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百妖帐

骨璃临时岔开话题：“不知玄奘师父的故乡可经历过大旱？”
“有，不过大唐土地开阔，倒没有经历过举国上下的旱灾，通常如果一个地方长时间不降水，朝廷也能从别的地方调些救灾物品来。”
“这样啊，真好。”骨璃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略表称赞，紧接着眼前蒙上一层同情、无助的云翳，“但是这个村庄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它地处边境，与世隔绝，甚至有时连赋税都懒得有官员来取。旱灾时，土地开裂，河流湖泊被烤得干涸见底，全村颗粒无收。而造化弄人的是，旱灾过后紧接着却是一场可怕的洪涝。村里被渴死的、被淹死的不少，侥幸存活的则面临了接踵而至的饥荒……”
“阿弥陀佛……”玄奘不禁合起手掌，“善哉善哉，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天灾？干旱、洪涝、饥荒……”
“是啊，就连全村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频繁的自然灾害呢。”骨璃活动几下手指甲，从正襟危坐变成慵懒地依靠在桌沿。
“饥荒持续的时间非常长，整个村庄食不果腹。树皮、野草、果子……那附近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让他们发掘干净，以至于到了最后方圆十里内都被饥肠辘辘的村民吃成一片荒漠。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个个都是皮包骨头，瘦得活像一具又一具骷髅。”
玄奘听得心头死死揪紧，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他只顾着低头唏嘘，丝毫没有观察到，骨璃说出这悲惨的场景时，脸色却无比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平静到近乎冷酷。
“阿弥陀佛，那后来呢？村民最后怎么熬过来的？”
骨璃意味深长地望了玄奘一眼，不答反问：“玄奘师父，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是村民，目睹一位外来女子自从生下一个怪物儿子后，整个村庄就经历了连年灾祸，会不会起些心思呢？”
玄奘身体僵硬在原地，骨璃的话犹如一道霹雳，打得他两眼发懵。他自然读懂了骨璃的话话。
“难、难道……”
“是啊，村民们最终把一切归罪到了那位姑娘和她的儿子身上，指责他们是灾星，给整个村庄带来了苦难。他们义愤填膺，联名要求处死这个妖女和怪物孩子。”骨璃一直以来平静的脸色终于起了波澜，她抓住木桌沿，幽蓝色的长甲掐进脆弱的桌身，红唇里发出刺耳的磨牙声。
“他们将那才几岁大的孩童扔进了锅里，而后，贪婪地分食掉了他黑如木炭的身体。姑娘被绑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活活烤死，耳畔全是孩子凄惨的叫声。她看着孩子的尸体被村民争抢吞噬，最后完全疯掉了。”
骨璃又笑了起来，但紧接着的话却让笑容变得有些恐怖：“不过村民也算厚道，杀了他的孩子后，也把那姑娘杀死了。只是他们的手段更残忍，是用刀一块块割掉姑娘身上的肉，每割下一块再放在火上烤食，最后姑娘被割得只剩下了血淋淋的白骨。”
玄奘死死皱眉，有些不忍听：“阿弥陀佛，祭司大人，别讲了，别讲了……”他还从没听说过如此恐怖残忍的事。
骨璃住了嘴，停顿半晌却又继续道：“吃掉这对母女后，村民勉强又熬过了些时日，不久有一行商人路过此地救济了他们。村民靠这救济吊起的一口气，托儿带老搬到了这山清水秀的白虎岭。捉鱼、摘果子，慢慢恢复体力，而后建造新的房屋，开始了新的生活。”
骨璃向玄奘指了指祠堂门外的村庄，房屋林立，阡陌小道，看门狗逍遥自在地躺在阳光下取暖。“如今，经历过几代繁衍，他们的生活自给自足，好不自在呢。”
玄奘抿紧嘴，不答话。望见眼前和谐温馨的景象，回想起方才血腥的图景，玄奘无法相信这一切都发生在同一个村庄中。
