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她的声音很小,“于是你想利用我也好,凌|辱我也罢,我并不厌恶,反而更好受了……”
朱高煦心道:好像有些事是她自己要求的,怪不得朕。
段雪恨想了一下,沉吟道:“起初我是觉得有罪孽,圣上发狂时让我觉得受到了惩罚、能宽恕自己。后来我确实放下沐家的事了,可还是想圣上对我更过分残忍。或许圣上应该那样做,我才觉得自己有点用,回报了你的心意,少了亏欠?我也说不清楚。”
朱高煦问道:“朕要去找绳索吗?”
段雪恨摇头,低声道:“圣上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寻常不好意思让别人做的。”
想做的事?朱高煦寻思了一会儿,竟然渐渐觉得刺|激起来。段雪恨已经跟了他好些年了,没想到他此时还能有心口“扑通”直跳的感觉。
大明春色 第七百一十八章 软弱
三月初皇贵妃沐氏要生产了。朱高煦回到了后宫,守在东一宫;不过按照经验,男子不能进产房、否则对孕妇不吉。他只能在外面听动静。
皇贵妃宫里先是召来了许多女官宫女,还有几个接生婆。不料从白天到半夜,沐蓁依然没有生下孩子。朱高煦又下令太医院的医官,连夜入宫待命。
后来朝|鲜国来的贤嫔朴氏来到东一宫,上奏说,朴家起初想让她进朝|鲜国王宫、便从小教习医术,她可以帮忙。朱高煦遂特许她进入产房。
他在东一宫一夜未睡,守到了天明。直至次日上午,产房里面的人终于禀报:皇贵妃生下了一个皇子。
朱高煦听罢,长松了一口气。他等了一会儿才走进产房。宫女抱着孩儿送过来,他抱在怀里,仔细瞧闭着眼睛哭的孩儿,顿时产生一种难以言表的亲近感。
他转过头,对沐蓁说出了早已想好的名字:“他就叫瞻圻,蓁儿觉得如何?”
沐蓁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点了一下头。
按照太祖给子孙定下的规矩,瞻壑瞻圻这一代子嗣,都要用带土旁的名字。宗室子孙非常多,找到一个合适的名字并不容易。而这个“圻”字,有边际界限的意思,很合朱高煦的心意。
他对沐蓁好言了一些安慰的话,又派宦官去黔国公府,告知皇贵妃生下皇子之事。
……皇贵妃生下皇子,在宫里是一件大事,当天就几乎传遍了整个皇宫。有鉴于太祖、太宗两代皇帝的皇位继承问题,连朝中大臣也十分关注。
有一个几乎快被人们忘记的人郭嫣,她听闻这个消息,也是五味杂陈。郭嫣已经能揣测到,妹妹以及整个郭家的压力。皇帝妃嫔成群,通常不止一个皇子,有了次子很寻常;但偏偏是沐家女儿生的皇子,这才不一样。
这便意味着,郭家的人,更不愿意郭嫣继续在皇宫里、给皇后添堵。
郭嫣最近一个月,当然过得不好。
她作为皇后的姐姐,在宫里是不会缺衣少食的,也没人敢为难她;天气好的时候,白天她还能去御花园里走走,日子并不艰难。郭嫣在娘家时有过一段比较拮据的日子,所以眼下的锦衣玉食,她不会觉得起居用度差。最折磨人的,大概还是心境。
对未来的忧心,让她许多个深夜无法入眠。
年纪轻轻去凤阳皇城幽居,没有家室、没有孩子、没有亲朋好友,也无任何指望,那边住的大多是年老的宫女宦官。想到那样毫无生趣地、要过完漫长的下半辈子,郭嫣便不寒而栗。
她会因为内心的烦躁不安,而殃及侍候她的宫女。宫女们畏惧皇后的地位权势,不敢当面顶撞,却在背后说郭嫣的坏话。这院子里的人,一度关系很糟糕。
有时她会伤感消沉,念及朱高炽在位时的光阴,那个很胖的太子、皇帝,曾经让郭嫣很失望;但而今想来,高炽在时的日子,还挺好的,至少不会让郭嫣全无指靠。
有时她心里充满了愤怒与戾气。
儿子瞻垲的罹难,不仅让她对马恩慧一党、以及其他有嫌疑的人充斥着愤恨,更让她愤恨这个世道!因为郭嫣渐渐也明白了,洪熙朝廷的崩|溃,才是一切的根源。她只不过是在巨浪般的天下大势面前、随波逐流罢了。
眼前的绝望,让她对自己娘家也产生了恨意。因为庶出的身份,她想起了从小在家里遭受的不公;因为她是“废太子”的夫人,现在又遭到了他们的嫌弃与抛弃。凄冷的长夜里,她忍受着内心不平的吞噬。
郭嫣平素无所事事,现在最要紧的事,便是反复苦思、怎么改变逐渐要注定的命运。
她微妙的唯一机会,来自于当今皇帝朱高煦;在此之前,她对妹妹提出那个要求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而今唯有坐在皇位上的朱高煦,才是决定一切的人!
