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李绩没搭理程咬金这个整日就想着打仗的夯货,回答张亮道:“赵国公两路齐出、齐头并进之策略有些不妥,虽然看似能够牵制右屯卫有限的兵力,令右屯卫顾此失彼,从而为彼此创造趁隙而入、直抵玄武门的机会,但却忽略了关陇内部的矛盾。即便是最亲近的袍泽,彼此心中也难免会藏着一些龌蹉,幸灾乐祸这种事往往都是发生在亲人袍泽之间。”
天唐锦绣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各安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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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运会上的国歌听着就是特么爽!】
李绩续道:“无论长孙家亦或是宇文家,这些年来稳稳作为关陇第一第二的存在,相互之间即彼此帮扶连成一体,又互为忌惮暗里拆台。明摆着,此刻谁先对上右屯卫,谁就会遭受右屯卫的全力打击,长孙嘉庆与宇文陇谁能愿意自己顶着右屯卫的猛冲猛打,从而为另外一人创造建功立业的机会呢?”
程咬金对李绩素来心服,听闻李绩的剖析,深以为然道:“岂不是说,这会给予房二那小子各个击破的机会?”
李绩拿起桌案上的茶水呷了一口,摇摇头,缓缓道:“战场之上,除非双方战力呈碾压之态,否则双方都会有各种各样取胜之机。只不过这种机会稍纵即逝,想要精准把握,着实困难,而这也正是将与帅的区别。房俊带兵之能的确不俗,但之所以能够屡战屡胜,皆赖其对于军队战术之革新,运筹帷幄、决胜沙场的能力略有不足。此战干系重大,对于关陇来说或许只是长孙无忌能否掌控和谈主导,而对于东宫来说,一旦战败,则玄武门不保,覆亡在即。这等许胜不许败的情况之下,房俊不敢草率行事,只能求稳,最好的办法便是向卫公请教……然而这又回到对于时机的把握上来,长孙无忌老谋深算,既然犯了错误,一定很快认识到并且予以纠正,而房俊在请教卫公的同时便耽搁了战机,最终是他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还是长孙无忌及时弥补,则全凭天意。”
程咬金与张亮连连颔首。
皆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宿将,亦是天下最顶尖的将才之一,或许对于战局之剖析没有李绩这般洞若观火、如观掌纹,但是军事素养却绝对高水平。
沙场之上,动辄数万、十数万人对垒搏杀,局势瞬息万变。因为制定战略的是人,执行战略的还是人,是人就会犯错,就会有自己的想法与主见,自然导致整个战略因为某一个人的偏离而出现变化。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样一场规模的战争之中,足以影响最终之结局。
故而才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再是惊才绝艳、再是算无遗策,也没有谁当真能够掌控一切……
程咬金想了想,有不同意见:“房二此人,于战略之上的确略有逊色,但胆识过人,极有魄力,只看其当初奉命收复定襄,却敏锐察觉漠北之局势,故而毅然决然兵出白道便可见一斑。长孙嘉庆与宇文陇之间的龌蹉导致既定之战略出现偏差,露出极大的破绽,这一点房二还是有能力看出来的,自然也明白机会稍纵即逝的道理,未必便不会奋力一搏。”
这是鉴于对房俊性格之了解而做出的判断。
事实上,程咬金一直觉得房俊与他几乎是同一类人,在外人面前嚣张跋扈恣无忌惮,以鲁莽冲动的外表来掩护自己,实际上心中却是沉稳至极,往往看似率性而为,其实谋定后动。
没错,卢公国就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李绩沉思一番,颔首表示赞同:“或许你说的没错,若当真那般,叛军这回必然吃个大亏。”
他的确不看好房俊在战略方面的能力,算得上优秀,但绝不是顶级,不会比长孙无忌这等老谋深算之人强。但有一点他无法忽视,那就是房俊的战绩实在是太过惊艳。
自出仕以来,接连面对强敌,突厥狼骑、薛延陀、吐谷浑、大食人……更别提新罗、倭国、安南那些个化外之民,结果是屡战屡胜、未尝败绩。
这份成绩即便是被誉为“军神”的李靖也要甘拜下风,毕竟作为前隋大将韩擒虎的外甥,李靖的是远远不如房俊的,出仕之初也曾面对天下群雄并起的局面束手无策。
