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绯红之月
顾维钧知道弱国无外交,最初的这种痛楚感受还是人民党施加给顾维钧的。顾维钧到现在总算是完全明白章瑜为什么会嘲笑法律条文。强国绝对不是靠法律条文支撑起来的,靠的恰恰是这些根本不相信法律条文的这些人支撑起来的。
“赳赳武夫,国之干城!”顾维钧现在明白为什么诗经里面如此赞美军人。在这个军人已经几乎是耻辱代名词的当下,人民党几乎是清一色军人出身的领导阶层让军人这个称号再次获得了真正的荣耀。
顾维钧忍不住再重复了一次,“为了坚持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我们甚至会和美国开战?”
章瑜一点都没有顾维钧这些悲秋怀春的闲心,对这个愚蠢的问题,章瑜很简单的答道:“这不废话么?!”
1917年1月1日中美建交的消息震动了世界,或者更准确的说震动了英法日三国。就如同中法两国代表秘密谈判让美国感到不安那样,中美的协议也让法国感到不安。如同人民党所预料的那样,英国人已经知道了中法之间的单独协议。
对于法国很有可能在近期内得到五万名中国劳工的消息,只能用羡慕妒忌恨来形容英国此时的心情。不过这是一个中法之间的单独协议,既然人民党没有加入协约国,人民党对协约国就不存在任何义务。英国甚至没办法用列强一致的原则来要求人民党同样向英国提供劳动力。
中美建交的消息更是刺激了英国,美国和中国签署的备忘录虽然是一个秘密条约,对于英国人来说也不是什么不可能获得的秘密情报。如果人民党真的践行了这个备忘录,对协约国是好事,对英国却未必是什么好消息。这意味着美国方面的“国际影响力”大大增加。
英国国内只能催促本国公使尽快与中国达成建交协议,这有这样才能正式向人民党提出各种要求。
然而人民党却没有立刻与英国达成协议,到了1917年1月4日,人民党政府与法国正式建交。双方在建交时达成了密约,一旦中国加入协约国,法国就将允许人民党军队进入北越国与老挝,同时支持人民党在印度支那的各种商业利益。在协约国战胜同盟国后的一年内,法国将越北国与老挝移交给中国“保护”。
同时双方签署协议,人民党1917年2月前向法国提供首批五万名劳工,到法国农场和工厂工作。根据具体情况,法国有继续向人民党请求扩大劳工的权力。法国保证这些劳工不会上战场,而是在法国后方工作。法国与人民党共建了一个委员会作为协调与监督协议的具体实施过程。
把英国晾在一边,人民党与协约国成员法国勾搭连环,与准协约国成员美国明目张胆的合作。英国公使发现自己完全不得要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中国人始终不肯与英国达成协议?最后英国方面找到了章瑜,要求章瑜解释人民党这种行为的原因何在。
章瑜拿出地图,指着中国和印度的边界问道:“我们不知道英国单独圈定麦克马洪线到底是什么意思?”
“麦克马洪线”的事情英国公使都不知道。但是英国公使很清楚英国一直在渗透西藏的事情。既然人民党这样态度强硬的提出这个问题,即便人民党甚至没有进入西藏地区,英国公使也赶紧电告国内。英国外交部大费周折总算是弄明白了麦克马洪线的事情。结果很快就确定了,英国表示取消麦克马洪线。在中印边界问题上,英国将会在友好的条件下与人民党签订协议。
商量完这个问题,英国公使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不知道人民党对申请在英国租界避难的有什么看法?”
