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而改制后的马车若是去掉马,车辕如角,似羊而大,且能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当然,这种翻山仅局限在山麓一侧的缓坡丘陵,真想翻过恒山的陡崖峭壁,依旧是痴人说梦。
履带并非李恪心血来潮的产物。
和钜子慎行问对的时候,李恪就为兕蛛设计过履带结构,不过那张图并没有在苦酒里的墨者当中传开,此次北上洗冤,李恪需要在山中绕开两县,偏偏双腿受创不耐久行,于是便想起了让墨者们临时制造履带式的马车外挂。
苦酒里至今还驻留着三十余个墨者,他们分工合作,再辅以泰所设计的析木机、卯榫机、刨边机,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就完成了制造任务。由养赶着马车驮货进山,在灵姬的配合下完成了最后的装配。
一行人这才得以轻装上路。
由养和蛤蜊轮流负责选路开路,另一人断后警戒,灵姬负责驾辕赶马,李恪和辛凌安安稳稳端坐在车厢里,发着呆,赏着景,楞是把一场逃难之旅,走出了踏青游春的消闲感觉。
这或许就是机关的魅力所在。
李恪舒服地叹了口气,抻了个懒腰,重又拿起面前的六块竹简,以扇形缓缓展开。
这些就是辛凌先前提过的符、传、验,简上书写着李恪和辛凌的细节特征,末端加盖印章,签署着经办人的大名,分别是蓝田县,玉庭乡,武里,简直真的不能再真……
“辛阿姊,这些验传不会全是真的吧”
辛凌扫了李恪一眼,闭上眼说:“真亦可,假亦可。”
“何解”
“印信皆真,人名皆假。”
李恪翻了个白眼,问:“这辛僮是由养为
第二二六章 新兵蛋子
马车不许入城
李恪循着声音看过去,满脸古怪意味。↙八↙八↙读↙书,
秦律从未规定过什么马车不许入城,不过如果是备战的时候,军城倒是会为了维持军道畅通,偶尔禁止车辆入内。
可现在并没有打战啊,此地都尉闹这一出,是为何事
他带着疑惑跳下马车,在蛤蜊的搀扶下慢慢走向吊桥头前的两位交通管制员。
不得不说,平城的兵丁是李恪迄今为止见过最像精锐边军的兵卒,衣甲陈旧,长戟锃亮,站在那处霸气昂扬,声音也格外洪亮。
他们的表情让李恪想起那种秃了尾巴的秃鹫,看似窘迫,实则凶悍。
相比之下,扶苏的亲卫有些像羽毛鲜亮的苍鹰,而句注塞和楼烦城那些个痞味深重的丘八,则更像是一只只养尊处优的肥公鸡,从外观到战意,可以说一无是处。
李恪不由暗度,那位带兵的都尉似是能人呐……
“这位壮士……”
那兵卒好似有些不满被李恪打断工作,冷着声说:“车马停靠茶亭,可留下隶臣看管。校对验传需过桥寻那些个更卒,我等乃是战兵,不理琐碎!”
李恪愣了一愣,问:“那城税呢”
“你欲通钱耶”那兵卒猛就抬高了音量,唰一下,横摆长戟斜对向李恪的脸。
他周围的同袍也是一副同样的作态,李恪不过问一句城税,四位兵卒就同时丢下管束交通的职责,把他当作了生死仇敌。
这让李恪郁闷不已……
那都尉治军严明不假,手上却全是些大惊小怪的新兵蛋子嘛!
他赔一声笑,当着兵卒的面差使蛤蜊去城门办理入城,自己袖着手靠边站好,既不妨碍人家工作,又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八八读书,←
这种识相的态度在新兵蛋子们心中树立起不小的好感。【¥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公士仑!”
“仑之一字,从亼{ji},从册,聚集亼册必依其次第,求其文理,看来仑君也是读书之人。”
“翁乃乡学先生,我在家行三,不喜读书,也不曾多读。”
李恪哈哈一笑,说:“看来仑君志在军伍。”
“大丈夫立于世,自当提剑,杀夷救国!”
李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成想刚出深山,居然就遇上个大秦朝的热血青年,当兵不是为了赚取军爵,而是为了保家卫国。
他抖了抖袖子,看着自家去往茶亭的车马,浑不在意地问:“仑君,平城如今有县令管束,你等呆在此处,县令可曾应允”
公士仑傲然一笑:“县令若是匈奴南下劫掠,靠着县令与那些个不成器的更卒,如何守得住中原门户我家都尉说了,平城乃是本部辖区,只消不上吊桥,县令奈何我们不得!”
