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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策繁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暖笑无殇

    他兀自感慨着,前面的人却已经停了下来,幸好反应灵敏,差点儿就撞上去了,他下意识抬头,就见南宫凰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舟下意识赶紧闭了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南宫凰转过身,朝着林中慢慢地走过去,直觉令她有些胆怯,那胆怯说不清、道不明,仿若来自灵魂深处最深层的东西。她素来不是深闺之中没有见识见到一只虫子都要尖叫的女子,可是这胆怯那么真实,真实到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林中静谧,偶有虫鸣,剩下的便是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四下无人,连呼吸声都感受不到。

    却有一处微弱的香气,丝丝缕缕地传来,那香气很奇怪,似花香萦绕,似灯油燃烧,似隐隐有些熟悉,那熟悉敢令她更加恐惧……那恐惧,从身体的每一滴血液里弥漫出来,浸透进四肢百骸中,想要唤醒她深埋在某一处的记忆。

    她朝着那香味而去,黑暗的天地间,仿佛有手从黑暗中伸出,朝着她抓来。每走一步,那恐惧便盛一分,直觉在告诉她,离开,可是那味道在呼唤她,快来。她便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力,举步维艰。

    身体像是突然之间多了无数个窟窿,每个窟窿里都在呼啦啦地透着风,冷的很,她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自己,一舟察觉有恙,上前一步,低了头低声问道,“主子您可是不舒服”

    南宫凰没有说话,摆了摆手,又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很冷的模样,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一舟沉默了下,脱了自己外袍,上前一步,低声说道,“主子,得罪了。”说着,将衣服替她披上,动作很轻柔,这个时候的南宫凰,仿佛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令他心颤。

    他的衣服很大,很长,拖到了地上,带着温暖的温度,南宫凰缩在衣服里,显得更加小小的一只,她白着脸,咬着唇,回头看一舟,眼神瑟缩又有些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南宫凰。

    他不知道这林子里的什么东西令她这般,说实话,这林子里有什么他半点没有发觉,安安静静的,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林子,但是南宫凰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他不知道的。

    于是他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回头低声说道,“主子,你要往哪里去,属下在前面带路。”

    往哪里去

    “香味……”她呢喃,宛若梦呓,连嘴唇都在发抖。

    香味空气清朗,带着冬夜的凉意,很是沁人心脾,哪里来的香味一舟疑惑,回头看她,南宫凰伸手,指了指前方,伸出的手指尖青葱如玉,似雪白皙,骨节分明,隐约有些颤抖。

    她,在害怕。一舟终于意识到,他这个很多时候都淡定如斯雪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犹能支着下颌谈笑风生的主子,面对这一片林子,害怕到全身都在发抖。

    他感受不到,却也不敢疏忽大意,放慢了速度往前走,夜空中,只感受得到他们两个人的呼吸,身后的那个,越来越急促,一舟刚要转身询问,袖子上突然伸过来一只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他低头一看,还是那只手,因着用力,骨节都泛了白。

    再看南宫凰的脸色,已无半分血色。

    他当机立断,“主子,我们回去吧。明日白天再来。”前方是什么他不知道,可是南宫凰是什么样的人他多少了解,能让她害怕成这样的东西,哪里会是什么能够应付得了的如今她这般状态,自己能否护她周全已是一个未知数!

    他坚持要回。

    南宫凰却摇了摇头,抬头看来的瞳孔,黑暗无边,宛若万丈悬崖之下千年的寒潭,只一眼,便刺骨般寒凉,她从喉咙里逼出来的字眼,宛若淬着毒的利剑,“过去!”

    她已经知道了,那香味是个什么恶心东西了!

    她应该更早想到的,那些深埋在记忆深处,令人如坠永恒阿鼻炼狱的肮脏玩意儿!




197 红叶林惊现六芒星(一更)
    有没有一种冷,是从骨头、血液里出来的,就像四肢百骸里都是洞,呼啦啦地起着裹挟着冰渣子的冷风一般。

    如果问曾经的南宫凰,她一定嗤之以鼻,矫情!就是矫情!

