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因为家臣制度所代表的是一种神圣的,放之天下皆准的契约,即臣以身家献主,主以荣华赐臣。
现在的李恪可没有任何荣华可以许诺给别人。
但蛤蜊毕竟不同。
二十年前他是无姓的野人之子,五年以前他是云梦泽的鄙陋渔夫,去岁今日他是北境某个黔首家的赘婿,十数日前,他才堪堪藉由李恪之力,在苦酒里落户安居,做成了有田有宅的一家正主。3≠八3≠八3≠读3≠书,o
他的人生一直都在拔进,每个阶段都有如神明助臂。
自学成医,再不为伤病困苦;救人一命,取到了大秦民籍;乍遇贵人,脱去了赘婿之耻……
如今有人告诉他,李恪是圣人之后,看重了他的人品忠诚,要给他挂姓封爵的机会,他凭甚不搏
成则封妻萌子,一世荣耀!
败只要侥幸逃得性命,大不了带着妻儿回去云梦泽的孤岛,渔猎泛舟,莫非还真能饿死不成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蛤蜊就下了决心。
他辞别主母,告别妻儿,背着鱼叉,赶着车马,在吕雉的引荐下,加入了搜索李恪的救援队伍。
这让李恪不由感叹,吕雉果然是吕雉啊……
就在其他人还在担忧事件发展的时候,吕雉已经为最好的结果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如果李恪侥幸逃出了楼烦城,却又身负重伤,该怎么办
蛤蜊会骑马,但吕雉硬要他赶着马车,车上有吕雉备下的干爽衣物,干净夏布,数额不少的金钱以及在短时间筹措起来的一小篮草药。
明明看起来就是个又软又糯的漂亮妹子,一遇到事情怎么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李恪轻声怒赞“吕阿姊,危难之中方显英雌本色。”
蛤蜊愣了一下“主……先生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李恪哈哈一笑,对蛤蜊说,“待此事了结,莫忘了跟主母说清楚,我可是从从容容潜出楼烦城的,没有受伤,连一根毛都没掉过!”
蛤蜊古怪地瞥了眼深衣下露出的绷带,素白的绷带渗着药浆,青黄隐现,看起来比实际情况瘆人得多。
但李恪似乎很坚持……
他叹了口气,昧着良心抱拳回应“唯!”
李恪在蛤蜊的搀扶下走出熊洞,和由养、灵姬打了招呼,走到火堆边,一脸端正跪坐到辛凌对面。
辛凌正用娴熟的刀工剔着熊肉。
肉用宽叶包在面前,每一刀都是长宽粗细几近等同的小小一条,她用精确的发力把剔下的肉黏在刀背,递到嘴边小口吃下。
李恪暗暗乍舌,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吃烤肉也能吃出皇天贵胄的风范,浑身上下竟能不沾染一丝油腥。
辛凌放下刀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包扎已毕”
“要连换三日药浆,此后再每三日一换,蛤蜊君说如此施为,两旬或可痊愈。”
“可能行走”
“我正要与辛阿姊说一说往后的行程。”李恪接过蛤蜊取过来的熊肉,吭哧吭哧切下一块,塞进嘴巴嚼得苦大仇深。
“讲。”
“楼烦县内估计已贴满了我的通缉,山阴县是汜家老巢,估计也好不到哪去,所以……”李恪放下刀,捡了一块石子在地上划线,“所以我等沿山势向东,转道向北,至平城出山。平城向西皆是草场
第二二三章 三墨之争
熟睡的辛凌突然出现在身后,李恪手一抖,展开的锦布就叠了起来。¥♀八¥♀八¥♀读¥♀书,2≠3o
他回过头,满脸都是云淡和风轻,只是呼吸略微有些急促,脸色隐约有些泛红。
现在是夜里,天上无月,洞中无灯,所以这些细节并不重要。
他笑嘻嘻问:“夜已深沉,辛阿姊为何不睡”
辛凌在洞口的另一侧坐下,抱着膝,撑着下巴:“被吵醒的。”
李恪不由抽了抽嘴角……
辛凌看着李恪:“深夜何以不睡”
“观星。”
“锦布所书何物”
“秘密。”
话题到此终结。
两人以相似的动作各据在洞口一角,听着蛤蜊的呼噜,看着由养和灵姬打情骂俏,自顾自沉默不语。
这让李恪这个话题终结者尤为尴尬。
他想了想,硬着头皮打破僵局。
“辛阿姊,今早有一事忘了与你招呼。禄君希望泰去百越。”
“百越”
“国尉欲发兵吞并百越,令禄君为他沟通湘离二水。”
辛凌想了想,轻声说:“若泰应允此事,可也。”
李恪大喜过望,正坐抱拳:“那便劳烦辛阿姊书信一封,以安泰君之心。”
“不需要。”
李恪不由一怔。
墨家等阶森严,纪律严明,墨者们可以游学天下,但对自身的前程却几乎没有发言权。是否为官,何处为官,都需要经过九子一级或钜子亲自同意,这是自墨翟便定下的规矩。八八读书,o≥
跳出这些约束的办法也很简单,像癃展那样退出墨家就行了。
墨家出入自由,只要以后不再以墨者自称,退出并不需要跟任何人打招呼。
然而,墨者退出墨家者极少,为官出仕者也极少,李恪不知道其中根由,但这些关于墨家的事都是由养三人所说,肯定不会作假。
那么辛凌说不需要,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想借此逼着泰退出墨家,还是压根就没想过让泰响应这场征辟
