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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风流人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瑞根
能是望族,好歹家境都不会差,而且累积多代,肯定更是有相当底蕴。
练国事既然如此相助,冯紫英内心也是相当感激,见其他几位同学都有些诧异,毕竟他们对自己家庭条件是有所了解的,但对练国事就真的是很吃惊了。
“诸位兄长不必多心,练师兄为人如何这么久大家肯定都知晓一二了,练师兄和小弟的意思都很明白,那就是未来我们可能都要中式入仕,嗯,我相信我们在座的诸位兄长,甚至也包括小弟,日后都能如此,甭管是这一科还是下一科,甚至更下一科。”
冯紫英目光澄澈坦然,面色温润,语气里也充满了感触。
“但无论未来我们如何,我们只希望我们初心不变,喜好豪宅美婢也好,喜欢唱戏听曲饮宴也好,愿意收藏骨董名剑也好,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如练师兄所说,只需要我们所行所为遵守朝廷法度,不负自我理想,不悖道德良心,不逾为人底线,便当甘之若饴,理所当然。”
这一番话说出来坦荡率然,毫无阻滞,显然是冯紫英内心所想,也听得练国事微微颔首,其他几位同学则是面带思索之色。
好一阵后许其勋才率先拱手一礼:“多谢练师兄和紫英提醒点拨,虎臣受教了,以前虎臣喜好口舌之欲,尚有诸般顾虑,但今日听得练师兄和紫英这般一说,虎臣豁然开朗,遵守朝廷法度,不负自我理想,不悖道德良心,不逾为人底线,能做到这四点,其他又有何不可为?”
许其勋的话也说穿了大家的心思,若是我姻亲是个豪商巨贾,妻子娘家陪嫁来很多钱财庄园,难道我入仕之后也须得每日咸菜稀饭方能显得我清正廉洁?像练国事和冯紫英本身家境甚好,人家在书院里边和其他同学一样甘于清贫,安贫乐道,并无违逆,至于说人家归家之后享受一番,那又有何不可?
再说了,日后中式入仕,有了俸禄,难道也必须要像在书院里这样杜绝一切喜好应酬?这明显不可能,是要自绝于官场同僚嘛。
在书院学习,那是学子生涯,饿其体肤,劳其筋骨,砥砺心志,为日后能够经受得起诸般外物诱惑考验打基础,但并不意味着一辈子都要如此。
解开了这个心结,大家心情顿时放开了许多,笑语欢声,顿时弥漫开来。
白石庄风景委实不错,柳林徐徐,虬松苍劲,还有那老槐在那里屹立,似乎在回忆着这数百年来的沧桑往事,提醒着人们莫负少年行。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这些豪门望族出行端的是一份享受,一切有人安排妥协,只管由着性子嬉玩。
即便是像冯紫英他们这一行,有瑞祥、宝祥两名小厮负责干活儿,老孙头老夏头两个车夫帮着打下手,两个硕大的食盒中菜肴一一摆上,笼饼蒸饼送上,甚至还有能有专门带来的木炭炉负责热上一锅羊汤,黄酒斟上,那简直就是美好的不能再提。
难怪这些京师中的世家子弟们都这般热衷于冶游,一切有人负责办好,然后就是吟诗作赋,呼朋引伴,各种装逼,再有美酒佳肴,若是在有些歌姬舞伎相伴,那如何能拒绝?
