态极佳,一手操缰一手舞刀,宛如战神一般奋勇冲杀,忽然面前一松,厮杀声似远似近,定睛一看,却原来已经凿穿敌阵。
心中登时豪情无限,掉转马头,带领着麾下兵卒又杀了回来。
整个长安的勋贵官员们都忌惮“百骑司”的无孔不入,以为这只是帝王用以操控百官的鹰犬,却忽略了“百骑司”上上下下皆是由左右屯卫之中挑选的佼佼者,每一名兵卒都是出类拔萃的战士。
真以为“百骑司”只是一群扒门缝、听窗台、撬门压锁见不得光的密谍?
老子手里的横刀已然饥渴太久了!
李君羡意气风发,手中横刀上下飞舞,如入无人之境,勇猛无俦。他本身便是武将出身,也不大喜欢“百骑司”那种行走于黑暗之中监视百官的事务,最大的愿望便是有朝一日能够驰骋疆场、奋勇杀敌。
只不过李二陛下对其非常信任,极力压制着他心中飞扬的梦想,使其不得不屈身于“百骑司”之中,甘做地王鹰犬。
眼下这一场拼杀正是他憧憬许久的场面,带着麾下兵卒凿穿敌阵杀了一个来回,看着遍地尸骸鲜血横流,只觉得神清气爽快慰非常,眼看着寥寥敌骑慌不择路的逃遁,制止兵卒追杀,大声道:“穷寇莫追!随吾北上,护卫宋国公!”
“喏!”
麾下兵卒士气暴涨,轰然应喏。
夜幕之中,“百骑”兵卒沿着官道策骑向北疾驰而去,留下蒲津渡桥头遍地尸骸、一片狼藉。
许久之后,一队骑兵由蒲津渡西岸疾驰而来,见到桥头之初凄惨至极的景象大吃一惊。
为首一个校尉颤声道:“不是说只有数百‘百骑’鹰犬么?咱们出动两千骑兵,居然被屠杀殆尽……这怎么可能?”
另一人下马,吩咐随行兵卒搜索战场,不以为然道:“很显然,‘百骑’定然有大批援军隐藏了行迹,在吾等突袭只是骤然杀出,方才导致我方力战不敌,损失惨重。”
那校尉满脸震惊:“可是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哪里还有援兵?”
这时候兵卒将战场简单搜寻一遍,回来禀报,说是敌人数量也只在数百之间,绝不会超过一千。
另一个人颔首道:“果然如此,四五千‘百骑司’的精锐护送萧瑀,预先有超过一半的兵卒隐藏起来,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此战虽然惨败,但非是吾等无能,而是情报来源有误,即刻上报赵国公,请其仔细甄别消息来源,予以严惩!”
那校尉张张嘴,终于无声默认,目光阴翳。
任务失败已经注定,即将面对的必然是赵国公的严惩。可错误虽然犯下,轻敌导致失败与消息有误导致的失败却完全不同,前者乃是他们错估了“百骑司”的战力,是主观错误,后者则是事出意外,是客观错误。
只要想想如今的赵国公暴戾之性格,他便死死的闭上嘴。
另一人见他不再坚持,也送了口气,翻身上马,道:“马上追踪敌人踪迹,紧紧的缀着,派人回去再度调集兵马,就不信拿不下区区一个萧瑀!”
