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说了不要跟京城里那些人来往太多！”李郎中轻哼了一声。
姚瑶神色无奈：“师父……”
“好了好了，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怕是打算去京城了吧？师父给你准备点防身的玩意儿，到时候带着。”李郎中最疼姚瑶，虽然一开始说过不希望姚瑶和秦玥在一块，到如今还时常吐槽秦玥，但他并没有真的阻止过姚瑶跟秦玥在一起，曾经还拿出了唯一的一颗九转丹送给姚瑶，在明知姚瑶一定会送给秦玥的情况下。
“瑶儿，你去京城，能做什么？”姚大江神色很不安。
姚瑶拍了拍姚大江的肩膀：“爹，别害怕，我一介草民，没人管我去哪儿。舅舅一家都在京城里呢，我又不是打算去劫天牢。”
“万一到了问斩那天，那个臭小子被押赴刑场，你指定会去劫囚车，为师没说错吧？”李郎中开口说。
姚瑶轻咳了两声：“师父你别乌鸦嘴啊，事情远没有那么糟糕，我就去看看，到时候见机行事。”
不过姚瑶这么说，是不想吓到爹娘，她知道，李郎中说的情况，虽然可能性极小，但不是不可能，万一真发生了，劫囚车什么的，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到时候提前伪装好身份，不能连累家里人，别的也顾不得了。
虽然姚大江和宋氏满心担忧，但还是让姚瑶走了。这次姚瑶跟樊峻一起同行前去京城，梁薇和孩子就留在了姚瑶家中。
临行前，林放对姚瑶说，林松屾送了口信回来，说他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约莫这五六日的光景，就能回来了，让姚瑶不必担心家里。
姚瑶女扮男装的水平有了很大的提升，得益于她跟李郎中一起研究一个残缺的古方，做出来的真的可以易容的药物。虽然没有那么神，但易容过后，变张脸的效果初步达到了。
一路无话，两人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到了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中下旬了。
姚瑶没有直接去京城的姚府，而是跟樊峻一起，住进了樊峻在京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小宅子，这样方便行事。宋家人都在姚府，姚瑶若是去了，还得跟他们解释很多事情。
到京城的第一天，樊峻出去打探了最新的消息，回来告知姚瑶。
秦家人依旧在天牢之中关着，皇上并没有做出明确的决定，要如何处置他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人认为，秦家人跟其他反贼一起被处死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理由是，从一开始就定了罪，若是皇上要对秦家网开一面，早就把人放了。皇上始终不见温国公，也不允许任何人到天牢之中探视秦家人。
很多事情樊峻也清楚，但到了此时，心里还是没底。
“姑娘，万一到了最后，皇上真的食言，要让主子死呢？主子太优秀了，北疆国已经覆灭，皇上若是觉得用不上他了，只剩下忌惮之心，要趁着这个机会，把主子除掉呢？”樊峻拧眉说。
姚瑶沉默了片刻之后说：“皇上心机很深，他当初跟秦非白虽然有些事情没明说，但他给秦非白的暗示，最糟糕不过是秦家人被流放，最大的可能是贬为庶民。抓进天牢这件事，如果两三天就放出来了，可能是走个过场。但到现在还没放，可能别有用心，未必真的是打算杀了他们。”
“可我们赌不起啊！这事关主子的性命。”樊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是赌不起，所以再慎重也不为过。在不知道皇上意欲何为的时候，我们贸然出手，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有可能会毁掉之前所有的筹谋，让事情落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姚瑶面色凝重地说。
樊峻神色一震：“姑娘言之有理，不知姑娘认为，现在该如何行事才好？”
“要有希望，但同时做好应对最坏局面的准备。”姚瑶若有所思，“皇上不可能暗地里把秦家人给杀了，最糟糕不过是跟其他反贼一起斩首。你去安排，真到了那天，就去劫囚车。但这件事，一定要隐秘行事。其他的，什么都别做，我们静观其变。”
樊峻神色一正：“我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对了，现在那个替代秦非白的云凌，有什么问题吗？”姚瑶问樊峻。
