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之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我想吃肉
韦知勉也犯上了琢磨,他儿子皇四子秦王府里做长史,自然希望秦王得利。他儿子没说秦王有这样手段,应该不是,那是谁呢?韦知勉想着想着,把怀疑眼角留给了蒋进贤。
蒋进贤苦逼心情一如刚才赵王。
只有郑靖业平和了,一拱手,对皇帝道:“圣人,先查出真相再说话。”
让蒋、韦二人吃惊是,皇帝没再问他俩意见,居然就这样默认了郑靖业观点:“老了,累了,诸卿都去忙着吧,正旦将近,正是事多时候。”
两人把郑靖业刚才说话掰开了揉碎了分析,也没看出有什么高明地方,不就是和个稀泥、打个太极,还弄得不怎么高明么?圣人怎么就啥都没再说了呢?怎么就不再问一问咱们观点呢?
他们哪里知道,皇帝是怕,经历过手足相残人,未必喜欢自家儿子也这样做。真相就是,皇帝鸵鸟了,他心有疑忌,却又不想承认自家儿子禽兽不如。宁愿带着怀疑去等,去希望,希望李幼嘉能给他查出一个让他满意结果来,不论过程有多么曲折离奇,别让他太伤心就行。
众相走后,皇帝呆坐椅子里,半晌没回过神来。打开一只匣子,里面是一把象牙筹,一根一根地排着。皇帝慢慢地数出几根摆着,拿起一根,看一看,扔进匣子里,又拿起两根,也扔进去了。再拿,手下又缓了,扔不扔进去呢?皇帝迟疑了。
李幼嘉到了之前,十一郎已经把飞书事情告诉他了,他当时已经气过了,骂过了这个儿子行为不检,几乎要派人去把这责骂再转给齐王听。后来,他冷静了下来。齐王是不是做过恶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是飞书。
这个印刷术不普及、识字率也不怎么高年代,纸笔真是稀罕物儿,一次千张,还誉抄得分明,不是普通人能筹划得了事情。这样大消耗,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准备好。
用心何其险恶!
皇帝宁愿相信这是外国间谍干!是,一定是这样,老二远居边境之州,一定是老二有点才干让蛮夷畏惧了……
“嗨!”皇帝把算筹一摔,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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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幼嘉能力还真不错,不出半个月,就给皇帝查了出来。
皇帝一看结果,直接抱起桌上笔筒朝李幼嘉扔了过去:“混账!你信啊?他蠢么?明火执仗去抢人!”
李幼嘉苦着一张脸:“不是臣信不信,是臣查出来就是这样。秦王那里确实少了一批纸……”
“飞书每一张字迹都是一模一样,后来我阿爹才发现,那是印。秦王府里正好从东市布店里弄走了一个人,说是当供奉去,此后就再也没见到这个人了……”李莞娘这样跟郑琰报告。
阿米豆腐,雕版印刷!郑琰惊奇了:“果然,做坏事需要技术含量啊!”她都已经能脑补出过程了:只要一个雕印师傅,事成之后不管是灭口也好、养着继续当工具也罢,一个人就够了,一点也不占地方,然后印刷,根本不用组织多少人手,有足够纸张和油墨就行,临了把雕版一毁,如果是木版,烧了就行,大冬天,方便极了。
放到这个时代,称得上是高科技犯罪了啊。
可郑琰还是不相信是秦王干,哪怕是魏王,也不可能是他。皇帝又不傻,别人也不傻,总是会查。就算他弄了一个会雕版供奉也一样,那供奉主要是雕个版,用来印染花布。说不定是别人冒秦王名把人给弄走。
作者有话要说:配合着本章章节数一看,这一章真略微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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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之女 111阿琰猜错了
“这到底是谁干呢?阿唐,你看呢?”于薇歪着脑袋咬着指甲模样十分可爱,问问题却一点也不可爱。显然,她这么问绝不是讨论社会版八卦,分明是想要讨论出一个结果来,都进入今日要闻版块了。
李莞娘这个间谍从家里偷出情报,一群小丫头就聚一起商讨。唐乙秀她爹算是刑侦专家,外人看来她也算是家学渊源,十分不幸是,唐乙秀同学对于杀人放火不感兴趣,她比较喜欢琴棋书画,于薇问她,等于白搭。然而,她对于飞书事件本身比较感兴趣,故而也知道一点:“我阿爹家里闭口不言,哥哥们都不敢问,看来干系大了。”
林蓉大胆假设:“难道是齐王自己?”
