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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人往往只能拿那些无辜的、弱小的人发|泄,而对强大的罪恶无能为力。这样的怒气毫无价值,那些无辜者根本不是罪魁祸首,想着真正的坏人还在洋洋得意、也不在意无辜之人多惨,最终自己只能更深地感受到内心的无力和无奈罢了。
世界就是个罗生门。朱高煦在驿城里,还看到了没来得及撕干净的朝廷檄文,他的大哥在文中表现得多么仁|爱;同时四处又贴着朱高煦在汉王府颁发的讨罪檄文。
我大明太宗皇帝嫡子,国家至亲。为父皇南征北战,所向披靡,战功赫赫。遂封建藩国,拱卫皇统。今宫中骤变,东宫奸佞谋害我父皇,欲设计阴杀我于东宫。此谋君弑父、残害宗亲之事,丧尽天良,人神共愤。我必奉天讨罪,以安社稷。天地神明,昭鉴我心。永乐五年,大明汉王朱高煦。
究竟谁才是罪恶?恐怕只能在战阵上用大炮和铁骑来论证了,别无他法。
……朱高煦来到了驿丞的签押房,坐在那里陆续召见了一些武将和斥候军士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布衣的汉子走到了签押房门口。王彧?!
王彧一身风尘仆仆,进来便双膝跪伏在地,说道:“末将有辱使命,请王爷治罪!”
朱高煦做了个动作,说道:“起来说话,别急,怎么回事?”
王彧道:“两个月前,咱们就到了安南国,但是没见到新城侯张辅。”
朱高煦眉头一皱,但没吭声,只等王彧自己说完。
王彧继续道:“末将等在张辅的行辕大堂外站了足足两个时辰,却未能准许与张辅见面。后来张辅部下径直抓钱长史,钱长史欲撞墙自绝,被人拿住了,要送到京师去献给伪帝!末将等被放了,无奈之下只得返回云南府,想向王爷复命请罪。
不过回到云南府时,王爷已率军出发。末将见了都督府李执事,先禀报了安南国的事,又决定赶来王爷军中,禀报王爷。
于是末将沿驿道骑马前来,但在半路得知,贵州官军把官道阻断了。末将怕被查出身份,只得改走五尺道,幸好咱们的人还占着豆沙关等地,末将方得进了四川,一路赶到了此地。”
朱高煦听罢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张辅既然心意已决,钱巽纵是有三寸不烂之舌,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自是无计可施。此事怪不得钱长史,何况他在关键之时能有以死明志的决意,已是难能可贵。王百户也无罪,你已经尽到了职责。”
王彧听罢甚为动容,毕竟此时多半都是以结果论功过。他急忙磕头拜谢。
朱高煦又道:“现在军中很缺中高级武将,你现在就升千户,叫侯海给你写任命状、发将印,拿到我这里来签押。”
王彧楞了一下,忙道:“末将谢王爷提拔!”
目前汉王军中的武将提拔非常迅猛,护卫军三个指挥使,已经径直升为都督,陈大锤、赵平等人做了卫指挥使。因为别无选择,嫡系武将就那么多人,兵权肯定要交给这些人;毕竟这种内|战,双方都有话说,军队太容易投降倒戈了。
……次日一早,朱高煦下达了中军令。大军并不去成都府,而沿龙泉山脉西面,南进。





大明春色 第三百九十章 决战天府之国(5)
阴历十一月十一日,朱高煦率部离开龙泉驿南行,当天下午到达太平场。
前锋带着杂兵已经征用了当地的很多民宅,每栋房屋给了五文房钱,意思一下表明汉王军的态度。朱高煦主力到达后,就地驻扎。
今天汉王军的行军路线,沿着龙泉山脉西麓,方向向南偏西;而华阳县也在龙泉驿的西南边。于是汉王军走了一天,离华阳县城的距离几乎没变,大概仍然只有五十里!
