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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安化军

    看过一遍,李璋点头:“不错,能把地图绘制得这么详细,想来用了许多功夫。”

    石卫道:“杜太尉在时,对这些事情要求得严。我们不只是要把地图绘制得尽量精确,还要把契丹在那里有多少驻军,周边能提供多少粮草,能召集多少民夫,诸如此类,全部都要清楚。等到战时,参谋们便就可以根据情况,做出计划,以供指挥官参考。”

    李璋吃了一惊:“这些事情如何做?只怕契丹官员,也不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石卫道:“那就要想办法了。我们在河曲路,各种商队,山中猎户,经常有我们的人。他们只是打探这些消息,其余事情一概不做,一点一点收集。”

    李璋道:“那岂不就是细作?若被契丹人抓住,必然不会轻饶!”

    石卫摇了摇头:“太尉,也不能说是细作。他们确实经商、打猎,这些情况,只是顺便探听。太尉曾经说过,我们这些人做事,要遵纪守法,切不可引人注意。”

    李璋看看石卫,又看了看其他人,心中觉得怪怪的。自己这个机宜司主将,看来做的事情,还着实有些神秘。收集情报是个技术活,既要精确,还要不引起敌人注意,可不容易。

    与石卫一起,看着河曲路来的将领安排物品,李璋对自己要做的事情大致有了个了解。河曲路只是地方帅司,最初的主要目标是党项和契丹。党项被灭之后,精力就大多在契丹身上。当然,阴山以北的大草原也是他们的侦察范围,同样有关于鞑靼的情报。

    枢密院的机宜司不然,范围更广。现在最主要的目标是契丹,不再只是河曲路关注的大同府,更有河北路对面的幽州。其余的周边国家如吐蕃、喀喇汗国、大理、交趾、日本等等,都应该有专人关注。不过衙门初建,人手不足,现在只能关注契丹,其余的只能开始筹备。

    看着河曲路时的情报内容,李璋大致了解机宜做的事情,觉得头大。情报本就非常复杂,除了军情地理,还有朝堂政治,人事变动,各种各样的内容。要把这些事情都搞明白,需要多少人手?

    石卫道:“除了我们自己的人,最重要的,是要收集情报。比如有人到契丹去,便就要了解他的见闻,一一记录下来。特别是阴山以北的大草源,我们的人少,大多都是从商人那里收集情报。每有商队从草原回来,我们必然派人去接触,了解他们一路见闻——”

    李璋道:“何必如此麻烦,有人回来,让他们把见闻奏报一遍不就好了?”

    石卫连连摇头:“太尉,不能够这么做。这些商人,奸滑得很,让他们自己奏报,经常就是把挑些不紧要的事情,甚至是编些故事交差,大多信不过。我们派人,只当是街谈巷议,说些闲话,反而能够得到更多消息。多派几个人,才能够了解大概。经略西域时,对于更西边的地方,大多都是靠这种办法,从商人那里打听来的。只是一切初建,都还不详细。”

    李璋看着石卫,不由怔了一会。事情这样做,需要花多少精力?枢密院以前,就连契丹的南北两枢密院的官员任免都搞不清楚,许多王侯,甚至不知道名字,哪里会如此仔细?

    枢密院的机宜司,是按照河曲路的情报机构为蓝本建立,除了河曲路的几个官员,没有人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现在河曲路的官员来了,让李璋觉复杂无比。

    河曲路面对的只是契丹和草原,这么多人,搞了数年,大多都只是开始。换到朝廷,周边有那么多国家,这样做下来,要花多少功夫?

    李璋在屋里走一遍,听了石卫讲首,面色越来越不好看。这职位,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得多,可不是以前做管军的时候。




第156章 有些茫然
    回到官厅里,李璋喝了杯茶,觉得坐不下去。自己对于机宜司要做的事情不熟,随便一看,觉得不懂的事情更多,一时间不由得心烦气躁。最后没有办法,出了官厅,想了想,向一边的后勤司那边走去。

    李复圭得了消息,急忙迎出来,把李璋接到了自己官厅,上了茶来。

    请了茶,李复圭道:“不知太尉来有何事?”