    但如今你再问她,她会沉默。

    那沉默与往日并无不同,不过就是眼神淡一些,再淡一些,嘴抿地紧一些,再紧一些。宛若一个倔强地姿态。

    那沉默就像是横亘在她右手掌心的那道丑陋的疤痕,它静静躺在那儿,并不会痛,甚至这些年来她早就习惯了,连带着时常也就不觉得丑了,但就是在,就像是那些过往,即便时时自我催眠刻意遗忘,但还是会在某一个契机到来时,如同狂风暴雨突然袭来。

    就如此刻。

    那隐隐传过来的香气,一舟都不曾闻到,在她鼻翼中却粘腻到恶心,混合了鲜血、烛油,会有一群人在边上载歌载舞,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宛若一个个没有灵魂的牵线木偶一般,进行着某种古老而邪恶的祭祀。

    此前从未见过,之后再不曾得见。

    没想到……在这红叶镇,竟嗅到了同样的味道……

    她眸色暗沉,那些掩埋在记忆深处令人作呕的情景突然清晰地暴露在了眼前,当年颜枫和她都去查过,雪域之巅早就被风雪掩埋,半点痕迹都不留。如今,这般得到全不费功夫,如何还能放过

    她抬头,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还在叫嚣着从记忆深处传来的恐惧,可是那双眼睛却是已经宛若深渊般浓黑,带着地狱之火般,她阻止了一舟的劝阻,当先朝前走去。

    气势如虹,气息却死死压制着,半点没有露出来,一舟在后面看得莫名心惊,一个人明明带着滔天的怒气,明明整个人的状态差到了极点,方才还虚弱地浑身颤抖,如今一个眼神的变化,就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鼻翼间似有什么东西传来,带着他熟悉的血腥味,很淡,若非自己刻意留心,半点不会发现……所以,南宫凰是方才就已经闻到了么

    他的这一位主子,超过了自己预想太多。

    南宫凰在前面走着,手中提着宽大的外袍,踩在脚底的枯叶沙沙几不可闻,她宛若蛰伏在暗处的猎豹,注视着前方,全身肌肉紧绷,黑色柳叶形匕首已然在握,准备随时暴起一击致命!

    然而,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触及到眼前的一幕时,瞬间散去了大半,然后,便是尘埃落定的愤怒——六芒星的阵法,阵眼里绑着一个女子,一袭雪白素衣,面目表情狰狞,低垂着头已然没有了呼吸,整个人血色全无,肌肤薄薄一层如同一件皱巴巴的不合身的衣服挂在骨架上,竟是活活被抽干了鲜血。她的左手绑在身后,右手垂着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地上,六芒星的图案里,鲜血已经干涸。

    而六芒星的六个角上,似乎曾燃过烛火的模样。

    身后,一舟狠狠倒抽了一口气。

    身为这一代的黑鹰骑首领,死亡于他而言,早就如同家常便饭熟悉的很,正因为太过于了解,他才觉得惊怒,一个人的血有多少他再清楚不过,这整个六芒星沟渠里的血,便是将这女子全身鲜血抽干,都填不满……而一个人即便是被抽干了鲜血,也不敢是这般只剩了皮骨的模样……

    到底是什么残忍的手段。

    他惊怒万分,这现场离奇,发生在距离盛京城不远的小镇,处处透着诡谲和邪恶,宛若某种祭祀。

    “小姐……这手段……怕不止死了一个人。”他判断道,不忍再看,偏了头,却见少女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进血肉,有滚圆的血珠沁润而出,滴落在暗黑的泥地里,疏忽间便消失不见。

    而南宫凰,似乎并未觉得疼痛,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半分。

    他诧异惊呼,“小姐”

    她仿若未闻,低声呢喃,“只有一个人。”