徐欣嗤笑道:“他图什么呀?这样事情,一旦沾上,名声也就没了。”
于薇却又有了思路:“不论如何,齐王总算又让大家想起来了,先回京再说。”不管是不齐王干,单纯她“以后再说”理论,就能看出此女确是有点单细胞,瞻前不顾后。
李莞娘道:“竟是谁都有嫌疑啊,诸王之中,也确实看不出哪一个出挑。”这个出挑,说肯定不是相貌,必须是谁有机率当太子。
郑琰心道,原来自己根本算不上特立独行。完全忽略了她就是这群妹子总头子。
李莞娘是言必称七娘人,见郑琰不说话,便不肯让她被忽视,问郑琰:“七娘看呢?这是栽赃陷害还是另有乾坤?”
郑琰笑吟吟地问:“赃何处?”整个事件中,妙地方就这里。齐王实有劣迹,就称不上栽赃。而消失供奉、雕版并未寻见,也不算是“赃”。
至如秦王家不见了纸张,他就说闲着没事儿撕着玩儿了,又或者拿来当手纸了,你又能怎么?让秦王翻垃圾堆去找么?
用秦王话说就是:“作案之人心思缜密,如果是儿臣,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破绽?臣为亲王,怎会留心府中一草一纸?焉知他人府中没少东西呢?儿臣请问圣人,可知宫中内库有多少东西?与账面是不是相符?”秦王这样说也是有把握,很多事情都是瞒上不瞒下,秦王知道,皇帝未必就知道。秦王还举了例子出来,譬如“和买”猫腻,譬如看管仓库损耗。
由不得皇帝不信。内库又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倒是转移了许多百姓注意力。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啊,弄到后,齐王犯法,飞书案就是无头公案了?”李莞娘不天真无邪,知道此事不小。
唐乙秀倒有见地:“总要有人担个名儿,到底是不是真凶,谁也说不清了。”
“竟有这样事?”于薇也凑过头来,“我知道有些事是冤枉,可凶手是谁,好歹大家心知肚明。这不清不楚,又算什么呢?”
“哪个庙里没有冤死鬼呢?”郑琰不乎地道,“担了名儿未必就得不了好——只要不存了那个心,名声坏一点于诸王也没什么不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唐乙秀抛了飞书案,问郑琰:“塞翁失马,语出何典啊?”
郑琰一顿,忘了这是个架空世界了,笑道:“这是胡乱听来故事,说是一个老头儿,丢了匹马……”把塞翁失马典故说了出来,“所以说,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
唐乙秀拍膝赞叹:“善哉斯言。”
李莞娘此人极有韧劲儿,还盯着飞书案不肯放,问郑琰:“谁失其马?何祸何福?”
郑琰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看来是福,也许人家觉得是祸呢。人各有志啊。”
李莞娘听得半懂不懂,只得作罢:“我再回家打听。”
郑琰笑道:“你别再往前凑了,再往下,不是你能打听得出来,得看圣人呢。”
不是她卖关子,实是此事疑点太多,她根本就猜不出来。这年头说是盛世繁华,人口众多,见过兔国拥堵大场面郑琰只能嘲笑大家是土鳖。这根本就是地广人稀,山野里埋个人,除非老天帮忙,否则,骨头烂了都找不到也是有可能。失踪个把人、埋了几包东西,小意思。
郑琰对破案也没兴趣,除非找到供奉、找到出面请供奉人,又或者,散发小广告自首,或者是有知道内情人揭发。不然哪有这么容易啊?
众女讨论无果,无聊散去。
第二天又聚到了一起,李莞娘兴奋地对郑琰汇报:“赃来了!今天,有人报,郊外赵王别业旁边发现有野狗刨地,原是没意,没想到出去蹓了一圈儿回来,看到一群野狗围着个尸首,叫上了里正,大家一齐过去,打散了野狗,便报了官,七娘猜,死是谁?”
“那个会雕版供奉!”郑琰来了精神。她也吃惊不小,刚说这贼赃难寻,就来了线索。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奇呀!
怪不得呢,哪个府里弄不来个供奉,非要到事发前弄这样个人出来,还失踪了。现还死了。嫌动静不够大,别人不会怀疑是吧?这节骨眼儿上还死了,离案发都大半个月了,还能认出尸体是谁,看来是个连环套儿啊!
“赵王可以退步抽身了。”郑琰断言道。不管是不是赵王干,现这事儿只能赖到他头上了,大家都想是他干,他再辩驳也没用。除非皇帝力挺,又或者有大臣组团保他——这是不可能——他从此就从候选人里退了出来,还得结上齐王这个仇家。
主要是,如果这样证据下,还说不是赵王,那就是另有其人:揭发齐王,又坏了赵王名声,一气算计了两个居长皇子,谁是这黄雀?皇帝就要向天下公布,自家儿子里不但有行为不俭还有野心家事实,哪怕他私底下查,也不想公开。
赵王,只能做这块遮羞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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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琰猜得不错,皇帝气极败坏,直接认了赵王是凶手:“捆了那个畜牲来见我!”