两军之间,骑兵斥候已经发生了多次摩|擦……
昨天上午汉王军到达龙泉驿的时候,薛禄军已经在华阳县了。而今天直到朱高煦最后一次接到斥候禀报,华阳县的官军大营尚未有动静。如此看来,薛禄似乎没有要进成都城的意思,屯军在城外观望,或许有找朱高煦野|战的打算。
薛禄在华阳县等着,两军相距五十里,非常暧|昧的一段距离。
双方人数,人少的汉王军这边也有近七万人,这种规模的大军要走完五十里,至少要一天;若要忽然接近对方,走完路、天也必定快黑了,且人困马乏。于是这个距离难以立刻爆发大战,留有相当的缓冲时间。不过已经那么近了,要开战也不用太麻烦。
彼此之间的关系,朱高煦谈论时的话是:明明想睡对方,却称要先做做朋友。
朱高煦在一户殷实人家的青瓦房里入住,房子前面有个院坝、周围种着许多枇杷树。不过现在不是吃枇杷的季节,难免有点遗憾。
他嘴上说着玩笑,心里其实有点紧张。敌军人数可能有十万,对手就在跟前,心情能轻松才怪。
最关心自己的人往往是敌人,朱高煦一直都在琢磨薛禄这个人,确实不太了解。不过与薛禄争女道士的纪纲,朱高煦倒是与之打过不少交道。
纪纲那个人名声极差,许多人背后一说就是个坏人。但朱高煦从多次打交道的经历看来,纪纲至少不是一条疯|狗,反而非常见事、识时务。所以纪纲得宠那几年,对付的多半都是建文朝留下来的文武。
薛禄可不是建文旧臣,而是靖难功臣!他即便比不上朱能邱福等,那也是为先帝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大将。纪纲就为了个女道士,提个铁瓜几乎把薛禄打死?其中过程语焉不详,但朱高煦猜测,可能薛禄也很来劲,激起了纪纲的极大愤怒,那件事只是冲动之举。
这样一个连先帝宠臣锦衣卫指挥使也丝毫不让、要刚正面的人,此时完全没有缩|进成都城求稳的迹象,那便让朱高煦想得通了……薛禄就是想和朱高煦正面硬|干?!
朱高煦一言不发,在院坝里琢磨了很久。等他回过神来时,便听到“沙沙沙”的声音。他循着声音走到了堂屋门外,看到妙锦正独自坐在一张方桌旁边的条凳上,左手扶着一只碗、右手在碗里往复磨着甚么。
他走进堂屋,看到妙锦还在一门心思地磨东西,便走近了一些。只见妙锦的右手拿着一枚白生生的东西,好像是珍珠,正在一块磨刀石上磨|蹭。
“妙锦在磨甚么?”朱高煦问道。
妙锦手上没停,抬头道:“磨珍珠粉。在龙泉驿时,我找到了个当地的郎中,问他不易入眠、吃甚么好。郎中说了几种药材,最好的是珍珠粉。可是我找不到珍珠粉。幸好身上还有一小串珍珠链子,便磨了做珍珠粉。”
朱高煦听到这里,毫无防备地、心里感觉就好像刚喝了一大口热水,暖呼呼的传遍了整个胃。他这阵子确实睡眠不好,经常失眠;估计想得太多了,人的想法一多,脑袋就消停不下来。
他愣了片刻,脱口道:“妙锦,你对我真好。”
妙锦露出一丝微笑,抬头望着朱高煦轻轻摇了一下头。
朱高煦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我贵为亲王,动不动就说别人靠近我、为的是荣华富贵。可是想来我竟没给你甚么东西,反而让妙锦在最好的年华被关了几年,还让你救我……”
妙锦又笑了一下,轻声道:“王爷是个容易只记别人好的人。”
朱高煦听罢想了一下,妙锦的意思应该是说、他在北平也帮过她。但她没提那些事,朱高煦也不提。
妙锦道:“我被关在皇宫那几年,不仅不怪王爷,还得感谢你。”
朱高煦有些糊涂道:“谢我?”
妙锦看了他一眼,一边“沙沙沙”地磨着珍珠,一边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小声道:“王爷可知,皇宫里非常冷、冷清。那么长时间,要是连个能想着的人也没有,该怎么过来?”
朱高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妙锦的脸有点红了,她的声音变得就像蚊子扇翅膀一样小声,“不过,那时我一想到、或许不久后还能见到高煦,心里便像照进了春季的阳光,有了希望,心境也好了起来……”
朱高煦听到这里,目光愈发炙热了。同时感受到了冬日的余晖正从门外照射进来,这房子是坐东向西的朝向。
这世上确实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如冬天的夕阳。他也觉得身边亲近的这些活生生的人,对他都很好。若是因为自己争权夺利失败,连累这所有人下地狱,那恐怕是死不瞑目、怨气魂魄永世也不得安宁!