然而房俊如此耀眼的战绩,却让李绩也不得不保持一份期待。
一旁的张亮见到连李绩也这般对房俊推崇,登时心情甚为复杂,不知是欢喜还是嫉妒亦或是遗憾……
他与房俊之间当真可谓由恨而起、由利而合,爱恨纠缠难分难舍,既愿意房俊迅速成长成为可以倚助的擎天大树,又暗戳戳的祈祷着让那厮吃个大亏栽个跟头摔得头破血流……
*****
长安城内,光化门。
长安城的外郭城亦称“罗城”,外郭城的范围即传统意义上的“长安城”,围绕着皇城与攻城的东南西三面,东西较长,南北略短,呈长方形。外郭城每一面有三门,北面中部因被宫城所占,所以北面三门开在宫城以西,分别为光化门、景耀门、芳林门。
三门之北为禁苑芳林园,由城南安化门入城穿城而过的永安渠自景耀门流出,流经芳林园后向北注入渭水。
禁苑之内,永安渠之畔,两万右屯卫已经在高侃的指挥下渡过永安渠,兵锋直指已经抵达光化门附近的叛军。另一边,赞婆率领一万吐蕃胡骑奉命离开中渭桥附近的军营,一路向南穿插,与高侃部形成交叉之势,将叛军夹在中间。
本就行进缓慢的叛军立即感受到威胁,停止前进,驻留于光化门外。
宇文陇策马立于中军,兜鍪下的白眉紧紧蹙起,听着斥候的汇报,抬眼望着前方林木森森、幽暗广袤的皇家禁苑,心中甚为紧张。
放缓行军速度是他的命令,为的是延后一步落在长孙嘉庆后边,让长孙嘉庆去承受右屯卫的主要火力,自己趁隙而入,看看能否逼近玄武门,攻破右屯卫营地。
但是眼下斥候回报的局势却大有不同,高侃部原本只是驻扎在永安渠以东,摆出防御的姿态,中渭桥的吐蕃胡骑也只是在正北方向游弋,威慑的意图更大于主动攻击的可能,一切都预示着东路的长孙嘉庆才是右屯卫的首要目标,一旦开战,必然拿长孙嘉庆开刀。
然而战局陡然间风云变幻。
先是高侃部忽然横渡永安渠,变成背水结阵,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紧接着北边的吐蕃胡骑开始向西挺进,继而向南迂回,此刻距离宇文家军队已经不足二十里。
如果继续前进,那么宇文陇就会进入高侃部、吐蕃胡骑两支军队一左一右的夹击之中,且因为南边乃是长安城的外郭城,吐蕃胡骑回直接截断退路,等于宇文陇一头扎进两支军队围成的“瓮”中,退路断绝,前后受敌……
现在已经不是宇文陇想不想缓慢进军的问题了,而是他不敢不停,否则一旦右屯卫放弃东路的长孙嘉庆转而全力猛攻他这一路,局势将大大不妙。
己方兵力虽然是敌人的两倍有余,但右屯卫战力剽悍,吐蕃胡骑更是骁勇善战,足以将兵力的劣势扭转。一旦陷入这两支军队的合围之中,自己麾下的军队怕是凶多吉少……
宇文陇谨慎小心,不敢往前一步。
然而正好此时,长孙无忌的命令抵达……
“继续前进?”
宇文陇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忿然将纸扎举起意欲摔在地上,但左右将校猛地一拦,这才醒悟过来,收手将记录军令的纸扎放入怀中。
他对传令校尉道:“赵国公不知前线之事,估不到此间之凶险,这道命令吾不能听从,烦请即刻会去告知赵国公。”
令出如山,即便是刀山火海亦要一往无前,这并没有错,可总不能当前前边是刀山火海也要硬着头皮去闯吧?
那传令校尉面色淡然,抱拳拱手,道:“宇文将军,末将不仅是传令校尉,更是督战队之一员,有责任亦有权力敦促全军所有将军奉行军令、令行禁止。将军所面临之凶险,赵国公一清二楚,之所以下达这道军令乃是避免东西两路大军心存忌惮、不肯对右屯卫施以压力,导致战前既定之目标无法达成。宇文将军放心,只要继续前压,与东路大军保持一致,右屯卫必然顾此失彼。”
宇文陇面色阴沉。
这番话是转述长孙无忌之言,明面上说的挺好,实则本意便是四个字——各安天命。
天唐锦绣 第一千五百六十八章 大战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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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是转述长孙无忌之言,明面上说的挺好,实则本意便是四个字——各安天命。
之所以东西两路军队沿着长安城两侧一齐向北挺进,就是欺负右屯卫兵力不足,难以同时抵御两股大军进逼,顾此失彼之下,必然有一方失守。但右屯卫的战力摆在那里,一旦其决定放一路、打一路,那么被打的这一路所面对的将是右屯卫凶猛的攻击。
损失惨重乃是必然。
但长孙无忌为了避免被关陇内部质疑其借机消耗盟友,干脆将长孙家的家底也搬上台面,由长孙嘉庆率领。关陇门阀之中排名第一第二的两大家族同时倾其所有,其余人家又有什么理由不竭尽全力呢?