饭桌上自然就又要提起从辽东边事引起的那个话题,先前另外一辆马车里的人并不知晓此事,这时候一提之后,顿时都被吸引了过来,特别是范景文和宋师襄,都是兴致盎然。
范景文更是因为自己坐了另外一辆车错过了这样一个“提议发起人”而颇为懊悔,所以这后边也是格外积极主动,希望能够回书院之后就立即向山长、掌院汇报,等到春假一过,便立即启动这项事宜。
这个话题一点扯开来,弄得饭后去紫竹禅院的游兴都是大减,一路上大家都在探讨这项事宜该如何来办才能达到最佳效果,尤其是如何能让朝中重臣们感受到来自青檀书院的声音和见解,进而认可并形成习惯,这委实需要细细斟酌。
所有人都能意识到这事儿一旦办成对书院,对未来自己可能执笔写成的某一篇文章或许能发挥出的影响力充满了希望。
这种事情一旦形成习惯定制,各类文章源源不断的向朝廷递送,那么朝中内阁六部和督察院以及五军都督府,都能看到书院对各类事务的各种见解意见,久而久之,书院的学子们几乎就可以成为半个观政的庶吉士了。
感觉到所有同学都对紫竹禅院一游兴趣乏乏,冯紫英也是无可奈何。
本来是想带着同学们好好休憩一番的,但还是小看了这些同学们对学业和未来事业的热情,相比之下,这等冶游之事对他们来说就要放在后边去了。
一干同学们回去,冯紫英自然是要安排车送回去的,虽然是步行进城,但是既然有马车相送,同学们也不至于矫情的拒绝。
更何况今日练国事和冯紫英的一番话还是对他们触动颇大,论心不论迹,起码在这等事情上如果要矫情,反而说明这个人的虚伪。
“怎么样?”回到家中,冯唐便召见了冯紫英。
冯唐已经越来越意识到自己这个儿子的非凡之处了,去了青檀书院短短三个月,却能赢得这一帮都比儿子大上好几岁的学子们的认可和尊重,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也让他越来越看重儿子的一些看法想法,同时也更愿意与儿子在很多事情上相互磋商,原来的一些不适应心态也渐渐消失了。
“嗯,还行,儿子这帮同学总的来说都是相当优秀的,如您所说可能贫寒学子出身,在某些方面可能会对我们这样的武勋家庭有所反感和抵触,但只要不是太狭隘偏激,儿子觉得都不是问题。”
冯紫英也顺带把今日午饭的时候所发生的的一切细细道来,听得冯唐也是浓眉猛掀,良久方才道:“这个练国事将来必成大器,此人可以深交。嗯,紫英今日所言甚好,连为父都有些触动,想必你们这些同学也应该很有感触,那等一味孤高清正之辈,未必就是朝廷所需要的,关键是要能做事,其他为父以为都是小节。”
见父亲似乎是很有感触,冯紫英也不知道父亲经历过什么,略微扬起眉头带着疑问神色。
“紫英,以后你就知晓了,这世间清正之辈未必就能成事,而贪财好利之辈就未必会坏事,关键要看你能否把握好一个度,就如你所说的底线。”冯唐悠悠的吁了一口气。
“为父在大同担任总兵十余年,也遭遇无数次战事,每每遭遇大战,皇上都会派宦侍监军,那等贪财好利者往往不干预大将用兵方略,最终却能获胜,而那等自诩为皇上分忧者却屡屡插手战事,结果导致失利,一问,人家还是清廉自诩,分毫不取,哼,有时候都让为父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很多人觉得本该是恰恰相反的结果,……”
冯紫英一时间也觉得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清正之辈没准儿也就是刚愎自用,就喜欢揽权独断,贪腐之辈也许就是毫无主见,没准儿就愿意让临阵军将自决,这不绝对,但却很大程度的存在。
对于临阵大将来说,你贪点儿捞点儿算什么?只要仗打赢了,一切都不算事儿,可你要动辄干预军将用兵方略,可你了解军情么?懂军务么?
监军本来就是一个双刃剑,甚至对自身危害更大。
你瞎指挥,你再清正廉洁又有何用?仗打输了,成千上万将士为你陪葬,清名再盛又有何意义?