章瑜笑道:“如果有些人自称政治犯,说受到政治迫害所以跑去你们英国那里。这种事情是说不清的,英国愿意怎么处理他们就怎么处理他们。我们也不愿意弄得大家都下不了台。不过如果这个人是个刑事犯,我们绝对不会放过,希望能和英国方面达成刑事犯引渡的协议。”
英国代表点点头,这个要求也实在是很合理。他接着问道:“现在有人请求人民党释放蔡元培。请求我们英国庇护这个人……”
章瑜刚听到这里,立刻很不礼貌的打断了英国公使的话,“这个人是刑事犯,是个杀人犯。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处决他,所以希望英国方面不要再为一个杀人犯求情。”
赤色黎明 189章 蝴蝶的翅膀(六)
浙西审判与处决准备都是公开的,处决冯国璋等北洋众人,没人敢吭声,更没人来求情。蔡元培被判处死刑的消息传出之后,中国的文人们可就热闹起来了。
冯煦沈曾植这些“文史研究所”的老派人物当然不敢吭声,而且他们这类家伙心里面只怕还是比较高兴也说不定。
凡是新派文人,以上海的马相伯为代表的“教育救国派”,到一度起来造反的陈独秀,还有北京李大钊那帮人,湖南的杨济昌等人都纷纷写信向陈克或者人民党请愿。最神奇的是尚且在牢里面关着的黄兴、宋教仁也试图通过各种渠道向陈克情愿。两人不顾自己还是囚犯的现实,吆喝着愿与蔡先生共死的场面话。
人民党真的没想到杀个反革命,国内的文人反应这么强烈。最后严复都不得不很含蓄的写了封信给陈克,说:“最近日日有人拜访,为孑民说情。不胜其扰。”
面对几乎无孔不入的游说,政治局在这种强大的压力下不得不请陈克出来拿个主意。陈``克一开始觉得是不是宣传工作不力,他问章瑜,“蔡元培所作所为宣传出去了么?”
章瑜也挺委屈的,“我最近哪里有时间管宣传部?不过工作都已经布置下去了。我让宣传部的同志们调查了一下,各地该宣传的都宣传到了。谁知道这帮sb文人怎么想的。”
陈克知道章瑜不可能在这等事情上说瞎话的,他心里已经大概有了个谱,“他们这是要救反革命,还是准备救文人?这个问题大家分析过么?”
“救反革命还是救文人?”同志们真的没有考虑过这等问题。人民党素来轻视甚至歧视旧文人,这都谈不上是秘密。尽管在人民党里面充斥着在旧时代里面受过教育的人,不过这些年同志们都与人民站在一起革命,时时刻刻谈论的都是群众路线,发动群众,为广大劳动人民服务,劳动最光荣。根本没人有空与那些二货文人打交道。更不用说地方工作中的斗争里面,斗争维护宗法制度的文人是常抓不懈的工作。
在这么一个氛围里面,文人几乎被全体打上了“不可信,不可用”的标签,加上人民党所向披靡,根据地的扩大导致了工作呈现几何式的井喷。人民党就更没有心思和力气搭理文人,谁也没想到全国上下的文人居然因为蔡元培的事情试图联合起来。
路辉天左看右看,见每个同志都一副意外的脸色,他问道:“有谁负责调查这件事么?人民内务委员会就没动静?”
中央办公厅主任任启莹笑道:“最近工作重点是反腐,反怠工,根本没人管这档子事情。而且这帮文人也没有真的串联,他们是通过各个渠道向我们这里递话,然后在递话过程中逐渐串联起来的。家父一个小秀才,多少年没见过的所谓同门同派的人都来找他。让他烦不胜烦。想来各位也都是一样的。”
任启莹说是没调查,实际上总结的颇为到位。其实人民党这些中央干部们早就把蔡元培抛在脑后了,杀了几十万反革命份子,谁会在乎杀这个满手沾满人民鲜血的大反革命。但是大家都没想到,多年未见,乃至于从未谋面的家伙们居然通过各种渠道就这么来给蔡元培求情。硬生生逼着人民党中央为此开了会议。
齐会深斟酌了一下,这才说道:“我家老爷子一个做买卖的,居然也被别人撺掇着掺乎到此事里面来。鬼迷心窍了!我收到湖南省委书记谢明弦的信,信里面讲,他为此事已经对党政军下了命令,谁也不许为给蔡元培求情的人通话。凡是这等人,统统不接待。”
陈克很清楚齐会深这也是想保住他老爹,既然没办法回上海去劝说自己的父亲,那还不如先在会议上把自家老爹骂一通,这样为后面做些准备。陈克倒是挺赞赏齐会深的聪明,至少这件事发展到如此地步,就不是简单的杀不杀蔡元培,而是人民党要与旧士绅们来一次斗争。这样的斗争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可真的不好说。
路辉天一直被认为是党内右翼势力,在斗争这根弦上绷的不是太紧。他忍不住问道:“这些人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章瑜笑道:“想干什么?想翻天呗!现在通过义务教育,咱们大量培训出全新的知识阶层,而且努力对整个中国都完成扫盲,乃至让每一个人都成为有文化、有知识的新型劳动者。那帮文人看在眼里,当然会急在心头。等咱们完成了这份工作,他们靠什么维持自己的身份?”