不过具体怎么办,她并未筹谋妥当。从上个月到现在,郭嫣日夜思索的,正是此事。
郭嫣思前想后,想得非常细致。她拼尽全力琢磨着朱高煦这个人,希望能找到他的某种弱点。如同妹妹郭薇,弱点就是对郭嫣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愧疚感,所以才会答应让郭嫣面圣、这样的要求本来毫无道理。
从朱高煦干过的事去揣摩,他似乎有一种很偏执的欲|望,便是越不该碰的女人、他越想碰,越不该做的事、他越想做。他好像在发|泄着甚么,反抗着甚么,造成了似乎很扭曲的心思。或许是生为先帝次子、能征善战的皇子,以前他面对的压力太多了?
郭嫣与朱高煦没有太多接触,不太清楚缘由。她只是从朱高煦册封的那些女人来揣测的。像妙锦,郭嫣以前也叫过她小姨娘;还有尼姑,青楼(富乐院)歌妓,甚至于马恩慧、可能与他也有不寻常的关系。除了父皇母后指定的正妻,以及沐家的联姻,朱高煦那些妃嫔,有几个是正常的?
郭嫣不能不产生了一种幻想,她自己的身份,也很特殊。如果真的有用,郭嫣以此时此地的处境,是愿意妥协的。
但是郭嫣更仔细地思量,又觉得一切太迟了。如果再早一点,以前就开始慢慢铺就这一条退路,或许还有可能。但现在才做,恐怕只会自取其辱!
因为朱高煦极可能会感觉到,郭嫣是在揶揄他干的不道德之事;他会产生被鄙视、贬低德行的不好情绪。所以郭嫣细思之下,觉得这个法子会适得其反。
当她充斥着戾|气、苦思良策绝望无助之时,有一回竟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朱高煦不怜悯她,她便想到藏利器,趁面圣的时机攻击朱高煦!
朱高煦的身强力壮,而郭嫣力弱,也不可能找到有杀伤力的武器、最多就是簪子之类的东西,她也知道不可能成功……但是会托郭家人下水!郭嫣有报|复冲动,报复他们那些自|私自利的所作所为。
不过人心里的恶,多半也只是想想而已。
郭嫣刚产生这样的念头,片刻之后就放弃了;恐惧与软弱,瞬间反噬她的内心。
她觉得女人太软弱了,即便走投无路,也会被暴|力恐吓住。她要是真那样做了,必定会遭受愤怒的皇帝暴|力的报复;一想到那些酷|刑,郭嫣便不寒而栗。
稍许冷静之后,郭嫣又想到,妹妹的愧疚、父亲多多少少的恩情。就算郭家人待她不公,总比世上那些不相干的人好。在这个冷漠的世上,报复亲近的人、让那些陌生人议论辱|骂,究竟有甚么意思呢……
就在这时,有个宫女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说道:“禀郭夫人,皇后娘娘来了!”
郭嫣收起出神的思绪,走到院子里,果然见妹妹已经走了进来。她一边上前见礼,一边有点担心起来。昨天沐氏才生下皇子,今天妹妹郭薇就来了;妹妹会不会食言,不愿意让郭嫣面圣了?
郭嫣将皇后迎进客厅。皇后让身边的宦官宫女都止步,留在了外面。
姐妹俩分上下入座,郭嫣道:“我叫人上茶。”
“不用了。”皇后道。
郭嫣便沉默下来,等着听妹妹想说甚么话。
皇后果然主动说道:“最近圣上要册封朝|鲜人李氏为庄妃,沈氏为庄嫔。在此之前,圣上应该会来坤宁宫与我商议;以前圣上纳贤妃、淑妃等人时也是这样,多半还会提前回来。如果这次也一样的话,我便请圣上一道来御花园走走。那时姐姐来御花园,就能面见圣上了。”
郭嫣忙问:“哪天?”