    “什么”一舟下意识脱口而出问道。

    却见那少女抬了头,眼中悲戚颤抖,看着那具挂着的尸体,连声音都是低沉而闭塞,仿佛从紧闭的喉咙口里费尽了所有力气拽出来的一丝音线,难听刺耳的很,“这里,只有一具尸体。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可是……这么多血……”一舟摇头,不信,他下意识禀了呼吸,四下留心着。

    “有一种虫子,或者说一种蛊……闻血而动,从那右手掌心的伤口里爬进那女子的身体,食肉生血……所以,那女子血肉尽失,只剩下了一具骨头罢了……如若那虫子吃得慢,掌心伤口凝结了,便继续割开……”

    ……什么东西!一舟瞬间瞪大了眼睛,这世间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蛊那不是蛮夷之地传说中的东西么,北齐泱泱大国,哪里会容许这种恶心的东西流进来

    更何况,这世间,真的有蛊么

    “看见那六芒星的六个角上么,那也不是普通的烛火,是取女子腰侧的肉炼化而来的油……”

    一舟听得心惊胆战,饶是他们刀口舔血一路而来的人听着都觉得惊骇,却又隐隐觉得不对劲,颤着声不可置信地问道,“主、主子又如何得知的……”

    如何得知的如何能不知……她摊开右手掌心,那里五个带着血的月牙印子,边上却是一个更加触目惊心丑陋异常的伤疤。

    有没有一种冷,是从骨头、血液里出来的,就像是四肢百骸里都是洞,呼啦啦地起着裹挟着冰渣子的冷风一般。

    自然是有的。

    何止如此。

    那风宛若从十八层炼狱而来,雪域之巅的风雪都不及它万分之一的寒凉,那虫子钻进体内,痛地已然麻木,看着那群人割了自己腰侧的肉,闻着那肉香滋滋化成油,竟已半点不觉得痛了。

    如若活着便是这般的,那死亡都是一种奢侈。

    一舟突然也觉得冷……他看着那伤疤,再看向那具尸体……他的主子,与之前相比,总显得更漫不经心,于这冬季总显得少了几分鲜活气……他想,如若事情真的如他所以为的,那这真相……该如何残忍



198 奇怪的红枫树(二更)
    “主子……”万般思绪千般疑问,最后都消散在静谧的夜空里,他不敢问,不敢听。

    不敢问,方才南宫凰的模样已经足以说明太多东西,如若继续问下去,又是一次鲜血淋漓的回忆,他也不敢听,方才听她说那女子便觉得心惊胆战,若是将那女子换作南宫凰……

    只觉得天地崩裂。

    老侯爷总说,这三年她竟只言片语都不曾送回来……如何送这世间酷刑千千万,可曾有比这残忍半分原以为,她这三年蜕变,皆因为府中巨变罢了,也曾心疼过这女子容颜姣好、肌肤如玉,唯独右手掌心竟有道丑陋的伤痕,谁知道,真相竟如此……老侯爷若是知晓了,怕是心都要活活疼死!

    堂堂七尺男儿,竟如同南宫凰方才一般,抱紧了手臂……他的脸色,比南宫凰还要惨白。

    黑鹰骑誓死护主,终生只效忠一人,可是,他的主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曾遭受过这一切。后来呢他不愿问,必然是上苍开了眼才得以活了下来,但是,那些过往终究挥之不去,如同那右手心的伤疤。

    见这素来面无表情的男子头一次情绪波动如此明显,南宫凰微微叹息,蜷了指尖,拢好外袍,才说道,“回吧,司琴一人在那客栈,也并非安全。”

    说着,当下就走了,再不曾看那尸体一眼。人之已死,那些入不入殓的事情已经无关紧要,若是因此打草惊蛇便得不偿失了。

    无论什么时候,自己的事情最为重要。

    见到了六芒星的法阵,她已然有些猜到北陌何故会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了,他必然也是发现了什么,心急之下追了出去,结果那半吊子武功便让人给掳了呗。

    如此想来,更是半点都不敢随意随性而为,她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知晓了她是谁,是否知道北陌和她的关系,敌暗我明,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回去的道路明显熟门熟路地多,司琴还未睡下,见南宫凰回来时尚且有些面色不对劲,担心地迎了上去,刚要替她脱下那件明显不合身的外袍,指尖触及她的肩头,吓了一跳,“小姐,遇到什么事情了么怎地如此寒凉”

    那凉意隔着衣服都在往外渗透,司琴问完见南宫凰不说话,更是害怕,伸手去握她的手,却被她轻巧地避开了,当下更是笃定南宫凰这回出去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而且一定是大事!