朱高煦一时拙于言辞,难以准确表达心里的热情,口上只好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今后一定好好对你,一定好好对你们。”
这句话为啥说起来那么顺口呢?可能因为以前他输光无奈“坦白”之时,说的次数太多了。
妙锦“嗯”了一声,美妙的目光从朱高煦脸上拂过,继续埋头磨珍珠粉。
朱高煦呆呆地站在原地,这时他又想到了另一个救他命的女人,马恩慧。她被关在比皇宫还要冷清的凤阳,家人也死了,现在便属于妙锦所言“连个能想着的人也没有”的境地罢!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珍珠粉真的对治失眠有奇效,当晚朱高煦睡得十分香甜,连个梦也没做。




大明春色 第三百九十一章 决战天府之国(6)
昨夜睡得非常好,朱高煦起床时、朝阳已经升起了。
吃早膳的时候,斥候来报:天没亮,官军大量兵马就出了华阳县城,径直向南行军!朱高煦听完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传令各部,继续在太平场休息。
不一会儿,瞿能等诸大将来到了瓦房堂屋里拜见。朱高煦叫军士把方桌上的碗筷收了。
朱高煦挥手让诸将免礼,开口道:“咱们从泸州出发到龙泉驿,走了近半个月路,将士疲惫不堪。前天大多将士在龙泉驿歇了口气,怕是还不能缓过劲,所以还得歇一歇。可是咱们不能在龙泉驿歇,只能到太平场来,你们可知何故?”
瞿能沉吟道:“迷惑薛禄,让他误以为、王爷想与沐晟军合兵?”
朱高煦笑了一下,指着瞿能道:“知我者,瞿将军也!”他顿了顿道,“当然还有对手薛禄,他若不懂我,怎会如此配合?”
朱高煦觉得自己对薛禄之性情的揣摩,越来越接近真相了……薛禄没别的想法、就是不愿意当缩头乌龟,而想找汉王军决战!
先前官军坚壁清野、调走了大江上的船只。朱高煦渡江后,便沿路骂薛禄没胆量,因害怕汉王军、才干那种事;瞿能骑兵先锋在成都府周围游荡时,也大骂薛禄惧战。
如今看来,薛禄似乎非常生气,一门心思要与朱高煦干一场。
而且缩头乌|龟也确实不好当。官军上层、或许也在担心成都府有叛|徒内应。成都府这种大城工事坚固,却难免人群复杂。
大明朝及以前的朝代,城池攻防战也无巷战的概念;只要进攻的军队攻入城内,所有人都默认守城失败、人心就会崩溃。
……这种时候,两军都在对方的眼皮底下了;朱高煦离开龙泉驿、掉头向南,大规模调动肯定瞒不过薛禄的斥候。
朱高煦只走了一天来到太平场,就没打算继续走了;他只是为了表明一个迹象,如同给百姓五文房钱表示态度,分量多少不重要,关键是告诉别人自己想干嘛。
当然朱高煦想干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薛禄以为他想干嘛。
薛禄以为朱高煦想溜,向西南面过去,找沐晟军汇合!既然如此,薛禄当然不会坐视敌军实力壮大了。
或许薛禄一直就没有打算避战,他只是想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一开始欲先灭比较弱的沐晟军,后来发现成都被威胁,改变方略准备先灭朱高煦部。
而今朱高煦忽然向西南方向调动,等于告诉薛禄:再不来我要溜了哦!过几天我与沐晟抱团,兵力可是要超过十万了!
于是薛禄读懂了战场上的特殊语言,与朱高煦“想到了一块儿”,赶紧出动。这种语言,便如同司机见别人让行、鸣喇叭说谢谢,只有内行才懂。
薛禄要拦截朱高煦,当然不会向太平场进军,因为朱高煦也可能在运动;只有预判朱高煦的前路,向汉王军前路方向进发。
这时瞿能又开口道:“薛禄可能会先去黄龙溪。”
朱高煦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地图,马上点头道:“有道理。”
黄龙溪位于汉王军现在的西南方,距离此地七十多里;处在龙泉山脉和邛崃山余脉之间、府河西岸,能控扼东西两面的要道。同时黄龙溪离华阳县只有五十里,如果不出意外,薛禄能提前到达此地。
然而朱高煦现在打算不走了。
他对诸将道:“大战之前,对咱们最好的情况是,既与沐晟军会师、又能修整几天,然后再对阵。可是人也不能太贪心,若是等好处占尽、薛禄却不愿意决战了,时间还得耗一阵。尽快解决四川战事,对整个战局至关重要。”
朱高煦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考虑着贵州的顾成,以及昨天才知道的张辅态度。
诸将都纷纷点头,赞成朱高煦的看法,韦达道:“此时将士求战,若拖延太久,怕士气消磨。”
“全军就地修整,在太平场等待薛禄前来。”朱高煦道,“派出诸将,把太平镇周围所有的地形瞧清楚,即便哪里有一座房屋、树林,都不能疏忽。酉时之后来中军说话。”
瞿能韦达等抱拳道:“末将得令!”