似乎是读懂了玄奘的心情，骨璃悠悠道：“不过这些村民还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不久后他们发现，全村人无论男女，只要到了二十岁便会立刻消瘦，不管吃什么东西，最后都会变得皮包骨头，一如饥荒那年一样，最后活活「饿死」。
“村民被这怪病折磨地焦头烂额，后来我云游到了这个村庄，识出是那姑娘和孩子的亡魂作怪，连忙让村民建设祠堂供奉他们的亡魂，为前人犯下的罪孽赎罪。这不，总算是把这怪病停止了。至于牌位无字……”骨璃拨弄一下青丝，冷笑道，“当年杀死他们的村民认为他们是罪人，不配享有姓名，将名字从村长家族谱上抹去。所以如今已无从知晓他们的名字，只能立一块无字牌位。”
骨璃心满意足地看到玄奘脸色越来越难看，指甲慢慢敲打在木桌上。
“这，就是这个祠堂和无字牌位的所有由来。”





西游百妖帐 第一一三章：诡计
狭小的祠堂陷入无尽的沉默，玄奘手里握着餐具，方才还有些饥饿难耐，如今却完全没了胃口。骨璃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讲述使玄奘经历了多大的心理折磨，她笑眯眯道：“其实说到底，当初村民会同意杀掉那对母子，还不是因为心里的一点恶。他们当然知道自然灾害错不在母子，只是为了活下去，联合起来编造的借口。只为了免除内心的愧疚，甚至，还能引起一丝一毫惩治了奸邪的成就感。”
玄奘有些无法赞同，可刚刚张嘴，骨璃却迅速打断了他：“要我说，师父你那大徒弟多半也是这样的心理吧。或许一开始他确实不是恶意，但一旦承认了这是错误，不光要受责罚，连带着「在妖怪面前保护了师父」这样一种成就感也就荡然无存。或许比起受罚，他更怕的是这个吧？”
玄奘被说愣住了。他不禁回想起以往的片段，不得不说，从认识悟空起，他鞠躬尽瘁保护自己的决心都历历在目，但每每击退妖怪或是把自己解救出来，他也能观察到悟空由衷的喜悦甚至是激动兴奋，那样的面孔确实像是做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难道……玄奘默默咬紧下唇。难道悟空这么奋力的保护，并不完全是关心自己，归根到底是觉得这能让他自豪，而失手则会让他蒙羞吗？
望着玄奘低头沉思，眉头紧皱的模样，骨璃不着痕迹勾起得意的笑容，随后扶着桌沿起身。“玄奘师父你先忙吧，我还有别的事情，失陪。”
玄奘回过神来，点头回应：“好的，祭司大人慢走。”
缓步跨出祠堂，骨璃脸上的优雅和蔼瞬间荡然无存，被阴冷甚至邪恶取代，她心满意足地舔弄一下红唇，扬起头大步向前。
孙悟空，我倒想看看，你的师父被我这般蛊惑，还会不会对你留情面？骨璃兀自想着。毕竟唤醒人们最丑恶的想法，从来都是我的强项呢。
骨璃暗自露出嘲讽的笑容，几步踏进拐角的一户人家。房间里晦暗无比，几位村民齐聚屋内，在骨璃进门后立刻关门，毕恭毕敬道：“祭司大人，都准备好了。”
“恩。”骨璃拂袖坐在了正中的木椅上，从袖中掏出一枚乌黑的药丸，“这个，一会儿给柳老，记得吩咐他装得像一些。白风、宋文，一定要掐到点上到预计划地点。至于你们其他人……”
骨璃扫视一圈，慢悠悠搭起二郎腿：“听到通知给我立刻赶过去。不用管那猴子如何辩解，一口咬定是他杀了人就好。”
“明白。”几位村民抱拳领命，眼里燃烧着浓烈残忍的兴奋。骨璃望着他们蠢蠢欲动的模样轻轻皱眉，伸手喝下一口茶水，嘱咐起来：“记住，都别太急功近利。只要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等除掉那最难缠的猴头拿下唐僧，自此往后，你们都不用担心那怪病了。”
骨璃伸手捏住身旁一人的耳朵，用力一扯，竟活生生扯下一层人皮。人皮后是被棕黑色皮肤包裹的骨头，脑袋上眼球突出，陷在骨头里的内脏贴紧皮肤来回鼓动着。
“到时候，你们也就不用每晚都要换洗这人皮了。”骨璃略显厌恶地松手，被扯下伪装的人却也不气，慌忙将其如同衣服那样穿戴整齐，与其他村民兴高采烈地半跪下身连连致谢。
“多谢祭司大人！”
“出发吧。”骨璃放下茶杯，起身走向门外，剩下几个村民忙不迭从后门倾巢而出，沿着小路迅速爬上了茂密山林。