“竟是为了防备匈奴”李恪吃惊道。
“自然!”公士仑回头,对着城门方向啐了一口,“若不是咸阳贵人要都尉防备匈奴,我等何必在此地风餐饮露,徒遭白眼”
看来咸阳那头已经开始有应对了啊。
李恪暗想,就是不知这摆明车马和县令对着干的平城都尉到底是何许人,究竟是扶苏令他早作防备,还是咸阳已经达成共识,只是不愿事情太过张扬,这才瞒过了雁门地方。
由养推着借来的板车入城采买,经过时向李恪传话,说辛阿姊有事要说,让李恪过去一趟。
李恪拱手与公士仑作别,慢慢悠悠挪步到辛凌身边:“辛阿姊,我险些便问出都尉姓名了,你此时唤我过来,可是有甚要事”
辛凌冷冷地说:“平城都尉苏角,早先乃是内史恬部将,为人忠诚勇猛,督兵善治。”
“内史恬”李恪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内史恬就是蒙恬。
也就是说,扶苏已经说服了蒙氏兄弟,
第二二七章 车马同轨
晨醒,启航。
草原之地风景如画,却并不适合通行车马,至少不适合在秦朝通行车马,因为始皇帝曾经晓令天下,要求天下马车同轨同制。
所谓同轨同制,就是马车必须拥有统一的轴距,同时在轮廓上,要预留尺寸相同的轨槽。
故而大秦的马车普遍存在两种轮式。一种是单轴窄四轮,即在每侧安置两轮,轮间距恰和法令宽度,以合律制。一种是单轴宽两轮,采用了传统的单侧单轮,但轮径较宽,并在轮廓正中开凿轨槽。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迎合铺设在驰道上的木轨,马车一旦驶入驰道,轨槽嵌入木轨,则行止间自有规范。
与此同时,标准的单侧单轮还有轻减马力的奇效,骏马日行千里,弩马日行五百,尤不疲累。
可正是这样一条看似美丽的政令,却使得整个天下怨声载道。
木轨只在驰道铺设,而大秦的驰道却拢共就那么几条,一但离开了木轨的加持,无论是哪种制式的轨轮,表现都远逊于传统的木轮。
成本高企,加工费时,容易损坏,最重要的是自从轮子上多了中凹,大秦的马车在湿软、泥泞之地就变得极易下陷,越野能力降至冰点。
所以李恪从未看好过这条政令的前景,他总觉得,在车同轨这个问题上,始皇帝怕是被法家那群控制欲极强的书生们给忽悠瘸了,以至于不仅高估了大秦的交通水平,还忽略了大秦马车的实际使用情况。
大秦的马匹并不富裕,与牛一样,在价格上远高于普通百姓的承受区间。使用马车最多的历来是军方、运方和商人,前者以骏马为主,后两者以驽马当先。
军方的重装战车是大秦军队的核心构建,各种战阵、突袭、冲锋、陷阵,地位近似于西方中世纪的重装骑兵,以及后世的主战坦克。
战车不重机动,以阵地战为主。但想要把军阵铺开,它就绝不能把自己局限在狭小的驰道上,越野能力至关重要。
运方就是为官府和军队输送粮秣物资的运输马队,他们依赖道路不假,但大秦官府富庶,各地官仓林立,无论是输送粮草还是运送军资,其行径多在一郡之地,少有借用到驰道的地方。
至于商人就更不必说了。
商贾之利在外,真正的巨贾如吕丁之流,更会因为顾虑车马越野的问题,从而对这条政令阳奉阴违。
比如李恪就知道,吕丁喜欢定制一种特殊的轮制,虽也是单轴四轮,但内轮宽且大,外轮窄且小,行进之时只靠内轮驱动,外轮根本不接触地面,早就成了真真正正的备胎。
先进的政策与落后的生产力交错对冲,再加上法家学者与始皇帝几近固执的自信,最终让一项佳政落为空谈,堕落成社会不满的源头之一。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大秦才会如此渴求墨家归秦。因为只有掌握着最先进生产技术的墨家,才最有可能支撑大秦实现其所奢望的宏伟蓝图……
想到这儿,李恪不由叹了口气。
辛凌奇怪地看过来,问:“你在想甚”
“我在想,若是始皇帝知道墨家现已衰败如斯,会否放弃心中的宏图霸业,变得更实际些,也更保守些。”李恪老老实实回答。
他本不指望辛凌听得懂,可神奇的是,辛凌居然真听懂了。
她沉默半晌,挚诚说到:“若你愿入墨家,世当不同于往。”
……
车行于道上,平稳,安逸,不疾不徐。
