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而后,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宇文士及,一字字道:“你要战,那便战!”
堂内寂静无声,都被李承乾此刻展露的气魄所震惊。
宇文士及更是瞠目结舌,今日的太子殿下浑不似以往的软弱、怯懦,强硬得一塌糊涂。
你要战,那便战!
这反倒将宇文士及给难住了,别看他叭叭一顿指责咄咄逼人,口口声声定要东宫惩罚房俊,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先以气势压住东宫,而后才好继续谈判。
他心里断然不希望战争重启,因为那就意味着关陇将被长孙无忌彻底掌控……
可他实在摸不准太子的心思,不知道这是故作强硬以进为退,还是当真血气上头不管不顾。
天唐锦绣 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 心中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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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士及摸不准李承乾的心思,只好说道:“若殿下执意如此,那老臣也只能回去尽量劝阻赵国公,看看能否劝说其放弃对房俊的追责,还请殿下在此期间约束东宫六率,以免再度发生误会,导致局势崩坏。”
李承乾却摇头道:“哪里来的什么误会呢?东内苑遇袭也好,通化门大战也罢,皆乃双方主动寻衅,并无误会。汝自去与长孙无忌沟通,孤自然也希望和谈能够继续进行,但此期间,若叛军露出丝毫破绽,东宫六率亦不会放弃任何斩杀叛军的机会。”
很是强硬。
东宫属官默然不语,心里默默消化着太子殿下这份极不寻常的强硬……
宇文士及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为何自己前往潼关一趟,整个长安的局势便忽然见变得叵测诡异,难以摸清脉络了?长孙无忌愿意和谈,但前提是必须将和谈置于他掌控之下;房二是坚定的主战派,哪怕明知李绩在一旁虎视眈眈有可能引发最不可思议的结局;而太子殿下居然也一反常态,变得如此强硬……
难道是从李绩哪里得到了什么承诺?转念一想不可能,若能给承诺早已给了,何必等到现在?再说自己先到潼关,东宫的使节萧瑀后到,且如今已经泄露了行踪正被长孙家的死士追杀……
无奈之下,宇文士及只得先行告辞,但临行之时又千叮咛万嘱咐,希望东宫六率能够保持克制,勿使和谈大事毁于一旦。
李承乾不置可否……
东宫诸臣则琢磨着太子殿下今日这番强硬表态背后的意味,难道是被房俊那厮给彻底蛊惑了?武官们还好,房俊代表的是军方的利益,大家都是受益者,但文官们就不淡定了。
太子对于房俊之宠信世人皆知,然而房俊悍然开战将和谈弃之不顾,太子居然还站在他那一边,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到底怎么回事?
*****
傍晚,寒雨淅沥,内重门里一片清冷。
侍女将滚热的饭菜端上桌,李承乾与太子妃苏氏对坐享用晚膳。
因战事焦灼,大半个关中都被关陇叛军掌控,导致东宫物资供给早已出现短缺,即便是太子之尊,寻常的珍馐佳肴也很难供应,饭桌上也只是普通饭菜。不过宫中御厨的手艺非是凡品,即便简单的食材,经起手炮制一番依旧色香味俱全。
苏氏饭量浅,只是将玉碗中一点米饭用筷子一粒一粒夹着吃了便放下碗,让侍女取来开水,沏了一盏茶放在李承乾手边,而后美丽的面容纠结一下,欲言又止。
李承乾胃口也不好,吃了一碗饭,拿起茶盏,盏中茶水温热,喝了一口簌簌口,看着太子妃笑道:“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话直言便是,这般吞吞吐吐又是为何?”
太子妃勉强笑了一下,一脸幽怨:“臣妾岂敢唐突?某些忠心耿耿的大臣可时刻盯着臣妾呢,但凡有一点意欲插手政务之嫌疑,怕是就能‘清君侧’……”
“呵呵!”
李承乾忍不住笑起来,让侍女换了一盏茶水,揶揄道:“怎地,堂堂太子妃殿下居然这般记仇?”