皇后道:“现在还不好说,到时候我派太监黄狗过来,提前告知姐姐。”
郭嫣答应了下来。
皇后又道:“万一圣上没有专门来坤宁宫,又或是来得晚了。此事便暂且作罢,我再找机会让姐姐见他。”
郭嫣听罢,点了一下头。
皇后又嘘寒问暖了一番,大抵说的都是缺不缺用度之类的。但郭嫣觉得这些话,只不过是客套话罢了;她现在最需要的,根本不是那些身外之物。
不过皇后似乎只有说那些话,否则无话可说,她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郭嫣想起姐妹俩出嫁之前的情意,虽然会争抢东西,也会吵架,但没有现在这么生分;出嫁之后,姐妹之情好像已经变了太多,各自在意的东西都不一样了。这世道,似乎连最亲的情义也能撕得支离破碎。
待皇后离开后,郭嫣才意识到其中一个细节,面圣的地方是御花园。
御花园那个地方并不隐秘。皇宫很大,人却也很多,几万人在这里活动,到处都是耳目;真正算隐蔽的地方,只有在屋子里面,而不是花园。
妹妹会不会已经察觉到,郭嫣那种不顾一切的打算?郭嫣无法断定。不过她渐渐明白,妹妹温柔善良的表面下、并不是个毫无心思的人,妹妹只不过是看起来不太精明而已。.
大明春色 第七百一十九章 狠心
春光明媚,万物恢复了生机。这阵子,朱高煦想起了在云南的一段安稳日子,每天有很多时间、可以做想做的事。最大的不同之处,大概也是心境;现在受到的威胁和压力,显然没那么大。
皇权与道德上天产生了关系,世间规则又是上下尊卑等级森严;何况现在朱高煦还掌握了军|队,任何人想威胁皇权、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当初他在云南时,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
他主要部署了一些海外的事情,与沈家也有几次书信往来。
而今天下午,朱高煦决定早早回后宫,与皇后商议扩充后宫妃嫔的事。
在坤宁宫见到郭薇时,她穿着黄色的常服、头上戴着凤冠,手腕上戴着那枚“天作之合”的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朱高煦感到微微有点异样。
郭薇不召见妃嫔或诰命夫人时,平素不爱穿皇后礼制的衣裳。那种服饰虽然规格很高,但重点并不是让女子更漂亮。郭薇爱穿浅色飘逸的襦裙或罗裙,那样的打扮显得年轻,让她看起来不像个生养过孩子的女人;不过有时候她也会跟着姚姬学,似乎想更妩媚一点。
时间还早,夫妇俩在坤宁宫的正殿里,坐着喝了一盏茶,谈论了一阵册封妃嫔的事。
这时郭薇说道:“妾身许久没去御花园了,今日天气挺好,圣上陪妾身走走罢?”
朱高煦双手一拍大腿,人便站了起来,痛快点头答应了。他心道,难怪郭薇今天这副打扮,原来早就准备出门。
“圣上……”郭薇的声音道。
朱高煦转头看时,见她漂亮的小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便问道:“何事?”
郭薇终于说道:“妾身照圣上旨意,要送姐姐郭夫人去中都。姐姐想见圣上一面,一会儿圣上在御花园见她如何?”
朱高煦沉默片刻,便点头道:“好。”
与郭嫣见一次面,无非花点时间,朱高煦不用一定拒绝。只要他能够妥协的事,一般都会依着皇后郭薇。毕竟朱高煦正大光明地、同时与别的女人在一起;或许此时的世人觉得理所当然,但他还是很有感触的。
他以前有个长辈挣了不少钱,在外面找了个小的。那长辈的老婆多次在公开场合、对亲朋好友倾诉她的内心,说要等那男人走不动的时候,从梯子上把男人掀下去摔死、让其不得善终。.