李幼嘉严肃地道:“臣只是京兆尹,不能锁拿亲王。”
皇帝一指萧深:“你,找宗正,带上人,去捆了那个畜牲!”
萧深简短地应了一个“是”字,扭头便走,再没半点多余语言动作。大正宫前半部分就是个办公区,他倒不用跑太远,宗正按辈份算比皇帝还要高上一辈,也是萧深亲戚,年岁倒是不大——才五十岁,这个位子上算年轻了——萧深还是恭敬地请这位前辈里屋叙话。
宗正道:“这般神秘?”
萧深沉声道:“圣人令宗正点人拿赵王入宫。”
宗正吓了一跳:“真是他?”
萧深嘴巴死嘴,一张俊脸绷成了便秘状:“我亦不知。还请应命。”
宗正急忙点人,带着一队人马跟着萧深走了,实也不用他人出什么力,萧深自带了一队精锐,只是要用宗正名头罢了。赵王家里正自惶惶,他弟弟秦王被查出来“或许”涉案,惹得他骂了好久,又担心自己洗刷不掉罪名。
宗正来了,倒省得他再担心了,直接面对事实吧。
一路上,无论赵王怎么询问,宗正与萧深都不肯吐露一字。赵王问过两声,也就不去自取其辱了,心中暗恨:早知道就该废太子时候也自请到封地去了!又后悔: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以为自己呆京城而齐王外,自己“或许”有望问鼎大位了呢?
各种情绪心头闪过,赵王脸色却一直沉寂着。
到了大正宫,皇帝见面就是家暴,凡是能捞到东西,都往赵王身上砸:“畜牲!禽兽!猪狗!”反正赵王就不是个人类。
郑琰还是猜错了,这年头皇帝虽然多疑,也还算是纯朴,他想得并不太深入,什么儿子们都不顾手足,想着陷害对方什么,大家都要争位什么。当爹人嘛,总觉得儿子还是好。厚黑学、阴谋论,这个时代,哪怕是皇宫里,也没到凡事都要掰开揉碎了去看地步。他问罪赵王,就是因为眼前证据指向了赵王,未必是没有父子情必须牺牲赵王。
铁证如山,供奉尸首都赵王别业旁边,皇帝另遣人搜别业,于周围发掘出烧掉雕版、埋起来未用完油墨若干,还有什么好说呢?从刑侦角度来看,毁尸灭迹,销毁证据,又或者是作案,都不会离犯罪份子熟悉环境太远,那样不方便。即使想着要远一点,也一定会选择一个他占有优势地方——赵王那苍白辩驳“儿就算是要做,也不会离把柄别业旁边”是不成立。
说出这话刑部尚书差点被赵王给瞪死!
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赵王被皇帝命刑部尚书、宗正、大理寺、宰相一起会审,还派了萧深、池脩之当旁听。
刑部尚书是主审,听了赵王,刑部尚书姓楚,跟秦王妃是亲戚,当然跟淑妃也是亲戚,赵王还为儿子订了楚家女儿当媳妇儿。有时候,这样亲戚关系能把人搞疯: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站哪一边儿。当你觉得他跟你好得穿一条裤子时候,说不定他转眼就把你给卖了。
楚尚书说全是实情,听到赵王耳中却是刺耳得很!从坐椅上蹿起来,直往楚尚书跟前冲。萧深见机,冲上前拦住了他:“三郎!”
赵王死咬着不肯认罪,众臣无奈,上报圣裁,竟是无一人肯沾手。皇帝也不想再查了,直接判了:齐王行止不端,降为郡王;赵王心有鬼蜮,降为郡王。
这样就轮到秦王显摆了?
错!
秦王拿内库举例子,也理所当然地被内库宦官、小吏甚至宫婢们记恨上了,秦王不义名声就是这个时候响亮地传遍宫闱内外。接着,又有些老资历宦官翻出旧案,秦王生母亦微贱,当年宫里做过管事宫婢,与内库有些牵连,宦官们手头有旧账,把秦王生母给供了出来,都推说亏空是秦王生母弄。秦王揭发,把亲妈当年做事情又给揭了出来。热闹极了!