不出意外,太子妃说的应该是当初东宫之中被房俊警告一事,当时太子妃对朝政颇多指点,结果房俊毫不客气予以警告,言及后宫不得干政……太子妃自己也意识到不妥,所以自那以后的确甚少顾忌朝政,此刻说出,也不过是带着几分玩笑而已。
太子妃掩唇而笑,秀美的面容泛着红晕,虽然已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但岁月并未在她身上刻画太多痕迹,相反比之那些少女更多了几分风韵魅惑,犹如熟透的蜜桃。
她眼角挑起,眼波流转,轻笑道:“妾身岂敢记仇呢?那位可是殿下最为宠信的臣子,不仅倚为巩固,更是言听计从,便是和谈这般大事亦能听从其言毫不放在心上……”
李承乾笑容便淡了下来,茶盏放在桌上,眼睛看着太子妃,淡淡问道:“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苏氏心中一颤,忙道:“没人乱说什么,是妾身失言。”
李承乾沉吟不语。
见到并未受到叱责,苏氏打着胆子,柔声道:“越国公国之栋梁、东宫砥柱,臣妾景仰万分,也深知其盖世功勋实乃东宫亟需之根基,殿下对其爱护、宠信,理所应当。亲贤臣、远小人,此之国家强盛、君王贤明也,但毕竟和谈事关重大,殿下对其过于信任,万一……”
“万一”什么,她戛然而止,毋须多说。
关陇人多势众,李绩虎视眈眈,这一仗若是一直打下去,即便耗尽东宫最后一兵一卒,也难掩获胜。到时候欲退无路,再无转圜之余地,太子连带着整个东宫的结局也将注定。
她实在不明白,房俊难道宁肯为了一己之私便将战争继续下去,直至山穷水尽、走投无路?
更难以理解太子居然也陪着那个棒槌疯狂,完全不顾及自身之安危……
李承乾小口呷着茶水,挥手将屋内侍者尽皆斥退,而后沉吟良久,方才缓缓问道:“且不提以往之功勋,你来说说房俊是个怎样的人?”
太子妃一愣,沉思片刻,犹豫着说道:“论智谋非是一等,比之赵国公、梁国公等略有不足,但富有远见,胆魄非凡。尤其是敛财之术天下无双,重情义,且正义感很足,堪称刚直秉正,乃是第一流的人才。”
李承乾颔首予以认可,而后问道:“这足以说明房俊非但不是个蠢货,还是个聪明人……那么,这样一个人为何在你们眼中却是一个要拉着孤一起走向覆亡的傻子呢?”
太子妃眨眨眼,不知如何回答。
李承乾也没等她回答,续道:“东宫覆亡了,孤死了,房俊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呢?孤能够给他的,关陇给不了,齐王给不了,甚至就连父皇也给不了……普天之下,唯有孤坐上皇位,才能够给予他最充分的信任与器重,所以天底下最不想孤败亡的,非房俊莫属。”
于公于私,房俊都与东宫俱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拼命将东宫带离险地的道理,岂能亲手将东宫推入火坑?
对于房俊,李承乾自认十分熟知其性格,此人对于荣华富贵这些纵然算不得浮云粪土,却也并不在意,其心中自有远大之抱负,只观其创立水师,满天下的跑马圈地便可见一斑。
其壮志雄阔四海。
这样一个人,想要达到自己之理想志向,除去本身需具备经天纬地之才,更需要一个英明的君主予以信任,否则再是惊才绝艳,却哪里有机会给你施展?古往今来,怀才不遇者比比皆是……
太子妃好不容易捋顺思路,小心翼翼道:“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恕臣妾愚笨,观越国公之所作所为,却是半点也看不出心向东宫、心向殿下。如今谁都知道和谈之事迫在眉睫,否则即便击败叛军,还有英国公引兵于外、屯驻潼关,但越国公悍然开战,却将和谈推向崩裂之地,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她本吸取教训,不欲置喙朝政,但身为太子妃,一旦东宫覆亡她以及太子、一众子女的下场将会惨无可惨,很难置身事外。
此番言语,也是犹豫良久,实在是忍不住才在李承乾面前提及……
李承乾沉吟一番,见到妻子忧心忡忡、满面焦虑,知其担忧自己以及孩子的性命前程,这才低声道:“之前,二郎虽然抵触和谈,但只是认为文官意欲攫取军队死战之胜果,故而有所不满,但并未完全拒绝和谈。但是其前往洛阳游说英国公返回之后,便一反常态,对和谈极为抵触,甚至此番悍然开战……这背后,必然有孤未知之事。”
天唐锦绣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章 人算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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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苏氏悚然而惊,掩住红润的樱唇,惊诧道:“他……他该不会是与英国公私底下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协议吧?”