历经二十余日的跋涉,翻山越岭,备道疾驰。李恪的老马尚算健旺,但车架却早已松动,再像之前那样勉强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该散架了。
索性如今已在善无县境内,再有两百余里便是终点,哪怕行慢些,至多也就一天路程。
李恪和辛凌正在车里弈棋。
因为辛凌认为以贵戚之身远行,该有的排场绝不可少,所以由养在平城置备了许多不实之物,包括弈棋、绢锦、笔墨、泥炉,甚至男女衣饰,软席薄衾,有用的没用的,一件不少。
他们毕竟是隐瞒身份北上洗冤,这些东西用不用得上是一回事,若是在遇上盘查时引起怀疑,李恪的身份很可能就会暴露。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是这个道理。
李恪对此深以为然。
他不差钱,辛凌更不差钱,两个不差钱的主甚至想淘换一辆镶金带玉,铜角银装的华贵马车,只可惜平城没有,这才怏怏作罢。
台上弈棋正至酣处,辛凌纵棋直突大龙,李恪布兵层层紧守,白子一长,轻轻巧巧便占了实地,也让阵势变得厚重。
辛凌棋风如武,讲求贴身乱战,以巧搏险,见李恪全无破绽,皱眉一靠,便在侧翼开出新的战场。
李恪抬臂举棋:“辛阿姊,弈棋之道磨的是心性,如你这般弃子乱局,除了让你我在收官之时多些麻烦,可没有别的用处。”
辛凌不为所动道:“中盘便可抵定胜负,何虑收官”
 
第二二八章 安阳君柏
初秋艳阳,风起云散。
老马悠闲地走在道上,打着响鼻,摇头晃脑,马铃儿荡出连串的轻响,随着风,飘出老远。
逃亡的路上,安宁,祥和。
北行的车队多了个人,正是那位平原君五世嫡孙,武灵王血脉后嗣,世袭尊荣,封君安阳的赵公子,安阳君赵柏。
这位贵人正在食饼。
在外逃难也好些日子了,李恪手边可没有家中那种松软的发酵烙饼,只有在平城买的生面米饼,一块块锤得石头似梆硬,偶尔还能吃出散碎的麸皮和咯牙的米粒。
但这种饼在大秦却属于高级干粮。
一般来说,李恪在吃之前会先烧水将它泡软,做成面糊,然后再洒上熏肉碎丁,野葱生韭,这样才能勉强吃下几口,不过几口也足以饱腹。
不过赵柏不需要。
也不知他饿了多久,反正李恪才将饼取出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扑上来,飞鹰蹬兔,豹子搏羊,一手一块张嘴就咬!
只见他腮帮鼓动,嘎嘣直响,嚼几下,便顺着凉水将饼沫咽下,每每噎得两眼翻白,又舍不得停下来,那架势有如风卷残云,不一会儿,两块下肚。
李恪在心里估算了一番。米饼的分量是每块一斤,两块就是整整两斤。
制饼的原料是精米,精米的折变是零点四七,也就是说,赵柏在眨眼功夫吃了大约四斤粟,能顶全家五口一餐饱食。
这个结果把李恪吓得不轻。为了不让一个年轻轻的大活人在自己的马车里撑死,他趁着赵柏咽下手中最后一口饼,正噎得翻白眼的时候,悄悄把装米饼的包袱扯远一些。
赵柏抄手捞了个空,便无辜地看过来,打一个饱嗝,害羞地说:“大兄,我还饿……”
“这包米饼明日日出都予你,但眼下,不许再食!”李恪斩钉截铁说道。
“噫为何”
“因为米饼是我的!”
赵柏这才怏怏而止。
李恪看着他,看着那一身华服,玉具宝剑,还有那长期营养不良所导致的干瘦和虚弱,忍不住问:“你饿了几日”
“三日……”
“何至于此”
“我自安阳而出,游历天下,路过平城时,将马车留在道旁茶亭,入城观察地形,以便来日fangng!”【#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然后呢”
赵柏塌下肩,委屈地说:“除了带入城去的验传与宝剑,余下的皆叫贼人偷跑了……”
李恪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问:“你没叫隶臣看顾”
“我是瞒着媪出来的,如何能带隶臣”
“茶亭舍人呢”
“我予了他一金,他却不收,当真是不知好歹!”赵柏气呼呼说,“于是我当场骂了他一顿,丢下金镒车马,自顾入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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