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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乙木之气渐渐散去,暴雨再度从天而降,冲刷着魏十七的身躯,将泥沙污垢尽数洗去。他赤条条站在天地间,手持五色神光镰,指了指许灵官,道:来人可是凌霄殿许灵官?

    许灵官心中懊悔万分,食尸藤妖一路从妖将妖帅晋升妖王,不知花费了他多少心血,牵丝术,巽木阵,奎狼枪,再加上化身万千,足以力敌元婴修士不落下风,一朝毁在魏十七手下,数百年心血毁于一旦,他咬牙切齿,暴跳如雷,怒喝道:小辈,胆敢坏吾妖仆,速速拿命来!

    他将衣袖一展,数百张纸符鱼贯而出,上下翻飞,彼此包裹,结成一只栩栩如生的纸鹤,展开双翅,直扑魏十七而去。

    魏十七见猎心喜,精神顿为之一振。当年在铁岭镇,他击破十鼓点将令,制服许灵官的徒弟康平,施展搜魂术,了解到一些玄修的内情。太一宗门下,器修符修并举,分为七殿,风雷殿山泽殿天风殿沉鱼殿属器修一脉,凌霄殿斗牛殿玉露殿属符修一脉,灵霄殿殿主许灵官精擅符箓之术,这一手驱符的手法,果然别出心裁,闻所未闻。

    他与玄门符修交手不多,盛精卫的手段记忆犹新,料想这许灵官也是厉害的角色,小觑不得。魏十七收回五色神光,先将周身牢牢护住,飞镰挥出,银芒闪动,纸鹤竟不堪一击,散作大大小小的纸符,如飞鸟,如游鱼,从银芒的缝隙一穿而过,贴在五色神光之上。

    数息间,魏十七被纸符团团裹住,神光刷去一层,又是一层,再刷一层,还有一层,似乎永无止境。

    魏十七冷笑一声,暗暗催动妖元,青黄赤黑白五道神光纵横交错,将纸符一层层刷去,绞为碎屑,符箓接二连三炸开,但破不开五色神光,也是枉然。

    然而纸鹤本为扰敌,掩人耳目,许灵官趁其不备,念动咒语,祭起三尸拘魂符,冲着魏十七一指。三尸拘魂符晃晃悠悠飞到他头顶,漾出一圈金光,只一摄,便将他摄入符内。

    许灵官掐动法诀,将三尸拘魂符召回,十指翻飞,将宝符叠为一个方胜,小心翼翼放入豹囊内,回头望向卞慈卞雅。

    卞慈骇然道:许师叔你他

    许灵官不假辞色,将五方天罗罩一拍,收了霞光,顺手纳入袖中,与覆海铜钱置于一处,道:走,随我去见楚师兄。

    他所说的楚师兄,便是潘乘年的师弟,太一宗风雷殿殿主楚天佑。




第五节 如果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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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十七被禁锢于狭小的空间内,手足不得伸展,他感觉自己像一具木乃伊,挣脱不开裹尸布的束缚。 四周一片灰蒙蒙,寂静无声,魏十七轻轻咳嗽一声,回声袅袅,许久方歇。

    他闭目细察,体内妖元缓缓流转,剑丸和阴锁从心所欲,并无异样,他只是受困于三尸拘魂符,暂时脱不开身。

    魏十七心中一松,转动头颈,骨节如生锈的门枢,咯咯作响,妖元沸腾澎湃,四肢猛地向外一挣,恢复了自如。宝符也罢,灵宝也罢,只要用来摄人,就有其极限,超过了限度,摄不进,也困不住。

    他一拍剑囊,五色神光镰入手,倾力一挥,银芒骤然暴涨,切割虚空,如海潮般往复冲刷,三尸拘魂符内的空间终于承受不住孔雀王的天赋神通,绽开纤细的裂痕,渐渐扩散至整个天地。

    魏十七猛地一催飞镰,一丝丝天光射入,他纵身一跃,撞破三尸拘魂符,重新沐浴在暴雨中。

    许灵官和卞氏姐妹不知所踪,荒野苍茫,视线难以及远,魏十七沉吟片刻,御剑飞起,四下里兜了一圈,人迹全无。

    这下子真成没头苍蝇了魏十七随意挑了个方向,将藏雪剑一催,电射而出,雷音隆隆不绝,顷刻间飞出数百里。

    莽莽群山横亘于眼前,魏十七压下飞剑,寻了块凸出的山岩,暂避一下雨。

    衣衫尽毁,赤条条一丝不挂,他从二相环中翻出一套藏青色衣袍换上,这身衣袍还是秦贞为他准备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处。

    听着哗哗雨声,魏十七想,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备上几套换洗的衣物,最好是水火难伤的法衣,否则的话,激战正酣,忽然赤身,吊着个锤子,那是很让人丢脸的事。

    坐了一阵,腹中饥馁难挡,他挑挑拣拣,摸出一块风干的野猪肉,撕下一条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神情有些恍惚。

    这野猪肉,也是秦贞为他准备的。

    小师妹对他说,你就是我的蜂蜜,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如果有人拿剑架在她脖子上威胁他,他会怎么办?为求她平安,他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藏雪剑?山河元气锁?一条胳膊?一对眼珠?乃至自己的性命?