天唐锦绣 第一千五百三十五章 雨夜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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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
麾下兵卒领命,随即有人返回蒲津渡桥以西去报讯,调集兵马,余者分出十余骑,沿着官道向北追逐着萧瑀一行人的踪迹而去。留下来的人则下马打扫战场,将袍泽尸体拾掇起来,归置于一处。
此地乃由河北等地进出关中之要道,关陇势力并不足以一手遮天,万一被来往商旅见到此地惨状,未免惊世骇俗……
*****
长安。
龙首原上。
夜半三更,先是一场春雨忽如其来,冰凉的雨水淅淅沥沥随风飘荡,使得天地间清冷湿润。然而没过一会儿,细密的雨点便成了密密麻麻的冰粒子,噼里啪啦的敲打着房舍、营帐。
雨水融化积雪,继而冰冻,塬上已经完工亦或正在施工的亭台殿宇、花树楼阁皆蒙上一层晶莹剔透的薄冰,橘黄的灯笼光芒照耀之下,恍若天上宫阙,寒冷彻骨。
贞观八年,太上皇年事渐高,所居住之大安宫狭窄逼仄,故而时任监察御史的马周上奏请为太上皇新建一座“以备清暑”的新宫,以求“称万方之望则大,孝昭乎天下”。
为表孝心,李二陛下欣然批准,命人勘寻宫址,择定龙首原。堪舆完毕,浩大的新宫拔地而起,取名为“永安宫”。
次年,更名为“大明宫”,由将作监负责建设,集全国之能工巧匠,各地之精粹建材,耗资巨大,极尽奢华。
直至去岁举国东征,国库空虚,工程才予以暂停……
黑沉沉的雨幕之下,一支骑兵于黑暗之中陡然出现,慢慢靠近大明宫的东侧城墙。
东内苑驻扎着一队右屯卫兵卒,一方面拱卫大明宫,一方面扼守整个长安城东前往绕路渭水河畔西进玄武门的必经之路。
灯笼挂在城头,昏黄的光晕在雨幕冰粒之下摇摇晃晃,一片昏暗。
那支马蹄上裹着棉布、马嘴带着嚼子的骑兵鬼鬼祟祟来到城门不远处,纷纷勒着缰绳,等候在冰雨之中。
未几,城门缓缓洞开。
为首一名身着明光铠的武将抽出雪亮的横刀,高高举起,而后一夹马腹,向前冲去。
身后千余骑兵沉默无言,却赶紧催动战马,紧随其后杀到城墙之下,自洞开的城门蜂拥而入。
巡城的右屯卫兵卒立即发现了这股意欲偷袭的敌军,在城头疯狂的敲响铜锣,呼喊着“敌袭”,雨夜之中沉寂的兵营瞬间沸腾起来。
然而城门被内奸开启,敌骑长驱直入,兵营内的兵卒刚刚爬起,便纵欲狂猛冲杀……
……
一个时辰之后。
房俊带着军队策骑而来,铠甲外面套着蓑衣,面色阴沉的看着营地内被归置一处的尸体,一言不发,掉转马头返回玄武门外营地,而后叫开玄武门,直入内重门,觐见太子殿下。
堂内燃起灯烛,内侍将热茶放在房俊手边,躬身退后。
李承乾被人从被窝叫醒,听闻是大明宫的驻军半夜受到偷袭,伤亡惨重,登时惊得所有瞌睡不翼而飞。
“二郎,情况如何?”
房俊面色阴郁,压抑着愤怒,沉声道:“伤亡倒是不大,但是如今和谈之际,叛军却骤然突袭,简直欺人太甚!岑文本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一味的鼓吹和谈,时至今日却始终未能有所进展,反而任由叛军恣意欺凌!他们将兵卒性命置于何地?将殿下威严置于何地?简直废物!”
说到愤懑之初,手掌狠狠拍了一下身边案几,茶具“当啷”一声,吓得门口的内侍心里一跳。
李承乾亦是无奈,搓搓脸,问道:“二郎意欲何为?”
房俊忿然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叛军既然无视和谈,在此等时候偷袭吾军,显然是想要以此来给岑文本等人施压,迫使其在谈判桌上予以让步。这些文官耍嘴皮子的时候头头是道,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却软塌塌一无是处!微臣恳请殿下允准,调集五千精兵,择机突袭叛军于通化门外的军营,以牙还牙!”