大伙儿告辞退出,朱高煦接着在堂屋里踱步了一会儿,也走出了房。他带上亲兵护卫,到这集市附近到处转悠。
及至傍晚,斥候探清了官军的动向。薛禄军果然向正南方向行进,全军分作距离不远的三股,屯兵府河西岸。骑兵在黄龙溪,一部在北面的永安场,一部的大营位于黄龙溪和永安场之间。
双方的思维已经合上节拍了!朱高煦与官军大将打交道,果然与土人首领不一样;甚么麓川思氏、安南胡氏,与他们讲利弊权衡,根本就像鸡同鸭讲,一点用也没有。
……次日一早,官军薛禄军从府河上的浮桥过了河,开始向太平场方向进军。
汉王军依然按兵不动,将士继续修整。因为官军步骑主力,一天之内不可能走完七十多里路。
朱高煦一早骑马出门,今天他没有去薛禄来的西南方向,而到了东南面。
太平场倚着龙泉山脉西麓,朱高煦等人骑马没走一会儿,就能看到龙泉山脉的山形了。从贵州过来的朱高煦,再看龙泉山、实在觉得不高,但位于平原地区,这道山脉也是相当引人注意。
一行人出太平场往东南走,不一会儿就见到了许多小丘陵,看样子、这就算是龙泉山脉的山脚。地形起伏不定、以平缓的坡度逐渐爬升。
长长的坡路周围的荒地上,有许多枯木桩和草木烧尽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枇杷树、桃树,似乎还有李树。果树还不大,种得比较稀疏;骑马行走即便不走路面,穿过果树林也没甚么问题。
“昨晚我听人说,上面有座佛寺?”朱高煦随口道。
同行的刘瑛道:“回王爷,寺庙名叫剩金寺,上面还有一片很大的坝子,叫洒金坝。”
“上去瞧瞧。”朱高煦道。
大伙儿便继续爬前面的坡路,这片坡路比刚才的丘陵地势更陡了,但也只是比较而言,骑马仍然能跑动。坡土比较干燥,依旧种着很多桃树之类的小树,不过荒草更密了。此地是江河水利无法灌溉到的地方,连一片稻田庄稼地也没见着。
上了坡之后,果然就看见了一座陈旧的寺庙。因为名字里带个“金”字,朱高煦以为是一座金碧辉煌的佛寺,然而亲眼看到样子、发现并非如此。
诸将士渐渐来到了剩金寺大殿外。这时出来了个老和尚,瞧了一眼一群披甲执锐的大汉,便合十鞠躬低眉顺眼地道:“阿弥陀佛!”
朱高煦也合十回礼,走到大殿里面,看见菩萨前边放着一只功德箱,便摸出一串铜钱来,放了进去,站在菩萨面前拜了几下。
老和尚见状,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施主积德行善,必得我佛护佑。”
“借大师吉言。”朱高煦道,“对了,这寺庙为何叫剩金寺?”
老和尚道:“唐朝时,蜀中有一善人,路上拾得黄金十斤,便在龙泉山上修了一座石经寺;黄金未用完,接着又修长松寺、福庆寺;仍未用完,善人将剩下的黄金在此地接着修了一座佛寺,故曰‘剩金寺’。”
朱高煦听罢说道:“原来如此,这来历有意思。”
他只和和尚言语了几句,大伙儿没有在剩金寺逗留太久,很快就出来了,继续在这洒金坝边走边看。从剩金寺往南,大片的平坦土地,近处种着不少菜,远处一眼看不到头。不过西边远处,隐隐能看到山林了。
龙泉山这一段的地形很有意思,地形比较平缓,但很有层次;仿若一片放大的梯田坝子。
朱高煦等沿着上来那道陡坡边缘,继续往南走。许久之后,坝子渐渐变成了下坡路,乍看依旧一片平坦,但走起来能感觉出来在下坡了。坝子南边这一片坡,非常之缓和又宽阔,缓得叫人肉眼几乎看不出来,植被以荒草灌木为主;靠西的坝子边缘有一座院落。
而继续往南看,远处的山势就陡了,一道大山挡在天边,青绿的颜色十分浓厚,应该是一片茂密的山林。
“松林坡。”刘瑛遥指南面道,“末将的侍卫问当地人得知了名字。”
而朱高煦所在的这片缓坡,就好像洒金坝和松林坡之间的巨大豁口。
走了一会儿,朱高煦开口道:“刚才那老和尚说我积善行德,咱们要做好事、便要做到底,干脆把中军行辕设到剩金寺,战场移到洒金坝附近来。毕竟这边百姓和民宅都很少,比起太平场,能减少更多百姓的房屋损失和兵祸误伤。”
众将多在左顾右盼,观察周围的地形。
朱高煦稍微一停顿,又道:“我虽不懂佛法教义,但可以肯定我佛慈悲的意思,必不是让世人保护佛寺、却是怜惜人命。”..