荣安公主对着铜镜笑得千娇百媚:“谁说女儿不如男?”事情是她办,她连亲妈兄弟都没说,别提丈夫了。伸出食指,指着镜面:“五郎,下一个就是你。”
秦王妈可还活着呢,虽然只是个才人,奈何有个亲王儿子,皇帝那里按月算,每月还能打个照面儿。为了儿子,女人可是能发疯。还有赵王母亲,那个也是世家女,背后能量也不小。皇帝可能不相信赵王,赵王母亲淑仪却是能证据面前睁着眼睛相信儿子冤枉。
收回指头,荣安公主敛了笑容:“来人,收拾入宫请安去。”
内外多风雨,作为女儿,关心只身宫里母亲,荣安公主理由极其正当。到了承嘉殿,姨母沈婕妤也。荣安公主听两个女人猜测:“究竟是谁呢?”肚里好笑,还要忧愁地道:“二郎、三郎、四郎皆有不足处,阿爹严旨申饬,五郎可就显露出来了,不管是谁干,倒是五郎得利。五郎得利,延安殿淑妃可有后福了。”
沈婕妤眉间一抹阴郁:“要着急也是阿苗先急。”苗妃淑妃身上仇恨值绝对比贤妃姐妹高。
承嘉殿里对话,三折五转,便被透到了秦王母亲封才人那里。封才人刚听说“可能”是有人螳螂捕食蝉黄雀后,齐王、赵王、秦王都叫人算计了,哭着跑到齐王母亲昭仪那里去请后援。封才人与韩昭仪,也算是有交情。
三个女人一合计,又把炮口对准了淑妃系。女人是不讲究证据,你们不是飞书吗?咱们会流言!一日之内,宫里充满了淑妃系阴谋坑了三位亲王传言。
隔山打牛,透过老妈打儿子,荣安公主这一手,实是厉害。皇帝突然发现,一夜之间,他相处了几十年枕边人,他养了几十年儿子,都成了坏蛋,气得想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分明是总攻啊,谁说是光棍?
谁猜到了荣安公主了?
郑琰知识积累,很大一部分是前世带来,事实上,很多事情不像她想那样复杂来。皇帝,也不是总那么冷血无情。我希望能写一个不那么凡事都从政治角度考虑皇帝,不知道写出来了没有?
ps:今天聚餐,得有点晚了。
奸臣之女 112皇帝的执念
无论飞书事件幕后主使是谁,它都是挑开了争储大幕,把以前暗地里较量给搬到了台面儿上来。甭管是谋废太子也好,想自己当太子也罢,以前都是暗中进行,敢弄到明面儿上来都得不着好儿,比如形同流放齐王。飞书事件一出,不明真相群众还以为是有人看不过齐王,替天行道。老狐狸们已经嗅出这其实争储味道来了。
飞书事件,人人都有嫌疑。当年立太子时候,也是经过一番争斗,只是那个时候不像现这样直白,大家都还比较含蓄,走也是朝堂竞争一般路线。当时丞相魏静渊向皇帝提出:该立储了。皇帝一想,也对。大臣们也附议。然后大家争论,有说皇后无嫡子,但是皇后也还不算老,不如等等再看也有说皇长子居长,该立他。还有提出一些五花八门人选,说他们母亲出身贵重,教养会好。然后是朝堂大辩论,再进行一些考试。后由皇长子胜出。
那时候,皇子们都还小,个人能够发挥作用有限,多是他们母亲、朝中看好他们势力角逐。现,他们母系还,朝中势力也,大不同,就是皇子们都长大了,各自有了势力。
皇帝还记得当初那一场争斗,他巡视完儿子一圈之后,把怀疑目光投向了朝臣,那些个当初为太子之位争得乱七八糟大臣他也都还没忘。作为一个不肯怀疑自己儿子父亲,即使已经证据面前罚了赵王,皇帝宣布完处罚结果之后还是果断为儿子开脱了。事是赵王办,可未必是赵王主谋,一定是有人带坏了儿子。
“你大概不知道吧,那时候这里、这里,”皇帝手凌空虚点着面前场地,“就是这里,他们争得口沫横飞,已经死了夏老太师老当益壮,八十三了,还横着个笏板要追着蒋进贤打。蒋进贤不敢打这老头儿他拿着手笏甩手去砸夏震,边跑边砸,一路抢了八个手笏。你看顾崇这老小子现道貌岸然,那会就他坏!瞧着谁要输了他帮谁!这是大正宫啊!他们就敢!”顿了一顿,补充一句,“夏太师隔年就死了。”
郑靖业黑线,意思意思地劝慰道:“都过去了。”
皇帝鼻子一歪:“他们后都叫魏静渊当场给打趴下了。魏静渊什么苦都吃过,身子骨好啊,一个能打八个……”说着说着,眼泪流下来了,“我对不起魏静渊啊!”