“这个……”
李承乾踟蹰一番,为难道:“二郎之心情,孤感同身受。只不过眼下正值和谈紧要之时,若是如此,恐怕文官们不会答应。”
以萧瑀、岑文本为首的文官们极力促进和谈,不眠不休的商议对策,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和谈完成,止息兵戈,使朝堂恢复如常,然后进行战后救治,将损失减至最小。
这个时候房俊要以牙还牙,必然开启东宫与关陇的再一次对抗,掀起一场大战也不是不可能,文官们岂能答应?
虽然打仗要依靠军队出生入死拿命去拼,但文官的作用同样重要,运筹帷幄、后勤辎重,都需要文官协助,甚为太子自当于军队与文官之间保持平衡,而不是对其中一方恣意偏袒,导致另一方怨气深重,产生抵触……
房俊哼了一声,道:“他们不答应?那就让他们去跟城外驻扎的兵卒去解释,让他们去看看现在兵卒是何等怒火熏天!数万兵卒气愤填膺,摩拳擦掌,若是强力压制下去,不仅对士气有损,更会严重消耗兵卒的争胜之心。往后,就让那些文官拎着刀去跟叛军冲杀吧。”
李承乾登时头大如斗。
他虽然未曾带兵,但也知道越是骁勇的军队,兵卒便越是受不得一丝半点的委屈。如今被叛军夜半袭营,损失惨重,若是不能杀回去,势必舆情汹汹、忿忿不平,导致士气大受打击。
权衡左右、斟酌再三,只好颔首道:“如此,二郎便去调集军队吧,稍候孤会下发诏谕。孤只有一个要求,要打也不是不行,但你得保证一击得手,旗开得胜,万万不能损兵折将,大败亏输!”
房俊精神一振,起身施礼,大声道:“殿下放心,此战微臣亲自率军,定要狠狠给叛军一个教训!”
……
待到房俊大步而出,李承乾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呷着茶水,半晌,才对内侍道:“传谕李崇真,命其速速来见。”
“喏!”
内侍快步而出。
半盏茶功夫,一身戎装、相貌俊朗的李崇真入内觐见:“末将觐见殿下!”
李崇真乃是河间郡王李孝恭三子,任职于“百骑司”,如今李君羡率队护送萧瑀前往潼关游说李绩,屯驻于玄武门下的“百骑司”便由李崇真代为统领。
李承乾放下茶杯,面色严肃:“半夜之时,屯驻于大明宫东内苑的右屯卫一部遭遇叛军偷袭,你可知晓?”
李崇真颔首道:“末将知晓!”
“百骑司”不仅监察百官,另一个最为重要的任务便是在各支军队安插探子眼线,务必将各军的一举一动都掌握手中,使得皇帝有如亲视。毕竟军队才是帝国重器,甚为皇帝,一旦军队超脱掌握,则社稷倾颓、性命不保……
右屯卫中自然有“百骑司”的暗谍,偷袭发生之后,李崇真第一时间便受到暗谍的汇报。
李承乾道:“详细说说。”
李崇真道:“叛军趁着雨夜潜行而来,避过了右屯卫于城外的岗哨,有内奸自城内开启城门,叛军一举杀入。军营措手不及,仓促应战,伤亡数百,叛军唯恐遭遇围歼,突袭得手之后迅速撤退。”
如此看来,损失不算大,但是军人最为注重尊严,此番被人趁夜突袭,杀入营地,实在是丢脸至极,也难怪房俊那般怒不可遏。
想了想,李承乾斟酌着问道:“以你之见,是否有苦肉计之可能?”
李崇真一愣。
苦肉计?