樊峻思忖了片刻之后说：“这个倒是没听说过。三爷说云宥曾经跟端王有过来往，但这次端王谋反败露，云宥全身而退，所有的反贼包括端王在内，没有人提到他，有可能他们之间的来往只是书画会友之类的。至于云凌，他很出色，一直暗暗在跟主子较劲儿，个性有几分自负，别的没听说过什么。”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姚瑶点头。她只是觉得奇怪，在她看来，莫云齐并不是怀疑秦玥，只是趁着这个机会斩断秦玥的羽翼，但被莫云齐安排取代秦家大将军之位的这个云凌，难道莫云齐真的信任他？君心难测，姚瑶希望莫云齐如她先前所言，真是个明君，别最后一心玩弄权术，玩脱了把自己折进去。
姚瑶很快把云凌抛在了脑后，等她第二天再见到樊峻的时候，樊峻提起了莫紫嫣为秦玥做的事。
姚瑶并没有出言嘲讽莫紫嫣，只是叹了一句：“人要惜福，不然早晚会后悔的。”
姚瑶跟温煦风没有真正打过交道，但从宋思明那里听说过一些温煦风的事，对温煦风的印象还可以，她觉得莫紫嫣被赐婚给温煦风，若是不愿意，一开始就应该反抗拒绝，既然当时接受了，如今何必还要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呢？最后不仅得不到秦玥，又恶心了温煦风，莫紫嫣就算真嫁到国公府去，谁会喜欢她？
说得难听一点，莫紫嫣不顾一切疯魔了一样都要救秦玥的行为，不过是感动了自己，恶心了别人罢了。这不是爱情，是不该有的执念。
又过了两天，樊峻说该做的准备已经都做好了，让姚瑶放心。
天牢里面的一个牢头，曾经受过樊峻的恩惠，樊峻只是打听一下秦家人的情况，那个牢头就跟他讲了。没有审问，没有用刑，甚至都没有上枷锁铁链，只是被关在天牢最深处。中间莫云齐不曾召见秦玥，而秦玥从头到尾几乎没有说过话。
“我知道了，不是坏事。”姚瑶点头。
“姑娘要给主子传信吗？”樊峻问姚瑶。
姚瑶想了想之后说：“算了，这个时候，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严防耳目。温国公为秦玥求情，是人之常情，皇上应该不会怪罪迁怒，随他们去。”
“唉，再过几日，就是五公主跟温大公子的婚期了。事情闹到现在这样的地步，温大公子也是够倒霉的。”樊峻感叹了一句。
姚瑶神色淡漠：“与我们没关系。”
351.考验（二更）
进入七月，夏末秋初，正午时分依旧很是燥热，只早晚的风，多了些许凉意。
这天宋思明走出翰林院，出宫步行回家。姚府离皇宫不算太远，虽然有马车，但宋思明很少用，今天让六伯安排马车送周氏刘氏和宋思清一起到城外烧香去了。
他按照每日走的路，进了一条巷子，穿过去之后很快就到家了。
结果刚进巷子，有个人突然出现，吓了宋思明一跳！
“宇泽，你怎么在这里？”宋思明愣了一下。
“我在等你，有事要问你。”魏宇泽说。
“去我那儿说？”宋思明说。
“不用，就在这里，说完我还要早点回家去。”魏宇泽说着，苦笑了一声，“我爹娘说要把我大哥二哥两家人都接过来，我一直在反对，根本没答应过，结果昨晚人就到了。现在家里全都乱糟糟的，我侄儿水土不服生了病，我得回去照料着。”
宋思明皱眉，不过也没有评价魏宇泽的家事，而是问魏宇泽找他做什么。
“秦玥的事情，你应该给二丫送过信了吧？”魏宇泽问宋思明。
宋思明愣了一下，没想到魏宇泽是因为秦玥的事专门找他询问。
宋思明点头：“我上月就给表妹写了信，应该早送到了，但我没有收到别的消息。”
“唉，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魏宇泽压低声音说，“就算秦瑄真跟端王勾结谋反，皇上把他斩了，放了秦玥，百姓只会说皇上圣明。”
“这些事，你我都做不了什么。”宋思明摇头。
“是啊，不过我本以为二丫收到消息，可能会来京城，有她在，事情或许会不一样吧。”魏宇泽微微叹了一口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各自的成长，魏宇泽越发觉得，姚瑶定然还有很多他根本不知道的本事。
“其实我也以为表妹会来，只是现在还没有。”宋思明说。
对于魏宇泽竟然关心秦玥的生死这件事，宋思明其实是有些意外的，毕竟算起来魏宇泽和秦玥是情敌。上月魏宇泽和宋思明喝酒，醉后还念着姚瑶的名字，说明他并没有完全放下对姚瑶的感情。但魏宇泽已经很克制，并且可以理智对待这件事了。
“我……”魏宇泽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凑近，在宋思明耳边说，“我跟云家的关系你也清楚，最近我与云凌见了两次，他因为刚当上大将军，有几分得意。我听他说话的意思，皇上早就想动秦玥了，这次这么好的机会，绝对不会放过。云凌说漏嘴，还说了一件事，皇上派人查抄了秦府，从秦家祠堂里搜到一样十分重要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云凌并不清楚，但云凌说他猜测那东西会影响到秦玥的下场。虽然我觉得不可能存在秦玥谋逆的罪证，但万一有人从中作祟的话……”
魏宇泽没有说下去，但宋思明知道他的意思。
宋思明眉头紧皱，面色凝重起来：“我知道了，如果表妹来了，你说的这些我会告诉她的。谢谢你。”
“我跟二丫是朋友，跟秦玥也是老相识了。我说的事情可能没有什么意义，但别的我也帮不上什么了。”魏宇泽摇头，“就这些，我回去了，你最近千万谨慎一些。”