    李璋放下茶杯:“在官厅里面,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事情,出来走一走。想起在河曲路的时候,你管了许多时间情报,便来请教。”

    李复圭听了笑道:“原来如此。太尉不必忧心,机宜只是要求细心,事事留意,不出差漏。现在机宜司,军官将领多是从河曲路调来,他们做此事久,知道厉害。太尉只要总其大略,有事命令他们即可。”

    李璋道:“今日河曲路来的人在那里布置,我过去看了一看,见做的事情实在是杂,又要从中理出条理来,非一般人能做到。杜太尉曾讲,国家大政,兴军伐战,机宜司事宜极重。我是从军的人,向来没有做过这些事情,着实是怕做得差了。”

    李复圭听了摇头:“是太尉的心思重了。只要放宽心,多留意庶务,事情并不棘手。开始的日子不需去管他们,只要立下框架,让那些将领自己去做即可。太尉从旁看着,一一记在心里,事情便就会慢慢熟愁。机宜不似他司,日常许多都是小事,从中理出条理,需年深日久才行。”

    李璋叹了口气:“以前在京城里,只听说河曲路大军对哪里作战,战无不胜,立了多少军功。现在才知道,一切都是靠运气。天下各路帅司,哪里有如河曲路这般,事事都做得如此仔细。”

    李复圭道:“杜太尉做事,一向喜欢仔细。只要有可能,什么事情都要搞清楚。最开始,河曲路的机宜司其实只是了解周边,熟知民情。到了后来越做越细,便就成了这个样子。”

    看看天色,李复圭道:“看太尉苦闷,不如我们去寻赏功陈待制,饮两杯如何?给太尉讲一讲河曲路的事情,知道下面的人怎么做事,不需过于担心。”

    李璋道:“如此也好。只是麻烦两位。”

    李复圭道:“太尉客气了。我们同衙为官,本就该相互帮扶,才能做得好。”

    一边说,一边唤了个士卒过来,到旁边的官衙去请陈旭。

    李复圭是世家出身,爷爷李若谷官至参知政事,父亲李淑童子出身,做过翰林学士。他自己是庆历年间的进士,后来跟在杜中宵身边,入朝为官。虽然家世显赫,李复圭也天资聪颖,精于吏事,只是其进取心一直强烈,驭下很严,与身边的同僚倒是关系良好。

    不多时,李旭到来。三个人结伴出了官衙,到附近的清风楼,叫了一个临街的阁子。

    点了酒菜,李复圭道:“以后我们三个同衙为官,正该互相照拂。京城里比不得河曲路,很多事情不同了。京城官员众多,不管做什么,都有官员议论,不比那个时候自由自在。”

    陈旭道:“是啊,现在枢密院里,事事都要讲规矩,我也觉得拘束。上面虽有太尉,还有许多使副看着。他们以前又不是带兵的人,许多事情不明白。”

    李璋道:“以前是带兵的人又如何?便如我一样,带兵多年,现在却事事不懂,汗颜得很。”

    李复圭道:“太尉不同,不过是因为现在带兵与以前不一样罢了。等到慢慢熟悉,自然一切都会好起来。再者机宜司与其他衙门不一样,主要是总揽大局,事情都是下面的人在做。”

    陈旭道:“是啊,枢密院的四个衙门,细务最多的就是机宜司和后勤司,不过官吏也多。主官只要抓好大局,下面不缺做事的人。最要紧的,其实是军令司。”

    李璋听了,道:“对了,今日为什么没有请军令司的赵太尉?”

    李复圭笑道:“太尉,军令司不同。不要以为都是枢密院下的一个司,军令司就跟我们这几个司一样了。军令司管的是各路帅司,还有全军的各个军,拟定作战计划,决定军队驻扎,重要无比。赵滋可不是我们几个人能比,地位还在三衙诸管军之上。这些日子,枢密院大事决策,诸位使副外,赵滋几乎从不缺席。今日去请,他必然也没有时间出来。”

    李璋听了不由有些不可思议,一样是司的主管,怎么相差这么远?前日后苑饮宴之后,这两日都没有人找过自己,却不知道赵滋竟然这么忙碌。

    看了李璋神情,陈旭道:“军令司其实是帅司的大部分,与地方相比,分出来的就是我们几个。当然,还有管钱粮的,独立于四司之外。全**情,都是军令司在管,这个时候哪有时间。”