“父亲,这种事情也不能一概而论,只是这监军制度儿子是不太看好的。”冯紫英摇摇头,“孤高刚愎之辈往往是志大才疏,若是用在了重要位置上,那便要出大事,甚至比无能之辈更危险。”
“嗯,紫英,你明白这些就好,看来你的确长大了,许多道理为父看哪,许多活了一辈子的人都未必懂,你却能看穿了,为父很欣慰。”
对冯紫英的表现,冯唐内心真的很满足,唯一遗憾的就是自己只有这样一个独子,子嗣香火真的是一个问题,难怪夫人屡屡在自己面前提及这一点。





数风流人物 乙字卷 第八十二节 黛玉的礼物
抬起头思考了一阵,冯紫英才拿起精心削出来的木炭下笔。
这也许是自己前世中唯一一个可以在没有其他生存技能条件下卖艺求生的本事。
作为自小的爱好,素描是冯紫英前世中险些去考美院时候的拿手强项,当然在那个年代父母毫不犹豫的干预下,本来可以但一代大师的冯紫英变成了官员冯紫英,嗯,好在素描基础仍然在,而炭笔画也是他原来最擅长的。
坐在书房里,用心揣摩良久,又尝试了两张之后,冯紫英才开始下笔。
林丫头的印象在他心目中很深,所以他可以凭借着脑海中的印象慢慢画出来。
这种素描画在当下的大周估计还是一个新鲜玩意儿,不过既然要作为给丫头的补偿礼物,越是新鲜罕见,才越是有意义。
所费时间不长,一个时辰不到,这副一尺见方的小型素描画就完成了。
冯紫英把画放好,从正面侧面几个角度观察了一番,又简单修改了一下,很满意,符合他心目中的林丫头形象。
这是以当初在临清见林丫头第一面时作为基准印象绘出来的,丫头楚楚可怜又带着几分敏感胆怯的神色在在这张画中体现得很到位,冯紫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一气呵成的画出来,看样子那一日的印象在他心目中极深。
云裳一直在旁边侍候着冯紫英作画。
对于少爷突发奇想要用木炭作画,云裳也是懵然不知的,只是招来几段木炭,从中细细筛选出来两段,然后又在冯紫英自己亲手加工下,才勉强成为炭笔。
但看到一个还算熟悉的形象就在少爷轻描淡写的涂抹下慢慢成形,云裳几乎要惊呆了。
云裳当然知道作画需要什么,可是少爷这简直就像是变戏法一样,一段木炭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涂抹下来,居然就能画出一个人像,而且还真的很像诶,尤其是和林姑娘给她的印象也很像。
看见云裳目不转睛看着画,目光几乎要拔不出来了,冯紫英也颇有一番自得。
还算没丢下这份本事,估计自己要真的没生在这冯家,到京师大街上去卖艺,也能混个温饱吧。
大周对这等艺术人才还是比较尊重的,没准儿还能把自己招进宫廷当个宫廷画家,又或者帮忙画画小春宫画,那也是很来钱的。
“云裳,怎么样?少爷这本事不差吧?”冯紫英得意洋洋的打量了半晌,终于放下,摸着下颌,笑着问道:“若是日后少爷真的读书不成,靠着这本事,带着你混饭吃,干不干?”
“少爷您说啥瞎话呢?”云裳不悦,“您肯定能读出书来,老爷太太都说您是读书种子,肯定是能中举人进士的,……”
似乎是觉得这话太绝对,对冯紫英有压力,云裳又赶紧道:“哪怕是这一科不行,那咱们不是还能再读三年去考么?到时候少爷也不过才十**岁呢。”
这丫头这么通情识趣,甚至还怕自己有压力,才特意又补充劝慰,冯紫英心中也有些感动。
身边能有一个这样的贴心丫鬟,这是前世中永远都无法想象和享受到的殊遇,如今自己的确要好好把握这份贴心温情。
见云裳一直看着这幅画,满脸艳羡,冯紫英心中也微微一动,“云裳,你喜欢不喜欢这幅画?”
“嗯,少爷画得太好了,林姑娘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太像了。”云裳抿着嘴,眼里露出一抹迷醉,“真像。”
“我问你喜欢不喜欢。”冯紫英皱了皱眉,这丫头好像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啊。
“当然喜欢,林姑娘看到这幅画,怕是要喜欢得不知道怎么样呢。”云裳连连点头,还没明白冯紫英的意思。
“嗯,那行,那少爷就再接再厉,替云裳也画一幅。”冯紫英吸了一口气,又得花半宿,但是他不忍让云裳失望,他喜欢看到云裳那俏靥生春的姣好笑脸,所以累一点儿也值得,权当复习自己这项本事了。
“啊?那怎么行?”云裳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摇头,“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冯紫英大惑不解,还没有明白过来。
“奴婢那里当得起这般?”云裳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少爷画林姑娘肯定好,可是画婢子就不合适了。”