宇文陇没法拒绝这道命令,他固然有面临被右屯卫凶猛攻击的危险,长孙嘉庆那边同样如此,剩下的就要看右屯卫到底选择放哪一个、打哪一个,这一点谁也无法揣测房俊的心思,所以才说是“各安天命”。
挨打的那一个倒霉透顶,放掉的那一个则有可能直逼玄武门下,一举将右屯卫彻底击溃,覆亡东宫……
宇文陇没什么好纠结的,长孙无忌已经尽可能的做到公正,长孙家与宇文家两支军队的运气由天而定,是死是活无话可说。可若是这个时候他敢质疑长孙无忌的命令,甚至违令而行,必将引发整个关陇门阀的声讨与敌视,无论此战是胜是败,宇文家将会背负所有人的骂名,沦为关陇的罪人。
深吸一口气,他冲着传令校尉缓缓颔首,继而转过身,对身边将校道:“传令下去,大军即刻开拔,沿着城墙向景耀门、芳林门方向挺进,斥候时刻关注右屯卫之动向,敌军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喏!”
周边将校得令,赶紧四散而开,一边将命令传达各部,一边约束自己的部队集结起来,继续沿着长安城的北城墙向东挺进。
数万大军旌旗招展、军容鼎盛,缓缓向着景耀门方向移动,对于面前的高侃部、身后的吐蕃胡骑视若无睹。
这就好似赌博一般,不知道对方手里是什么牌,只能梗着脖子来一句“我赌你不敢过来打我”……
何其悲壮也?
*****
高侃顶盔贯甲,策骑立于军阵之中,永安渠水在身后湍湍流淌,河岸两侧林密稀疏。芳林园乃是前隋皇家禁苑,大唐立国之后,对长安城多方修缮,连带着周边的景物也予以维护修葺,只不过因为隋末之时长安连番大战,导致禁苑之中林木多被焚毁,二十余年的时间杂树倒是长出一些,却疏密不一,犹如斑秃……
斥候带来最新战报,宇文陇部先是在光化门西侧不远的地方停驻,不久之后又再度启程直奔景耀门而来,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大军出征,无论令行禁止都必须有其缘由,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忽而停驻、忽而前行,千军万马一停一进之间阵型之变幻、军伍之进退都会露出极大的破绽,一旦被对手抓住,极易导致一场大败。
那么,宇文陇先是停驻,继而行进的原因是什么?
根据现有的情报,他看不破,更猜不透……好在他也毋须理会太多,房俊下令他率军抵达此处,却并未令其立即发动攻势,显然是在权衡叛军东西两路之间到底谁主攻、谁牵制,未能洞彻叛军战略意图之前,不敢轻易择选一路予以攻击。
但房俊的心里还是倾向于猛打宇文陇这一路的,故而令他与赞婆同时开拔,接近敌军。
自己要做的便是将所有的预备都做好,只要房俊下定决心猛打宇文陇,即可全力出击,不使得战机稍纵即逝。
夜幕之下,密林苍茫,几场春雨使得芳林园的土地沾染着湿气,夜半之时微风徐徐,凉意沁人。
两万右屯卫精兵陈兵于永安渠西岸,前阵轻骑、中军火枪、后阵重甲步兵,各军之间阵列严谨、联系紧密,即不会相互干扰,又能及时予以协助,只需一声令下便会如狼似虎一般扑向迎面而来的叛军,予以迎头痛击。
夜风拂过山林,沙沙作响。
斥候不断的自前方送回战报,叛军每前进一步都会得到反馈,高侃沉稳如山,心里默默的算着敌我之间的距离,以及附近的地势。他的沉稳气度影响着周边的将校、兵卒,因为敌人越来越近而引起的焦躁兴奋被死死的压抑着。
都明白如今叛军两路大军齐发,右屯卫如何抉择至关重要,若是此刻冲上去与敌军混战,但随后大帅的命令却是退守玄武门打击另一边的东路叛军,那可就麻烦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敌军越来越近。
就在两万兵卒心浮气躁、军心不稳之时,几骑快马自玄武门方向疾驰而来,马蹄踩踏着永安渠上的浮桥发出的“嘚嘚”声在暗夜里传出老远,附近兵卒全部都竖起耳朵。
来了!