    用杜中宵前世的话讲,军令司大致相当于总参谋部,虽然没有后世的总参谋部那么大的权力,也相差不多。不管是对外战事,还是国内军队驻扎,大规模的军队调动,各种演习军训,都是他们的管下。现在整训的时候,赵滋事事要问,哪里有时间出来饮酒。更不要说,现在的官员不齐,更加忙碌。

    李璋以前做管军,下面的事情管得很少。日常事务自然有吏人在管,只有非常事情,才会报到他这里。那个时候,军中的管理,最重要的就是简单。坐衙一日无事,是最好的。没想到现在完全不是那个样子了,事前要做计划,事中要监督,事后还要总结,这些衙门每日里不知道多少事情。很大程度上,不但是现在比以前的事情多了许多,还把原本是吏人做的事情,归到了官员身上。

    酒菜上来,听着李复圭和陈旭说着他们的观感,李璋觉得,简直像另一个世界的人。以前自己所熟悉的军中生活,跟现在格格不入。他们说的事情,自己既似曾相识,又一窍不通。

    饮了几杯酒,李璋道:“这几个你们在河曲路如何?闲来无事,说来听一听。”

    李复圭道:“在河曲路这几年,虽然忙碌,日子过得倒还充实。便以现在太尉管的机宜来说,杜太尉不似其他各种主帅,向来不用自己子弟。初开拓河曲路,还是在我的管下。那个时候,太尉让我做的事情,就是尽快掌握周边敌情。除了绘制地图,弄清敌军布置,还要知道官员任免,各个官员脾性。那时战事不断,做起来着实不容易。到了后来,还要知道党项和契丹的朝政。每隔一断日子,就要把他们的朝堂任免整理一遍,每个官员的家世、履历俱要搞清楚。”

    李璋道:“这些事情,如何做得来?自己去做,需要多少人手!”

    李复圭道:“初时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后来做得多了,慢慢觉得此事也不复杂。有了渠道,知道这些事情并不难。便如本朝的政事,甚至官员奏章,京城里时常有贩卖的,他国也相差不多。只要特别留心,并不需要派出专门人员,就有渠道知道。”

    李璋知道这些渠道是机密,外面不好说,他也就不问。其实说穿了没有什么,无非是宋朝与契丹的商贸,情报部门密切留意。也会有一些情报机构的人,做一些无关紧要的角色,参与商贸。他们一般就是到敌境去听去看,而不主动做职业外的事情,收集情报。

    杜中宵对情报机构的定位,就是收集消息,主要是心细,以前总结整理的能力。至于发展下线和暗杀之类的,从来不做。要需求,也会由其他的机构出面。

    这些平时汇集起来的消息,是战时做出决策的重要依据,最重要的是准确。对于李璋来说,这些事情闻所未闻,听着甚有兴趣。



第157章 不可松懈
    不知不觉就到了六月,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都堂里,几位宰执摇头蒲扇,议论着政事。

    王尧臣道:“以前为避免刺激契丹,河北的铁路没有修到边境。如果数年之后要对契丹用兵,铁路要及早修好。中书以为,过了黄河自安利军出发,一路北上,过真定府再到保州。枢府以为如何?”

    杜中宵道:“只有一条铁路,只怕还是不够。现在已经修到大名府,不如再加一条,从大名府出发北上,在武邑一带过建渡口。过黄河后到河间府,最后到信安军,直抵拒马河岸。”

    文彦博听了,摇了摇头:“如此修路,是明摆着要攻契丹了。”

    杜中宵道:“相公,现在这个时候,契丹还会以为能与本朝相安无事吗?”

    文彦博道:“不管如何,铁路不能修到契丹边境。这样吧,西边修到保州,东边修到河间府。如果朝廷定计欲要进攻契丹,再向前延伸就是,也来得及。如果铁路修到边境,契丹必然生事。”

    见杜中宵还要再讲,韩琦道:“文相公老成谋国,说的极是。事情一步一步来,不必一下子就把事情做死。先修到保州和河间府,定了攻契丹,只要几个月时间,就可以延伸到边境。”

    杜中宵想了想,道:“那便先如此吧。不过,要选好兵力集结的地方,预备粮草,早做准备。”