骨璃站在屋门口，看着远处趴在柳家房屋上细心干活的莫文，慢慢伸出秀手，十指纤纤，长而尖锐的指甲沿着莫文的「脖子」轻轻划上一道，好似割喉。做完这套动作，骨璃捂嘴呵呵笑出声，右手一抖，莫文放置在玄奘身上的信号符竟躺在了她的掌心。
骨璃缓慢掐紧符纸，飞快闪进繁密的房屋中。
这边，浑然不知符纸已被偷取的莫文用力抹掉额头上的汗，抬头手做凉棚，眯着眼睛观察正午的太阳，随后松松垮垮垂下手，趴在一层茅草上面休息。
背灼炎天光，后背早已被阳光照射地滚烫。莫文摸了摸发痛发痒的后背，长长吐息一声，却也没有任何办法。休息够了，他继续工作，扒开一层层茅草检查里面的支架。
正闷头工作着，忽然他感觉到胸口的符纸震动起来，发出灼烧感。莫文慌忙掏出符纸，额头凝聚起几滴冷汗来。
师父出事了？
莫文顾不得想太多，翻身从房屋上跳下来，立刻感知信号符的位置。他小跑几步，最终发现那地方居然已经不在祠堂，而是到了半山腰上的一处小房间里。他跑得速度很快，身后监督自己干活人的吼叫声逐渐被甩得很远。
莫文火速冲上那座房间，殊不知几位眼尖的村民发觉他的身影顿时慌了手脚。
“他去祭司大人的房间做什么？”
“诶呀，快，你们几个去叫那和尚，其他人跟我上去看看！”
山下村民兵分两路，山上莫文已经沿着狭小的楼梯跑到了正门口。他犹豫一秒最终没有敲门，一把推开便闯了进去。
“师父！”
入目是一个装饰考究的房间，角落里放满祭祀巫术的刀具，中心地毯上印着莫文看不懂的花纹，各种稀奇古怪的垂帘肆意飘荡在房间内。
里面没有人，除了那个黑发席地的骨璃，还有她脚边一件小小的袈裟。而让莫文感觉到一阵眩晕的，是她正专心舔着手指上沾染的一丝鲜血，地上的袈裟上也染了几点血渍。
“该死的妖怪！”莫文呆滞片刻后勃然大怒，几道符纸突然冲出，化成锁链牢牢捆住了骨璃。后者躲闪不及扑通一声栽在了地上。
“哇！”
符纸黏结的锁链时不时发出噼啪的闪电声，击打着骨璃的身体，引起她一阵痛呼：“啊啊啊！”
莫文几步上前将骨璃拽了起来，眼里喷涌着怒火：“你居然敢伤我师父！”
“咳！我、我没有……唔啊啊啊！”骨璃刚想争辩，莫文突然握紧手腕，锁链骤然收紧。
“我师父的袈裟都在这里了，你还想抵赖吗？”莫文的双眼都已然变红，他再也无法冷静下来，控制锁链的手越握越紧。骨璃痛苦地在地上扭动着，声音断断续续：“我、我真的没有！你师父……你师父好好的……额啊！”
见骨璃执迷不悟，莫文狠狠摩擦起牙齿，一把将骨璃推到地上，起身猛地掏出一张湮灭符和桃木匕首。
“妖怪，你受死吧！”




西游百妖帐 第一一四章：罅隙
骨璃望见莫文拔出桃木匕首与湮灭符，眼底瞬间涌现出恐惧。她仿佛爬虫那般蠕动起身体，拼尽全力向外逃跑。身后，莫文一连串的咒语飞快念动着：“我为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
捆锁骨璃的链条越收越紧，最终逼得她根本无法再有任何动作。
“不要……不！”她惊慌失措看着莫文举起桃木匕首。
“……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
匕首穿透符纸发出赤金色的光芒，莫文将其高高激起。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几声呵斥让莫文的动作僵硬了片刻：“住手！”
才刚刚转过头，蜂拥而至的村民齐齐扑进来，一把推开了莫文。“你做什么！”“他想伤害祭司大人！”
望见眼前那一幕，村民变得异常激动失控，纷纷围住莫文对他拳打脚踢。莫文反应片刻后，怒火烧得更旺，随着“嗡嗡”几声鸣叫，几张符纸环绕起他的身体转圈，发出力量涌动，让所有靠近的人都立刻体会到了被刺穿身体的疼痛。
人群惊叫着散开，莫文爬起身子，狠狠瞪着被搀扶起来的骨璃：“你们这个祭司根本就是妖怪！她杀了我师父！”
“胡说！”村民中有几个一口否认，“祭司大人怎么可能是妖怪，你血口喷人！”
“我师父的袈裟就在那儿，上面全是血，她的手指上也全是血，你们怎么解释！”
随着莫文指向那几件东西，村民们的视线也跟着移动，待清楚望见那几样“证物”时都纷纷愣了一下。莫文以为他们多少醒悟过来，继续道：“她杀了我师父！我要讨一个公道……”
“莫文。”
一声轻唤让莫文所言之语戛然而止，瞬间呆滞在了原地。他转过头，只见玄奘完好无损地站在大门口微微喘气，应该是小跑着赶了过来。
“师父！”莫文飞快冲到玄奘身边，抓起他的手臂不断检查，“你没事？你没事！那个妖怪没有伤害到你？”