大帅的命令终于抵达,大家都急切的关注着,到底是立即开战,还是后撤退守玄武门?
骑兵迅疾如雷一般疾驰而至,来到高侃面前飞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声道:“大帅有令,命高侃部即可出击,对宇文陇部予以迎头痛击!同时命赞婆率领吐蕃胡骑继续向南穿插,截断宇文陇部退路,围而歼之!”
“轰!”
左右听闻消息的将校兵卒发出一阵低沉的欢呼,各个兴奋异常、激动不已,只听军令,便可见大帅之气魄!
对面可是足足六万关陇叛军,兵力几乎是右屯卫的两倍,其中宇文家出自与沃野镇的精锐不下于三万,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支足以影响大战胜负的存在。但就是这样一支横行关陇的军队,大帅下达的命令却是“围而歼之”!
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有此等气慨?
由此可见,大帅对于右屯卫麾下的兵卒是何等信任,相信他们足以击溃当今世上任何一支强军!
高侃深呼吸一口,感受着热血在体内沸腾澎湃,脸孔微微有些涨红。因为他知道这一战极有可能彻底奠定长安之局势,东宫是依旧屈从于叛军淫威之下动辄有倾覆之祸,还是彻底扭转颓势屹立不倒,全在眼下这一战。
高侃环顾四周,沉声道:“诸位,大帅信任吾等能够将宇文家的沃野镇军卒围而歼之,吾等自然不能辜负大帅之信任!不仅如此,吾等还要速战速决,大帅既然下达了由吾等猛攻宇文陇部的命令,那么另一边的长孙嘉庆部必然缺乏必要之防御,很可能威胁大营!大帅家眷尽在营中,若是有一丝半点的闪失,吾等有何颜面再见大帅?”
“战!战!战!”
四周将校兵卒群情激昂,振臂高呼,进而影响到身边兵卒,所有人都知道此战之重要,更知道其中之凶险,但没有一人胆怯怯懦,唯有沸腾的壮志冲天而起,誓要速战速决,歼灭这一支关陇的精锐军队,不使得大帅极其家眷收到一丝半点的伤害。
为此,他们不惜代价,死不旋踵!
高侃端坐马背上不言不语,任凭兵卒们的情绪酝酿至顶点,这才大手一挥,沉喝道:“各部按原定之计划行动,无论敌军如何顽抗,都要将其一击击碎,吾等不能辜负大帅之信任,不能辜负太子之厚望,更不能辜负天下人之期盼!听吾将令,全军出击!”
“杀!”
最前头的轻骑兵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喊,纷纷策马扬鞭,自密林之中猛地跃出,向着前方迎面而来的敌军猛冲而去。紧接着,中军扛着火枪的兵卒小跑着跟上去,最后才是身着重甲、手持陌刀的重甲步兵,这些身材高大、力大无穷的兵卒与具装铁骑一样皆是百里挑一,不仅身体素质出色,作战经验更是丰富,此刻不紧不慢的跟上大部队。
轻骑兵能够冲散敌军阵列,火枪兵能够杀伤敌军兵卒,但是最后想要收割胜利,却还是要依靠他们这些武装到牙齿可以在敌军从中横行无忌的重甲步卒……
对面,行进之中的宇文陇已然获悉高侃部全军出击的军情,面色凝重之际,当即下令全军戒备,然而未等他调整阵列,无数右屯卫兵卒已经自漆黑的夜幕之中陡然跃出,潮水一般铺天盖地的杀来。
厮杀声响彻云霄,大战瞬间爆发。
天唐锦绣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 胜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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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屯卫战前制定的战略非常简单——在具装铁骑一部分镇守大营,一部分防御大和门的情况下,高侃部并不与宇文陇部硬冲硬打,因为那将极大增加伤亡导致右屯卫兵力下降严重,而是利用高机动、强火力的优势拖住敌人,给予其外围杀伤,而后与吐蕃胡骑前后夹击,将其彻底歼灭。
故而,右屯卫汹涌澎湃的攻势在抵达宇文陇部阵前的时候陡然一变,轻骑兵沿着阵前向着两翼一分为二,在弓弩射程之外完成转向,向着宇文陇部机动迂回,试图完成正面包抄。