“好，你也是。”宋思明点头，魏宇泽就脚步匆匆地穿过巷子，回家去了。
宋思明一边想着魏宇泽告诉他的事，走进姚府大门，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思明。”
是温煦风来了，就站在大门内一棵树下面，等着宋思明。
“温兄，怎么不进去坐？”宋思明快步走过去，请温煦风到前厅落座，六伯让人送了茶水过来。
“温兄找我有事？”宋思明问。
温煦风苦笑：“再过三日，我就要成亲了。”
宋思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莫紫嫣痴恋秦玥，闹得人尽皆知，温煦风摊上这桩亲事，不会好受。
“思明，若是你碰上这种事，会如何做？”温煦风问宋思明。
宋思明思索了片刻之后说：“我们身份处境都不同，温兄的心情，其实我无法感同身受。但如若是我，不管自愿与否，娶了妻，便好好过日子吧。不求十全十美，但求无愧于心。”
“过日子……”温煦风叹了一口气，“跟一个惦记着我表弟的女人同床共枕，这日子能过吗？”
宋思明认识的温煦风，谈吐出这样的话，虽然也没什么错，但宋思明还是感觉到了温煦风内心的烦躁和郁结。
宋思明不是个多话的人，对于温煦风和莫紫嫣的亲事，他只是安静地听温煦风抱怨了许久。
最后，温煦风离开，宋思明送到了大门外，转身回府的时候，想起这次与温煦风的碰面，微微皱眉。
温煦风从头到尾只是在说他不想要的亲事，并没有提过一句此时尚在天牢的秦玥的安危，他倒是提过两次秦玥的名字，只是在说莫紫嫣爱慕秦玥，语气中，分明已经生了怨。
晚些时候，周氏刘氏和宋思清从城外烧香回来，刘氏求了个平安符，带回来放置在香案上。
“娘，这是？”宋思明不解。
刘氏压低声音说：“这是给小白求的。”说着就叹了一口气，“虽然你跟二丫也不跟我们多说什么，但我们知道小白就是那个大将军秦玥，你二姑可是一直惦记着那个孩子呢，当初他也管我叫大舅母的，稳重懂事。谁能想到，那么好的人，竟出了这种事。你二姑这会儿不定多伤心呢！”
宋思明心中微叹：“希望他平安吧。”
第二天，隔壁温国公府的喜帖，送到了姚府，是给宋思明的，宋思明收了喜帖，说届时会去喝喜酒。
不止温煦风，其实温国公府没有人乐意莫紫嫣嫁进来。抛开莫紫嫣的公主身份不好伺候，莫紫嫣以前爱慕秦玥的事也不提，只最近都定了亲，莫紫嫣还那样不管不顾，温国公府的人都觉得这门亲事让人难堪。
但表面上，该做的事情，一样都不能少。温国公府张灯结彩，该送的喜帖也都送出去了。
温兆筠本就不喜莫紫嫣，从长辈的角度来说，这门亲事的确委屈了温煦风。而再过数日就是七月十五，反贼问斩的日子，秦玥还不知道会落得怎样的下场。温兆筠天天到皇宫门口求见皇上，风雨无阻，然而始终见不到皇上。
一桩让人不喜的喜事，和一桩让人心焦的悲事，交杂在一起，到了七月初六这天，温兆筠真病倒了。
七月初七，乞巧节，一个有着美好寓意的吉日。
公主出嫁，国公府迎亲，温煦风和莫紫嫣的婚礼办得很盛大。
宋思明带着妹妹宋思清前去国公府贺喜，已经跟宋思清熟识的温雨薇，对宋思清说，她一点儿都不高兴，也根本不喜欢莫紫嫣这个嫂子。
温雨薇没说的是，温煦风心中有人，是宋思清的表妹姚瑶。这也是上次温煦风醉酒，温雨薇才得知的。但如今再提，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是夜，温煦风和莫紫嫣的洞房花烛。
莫紫嫣对温煦风无感，温煦风对莫紫嫣厌恶，这对新婚夫妻最后心平气和地坐下，达成了一个协议，只做假夫妻，不圆房。如此，倒是暂时可以和平共处了。
温煦风新婚，天天去照顾病重的温兆筠，对于莫紫嫣，能避则避。
中间莫紫嫣出府三次，也没有人过问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姚瑶来到京城半月了，中间她曾出去过几次，到醉仙楼和茶趣阁坐半天，看到过魏宇泽从街上走过，并没有人认出她来。
七月十四日夜。
姚瑶手中的书，许久没有翻过一页了。明日到底会是什么情况，她现在也说不准，但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会轻举妄动。最不济，去劫法场，但绝不能去劫天牢。
因为这些天姚瑶一直在想，如果莫云齐并没有打算杀秦玥的话，那么他有可能是故意利用此举，来考验秦玥的忠心，看他是否沉得住气，以及他暗中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势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在明日天亮之前，一旦有人去救秦玥，反倒有可能害了他。
“小丫头，你跑这么远，让本尊好找！”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姚瑶神色一惊，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鬼面具，是她当初在汴城遇到的那位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