对这充满意识斗争形态的话,一部分同志没能立刻明白。倒是文化水平较低的宇文拔都立刻呼应了章瑜的话,他斗志昂扬的说道:“这帮人近些年越混越差,偏偏那点子臭德行一点都没变,读了几句臭书就自认不可一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看不起劳动人民,自己把自己当大爷看。早些年土改中间他们就和政府唱反调,后来有那么一阵子他们有试着歌功颂德。可那时候咱们不理他们,这几年他们是怨气越来越大,吆喝咱们人民党故意刁难他们。”
宇文拔都因为文化水平较低,为人诚实肯干,虽然没办法承担方向上的重任,却也是在各个地方的重要部门工作。常委虽然没他的位置,但是在政治局委员里面也是老资格。现在宇文拔出任组织部副部长,负责基层干部培训与选拔标准的制定工作。这番话说出来之后,倒也颇显水平。
而且宇文拔都很明显怨气极大,他继续说道:“那帮文人的还是喜欢高高在上的指点江山。幸好咱们人民党从组建起,就彻底废除并且严打幕僚,所有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工作前开会,工作后总结,谁出事追究谁的责任。那些通过考试进入人民党各级体系的文人因为看不起群众,又酷爱明着暗着指责别人,很快就被开除了大半,即便没有被开除的也都闭上了嘴埋头工作。所以我觉得章瑜同志说的对,这帮人根本不是为了给蔡元培求情,而是想翻天。尝试着夺回读书人的这点子地位。”
同志们原本是迷惑,后来任启莹倒给勾勒了一个大概的情况。接着又被章瑜那杀气腾腾的话给唬了一下。最后听完宇文拔都这番恼怒的陈述,整个事情大概基本有了眉目。不过心情放松之下见宇文拔都急火攻心的模样,同时又觉得那些文人未免太不自量力。不少同志竟然笑出声来。
宇文拔都以为同志在笑他,虽然宇文拔都可以蔑视那帮文人,但是在由努力工作的劳动者组成的党中央里面,他学历还是最低的同志之一。尽管宇文拔都这些年的文化水平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不过面对这些亲密战友形成的一种学历低的自卑感还是没办法清除。所以宇文拔都误解了同志们之后,干脆闭上嘴生气了闷气。
任启莹和宇文拔都做了好几年搭档,深知宇文拔都的脾性与心结。在宇文拔都提高文化水平的过程中,任启莹和他老爹出了大力。所以任启莹也是哈哈一笑,接着说道:“这帮文人猪油蒙了心。”
这话一出口,原本没笑的同志也忍不住带着恶意笑出声来,齐会深满脸恶意的冷笑几声,“拔都同志描述的太形象了,我这简直跟亲眼看到一样。”
宇文拔都其实早就知道自家毛病,此时也很快恢复了心情,他冷着脸说道:“现在基层一搞这个公务员考试,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把他们的屁话放到心里去,咱们得气死。”
同志们微微点头,然而目光转移到了陈克身上。如果只是单纯的情面问题,人民党大可置之不理。但是一旦把问题上升到文人阶层反扑,人民党就只能进行大规模反击。这么短时间内能够下达命令的只有陈克一人。
陈克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过了好一阵才说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咱们需要先调查一下。”
“怎么调查?一个个找人问得到什么时候?而且问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章瑜明显不支持这么温和的办法。
陈克微笑着说道:“调查的办法也很多,不过咱们现在有一个极大的优势。虽然可以说是极为武断的,不过无论调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都不会改变咱们对文人的态度。既然先确定了最终的立场,那么调查大可放轻松。”
章瑜立刻点头表示赞同,倒是路辉天觉得陈克的态度实在是过于强硬,他劝道:“无意义的激发矛盾无助于解决任何问题。”
“路辉天同志,我们人民党的本质是什么?”陈克问。
“无产阶级劳动者的先锋队。”路辉天对这些自然是立刻能够回答。
陈克重重的点了点头,语气也变的相当刻薄起来,“无产阶级劳动者们怎么可能会支持放过蔡元培?更不用说这帮人用的是什么借口。他们认为蔡元培是个有贡献的学者,文人。如果是这个立场,只怕劳动者也未必能够支持放过蔡元培。文人阶层试图重掌中国社会的主导权,只要我们人民党还在,这就是他们的千秋大梦!”