李承乾登时无语,看了太子妃一眼,无奈道:“想什么呢?还是那句话,天底下没人能够比孤给予的更多,他何必舍近求远?再者说,以英国公的性情心胸,断然不会谋朝篡位,若是扶持某一位皇子登基,他依旧位极人臣,与眼下又有何区别?冒天下之大不韪背负逆贼之名,而后谋求的是眼下已经拥有的……谁会干这样的蠢事呢。”
“可是……”
太子妃欲言又止。
道理她是懂得的,可问题在于既然道理如此,那房俊此番悍然与叛军开战,愈发解释不同啊……
李承乾给妻子斟茶,笑道:“原本东征之战乃是奠定帝国北疆稳定的千秋大业,举国征伐,高句丽唯有覆亡一途。然而大军却受阻于平穰城下,围攻而不克,贻误战机,父皇更发生意外,如今……此乃天命也,非人力谋算可以对抗,吾等所要做的只能是尽心竭力,尽人事,而听天命。没有人知道必胜之路在哪里,只能闭上眼去选择一条,而后一直走下去。”
自从东征开始,帝国局势便开始动荡不安。
也或许是东征之战有干天和,大唐打着光明正大的旗号行的却是侵略之事实,为的是将高句丽这个潜在的强敌一举歼灭,奠定大唐万世不拔之基业。然而战争开启,必然生灵涂炭,受到上天之警戒亦是理所应当。
然而这警戒却是让数十万大军铩羽而归,让父皇这一代雄主陨落……这似乎有些过分。
时至今日,李承乾依旧不敢相信似父皇这般雄才伟略注定要在历史之上名垂千秋的一代帝王,就这般轻飘飘因为一次坠马便英魂早逝……
总觉得一切都好似蒙在一层雾霭当中,迷迷蒙蒙看不真切。
他嘴上说不信房俊与李绩私底下达成同盟,但心里却还是相信李绩一定跟房俊说过什么,甚至于,或许父皇留有遗诏也说不定……
*****
延寿坊。
宇文士及自内重门返回,通禀之后即入内相见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自一堆案牍之中抬起头来,丢下笔,让仆人沏上热茶,打量着宇文士及难堪的脸色,问道:“如何?”
宇文士及叹息道:“局势不妙。”
“嗯?”
长孙无忌略感诧异,示意对方饮茶,自己捏起茶杯呷了一口,奇道:“此言何解?”
宇文士及没有砰茶杯,愁眉不展,沉声道:“太子殿下有些不大对劲。”
这回长孙无忌没有追问,而是看着宇文士及,等着他自己说。
宇文士及将方才太子殿下的神情、言语思虑一遍,愈发觉得不可思议:“按理说,无论咱们还是东宫,在面对李绩威胁的时候,和谈是最好的办法,不仅可以消弭彼此之间这场注定损失惨重的兵变,也可迫使李绩放弃一切野心,老老实实回归长安。”
他似乎并非向长孙无忌剖析什么,而是通过语言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道出,能够更清晰的梳理、归纳,因而,他顿了一顿续道:“房俊此番悍然开战,明显是想要将和谈彻底破坏,可是如此一来咱们势必重现之前鏖战不休之场面,东宫哪里敢言必胜?更何况李绩陈兵潼关虎视眈眈,其目的叵测,万一心生歹意,东宫无论胜负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房俊是个蠢货么?显然不是,可他偏偏就这么干了,最不可思议的是,为何太子还会坚定的支持他?”
放着可以从容收拾残局,而后顺利的路子不走,偏要尝试那条注定荆棘遍布、不知其终点于何处的险径,这已经不是聪明亦或愚蠢的问题了,其背后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
尤其是房俊之强硬更是在上次前往洛阳面见李绩之后愈发展现……
长孙无忌顺着宇文士及的思路,也觉得很是不合情理,沉吟道:“或许,李绩曾给于房俊什么承诺?”
宇文士及断然道:“绝无可能,即便李绩肯给,可他的承诺又岂能比得上太子的承诺?房俊效忠太子,太子对其更是推心置腹,宠信无以复加,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太子继位对房俊的好处更大。”
似乎陷入了巢臼之中,连长孙无忌也直了直腰。
先前他还以为宇文士及是聪明人的毛病犯了,自以为头脑聪明所以遇事便是想太多,分明简单的事情却脑补出无数匪夷所思之理由……可现在他也愈发意识到事情大不对劲。
人的行为终究是要“趋利避害”,也就是逐利而行,名也好、财也罢,总得有利可图。房俊之行为却与这一点并不相符,因为和谈之后的利益要远远大于继续打下去。
就只是为了胸腹之中一股浩然正气?