但在这里,朱高煦与郭薇仍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心里难免觉得郭薇贤惠,所以有回报意愿、对她很能妥协。
不过在御花园与郭夫人见面,郭薇可以不用事先告诉朱高煦的。朱高煦隐约感觉,沐蓁有了瞻圻之后,郭薇好像更加小心谨慎了。
一行人簇拥着朱高煦夫妇的车驾,来到了皇宫西北角的御花园。朱高煦走下御辇时,果然看到了郭夫人。
郭夫人跪伏在地行大礼拜见。朱高煦上前做了虚扶的手势,叫她平身。
皇后郭薇说道:“妾身先到林中走走,待郭夫人奏事毕,妾身再来陪侍圣上。”
朱高煦点了一下头。郭薇便给太监黄狗递了个眼色,带着随从向林中踱去,只留下两个宫人、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这御花园与皇宫同时修建,成于洪武年间,里面栽的各种乔木已经很高了。而乔木之间用砖石铺就,并有宫人清理杂草和树叶。所以这里乍看微微有点单调,但是比一般的树林又更洁净。偌大的树冠,让砖地上很阴凉,阳光只能从树叶之间投下斑驳的光。
鸟雀藏在树梢之间,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这里却仍然显得很宁静。不时就有宫人从路上经过,人们都不敢喧哗。
郭薇已经向前面的一座水池和假山走去了,那假山上堆砌的奇石与熔岩石、不知从何运来,反正在直隶见不到。朱高煦这时才记起,他与郭薇的初次见面,就在那座假山旁边。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郭嫣。
估计因为高炽去世的事,郭嫣懂得习俗,所以她的衣裳颜色很素净。浅青色的上衣、素白的长裙,身上也没甚么首饰;不过衣裙的料子很好,柔软而轻的丝绸料子,泛着收敛的光泽。朱高煦见过不少女子,所以看得出来,郭嫣脸上看似素净、却细心地施了淡妆。因她的寡居身份,涂脂抹粉显然不太恰当。
“咱们边走边说。”朱高煦慢慢向前走动,表现得还算和气。
俩人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默默地走了一会儿,郭嫣似乎在酝酿着说辞。
现在几乎所有人面对朱高煦之时,应该都非常耗费精力与心思;人们会事先准备,交谈时也非常拿捏分寸。朱高煦对此已经习惯了,有了对几乎所有人的生杀大权、让大伙儿觉得伴君如伴虎,他有甚么办法呢?
果然郭嫣终于开口道:“有一件事,不知圣上是否知晓。圣上大婚之前,当时的汉王妃人选,本该是臣妾。”
朱高煦顿时转头看她,她的脸有点红、有些紧张,又露出了哀|怨般可怜的神情。
郭嫣轻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后来因臣妾非嫡女,圣上娶的人才是臣妾之妹。一切都是命罢,唉。”
“哦……”朱高煦发出一个声音,实在不知怎么回应。
现在说这些,还有甚么用?
以朱高煦当时的身份,正妻娶谁、完全是父皇母后说了算,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新婚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娶的是个甚么样的人,对他来说,选谁好像都是一样的;他确实事先在这御花园见过薇儿,不过当时并不知道那个小娘是谁。
朱高煦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用父母之命来搪塞郭嫣的哀怨。毕竟她说这些话,不是要朱高煦解释;只不过是为了博取同情吧?
这种示弱的态度,没让朱高煦反感。总比她上来就抱怨要好,比如质问朱高煦、害死了她的男人和儿子。
“圣上。”郭嫣在侧后唤了一声。
朱高煦站定转过身,见她正大胆地抬起头看着自己,因为她比朱高煦要矮一些。郭嫣在发现朱高煦似乎无动于衷之后,看不出她是甚么样的心情。
郭嫣隐隐吸了一口气,说道:“故臣妾并不怨恨圣上,只是失落。您明白臣妾的心么,相信么?”
朱高煦沉默了稍许,点头道:“朕相信。你也要相信,废太子总归是朕的亲大哥,中都失|火之事,绝非朕的意思。”
郭嫣轻轻摇了一下头,又点了头,用哀求的语气道:“当然信……臣妾这样软弱的妇人,对一切都无能为力,心有不平、可能还有点羡嫉,但最想要的是好好活下去。”
朱高煦沉吟了一会儿。他之前已不太关心、这个已经丧失了所有实力的郭嫣,现在才临时去想此中干系。
把郭嫣送去中都,此事其实也不是他的意思,而是皇后与郭家的意愿。但是,此前朱高煦确实叫司礼监安排人看着她,免得出甚么意外;于是才促成了郭家的意愿罢?
朱高煦清楚了他的责任,也不想推诿到薇儿的头上,他便放弃了辩解。
这时他开口道:“郭夫人去中都既能好好活下去,也能得到世人的称赞(守陵)。朕会下旨,让中都留守司的人,准许武定侯府、皇后派人去中都与你见面,以免你遭人为难。”
“圣上……”郭嫣的脸变得苍白了。
朱高煦好言道:“武定侯是朝中勋贵,薇儿又是朕名正言顺的皇后。你是郭家的人,无论住在何处,也不会受到亏待,不要太担心了。”
郭嫣咬了一下嘴唇,忽然说道:“你好狠心!”