郑靖业默:“……圣人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皇帝掏掏袖子,掏再掏,郑靖业看他挂着两通鼻涕样子实不雅,袖子里抽出了自己手帕给皇帝,碰碰胳膊,再碰碰胳膊。皇帝两眼泪花,视物不清,挨了郑靖业好几下戳才接过手帕,擦眼泪、擦鼻涕。响亮擤鼻涕声,让郑靖业头皮发麻。
皇帝哭完了,鼻涕也擦干净了,神清气爽了一点:“不说啦,不说啦,徒增伤感而已。唉,你说,我要是遗诏里赦了魏静渊遗孤,可行么?”
郑靖业肃容道:“陛下之命,臣无不从。”
皇帝长抽了一口气,语气缓和地道:“你看,这飞书事谁干呢?”
“臣愚昧,赵王已受罚了。正旦将进,藩使渐至,不宜再生事端,圣人若有心再查,臣请正月过后再提。”
“现说这个话倒也没什么了,朕意从不三郎,这孩子,生性木讷懦弱,耳根子软!会听小人之言!他如今做了错事,受了罚,与大位无缘,也是运气了。也不四郎,他也少了点气度。二郎是个缺心眼儿。只是五郎六郎九郎与世家牵涉太深,我若死,蒋进贤、沈晋必为冢宰,他们秉政,又有五郎、六郎母亲,朕拿得力宰相一家子换来大好局面必遭复辟,我怕四十年心血付诸流水。我死不瞑目!”皇帝眼泪又流了出来。
郑靖业大惊:“圣人何出此不祥之语。”
皇帝死死抓着郑靖业手腕,带泪眼睛望入郑靖业眼底:“你我君臣一场,身后诸事,悉付于卿了。”
郑靖业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跪下:“陛下!陛下春秋鼎盛,怎么怎么……”郑靖业鼻头一酸,眼中泪下。
“你先不要哭,听我说,你没经过先前那一场,不知道他们有多可笑。我给你提个醒,这个事情,你只管冷眼看着,有什么想法,先与我说,”皇帝压低了脑袋,要凑往郑靖业那里,又发现郑靖业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把自己用过手绢又物归原主,郑靖业颇觉坑爹,胡乱擦了,皇帝才接着说,“也替我看一看,十四郎以下,有没有可看孩子。”
郑靖业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伏地叩首而已。这是天大信任,说什么表忠心话都不足以表达内心感受了。不是“终于等到这个筹划郑氏未来二十年上一层楼机会了”,而是“皇帝这样信任,也该为皇帝考虑一下才好”。
皇帝拍拍郑靖业肩膀:“你是朝廷柱石啊!一定要顶住!我还呢,他们就能得空便谈恢复旧制。旧制是那么随便就能恢复么?封官赏爵谁不会?然后呢?他们就要把这国家给掏空了,到时候,天下姓不姓萧还不一定呢,”皇帝声音渐渐冷了起来,“从来前朝皇室能保命就不错了,世家呢?投靠一个主子,依旧高!官!厚!禄!再祸害主子。”
郑靖业轻声道:“圣人有这些话,不如说与诸王。诸王明白了,圣人也就不用担忧了。”
皇帝摆摆手:“拗不过呀!旁不说,一个孝字,嘿嘿!拗不过哟,拗不过。你说,真是奇了怪了,咱们时不时就能听到下面报上来一些有见地女子,我富有四海,怎么就一个也没捞着呢?都是一群蠢货!”老婆总是别人好,皇帝感慨了。这也是有经验教训,他家大小老婆,有事儿爱找娘家人商量,等到拿定主意了有用得着他地方,才找他。
郑靖业是个理智人,感动完了,突然觉得不对劲儿,皇帝这是犯抽了吧?这会儿说这些个话,等他脑筋清楚了,会不会杀人灭口啊?他吃不准了。
皇帝还真是真心,他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皇帝,也是一个比较不冷血父亲、丈夫,由于职业关系会多疑,然而内心还是比较阳光。他一生关心两件事:一、功业延续,二、血脉延续。
只要不是太子那种被无数人一起坑,坑得让他觉得太子都要走上他对立面了,作为父亲,他不会轻易抛弃子女。同样,他一生为之付出无数事业,也是他放不下事情。
皇帝后决定:延续功业有困难儿子就不让他继位,但是,量保证安全,富贵平安地开枝散业。选一个能延续他事业儿子立为太子,再让郑靖业这样不可能跟世家一条心人辅佐,死也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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