    清明曾问过他,若是擒下秦贞和余瑶要挟你,你是束手就擒,还是困兽犹斗?当时他唬弄过去了,但清明的话像一根针,始终刺在心头。

    你会怎么办?

    这念头一旦浮现在脑海,就无法驱出,他有一种残忍的快意,逼迫自己不断深想下去,就像小孩子换牙,总忍不住用舌头去/舔牙床上的豁口。

    感情是奢侈品,需要全身心不顾一切地投入,这些恰恰是他无法做到的。从本质上来说,他是个冷漠的人,某种意义上,天性凉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到头各自飞,他深切地体会过这句话的分量。是的,他喜欢秦贞,待她也还算不错,至少他自认为不错,但正如他对卞慈所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男女之间同样如此,一切付出的背后都有自私和利益的驱动,揭开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那些并不让人愉悦更为本质的东西。

    对一个女人好,爱她,为她付出,你想得到些什么?感激?照顾?分担?陪伴?交/配?生育?繁衍?

    你到底想要得到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魏十七似乎在宽慰自己,又似乎在说服自己。

    他的思想变得异常活跃,他看清了自己想法的由来。

    对凡人来说,生命是一段从无数起点开始的旅程,命运是枝头飘零的落花,有些落在美人头上,为纤纤玉手摘取,有些落在茅厕里,被屎粪淹没。然而这段旅程的终点却殊途同归,无论长短,无论是非,无论炎凉,无论曲直,路的尽头是坟墓,没有人能够例外。

    从出生的那刻起,我们就一步步走向死亡,一旦降临到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在等死,我们度过的,仅仅是一段等待中的时光。在这段等待的时光里,总需要有一些慰藉和麻醉,时刻保持清醒,时刻意识到死亡必然降临,无可逃避,会把人逼疯。所以每个人自觉或不自觉,有意或无意,都要追求些什么,金钱,权势,醇酒,妇人,感情,文学,音乐,艺术,乃至舒适的生活,奢华的享乐,子女的成就,自我的实现,社会的认可,道德的优越,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种,有些是正常的,有些已经扭曲变形,但是无论如何,都是必须的,因为只有有所求,有所寄托,才能让人暂时忘却死亡的阴影。

    但他不同。他尝过了生活的滋味,他从起点到终点完整地走完一程,他知道命运的无常,知道人生的无意义和无价值,他知道生命是手中的沙,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一切的一切都是虚妄,唯有死亡才是真实的存在。对于芸芸众生而言,只有走到生命的尽头,人生的最后一刻,才会看清死亡的残酷,然而对魏十七来说,每时每刻,时时刻刻,他都无法欺骗和麻醉自己。

    没有慰藉,没有麻醉,没有寄托,死神的镰刀悬在头顶,无比清醒地活着,每一天都是折磨,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安慰他,秦贞做不到,余瑶做不到,踏上修仙路,活上凡人的几辈子几十辈子那么久,这些还远远不够。

    在这一界,没有人能够永生。

    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就没有任何价值。

    直到他来到镇妖塔下,面对天狐阮青,得知在这方天地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

    他仿佛又看到了天都峰上的自己,一步步走在崎岖的山路上,那时,他总感到有一些东西,埋在他的内心深处,说不清道不明,现在,在经历了这么多波澜后,他终于明白过来。

    因为生命是重新开始的一段旅程,因为路的尽头可以充满惊奇和意外,所以他选择了冷漠凉薄,无论放弃掉什么,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无论身心扭曲成什么模样,他都要穿过极北高空的裂缝,到传说中的那一界去看看。

    在那一界,有一片更广阔的未知天地。

    在那一界,时光以另一种速度流逝。

    在那一界,也许他可以逃脱必然的结局,获得永生。

    阮青给了他希望和安慰,为此他心存感激。



第六节 还在一方天地
    不知不觉,雨渐渐小了,天光大亮,长空一碧如洗,有些刺眼,没有云,阳光如万道金箭,照耀着河山大地。

    魏十七起身登上峰峦,深深吸了口清凉的空气,精神为之一振。视野所及,枯黄被新绿代替,泥土和草叶的芬芳充塞天地,万物洋溢着勃勃生机。这样的世界,真好!但会不会是昙花一现?给人欣喜,给人希望,然后再狠狠掐没,这才是最残忍的事。

    一道七彩霓虹勃然而作,横贯天际,如梦如幻,魏十七心有所动,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清隽的身影跨虹而来,奄忽来到身前。那人眸子黑多白少,面带愠怒,不是太一宗掌门潘乘年又是何人!

    你干的好事!潘乘年劈头盖脸骂了一句。

    魏十七心下一沉,脸上不动声色,拱手见过潘乘年,礼数周到,道:不知小子做了何事,潘掌门如此震怒?