大明春色 第三百九十二章 决战天府之国(7)
四川布政使司地盘上的天空,好像总是有云;天灰蒙蒙的,极难见到云南那种天是天、云是云的干净透彻景象。不过此时此刻,正中天的太阳、仍然从云层里努力地穿出了光芒。
朱高煦带着随从,已经骑马回到了太平场。气氛立刻热闹起来,到处都是军士,成群结队的骑兵在场口进进出出。这时朱高煦便很少开口了,路上遇到武将执礼,他也多是点头或做个手势回应。
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一面观察着自己麾下的这些将士,一面想得很多。以至于不知自己究竟走到了何处,但反正一定在太平场附近。
刚转过一道墙角,朱高煦便听见“噼里啪啦”一阵弦响。他循声看去,入眼处先看见一颗大榕树,那榕树树荫下,摆着一排木靶子。
树干上、地面上到处都插着箭羽,而靶子上却只有零星几支箭。刚才那一通射箭,那些弓箭手十分巧妙地避开了箭靶。
朱高煦见状骑马走到了将士们跟前,用马鞭指着那颗榕树问道:“树干才是目标?”
一群军士垂头不吭声,旁边一个年轻武将忙抱拳道:“王爷恕罪,这些军士以前不会射箭,实在太蠢了,怎么教也教不会!”
朱高煦皱眉道:“你们是哪一部?怎么好像没几个人会射箭的?”
武将道:“回禀王爷,末将是云南后卫的百户,姓名尹得胜。”
他接着又说道,“后卫以前在云南诸卫里,也算精锐的人马。可是去年朝里来了个叫黄中的武将、广西人,他从京师来到云南,调兵去护送安南国宗室陈天平;末将麾下的人马就奉命跟着去了。
后来黄中又跟了新城侯张辅,末将等也便到了张辅麾下,去打多邦城。那多邦城,末将一想起就要做噩梦,简直就是个坟场!末将麾下的弟兄被赶到那云梯上,上面是安南兵、下面是自己人堵着,两边墙下尸首堆得和山似的!
末将从多邦城捡条命出来,弟兄伤亡过半、折损殆尽。末将麾下都是云南人,卫所家眷全在云南府,没法补充兵源,就被黄中下令跟着四川卫所的人马回云南了。”
尹得胜一口气说了过程,又道:“咱们的千户所、百户所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末将回云南后,又得凑足一百余人正军,重新成一个百户队。
照军法,一家军户的正军死了,就让他的兄弟、堂兄弟或是同族兄弟填上名额。平素是不会有啥事的,因为不会出现一个队死了大半的事;补进来几个不怎么熟练的正军兵员,跟着训练一番又差不多了。可末将这回就不同啦,一下子补进来过半的庄稼汉,这才几个月,蠢得要命……”
旁边一个军士道:“小的不是庄稼汉……”
尹得胜怒道:“有你说话的份?王爷勿怪,这些人连规矩也不懂……你叫啥?”
军士道:“刘大根。”
朱高煦听明白了情况,便不与尹得胜计较了。朱高煦是清楚的,那拉弓射箭看起来简单,其实根本不是几个月能练会的事。
旁边还有个头发胡须都花白了的老头武将,弯着腰道:“求王爷勿怪尹百户,时间太短了哩。咱们回云南到现在才几个月时间。”
这么老的人怎么还没回家种地?朱高煦也懒得过问这些具体的军务了,并没理会。他径直说道:“你们这些人别用弓箭了,军需本就不充裕,你们是在浪费箭矢。一人发一把长|枪、或是刀盾。”
尹得胜抱拳拜道:“末将遵命。”
……到了当天傍晚,薛禄军距离太平场只有三十余里了,斥候禀报、他们正在构筑营地工事。
朱高煦连夜开始召集卫指挥使以上的武将,在瓦房堂屋里部署具体战术。诸将一致认为,官军的动向表明、薛禄不是做做样子,必定是铁心要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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