自己假扮叛军趁夜偷袭自己的营地杀戮自己的袍泽,以换取对叛军的栽赃嫁祸,破坏和谈,使得军方重新主导当前局势……
他心念电转,仔仔细细思量一番,摇头道:“末将不敢担保决无此事,但至少从现有之证据来看,叛军偷袭确凿无疑。右屯卫种诸多暗谍同时反馈,很难有人在其中做什么文章。”
天唐锦绣 第一千五百三十六章 态度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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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出身的李崇真虽然投身军伍,但是在“百骑司”这等地方,早已培养出谨慎周全之性格,话不说满、事不做绝。
大明宫营地内的确并未发现任何证据指向房俊上演了一出“苦肉计”,但他若是此刻在太子面前信誓旦旦的予以肯定,那么这个责任便背负在他身上,一旦后续出现意外,他将是房俊之后的第二责任人。
如果后果极为严重,他也有被追责的可能。
说话办事,得给自己留下余地……
李承乾并不在乎李崇真的小心思,事实上人在官场,就是得有着这种谨慎沉稳的性格才能长久,否则指不定哪天就被人坑得跌落尘埃,再无起复之时。
他相信李崇真不会隐瞒真相,只要确认房俊并非上演“苦肉计”,以此破坏和谈,这就足够了。
叮嘱李崇真关注右屯卫的举动,而后将其斥退。
一个人坐在厅中喝着茶水,望着窗外渐渐透白的天色,琢磨着当下局势,困意全无。
过了半晌,一壶茶水喝完,肚子却“骨碌碌”叫起来,李承乾便命内侍准备了简单的早膳,白粥、豆卷、小菜,碗碟摆在案几上,李承乾香甜的吃了起来,一碗白粥下肚,胃里暖融融饱腹之感,分外舒坦。
一碗粥下肚,又盛了一碗,内侍入内通禀,说是岑文本于刘洎求见……
李承乾叹息一声,知道又有一场官司好打,却也不能避而不见,颔首道:“请中书令与侍中入内觐见。”
“喏。”
内侍离去,李承乾又指使身边伺候的内侍,道:“添两副碗筷,再准备一些小菜。”
“喏。”
内侍去了后堂,又端了一小锅白粥、几碟小菜摆放在案几上,岑文本与刘洎正好一前一后入内。
“臣等觐见太子殿下。”
两人施礼,李承乾满面笑容的叫起,道:“尚未用膳吧?来来来,陪孤喝一碗白粥,今日天气寒冷,暖暖胃。”
“多谢殿下。”
两人也不客气,在门口净了手,来到李承乾面前撩起衣摆坐下,端起碗,香甜的吃了起来。
一位太子,一位中书高官官、一位门下高官官,俱是帝国中枢、庙堂之上最高层的人物,喝着白粥、就着小菜,却吃得香甜可口。吃完之后内侍将碗碟收走,分别给三人沏上热茶。
端着热茶,三人一脸满足……
李承乾喝不下茶水了,将茶杯在手中端着,明知故问,道:“二位这么早联袂而来,可是有何要事?”
两人赶紧将茶杯放在案几上,正襟危坐,岑文本肃容道:“昨天半夜,叛军趁夜偷袭大明宫右屯卫驻军之事,殿下可有知晓?”
李承乾颔首道:“事情发生之后,越国公便入宫觐见,将事情详细禀报。”
岑文本与刘洎对视一眼,后者道:“不知以越国公之奏报,伤亡如何?”
李承乾道:“还好,叛军虽猝然发动突袭,但东内苑驻军不多,且反映迅捷,敌军刚刚通过城门便有所惊醒,迅速结阵防御,故而伤亡不大。但是叛军此举,挑衅之意明显,右屯卫群情激愤。”
岑文本面含隐忧,问道:“不知越国公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李承乾顿了一顿,道:“越国公恳请率军反击,孤已然允准。”
“殿下,万万不可!”
岑文本与刘洎大惊失色,刘洎起身道:“殿下,如今和谈正在关键时刻,双方达成停战契约,若是越国公擅起刀兵,必将激怒叛军,和谈陷入破裂,不复存矣!”
李承乾蹙紧眉头,有些不满:“孤自然知道,可叛军趁夜突袭已经率先违反了停战契约,公然挑衅东宫,明显是打算以此在谈判桌上占据主动,争取更多的利益,孤岂能任由叛军拿捏而无动于衷?”