李恪疑惑地看着辛凌。
辛凌自然知道李恪在疑惑什么,低头解释道:“若是寻常墨者,此事必不可行。然泰为杂墨,虽习墨学,却非墨者,他若愿为秦官,无人可以拦阻。”
李恪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因为辛凌话里对杂墨的歧视,而是因为前面那句“寻常墨者,必不可行”。
“墨者皆不许在秦国做官”
辛凌摇了摇头。
“何以如此”
辛凌叹了口气,目视星空,陷入沉思。
“墨子行游天下,广收门徒,于在世之时,渐成三墨,曰qio、赵墨、楚墨。其时三墨一体,戮力而行。然墨子卒没,慎子归隐,三墨也因三国分歧日渐离心,这其中,最大的根由便是相里子携赵墨入秦。”
“是发明兕蛛的那位相里子么我记得他是第二代钜子吧”
辛凌苦笑着摇了摇头:“钜子名为三墨共主,实则……除慎子之外,唯六代钜子离可号令三墨。余者如相里子,孟胜子,还有老师,都不过一脉之主。三墨用其承继钜子之名,如此九代以降,墨家才不至分崩离析。”
李恪张了张嘴,一时居然无言以对。
辛凌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往日数天也说不出这么些话,今夜涉及到墨家,竟有些滔滔不绝的味道。
“相里子携赵墨入秦,得孝文王所重,墨者多有出仕。他们践行墨家之义,改革商鞅之法,令大秦国力一日千里,赵墨也随之渐成秦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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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四章 长平之战
“长平之战”
李恪当然知道长平之战。
长平之战发生在昭襄王时期,秦国以五十万大军对阵赵国四十五万,战役过程一波三折,阴谋阳谋一刻未停。
最终,秦军战死泰半,赵军全军皆没,白起成就人屠之名,天才赵括成了纸上谈兵的蠢材,而与李牧齐名的廉颇更因为小人进谗,几乎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李恪不否认这一战在战国历史乃至华夏历史上所占据的分量,可它和墨家有什么关系
一身白衣的辛凌站得笔直,山风拂过,衣袂飘扬,宛如九天仙女,可她嘴里吐出的话却是冰冷的,撞进人的耳朵,叫人身处盛夏之时,依旧如坠在冰窟当中。
“长平一战,秦赵皆用尽全力。白起以兵锋之盛四散围剿,公子括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多次在局部灭却秦军,使白起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李恪听得一愣一愣,好好的长平一战,人屠白起的扬名战役,怎么在辛凌嘴里说出来,赵括却更有名将之姿
只不过古今有别。
长平之战距今不过五十来年,或许在这个时代,对这场大战的看法与后世有所不同,所以他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听着辛凌讲古。
“白起此人用兵勇猛,却不得章法,然其心性坚韧,从不为死伤所动。秦军以大死伤完成穿插,截断赵军粮道,将赵军围困于长平山地。彼时赵军无粮,秦军无兵,昭襄王亲到河内尽起士伍,兵发长平,而赵孝成王昏聩无用,眼看赵军粮尽,偏却死守邯郸,寸步不移。”辛凌叹着气说,“后公子括死于阵中,赵军士卒互杀为食,兵困四十六日后,举兵降秦。”
看来这就是长平之战的全过程了……
李恪长叹了一口气,突然发现在辛凌的叙述当中,墨家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他奇怪问道:“辛阿姊,长平战事早已是陈年过往,你今日说与我听,莫非那公子括是墨者”
辛凌极干脆地摇头否认:“公子括学于兵家,与墨家并无干系。长平之战时,墨者各为其主,其中钜子离便在白起帐下,任御使监之职,负责督办粮草军械。”
李恪更奇怪了,御使监就是史禄的职务,大体上相当于大军的后勤总管。
这样的官职虽说算不上微末小官,但一个钜子负责这种项目,似乎又与辛凌此前所描绘的墨家大势全然不符……
如果史禄的儿子犯了法,始皇帝会发令特赦么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别说史禄的儿子犯法,就算史禄自己犯法,也不可能入得了始皇帝的眼睛。
于是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钜子离是因为腹弟子的身份才被选为钜子的,本身并不具备太高的才能,留在秦国也不像上任钜子那般受到重用,所以才会有大量墨者离秦自处。
也就是说,腹献祭了自己和儿子两条性命,促成了墨家统一,但钜子的大权却被三墨九子攫取,身为新钜子的离在那时并不得势!