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儿……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房俊放着和谈不干,非要拖着整个东宫与关陇拼一个你死我活?
两人蹙眉沉思,脑海之中闪现过无数种理由,却被自己一一否定。
良久之后,长孙无忌长长吐出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拈起茶杯凑到唇边才发现茶水已然彻底凉了,放下茶杯,道:“暂时别想那些了,眼下当务之急,一方面要继续和谈与之虚与委蛇,一方面则调度天下门阀的军队围困长安,能和谈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便必须以雷霆之势一举覆亡东宫!”
绝顶智谋使得他意识到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想,如今的局势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任何一个决定甚至都有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所以他果断放弃关陇的掌控,愿意将和谈的主导交给宇文士及,使其尽快促成和谈。若是不能,则做好最后的准备,择选时机发动围攻,毕其功于一役,以免夜长梦多。
至于李绩,暂且放在一边吧,毕竟若是和谈崩裂,那么唯有将东宫彻底击溃,才有资格去思忖如何解决李绩。
否则若是被东宫绝处逆袭,一切休矣……
宇文士及蹙眉道:“正该如此,只不过和谈之事,已经很难进行。今日吾前去觐见太子,发现岑文本全城不置一词,反而是刘洎上蹿下跳很是活跃,若是吾猜测不错,这位新任侍中已然取得东宫文官之支持,将会主导和谈。”
刘洎虽然也算是老臣,但资历、地位、影响相比萧瑀天差地别,即便获得东宫文官之支持,也绝对做不到萧瑀那般一力与军方抗衡。
和谈之前景,并不美好……
长孙无忌淡然道:“无妨,能和谈自然最好,若是谈不成那就打到底,只是此战必须速战速决,再不能迁延日久,否则平生变数。”
东宫的实力已经摆在明处,虽然右屯卫乃是天下强军,拼死力战之时必将爆发出极大的战力,使得战争走势出现变化,但总体来说关陇联结天下门阀军队依旧牢牢占据优势。
所谓的变数,自然是指的陈兵潼关的李绩。
没人知道李绩到底在想什么,更没人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参战、何时参战……
宇文士及摸了摸茶杯,发现茶水凉透,放弃了喝茶的想法,颓然叹息道:“世事变幻,无从捉摸,谁又能想到这一场兵谏会走到今时今日这等地步呢?”
当初长孙无忌自辽东军中潜返长安,一手策划实施兵谏,关陇各家皆是默然允可的态度。毕竟是攸关家族门阀生死存亡之大事,各家家主以及族中智者曾推算过无数次,无论哪一次都不曾出现过东宫绝地逆袭之结局。
后来才发现世事岂能以人力而穷?变数总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存在。先是低估了李靖的能力,没能料到这位潜居府邸十余年的一代军神依旧光芒璀璨,一手组建的东宫六率不仅战力强横,韧性更是十足,力守皇城死战不退,击溃了关陇军队一次一次的疯狂攻击,使得事先“速战速决”之图谋彻底落空,陷入巨大的消耗战中。
从而,等到了房俊一举平定西域敌寇,数千里驰援长安……
局势彻底失控,将关陇门阀推到万劫不复之悬崖边,动辄粉身碎骨、阖家灭亡。
由此可见,人算不如天算。
两位关陇门阀的中坚人物相顾无颜,心思惆怅,都感受到对于眼下局势之无奈。
门外,文吏入内通禀:“侍中刘洎亲自前来,拜会赵国公、郢国公。”
……
天唐锦绣 第一千五百五十章 和谈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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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与宇文士及一愣,互视一眼,前者道:“有请。”
命一旁侍立的仆人将茶具撤走,换了一壶新茶,又添置了几分点心……
须臾,一身紫袍、瘦小精干的刘洎大步入内,眼神自二人面上扫过,这才抬手施礼:“见过赵国公、郢国公。”
长孙无忌架势很足,“嗯”了一声,颔首致意。
宇文士及则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温言道:“不必多礼,思道啊,快快请坐,看茶。”
“思道”是刘洎的字,原本以长孙无忌与宇文士及的地位资历,称呼刘洎的表字是没问题的,然而现在刘洎乃是宰辅之一,门下省的长官侍中之职,此番前来又是代表东宫,算是正式场合,这般随意便有以大欺小予以轻视之嫌。
但宇文士及一脸温润微笑令人如沐春风,却又感觉不到丝毫刻薄针对……
刘洎心中腹诽,面上恭敬,坐在长孙无忌下首、宇文士及对面,有家仆奉上香茗后退去。
长孙无忌面色淡然,开门见山道:“此番思道来的正好,老夫问你,既然已经签署了停战契约,但东宫擅自开战,造成关陇军队极大之损失,该当如何予以弥补赔偿?”