这种根深蒂固的自卑感不是靠一句话或者一个人能改变的,人人生而平等这些话想想就好。
冯紫英也从未试图去改变什么,因为这个世道乃至周围的环境都是如此,你要试图去改变,当那个社会时代潮流未到时,那就是以卵击石,只有把自己撞得粉碎,冯紫英不会去做那种无用功。
不过这并不影响给云裳画一幅画,这是自己个人行为,愿意,没问题。
“行了,云裳,这是少爷想画,你就坐在那里,嗯,不坐也行,你的模样也印在少爷心里了。”冯紫英断然道。
不是脑子里,这年代没人认为是脑袋想问题,都以为是心想问题。
见少爷语气坚决,不容置疑,云裳内心喜欢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呐呐的扭着手指,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坐那里吧。”冯紫英没理睬对方,径直换了一张纸,开始凝神沉思,准备下笔,“等少爷画完了,你要觉得少爷辛苦了,那就替少爷好好捏捏肩膀。”
“好。”云裳脸上已经飞起一抹难以言喻的红晕,夹着腿斜坐在了一旁。
先前少爷说自己模样印在他心里了,就让云裳全身忍不住发颤,这等话若是让太太听见了那还得了?但少爷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她也知道现在少爷在府里边说话很管用,便是老爷和太太都要让几分,但是她也同样知道太太是最见不得哪个丫头去挨少爷太紧的,尤其是自己。
若是真有个什么,那就是犯天条,怕是天王老子都保不了自己。
可少爷就非要把自己留在身边,这让太太很是生气,好在这段时间太太对自己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她可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再招惹太太不高兴。
看见云裳一脸患得患失的模样,冯紫英也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云裳,你也别把我母亲当成了大虫,怕成了那样,嗯,她是为我好,也是为你好,这一点我心里有数,我也和她说过了,所以日后不会有什么,你也别成天一副担惊受怕的受气模样,我不爱看。”
听得冯紫英这般一说,云裳更是吓了一跳,“少爷,您可千万别那么说,太太听见了……”
“好了好了,我肯定不会当着其他人面说。”冯紫英也知道这种比喻在现代肯定没啥,在这个时空,那真的就是大逆不道了。
“当着云裳说也不行。”这一点上云裳态度很坚决,“太太是为少爷好,只是不放心婢子,云裳也知道,所以云裳也不怪太太,……”
再说下去这就没个完了,但冯紫英知道云裳的心意就行了,“云裳你知道就好,本来也没怎么样,我母亲也是杞人忧天,不说了,坐好,少爷要动笔了。”
和林丫头虽然都一样有着纤巧的身材,但是云裳无疑要显得更有活力气息,眉目间混合着倔强和乖巧的气息,少了几分娇弱,半个时辰,一副炭笔画再度出炉。
看着云裳捧着那张自己的画爱不释手的模样,冯紫英忍不住调笑:“我还没说送给你呢,云裳你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啥?”云裳茫然。
“替少爷捏肩啊,要不少爷辛苦这么久,不是白辛苦了?”冯紫英摆出一个舒服的斜躺姿势,“赶紧!”
“那是婢子分内的事情,少爷就是不替云裳画,云裳也会做好的。”云裳抿着嘴过来,把画小心的放在一边,开始替冯紫英揉肩。
和贾琏约好了,去白云观一游。
当下是游白云观最好的时候,香火茂盛,游人云集。
从云裳那里听到紫鹃传来的消息,林丫头和王熙凤说要去白云观烧香也获得了同意,估计王熙凤也会借此机会去白云观烧香祈福,还有没有其他人就不清楚了。
这边冯紫英约了韩奇、卫若兰和陈也俊。
去了青檀书院三个月,就再也没有见到三人,这层关系还是要维系下去。
何况除了陈也俊不算太熟外,韩奇和卫若兰二人于冯紫英关系一直很不错,就算是陈也俊也只是因为年龄上要比冯紫英大一大截,所以稍微疏远一些,但是在国子监里,几个人都是走得比较近的。
贾琏虽然为人处世还算不错,也能做点儿事情,但是却在人脉维护上欠缺了一些手段,没怎么做好。
这可能和其父贾赦为人悭吝刻薄有很大关系。
贾政虽然迂腐,但是性格上却还过得去,顶多也就是不擅交际应酬罢了,但那贾赦就真的是让人不齿了,刻薄寡恩不说,而且为人贪婪吝啬,唯利是图,这等人换了在哪里都难得交到朋友,所以贾琏摊上个这样的老爹,自然难以把原来贾家的人脉关系维系下来。