李恪在心里腹诽,这算是从虚君自治转遍成虚君内阁了
他的情绪没有瞒过辛凌,辛凌也是苦笑满面,说:“时任墨家九子,三位假钜子,还有钜子离,墨家名为一统,实则化为十三……”
“天爷诶!”
辛凌伤感地说:“正因钜子离无用,长平战后,永录里外,墨者七百四十七人,连机关楼十三座,尽数挡在了秦弩与赵俘之间。墨家精英一夜损尽,秦国与墨家也由此结下了血仇……”
李恪目瞪口呆,结巴着说:“挡……挡在秦弩……挡在人屠白起面前”
“墨家义在非攻,周时诸国为大义而战,墨家尚且辅之。然杀降却非义战之举,墨者闻之,竞相而往有何奇怪”
李恪苦笑道:“可那是人屠白起啊……”
辛凌摇头道:“义之所在,便是长平之战生在今日,我也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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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五章 越野马车
恒山山麓,苍翠之间,有一架怪异的马车正在几个人的簇拥之下翻山而行。5∞八5∞八5∞读5∞书,←≈
它的车架看上去老旧,旧而不破。车厢四角又做了固定,手艺看上去粗糙些,唯耐用是仅有的优点。
正是这些固定,把车厢平白扯大了一圈。
马铃悠悠,响鼻阵阵。
车有两马架辕,一老瘦一少壮,一黑杂一棕亮,一超前一落后,一悠闲一蹒跚,充分体现出专业驽马和兼职良驹之间的区别。
照理说,这般大小的车架寻常是用不到两马架辕的,可如今即便用了双马,行进的车速却依旧缓慢。
它慢悠悠翻上小丘,压服一路残枝败草,无视个中隐现的草窠,就连那些灌木断茬,水塘溪涧都不甚在意。
硬要形容的话,它就像被固定在某一个高度上,随着山势起伏,缓缓飘行。
由养持剑走在队伍的排头,闷喝一声,几下在荆棘从中劈开通道,拄剑喘息,回头观望。
“不愧是先生啊……也不知这般奇思妙想,他的脑中还有多少。”
由养话中所指的,是车轮上添加的那处机关。
机关纯木质,上部是一个“山”字型的支架,撑起车架,底部则连接着履带。
履带二尺宽,左右各一枚齿轮状的驱动轮,中间配备四对负重轮,负重轮的中轴同样是齿轮状,搭扣木质的环状链条,再通过链条驱动履带,从而实现整车从轨轮行进到履带行进的转遍。
所有的结构都被设计成拼装式,考虑到来不及处理的木质部件耐用性不佳,李恪让由养带着图板回去,留守的墨者们一口气做了五套。八八读==书≥
眼下两套正在车底下运行,另三套拆成散碎的零件,结结实实捆绑在车厢顶上,随时可以拆解替换。【!# ……最快更新】
李恪笑称,这或许是世界上第一台畜动力越野车,完全可以叫作牧马人。
然而辛凌觉得牧马人的名字不够墨家,冷着脸一字否决。所以它最后的名字依旧是机关兽,机关兽,麢{lg}。
麢就是藏羚羊,可见于《尔雅》、《山海经》以及口口相传的多种传说,有称它似羊而大,角圆锐,好在山崖间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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