刘洎辩解道:“如今和谈之事一切顺遂,估计要不了多久即可达成条约,双方化干戈为玉帛,使朝政重归正常。此等情况下,叛军何必多此一举?以微臣之见,此次所谓的叛军偷袭,未必如眼见那般,搞不好是有人暗中绸缪,给咱们上演了一出‘苦肉计’。”
他的确与房俊是联盟关系,面对关陇之时同仇敌忾,但是眼下和谈之事攸关各自利益,他与房俊已经相互站在对立的一方。言语之中虽然未曾言明,但谁都明白他在说什么。
何谓“苦肉计”?
自然是房俊自编自导自演,假借叛军偷袭东内苑,然后愤而出兵采取报复,以此彻底破坏和谈……
李承乾将手中茶杯放下,坐正身子,看着刘洎道:“侍中说话不必这般藏着掖着,想要说什么,还请坦率直言。”
刘洎张张嘴,犹豫了。
他敢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指责房俊“苦肉计”么?若是如此,怕是回头房俊就能打上门来,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他只能看向岑文本。
岑文本老谋深算得多,知道不能在房俊身上纠结,且不说根本全无凭据说人家防具“苦肉计”,就算有证据,以太子殿下对房俊的宠信偏袒,还能指望着太子对其严惩?
他沉声说道:“眼下正值和谈关键时刻,只需稍微隐忍,顾全大局,即刻促成和谈。还请殿下颁下谕令,制止房俊率军报复,否则大好局面毁于一旦,将战火再起。”
素来耳根子软的李承乾却摇摇头,道:“中书令此言,孤却不敢苟同。首先,孤已经派人严查东内苑,叛军偷袭之事绝非房俊自编自演。其次,孤答应开启和谈,非是惧怕叛军,而是为了关中百姓、为了大唐社稷着想,但这并不代表孤愿意趴在地上摇着尾巴乞求叛军的怜悯从而保住储君之位!二位要记住,和谈之前提乃是顾及双方之利益,绝不是需要孤去隐忍、迁就!”
这一番话,可谓是掷地有声,少有的硬气。
太子殿下有些不满。
什么叫“隐忍”一下,以求“顾全大局”?孤隐忍了这么多年,还是换不到父皇的认可、兄弟的尊敬,最终靠的不还是一点一点展露能力,依靠着房俊等人掌握了力量,然后让父皇看到孤的优点,这才保住了储位?
若是一直“隐忍”,孤这会儿怕是早就被父皇给废黜了。父皇活着,自己这个废太子或许还能苟活几日,一旦父皇殡天,无论哪一个兄弟上位,岂能容得了自己这个坐了十余年储君的废太子?
屁的“隐忍”!
岑文本一脸惊惶,赶紧起身,一揖及地,大声道:“老臣知错,还请殿下息怒!”
朝中风波跌宕,太子历经无数次艰险磨砺方才能走到今天,再是软弱的性子也被磨得出现了几许峥嵘,受到指摘的时候再不是以往露出谦逊的微笑,而是强硬回击。
自己一时大意,说错话了啊……
李承乾因为被触及到内心所以硬气了一把,但是旋即见到岑文本与刘洎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心中瞬间又软了下来。
急忙起身,自桌案后绕出,上前两步将岑文本搀扶起来,笑道:“中书令何必如此?是孤说话重了一些,中书令莫要往心里去。”
这番礼贤下士的姿态令岑文本、刘洎甚为动容,他们知道这是李承乾的本性,绝非做作,前者喟然道:“是老臣一时失言,但老臣绝非让殿下抛弃尊严委身事贼,只不过和谈之事干系重大,一时间心中惶恐,思虑不周。”
李承乾搀扶着他坐下,拍拍他的手,长叹道:“孤自然知道和谈才是解决眼下危机最好的办法,但是还请中书令明白,和谈固然重要,却不能一味的为了和谈而和谈。孤乃帝国正朔,纵然不得不向逆贼低头,却也不能连脊梁都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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