玄奘微微蹙额：“什么妖怪？”
与此同时，反应过来的村民立刻反驳道：“喂，不许再诬蔑祭司大人是妖怪！”
玄奘随着他们的声音看向另一边，一眼望见惊魂未定的骨璃。她身上有明显的伤口，此时正被村民搀扶着使劲咳嗽、喘息。
“莫文，怎么回事？”玄奘显出严肃的表情，问道。
“我……我方才上来看到了师父你的袈裟，祭司就站在旁边舔手指上的血，我以为、我以为……”莫文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只是想想便后怕。
“咳咳！那血并不是玄奘师父的……”骨璃慢吞吞地说道，“刚才我端了些羊血想给柳景做法，不小心撞在了玄奘师父身上，弄脏了他的袈裟，所以我就取走要帮师父清洗。谁知道刚刚回到屋子里，你却突然闯进来。咳咳……然后便一口咬定我杀了你师父……”
莫文听着骨璃的解释却忍不住皱起眉头。真的是这样吗？
玄奘却完全相信了，长叹一口气数落起来：“莫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能如此冲动？万一我和村民晚来一会儿，你岂不是……岂不是要和悟空那般犯了错误？”
可这祭司本来就不是好人，而是妖精啊！莫文腹诽道，却不敢明说。
玄奘住口留给莫文自己反思的时间，谁知另一边搀扶骨璃的村民却发出惊呼：“这是什么东西？”
只见他从骨璃后背的腰带缝隙揪出一张小小的符纸。
“我的信号符！”莫文一眼便识出符纸，同时一下想起了什么，“不对啊，这个信号符是我放在我师父旁边护身的，为什么会在你那儿？而且刚刚我是感觉到信号符告诉我师父有危险才追过来的……”
他还没说完便被粗暴地打断了：“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说祭司大人偷了你放在你师父那里的东西？”
“依我看你就是想监视祭司大人，趁她落单时像刚才那样对她下手！你就没安好心！”
平白无故被冤枉，纵使莫文的好脾气也难免有些愤怒：“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那个东西就是我放在师父身上的！”
“那为什么会到祭司大人身上？”
“说不定就是她偷走的！”
“胡说！”村民们再次激动起来。
莫文还想争辩，却被玄奘一把拉了回去：“莫文，你那符纸一开始究竟在哪儿？”
莫文看了一眼玄奘，从他眼神里的责怪和质问中，他隐约有了不祥的预感。
“……我藏在师父你的脖颈后面了。”
玄奘一抹脖颈，向莫文伸开了空空如也的手掌：“符纸呢？”
“被那祭司偷拿走了啊！”
玄奘面色平静，道：“自始至终，祭司大人没有靠近为师少于三尺，她怎么偷？”
莫文不知如何作答。
玄奘又紧接问道：“而且，她偷这个信号符能有什么用？她的目的能是什么？”
莫文揉揉太阳穴，玄奘透露出的怀疑让他内心也泛起了强烈的烦躁与失望。终于，他压低嗓子道：“师父，其他村民我不知道。但这个祭司，我和师兄都看出来了，她是一个妖怪。一个从白骨幻化出的妖精。说不定这都是她的轨迹，说不定她就是想制造出这么一个误会对我不利……”
“朱莫文！”玄奘突然叫出莫文的全名，声音虽小但底气十足，甚至还带着长辈的威严。莫文所有的话噎在嗓子眼，两眼发懵不可思议地看向玄奘。
“你太失礼了。”玄奘恨铁不成钢地垂头叹气，“祭司大人若真是妖怪，昨天为何还帮咱们说话？你怎能如此作为？怀疑她就算了，还放符纸监视她；放符纸监视她就算了，暴露后你还要这般泼脏水？”
莫文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反问：“师父，我跟了你好歹也有两年了，你觉得我会是你刚刚口里说的那样吗？”
玄奘深呼吸一口：“你的确一直是个好徒弟，听话懂事。但你太偏袒悟空了，难免听信他的胡言乱语，被他带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莫文呆滞好久，声音颤抖着问：“师父……难道在你眼里我师兄原来就这么不堪吗？”
“他毕竟是妖怪出身，骨子里还是有劣根性，这一路你不会看不出来。”玄奘紧皱眉头，合着眼睛道。




西游百妖帐 第一一五章：又杀人了