    问出的话,连自己都带上了小心翼翼的胆颤,“小姐……可是北陌……”

    南宫凰摇摇头,自己脱了外袍,递给司琴,才说道,“无事,北陌还没有找到,明日再说吧。今日天色不早了,你将这衣服明日洗了再给一舟。今晚先歇息吧。”

    “小姐……”司琴还想问,话到嘴边,见南宫凰一脸倦容,便又住了口,小姐今日明显不对劲,但她必然是累极了,还是先歇息吧。

    ==

    一夜无眠。

    这些小镇夜晚大多安静的很,早晨却是热闹,家家户户早早的起了身,如今已是入冬,农活不多,那些个大老爷们便早早出了门到了客栈大堂吃早茶,剔着牙唠着嗑。

    说着的无非也就是那些个东家长西家短,谁家又娶了新媳妇,那媳妇身段如何如何曼妙,或者哪家小娘子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模样着实好看。

    整个茶馆都是男子,而且大多上了年纪,言语间便是无忌,司琴下楼听着了,蹙着眉脸色有些尴尬,那掌柜见她下楼,笑眯眯地宛若弥勒佛一般迎了上去,搓着手问道,“姑娘,歇息地可好如今是要用早膳么”

    早膳自然是要用的,不过见堂中这许多人,吵吵闹闹的,便想着端了去楼上吧,当下就回道,“麻烦掌柜的备些热水,我家小姐醒来好洗漱一番,早膳寻一些清淡的端上楼变成。”

    “好嘞!”弥勒佛笑地脸上肉都在颤,满口应着,热情地很,这会儿堂中客人众多,小二有些忙不过来,他便自己端了热水准备亲自送去,眯着眼笑道,“姑娘请前面引路。”

    热水端到门口,门却从里面打开了,南宫凰一脸惺忪睡意地站在门口,似乎是被吵醒,面色有些不愉,见到掌柜的,口气也有些不算好,嘟哝道,“楼下何事如此喧哗”

    掌柜已经料定了这几位来自穷乡僻壤的事实,心中鄙夷,却半分没有显露,只打着招呼道着歉道,“真是对不住,客人有所不知,如今入冬,农活不多,是以乡邻们得了空便来这用点儿早膳,一年到头也就这么些时日得空些,客人多担待。”

    南宫凰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反正瞧着没睡醒,一副梦游般的模样,挠着头问道,“掌柜可知这红叶镇哪里景致好一些,今日我们想去走走。”

    掌柜搁下了热水盆,才转了身就着自己的袍子擦了手,笑着说道,“这红叶镇统共也就这么大,不怕客人笑话,走上一圈也就一炷香的时间,足足够了,客人若说这景致好一些的,便是镇子后面那片红叶林了。客人来得不巧,若是下了雪,那林中景致才是真真儿的好看呢!”

    南宫凰诧异问道,“原以为这红枫叶只是凋谢的晚一些,竟是到了大雪天也不落么”

    “客人怕是不知道我们红叶镇的奇特,这红叶镇的红枫叶,一直要到早春才落叶,整个冬季都火红火红的,好看极了。”

    南宫凰状似无意地挠挠头,很是感兴趣的模样,问道,“那这树可能移栽……外祖母生前极其喜爱枫叶,祖父便种了整整一院子,如今那院中枫叶大多已经凋零,若是我送他一棵这般的,他必然高兴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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