这也使得贾琏枉自靠着贾家这样大一座靠山,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营生渠道。




数风流人物 乙字卷 第八十三节 武勋之家
冯紫英是提前到的白云观。
白云观的确气派,照壁是赵孟頫写的“万古长春”,棂星门单檐琉璃瓦歇山顶,四柱七层,委实称得上京师一等一的去处。
观外人头涌动,沿着路旁一溜烟儿的可以看到起码数十上百辆各色马车小轿,应该都是京师城里趁着天气好来踏青烧香祈福的。
对于儒家文人来说,踏青冶游显然是更主要的目的,这春假二十天,若是不能好生休整一下,太可惜了。
当然,这也同样是一种社交活动,不过若是带家眷的话,除非是至亲,否则一般不会同游。
贾琏虽然要带家眷来,但是既然冯紫英已经和他提了还有其他朋友,那么肯定就不会和王熙凤、林丫头他们一块儿,更大可能性是一起来,但是各走各的,只不过不会相距太远而已。
对冯紫英来说,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这春假里你说要林丫头一个人单独出门烧香祈福,显然不可能,正是踏青冶游和烧香祈福旺季,出点儿什么差错如何得了?要去肯定也是一大家子人出行。
所以情急间也只能凑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紫英!”冯紫英刚到,韩奇和卫若兰就到了。
卫若兰那辆马车太过显眼,虽说并无天家身份特征,但是作为长公主的嫡子,起码在马车上是要把气势做足的。
韩奇所乘马车倒是很普通,他祖辈锦乡侯现在袭降为三品将军,论府邸还是当年的侯府,威势气派,但是论内瓤子,恐怕比冯家都要逊色许多了。
冯紫英也是在春假中呆在家里十来天才陆陆续续知晓一些家中情况的。
这年关前,各地营生收益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大同那边和京师城这边的是大头,冯紫英没有刻意去问,但是父亲母亲和姨娘却是和他说叨了一些。
大同那边收益最大,接近四万两银子的收益,主要来自几家生药铺、金银铺和布庒,京城铺子和租出去的店面收益大概在三万两左右,倒是两边的庄子都收益不多,不过两三千两佃租,再加上一些米面油肉和野味等特产罢了。
像临清那边收益不过一两千两银子,主要是租出去的店面收益,像那几百亩地佃租就更没多少了,这边加起来基本上都要供应给临清那边的老宅扩建改造还不够,估摸着还得要添好几千两过去才能抹平。
冯紫英不知道自家居然还在辽东那边有两个庄子,不过那两个庄子也就只能送点儿野味回来了。
比如两头腌好的野猪,十几张鹿皮,还有五六腿鹿肉,十对熊掌,两张熊皮,五十斤虎骨,还有一些参茸,但是都是算是地道货,都直接进了府里的库房。
冯紫英盘算了一下,冯府一年收益现在大概就在七八万两之间,至于府里的开支,他却不太清楚,母亲和姨娘都没有告诉过他,他估摸着大概也就是在两万到三万两之间,这还是排除了一些未列入日常开支的大头。
比如此次父亲的起复,估计就需要花三五万两银子,再比如母亲已经在考虑要为自己成家立业考虑所以要想周围两处民宅府邸购置下来重新进行整修,那没七八万两银子想都别想。
家里究竟有多少家底儿,冯紫英真心不清楚,但估摸着一二十万两怕是有的。
作为这老一辈的,需要考虑的显然很多,起码这一点上冯紫英觉得冯家要比贾家这样的家族强得多,入不敷出还不知道开源节流,一味讲求排面,又没有一个正经收益,这拆东墙补西墙,慢慢的也就败落下去了。
像王熙凤倒是会广开渠道,拿公中银子去放贷,包揽诉讼,全是一些高风险甚至带有政治风险的行道,久走夜路必闯鬼,没准儿哪天也就要成为祸端。
当然那是《红楼梦》书中所写,至少在现在,冯紫英对贾琏和王熙凤这两口子还是观感不错的。
贾琏人品不坏,能做点儿事情,王熙凤对林丫头颇为关照,基本上林丫头向琏二嫂子提出来的事情,王熙凤都是予以满足了的,就冲着这一点冯紫英都觉得应当帮他们一把。
至于说王熙凤在贾府里边如何,那和他无关,以后贾府如何,那也和他无关。
他既不是贾赦贾政,也不是老太君,贾府兴盛衰落轮不到他操心。
“子琦!若兰!”冯紫英也很高兴,许久没见二人,的确也还是有些怀念,上前拱手一礼之后就是勾肩搭背的亲热寒暄。
“也俊兄没来?”冯紫英没见着陈也俊。
韩奇和卫若兰有些尴尬,摇了摇头,还是韩奇道:“也俊兄家中有事,也许要晚点儿来,他没说死。”
“哦?”冯紫英心中轻笑,自己提前了两日便邀约了,当时没拒绝,这会儿却来一个不定,要么的确有事,要么就是有其他特殊原因了,而且看样子这二人怕是也隐约知晓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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