刘洎刚刚端起茶杯,闻言只得将茶杯放下,正襟危坐,道:“赵国公此言差矣,凡是有因才有果,若非关陇悍然撕毁停战契约,偷袭东内苑,造成右屯卫巨大伤亡,越国公又岂会尽起精兵予以报复?要说弥补赔偿,在下倒是想要听听赵国公的意思。”
论口才,御史出身的他当年可是怼过不少朝堂大佬,凭着一身峥嵘一步一步走到如今位极人臣的地步,堪称嘴炮无敌。
“呵!”
长孙无忌冷笑一声,对于刘洎的辩才不以为然,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谈了,便请回吧,稍候关陇军队将会联合天下门阀军队对东宫展开反击,誓要报复通化门外一箭之仇。”
谈判可不仅仅有口才就行了,还在于双方手中的势力对比,但更为重要的是要能够摸清对方的需求与底线。
刘洎等人的需求便是促成何谈,即能够挽救东宫的危机,更将主导权攥在手里,以免被军方压制;底线则是双方必须停战,否则和谈势难进行。
但是刘洎对于关陇的认知却差得很远。
以宇文士及为首的关陇门阀亟待推进和谈,从而争取关陇的领导权,将长孙无忌排斥在外,以免被其裹挟,而长孙无忌也愿意和谈,但必须实在他自己的领导之下……
这是明面上的,人尽皆知。
然而背地里,长孙无忌对其余关陇门阀退让至何等程度?什么样的情况下长孙无忌会放弃主导权,愿意接受其余关陇门阀的主导?而关陇门阀的决心又是如何,是否会坚决的从长孙无忌手中抢回主导,为此在所不惜?
刘洎一无所知……
当需求与底线被长孙无忌牢牢掌握,而长孙无忌与其余关陇门阀之间的从属关系刘洎却无法摸清,就注定他处于劣势,处处被长孙无忌压制。
最起码,长孙无忌敢于叫嚣大战一场,刘洎却不敢。
因为一旦战事扩大,被压制的军方顺理成章接管东宫上下所有防御,再无文官们置喙之余地。
刘洎看向宇文士及,沉声道:“战争继续,双方损失惨重、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那些坐山观虎斗的贼子。东宫固然难逃覆亡之结局,可关陇数百年传承亦要毁于一旦,敢问关陇各家,能否承担那等后果?”
可惜此等分化挑拨之法,难以在宇文士及这等老狐狸面前奏效。
宇文士及笑呵呵道:“事已至此,为之奈何?关陇上下素来听从赵国公之命行事,他说战,那便战。”
先前在内重门觐见太子之时,太子说了一句“你要战,那便战”,现在宇文士及几乎原封不动的会给刘洎。
和谈固然重要,却不能在被刚刚重创一番,士气低落之时强行和谈,丧失了主动权,就意味着谈判桌上需要让出更多的利益。
总得打回来占据主动。
刘洎面色阴沉,心中知道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关陇军队人多势众,东宫军队更加精锐,基本不可能一战定胜负,但是双方将因此元气大伤、损兵折将。尤其是一旦战场上被关陇占据优势,自己在谈判桌上能够施展的空间便越来越小……
他起身,鞠躬施礼,道:“既然关陇上下鬼迷心窍,定要将这长安城化为残垣废墟,让双方将士死于内斗之中,吾亦不多言,东宫六率以及右屯卫定将严阵以待,咱们战场上见真章!”
撂下狠话,拂袖而去。
走出延寿坊,看着密密麻麻服色各异的门阀军队源源不断的自各处城门开进城内,显然避开更为精锐的右屯卫,试图猛攻太极宫取得战争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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