    王尧臣道:“大名府以北,水泽纵横,并不好修路。不只是黄河,其他河流想要架桥并不容易,只怕会有几个渡口。一有渡口,道路便阻滞,一路就不那么快了。东线不如从齐州出发,走德州北上,一路到河间府。到了战时,可以从京东路运粮草北上,比大名府方便多了。”

    杜中宵道:“此路也有必要。不过,从大名府出发,是为了大军能够统一调动,统一指挥。从齐州北上,就只是运粮草了。便于军事行动,应该是从大名府出发。”

    文彦博道:“此事重要,先让群臣讨论,再定路线吧。修铁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西线可以先动工,以后有余力了,再修东线即可。这两年整军,两湖又营田,朝廷财力不支,不能两线一起修。”

    杜中宵没有说话,明显不认可此点。朝廷开始整军,数年之后就要对契丹用兵,岂能不早做准备?

    韩琦道:“对契丹用兵,总还要一两年时间,不须要那么急。先修到保州再说吧。”

    田况道:“那便如此,先修到保州。等过一两年,朝廷有余力,再修东边的铁路线。与契丹作战不是等闲,一条铁路线,还是不够。”

    杜中宵勉强点了点头,道:“除了河北,还有河东。铁路修到代州,而后扩修雁门关道路,加强与朔州的交通。从朔州出兵攻大同府,要保证粮饷充足。”

    韩琦道:“此事可以。自占朔州,河东路大量兵马北上,经略使庞籍一直留意此事。”

    杜中宵点了点头,又讨论了一些杂事。张方平道:“近些日子天气炎热,向两湖去的禁军先暂停几个月,等到天气凉爽再南下。去的兵士都是北方人士,那挡那里的暑气,去了水土不服。”

    杜中宵道:“若如此,需吩咐将领,着意看着要走的士卒。这些人确定要离开禁军,在京城里没有事情,可不惹出事来。不如这样,先把他们调出城去,在附近驻扎为好。”

    文彦博点头,看看天色,道:“若没有其他事情,今日便如此吧。这样热的天气,早早回去躲一躲暑气。天气炎热,这些日子政事不多,两府议事,先停上段日子,天气凉了再说。”

    众人没有异议,各自行礼,离开都堂。

    走到路上,韩琦道:“今日无事,各位到我府上,饮两杯酒如何?花园里凉风习习,倒是舒畅。”

    文彦博几个人要回去歇暑,推辞掉了。只有杜中宵、张方平、张昇三人无事,跟着韩琦到了他的府上。韩琦家中人口多,府第比杜中宵的家还要大一些,后边一个花园,花园中还有一个池塘。这个季节坐在池塘边的凉亭里,凉风习习,让人身心舒畅。

    几个人落座,韩琦命人上了茶来,坐着闲谈。

    聊了几句闲话,韩琦对杜中宵道:“这些日子又是整军,又是营田,太尉用心公事,劳累了。”

    杜中宵道:“有什么办法?圣上命我到枢府,本来就是要做这些事情,怎么能够不用心?而且几年后对阵契丹,不是容易的事。现在用心,以后就可以轻松些。”

    韩琦笑着摇了摇头:“太尉,你真地想在整军完成之后北上,恢复燕云?”

    听了这话,杜中宵吃了一惊:“圣上对此事看重,朝中的官员不是应该都明白吗?”

    韩琦道:“许多事情,嘴上可以说,却不一定要真地去做。朝中官员眼里,大多数人可不是这么看的。契丹立国已久,幅员广万里,兵马众多,可不是党项小国可比。讨伐契丹,官员眼里,只是圣上说一说罢了,又不一定真地去做。两三年后的事情,哪个说得准?”

    杜中宵不由愣住,回想起刚才都堂里的情景,慢慢有些明白过来。自己是把皇帝的话记在心里,大军整训完成之后,便就兴兵北上。一切政事,都是按照这个节奏安排。但在其他官员,特别是中书门下的官员眼里,可未必如此。很显然文彦博就不认为,两三年后真地会北上。铁路修到保州没问题,本来就是要一条铁路通到边境,与契丹关系不好,便就开始修。但真按战时的需要,东边的也修起来,文彦博就没有兴趣。在他眼里,整军完成后跟契丹作战,只是说说而已,怎么会真地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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