莫文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他来回踱步，焦头烂额地挠动头发，最终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尽快调整呼吸。
“师父，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就不愿意相信哪怕一下我们俩说的话呢？你就一定要不撞南墙不回头吗？”
莫文难得在玄奘面前如此大声的说话，足以见他此时内心的波动之大。玄奘死死攥住手里的佛珠，解释道：“不是我不愿意信。而且这么多疑点，没有办法完全说服我。如果我信了，我可能要担负起错杀掉这么多无辜人的代价。我说了，这个代价太大，我无力承担。”
莫文合眼仰天转到了身后，使劲揉动眼眶上的天**，半晌长叹口气用五指抱住头颅从额前划到脑后。他也彻底没有招了。
正在莫文陷入无尽的焦急和被冤枉的愤懑时，一位村民忽然冲进来，惊叫打破了凝重紧张的气氛。
“不好啦！那个毛和尚又杀人了！”
————
悟空跟随柳家两个男丁进山时，旁边总共就跟了三个其他村民。
奇怪了，只让这么少的人跟着，当真昨晚惧怕我是真的吗？悟空默默在心里疑惑着。而当几人要求兵分几路时，这种疑惑更加放大。
深山莽莽，他们就这么放心自己一个人单独干活？不怕自己逃跑？悟空点点下巴。虽说一来自己无错不会通过逃避让他人坐实罪名，二来自己也不会丢下师父师弟不管，但这些都是自己清楚，于外人看来，不可能不做好完全的提防。
所以他们究竟为何能放下心？是心宽大条，还是说另有目的？
悟空站在半坡观察着四散开来的他人，每一位都背着记号绳，约定遇到上好的粗木便缠上记号，等正午回合后，陆续去查看砍伐。他们的身姿在这片生长于此的土地上灵活矫健，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密林里，只有脚踏碎土和搏动细小枝叶传来的微弱声响。
最终，这份声响回归于宁静。
悟空静待在原地也觉得没有意思，索性也开始了自己的工作。见招拆招好了，反正依她看这些人就算设陷阱也奈何不了自己。只要他们不妄图打师父的主意，便由他们去吧。
师父……悟空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
罢了，反正总有一天师父会理解也会明白真相的吧，在这之前只要好好保护他就行了。悟空暗暗宽慰自己，即使她内心都不确定师父是否会有明白真相的那一天。
山林里散发着闷热的露水味，悟空散心般在林子里踱步，索性也不去找他们所说的木材，只当是为了疏散糟糕的心情。
鸟鸣盛林，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悟空左顾右盼，时不时还绕着树干转圈，当真觉得无聊了。她蹲下身，准备掐根狗尾巴草解闷。
忽然，身后的密林里传来什么东西急速跑过的动静。
悟空猛地站起身，靠紧身后粗壮的树干掩护，四下张望起来。
短暂的动静过后，密林再度静悄悄的，除了千篇一律的自然乐章，再没有其他。然而这份平静之后，悟空明显嗅出空气里暗暗浮动起妖气，夹裹着一种胭脂般的香味。
“还躲什么啊？”悟空掣出耳中的金箍棒，随意舞动几下，眼里带着不屑的笑容，“出来吧。”
面前的密林里已经一片死寂。
突然，从灌木中窜出一团幽白模样的东西，张牙舞爪扑上来。悟空侧身一躲，反手对准那「幽灵」便是一棒。幽灵不堪她一棍重击，倒在地上痛苦地嘶鸣着。
“一个幽灵鬼魅还敢在大白天出来，胆子够大的。”悟空边笑边把金箍棒背在身后，大步走至幽灵正下方，伸脚踩住它的后背逐渐发力。
“说吧，你那主人要你过来干吗？”悟空的金箍棒敲敲幽灵的脸蛋，“想杀我？那也不该只派你这一个虾兵蟹将过来吧？”
话音刚落，悟空便立刻想抽自己的乌鸦嘴。只见脚下的幽灵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叫声，从周围的草丛里陆陆续续冲出几只尖爪幽灵，嗷嗷叫着攻击过来。
悟空急忙后翻，最快的两只扑空撞在树桩上，后面几只立刻调转方向。站定身子，悟空双手握棒，对准其中一只抡过去。虽然击中，但侥幸落在后面的却立刻扑上来扯住自己的衣袖裤腿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