“但是强行激化起这样的矛盾来……”路辉天对此还是颇为担心。
陈克冷笑道:“他们要是不怕死,可以去段祺瑞那里么。段祺瑞作为北洋继承者,应该是很欢迎这些文人的。他们若是怕死,可以去王有宏那里么。只要在咱们解放区,他们就得面对这个现实才行!由劳动人民组成的统治阶级行列中,没有文人的一席之地。”
“对!新的统治阶级里面没有文人的一席之地!”宇文拔都大声赞成道,他其实早就想猛烈抨击与贬低那帮文人,却总是找不到适合的言语。听了陈克的话,宇文拔都觉得胸中的所有情感完全被抒发出来,他忍不住连声叫好。
章瑜不想让路辉天再絮絮叨叨的说些右派的话,他问道:“那怎么一个调查法?”
“找几个人同志和他们骂战。”陈克毫不迟疑的说道,“那些文人当下也有些报纸,咱们也有报纸。就当下发生过的事情,咱们实事求是的用大幅篇章介绍清楚。想来那帮文人肯定会反击。这样不就调查清楚了。”
说完之后,陈克忍不住笑起来,“也不能说这帮文人没有帮上蔡元培,这么搞的话,蔡元培还能多活几天呢。”
“说是骂战,咱们也不能真的骂人啊。”章瑜虽然是宣传部长,不过陈克插手之后他也得询问一下。
“简单啊。告诉那些文人,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谁比别人更平等。”陈克的话里面充满了恶意。
人民党里面大多数都是读书人,听了这文人才能说出来的尖酸刻薄的话,大家忍不住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宇文拔都虽然从不以文人自居,不过他工作经验丰富。更知道这话能够如何刺痛那些文人的“自尊心”。
“在河北,在东南,在武汉,在上海,找几个同志写文章。然后等着那些文人反击,我从来相信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除非是那些认为自己能够跃上文人阶层的家伙,否则没人会支持文人阶层再次获得高高在上的地位。另外,这次也是好机会,我们自己内部整顿也有了方向。除了反击文人阶层之外,我们自己要把有文化,有知识,与文人完全区分开。学文化。学知识,是为了更好的劳动,而不是去获得特权地位。”陈克快速布置起工作。
听了之后,宇文拔都忍不住赞道:“陈主席,你这判断实在是好!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陈克笑道:“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我在读书的时候,也是那种认为读了书就应该凌驾别人之上的混蛋。所以不用想,我自己就这么实践过。”
中央的同志们听了陈克的“玩笑话”,几乎都放声大笑起来。但是章瑜、路辉天、齐会深、任启莹都没有笑。他们几个都相信陈克这话绝非玩笑。
等同志们笑完,陈克说道:“这件事得有一个主抓的同志。我建议宇文拔都同志来负责此事。”
宇文拔都没想到陈克居然这样安排,他连忙说道:“我不懂做文章,这等事我是办不好的。”
“宇文拔都同志,你没想明白。现在恰恰不要你做文章,现在要的是你能够稳住立场。以一个劳动者的立场与那帮文人斗争。而且我们所要做的不是去说服或者嘲笑文人,而是去争取群众,争取劳动者。现在中央里面都是读过书,会写文章的。反倒未必能够说道群众心里面去。在这点上,我们都不如你。你就把住群众关心的事情,写出群众们的顾虑,写出那些读书人到底怎么唬住群众的。这些你肯定最清楚。”陈克说道。
如果不是陈克这么说,宇文拔都只怕会把这话当成一种嘲笑。但是陈克是从来不嘲笑同志的,所以宇文拔都总算是有了点自信。
而陈克接下来说道:“宇文拔都同志,咱们党内能真的对群众抱持着宽容心态的,你应该是最宽容的。这点我们真的都不如你,得向你学习。”
听了陈克这话,宇文拔都不知为何觉得眼睛一热。他连忙抹了抹眼睛,恢复了情绪。“我会努力把这项工作干……干完。”
“具体写文章有各地的同志,你弄好把关的事情就行。另外,任启莹同志要是有时间的话,也来帮帮宇文拔都同志。你们搭伙这么久,应该能够很好的配合。另外,任启莹同志,我也煽动你一下,那些文人可是看不起女性的。”陈克说完就笑了。其他同志也一起笑起来。
赤色黎明 190章 蝴蝶的翅膀(七)
浙江,杭州。周树人坐在书桌边,摸出了香烟与火柴。自打投奔了人民党之后,周树人发现自己的薪水虽然不升反降,但是人民党解放区内部的物价远地于其他地区。以单纯的购买力而言,他的工资还是提升了一些。周树人没什么嗜好,唯一能称为消遣品的就是香烟,以他现在工资每天可以随意抽。