朱高煦没吭声,他好像默认了郭嫣的评价。
在他看来,这个世上总有不公、总有牺牲品。那些失败的人、被边缘化的人,难免丢掉性命,或是因被掠|夺而生计艰难、丧失尊严。完全公平合理的世道,大概只有理想家们在书籍里写的乌|托邦了。
即便身为皇帝,号称恩泽天下,但大明朝包括隐户和妇孺,可能已经有上亿的人口,他真的有能力、可以惠及所有人吗?
朱高煦转过头,对后面的宫人道:“请皇后前来。”
宫人道:“奴婢遵旨。”
等郭薇等一行人过来见礼了,朱高煦便陪着郭薇继续在御花园里散步。走到了那座假山旁边时,朱高煦便驻足不前,若有所思地观望着那座假山。
他转头看郭薇时,俩人对视了一眼,好像都想起了甚么。
朱高煦问道:“皇后那身大小不合适的衣裳,后来放哪儿去了?”
郭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自然要还的……圣上竟记得那么久的小事。”
朱高煦笑道:“怕是忘不了。”
郭薇轻叹道:“蓦然回首往事,居然已经过去了八年之久,却又好像没过多少日子。”
朱高煦道:“世上最公平的事,怕只有这个、让人觉得短暂的数十年人生了。”
郭薇忙道:“圣上必能万寿无疆。”
朱高煦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大明春色 第七百二十章 团龙日月图
大明朝东海的季风,在三四月间是偏北风,这个季节从大江下游航行曰本国、船只是逆风航行,并非最好的时间;如果等到五六月间,季风会变成偏南风,航行曰本国变成顺风,那才是最好的时机。
然而朝廷考虑到别的因素,三月中旬便下令、前往曰本国的水师一部准备离岸了。虽是逆风,不过船队仍能以“之”字形航行,只是航行速度会变慢。
外金川门西边的龙江港,今日热闹非常,不仅有军队和朝廷里的人,还有许多围观的百姓。朱高煦也来到了城外,为大伙儿送别。
今天率先启航的水师,是前往曰本国的舰队,所载官兵只有数千人。船只最多的一支舰队是南下的水师,他们将去安南国、西洋,也会在本月出航。
朱高煦先在静海寺接见了率领这支舰队的正使侯显、以及出使曰本国的使者周全,两个人都是宦官。
侯显要做的事,是护送朝|鲜国使节回国,然后护送曰本国使节、明朝使团前往曰本国。
礼部官员与曰本国使节商议之后,双方已谈拢;明军水师不得轻易靠近曰本国海岸,应先派人禀报曰本国官员,得到准许后再让船队靠近、或遵照指示让使团乘坐曰本船只上岸。
周全的公开使命有三件,一是以大明朝廷的名义、去悼念死去的源义满,二是册封新的曰本国王源义持,三是提交明朝的要求,要曰本国政府尽快肃清倭寇。但是朱高煦告诉了周全另外一些密旨。
首先周全要考察,并搞清楚曰本国内的权力脉络、抵抗意志以及武备情况;其次要收集当地的金、银、铜、硫磺矿场的分布。
所以周全率领的使团三十人,人员比较复杂。使团里有文人官吏,有沈家商人(姚芳居然是首领),有工匠,还有曾在云南管矿山开采的官员,以及擅长格斗的护卫武将。
朱高煦在静海寺与宦官、官吏们谈论了一阵,赏赐了酒,并率众去了港口。
港口上吹着江面来的风,周围一片嘈杂。水师将士数千人,大多已上岸聚集,京营官兵送来了美酒,每个将士都能分到一大碗酒。附近还有很多围观的百姓和码头力夫,不过侍卫军设了岗哨,不准闲杂人等靠近。
朱高煦率众端着酒碗,来到了军队前面,他举起碗喊道:“朕祝官军水师弟兄们一路顺风!”
人群里一阵喧哗,将士们喊着谢恩、万岁等话,纷纷抱着酒碗行礼。
就在这时,船上的军乐奏响,众人都陆续回头观望。只见所有战船上,一面面蓝色打底、黄色图案的“团龙日月旗”升起来了,那团龙图、与朱高煦袍服上绣的团龙几乎一模一样,龙盘成一个圆形;而在团龙图中间,是太阳和月亮的图案,象征着“明”字。蓝色的旗面,既可以认为是大明皇权受命于天,也可以认为是大海的颜色。
这种旗帜是第一次出现。因为朱高煦觉得舰队在海上、需要更醒目的官军标志,便自己设计了这样的国旗。
没一会儿,更让人们稀奇的事出现了。两边来了许多七八岁的小孩儿,大概有数百人,排着队伍朝这边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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