宇文陇自然不允许右屯卫在自己正面完成半包围,使得正面所有部队都至于右屯卫火力之下,右屯卫火器之犀利天下皆知,到时候只怕自己的先锋尚未冲到对方阵中,便已经被彻底击溃。
他的应变也很快,弓弩手分散向两翼运动,将右屯卫轻骑兵阻挡于弓弩射程之外,使其难以就近投掷震天雷。而后中路的骑兵部队集中一处,不退反进,向着右屯卫中军猛冲而去,试图趁着对方骑兵迂回向两翼的空档,一举冲垮其中军。
毕竟没有骑兵保护的情况下,单纯以步卒阵列抵御骑兵是很难的,即便守得住,也要承受巨大的伤亡损失。
而若是能够一击得手,则可轻易凿穿高侃部,将其彻底击溃。
然而多年未曾踏足战场更未曾关注当前战争模式之变化革新,使得他忽略了一个至为重要的问题,那便是火器的杀伤力……
宇文陇当然对火器的威力有所了解,但是当下大唐之军队除去右屯卫大规模装备有最新式、最精良的火器之外,流传在其余军队的大抵都只是各个阶段的试验品,品质参差不齐,外人很难洞悉其中之玄机。
尤其是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因为火器的大规模装备,会对战争模式发生怎样的变革……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已经完全与军备以及战略战术的发展脱节了。
当宇文陇麾下的轻骑放开迂回两翼的右屯卫骑兵,选择突进至右屯卫中军阵前,意欲以骑兵之冲击力将右屯卫不足完全冲垮再回头从容收拾失去步卒护卫的骑兵,右屯卫全然不惧,两侧的骑兵依旧向前迂回,螃蟹的两只钳子一般将宇文陇部松松的夹住,后阵的刀盾兵上前列阵充当拒马鹿砦,兵卒皆弯腰俯身将盾牌侧举顶在身前,两腿一前一后增强稳定,抵御骑兵即将临身的冲击。
中军的五千火枪兵从容不迫,临阵装填弹药。
最后的重甲步卒亦缓缓上前,闲庭信步一般随意站在火枪兵身后,减少消耗、继续力量,以便稍候能够保持更好的体力。
两万右屯卫精锐在敌军冲锋之时轻松完成变阵,全军上下犹如一台精密的机器一般良好运转,以刀盾兵抵御敌军冲锋,以火枪兵组成杀阵,重甲步卒则于其后待命,等待发动致命一击。
宇文陇远远的观望火把照耀之下的右屯卫阵地,不仅捋须赞叹,对左右说道:“右屯卫的确是百战精锐,临敌变阵有条不紊,可见其兵卒之心理稳定,亦可见平素之操练不辍。”
这番话语看似肯定右屯卫的战力,实则却是以一种点评的语气道出——愈是能击溃强敌,自然愈是能彰显自身之强大。
右屯卫战功赫赫、战绩彪炳,若能将其击溃,天下谁人不称赞他宇文陇一声盖世名将?
眼前右屯卫的骑兵已经向两翼迂回,中军就好似剥开了壳的蚌肉一般任人蹂躏,只需纵兵突击一举踏平,自可从容击溃右屯卫。谁又能料到凶名赫赫的右屯卫居然如此战略失误,不堪一击呢?
所以他又老神在在的加了一句:“那高侃本乃无名之辈,但如今短短数月之间声名鹊起,可见实乃关中无名将,致使竖子成名也!”
身边簇拥的将校却反应不一。
有人见到本部骑兵已经冲到对方步卒阵前,认为胜局已定,自然对宇文陇极尽吹捧之能事。
刀盾阵的确能够阻碍骑兵,然而战场之上唯有骑兵才能对战骑兵,区区刀盾阵只能延误一时,却无法战胜骑兵,待到刀盾阵被冲垮,其阵后的步卒只能在骑兵冲锋之下引颈就戮。
因此,胜局已定……
“何止高侃?便是那房二亦是无甚能耐,几次三番的立下战功,并非其如何惊才绝艳,实在是敌人徒有其表罢了。”
“若是将军当日能够率军出征,覆亡薛延陀、击溃吐谷浑的战功哪里轮得到那棒槌?”
“将军老骥伏枥,宝刀不老哇!”
……
然而终究有人曾听闻右屯卫屡次击溃关陇军队之战况经过,此时自然保持谨慎态度。
“右屯卫之火器天下无双,一旦发挥优势集火攻击,莫能抵御!”
“何止是火器?便是兵卒之素质,右屯卫亦是首屈一指,令行禁止悍不畏死,断不会如此轻易溃败!”
“更何况其阵中尚有两千余重甲步卒,浑身覆盖铁甲刀枪难入,不可战胜。”
结果自然便是两伙人各持己见,吵闹不休。
一方指责对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另一方则嘲讽“轻敌冒进取死之道”,一时间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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