点燃一根烟,周树人看着自己正在写的《中国小说史略》大纲。自幼文学就是周树人的长项,虽然因为父亲的缘故,还有为了生计,以及抱着“医治中国人身体”的心情搞了医学,但是周树人明白,自己真正喜欢的还是文学。
由于人民党的缘故,周树人转来转去终于回到了文学的道路上。加上写了陈克委托的文章,周树人重读了《三侠五义》以及其他小说后,就忍不住着手写了这篇研究论文。然而官方的工作好似没有停顿一般,现在为了对付文人,人民党的“骂战”选手之一就是周树人。
文稿上刚写完对《三国演义》的评价,“欲显刘备之《 长厚而似伪,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周树人缓缓的抽这烟,终于忍不住提起笔在诸葛上面加了陈克两字。
陈克对文人的尖酸刻薄绝对不能用“长厚”来形容,但是他随机应变,努力主导局面的机智,倒是颇似诸葛亮。而且在争夺群众方面,陈克也算是顺应时机。只要有机会联系群众,陈克就不会轻易放过。
周树人不懂军队,加入人民党这段日子以来,他并不能完全理解工农革命军为何战无不胜。不过在政治宣传上,周树人的确感受到了人民党与其他势力的根本不同。其他势力都认为自己高人民一等,人民党却是真正与人民站在一起。孰胜孰拜已经不用讨论,周树人只是对文人的未来感到忧虑。
这次试图营救蔡元培的人几乎遍布全国,反倒是江浙没什么人敢吭声。即便如此,最近也有人找周树人说项,希望周树人能够“帮蔡先生一把”。理由很简单,“毕竟蔡先生没有亲手杀过任何一人”“或者蔡先生只是受人蒙蔽”。
一言蔽之,就是“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
人民党的斗争方略看似复杂,形容起来倒也很简单,“贼就是贼,读书人偷了东西也是贼。若是有读书人认为他们偷了东西也不是贼,那么这读书人只是没来得及偷东西的贼。”
周树人当然知道读书人不满人民党的理由,也能猜到读书人看到人民党如此轻蔑的评价他们后的反应。那定会勃然大怒,奋起反击的。人民党等的就是读书人的这种反应。
周树人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他自己是嘲笑读书人的读书人。本质上周树人还是希望能给读书人留点体面的。可现在这些读书人自己弄到斯文扫地的境地,那就真的不能怪人民党心狠手辣。
但是,这么做真的好么?周树人很是怀疑。
中国的历史上,读书人是中国的脊梁,不管出了多少败类。总是有以死明志的,舍身求法的。就连陈克也评价过,“在中国数次文明灭亡的边缘,有多少文人前仆后继的为保住中国文化奋斗过。没有他们,就没有中国文化的延续。”周树人对此评价也深以为然。不过如果摧毁传统读书人的风暴是来自中国自身的时候,周树人就不敢确定这次谁能够坚持到底。因为人民党选择的战友是劳动人民。
又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周树人干脆站起身走到书房窗下。马上就是春节,即便是江南的庭院里也没有了什么盎然生机。这样的庭院倒也颇符合了周树人此时的心境。
在中国传统中,文人是一个阶层,他们或者在庙堂,或者在民间,士绅牢牢的把持了这个国家的命脉。哪一个王朝都要依靠士绅阶层来实施统制。但是在“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当下,貌似真的出现了一个试图终结这种体制的政治势力。
人民党选择了并未掌握知识的民众作为自己的盟友和战友,人民党的领导层或许出自文人阶层,却无一例外的都背叛了文人阶层。周树人看得明白,人民党自己按照自己的政治理念去教育人民,培育人民。同时态度坚定的把文人阶层作为必须铲除的对象。
文人阶层虽然未必能够理解人民党的态度,不过他们很直观的感受到了时代的变化。在人民党统治下,文人阶层遭遇迅速边缘化的命运。如果不是人民党当政,甚至不用假想此时建立一个新的王朝会如何“礼贤下士”,就拿已经覆灭的北洋政府为例。北洋政府就非常尊重文人。出身光复会的章太炎就经常在北京对袁世凯大骂,猛烈抨击袁世凯的很多政策。这种“不畏强权”的“名士风范”很被文人所推崇。文人么,当作帝王师!入则为相,出则为将。即便不能鱼跃龙门的金榜题名,也得能够在地方上说上话,主导一方的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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