    潘乘年见他只作不知,怒极反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好!好!敢做不敢当,你过来!拖着他跨上霓虹,万里之遥缩为寸地,魏十七只觉眼前一花,犹如跨入传送阵中,天旋地转,数息间已置身于一片陌生的密林。

    树根之下,卞慈和卞雅的尸体缠在一起,不着寸缕,惨白的肌肤上遍布青红淤痕,身体一片狼藉,倍受凌辱。

    你还有什么说辞?女徒被害,其状惨不忍睹,潘乘年虽认定魏十七有莫大的嫌疑,犹能保持几分冷静。

    魏十七手脚发冷,心有不忍。三更庭院,时见疏星,蜷缩在他身旁的身影,伫立在屋外的身影,如今只剩下两句冰凉的尸体,无声地指证着他。

    变态他嘟囔了一句,蹲在尸身旁,伸手分开姐妹二人,只见卞雅的小腹上有一个血窟窿,阳锁和钥牡已被人强行挖去,阴锁没有丝毫感应。生机断绝,她的神情平静而祥和,如释重负,反倒是卞慈,痛苦扭曲的神情凝固在死亡的那一刻,面带怨戾,心存不甘,死不瞑目。

    怨魂不灭,缠着凶手不死不休,这只是美好的因果报应,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手段,轻易就能将魂魄湮灭。魏十七伸手抚过卞慈的眼皮,低声道:拙劣的嫁祸之计。

    潘乘年冷冷道:谁嫁祸于你?为何嫁祸于你?

    魏十七回想起暴雨中潜伏强敌,暴起伤人的那一幕,心中隐隐不安,一时也不及细想,道:是凌霄殿殿主许灵官。

    他将许灵官遣食尸藤妖暗中偷袭,祭起三尸拘魂符的经过略略说了几句,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许灵官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好处?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

    潘乘年哂笑道:许灵官没这么大的胆子。

    魏十七忽然福至心灵,道:许灵官或许没有,他背后有人有。

    潘乘年目光一冷,眯起眼,指指卞氏姐妹的尸身道:你是说,有人指使许灵官下了毒手?

    不错,许灵官逃不脱干系。不安越来越盛,魏十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潘乘年步步紧逼,有失控的苗头,必须在他失去冷静,或者迁怒于他之前,把祸水东引。易地而处,若死在林间的是秦贞和余瑶,他盛怒之下,必定会杀人泄愤。

    嘿嘿,许灵官干的,凌霄殿殿主许灵官,那人是个天阉!

    魏十七脸色古怪,没由来记起一幕场景,妻子拖着丈夫去做亲子鉴定,信誓旦旦说这是你的种,要分车分钱分房分股票,丈夫淡定地拿出三级甲等医院出具的不育证明,医生医院公章齐全,鲜艳欲滴。

    许灵官竟是个天阉!难道除了他二人外,还有第三者在场?

    潘乘年见他言语破绽百出,无从自辩,盛怒之下,长长吐出胸中一口清气,身影幻化,三具身外化身从他体内走出,形貌并无二致,将魏十七团团围住。

    跪下!四人齐声喝道。

    一气化三清,玄门至高无上的绝技,锤炼胸中一口清气,成就三具身外化身,神通广大,有无穷妙用。魏十七手脚发麻,膝盖发软,心中生不起丝毫抵抗之心,一个潘乘年已无可抵挡,何况有三具不弱于真身的分身相助!

    人与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吗?

    跪下!潘乘年五指探出,一点夺目的光亮闪动。

    男儿膝下有黄金大丈夫能屈能伸士可杀不可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种种念头此起彼伏,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疑问,为什么要跪下服软?明明伸一根小指,就能把对方按趴下,却还要自恃身份,止步于威逼,他想要干什么?

    魏十七一具具身外化身看过来,忽问道:一气化三清,真身一,身外化身三,同时出手,足以力敌天妖?

    对方的反应出乎意料,潘乘年一怔,随口道:你倒识得厉害

    仅仅数年前,在极北之地的高空,潘掌门折损了一具身外化身,应该只剩两具才对。许灵官,你并不知道此事。

    潘乘年默默注视着对方,神情复杂,他伸手一招,三具身外化身逐一走入他体内,消失无踪。

    魏十七推测道:下跪是一种仪式,降服的仪式,跪了一次,就会跪千百次,从此臣服于人,心性受制于物,就如同那头食尸藤妖,名为妖王,实则为仆。许灵官,莫非你当真是天阉?

    一字一句,如针如刺,潘乘年怒容减敛,身影随之淡去,真是聪明啊!他丢下一句话。

    天地摇晃,星堕如雨,一片熊熊火海,万物消融,生机灭绝,恍如末日降临。魏十七心有所悟,出一方天地,入一方天地,挣脱一方天地,还在一方天地,真耶?假耶?是耶?非耶?

    他闭上眼,再睁开,发觉自己仍禁锢于狭小的空间内,四周灰蒙蒙一片,赤身,手足受制,难以动弹。

    三尸拘魂符试图降服他,制其心神,收为奴仆,终告徒劳。如若潘乘年没有现出三具身外化身,单纯以势相逼,他会不会跪下?食尸藤妖下跪了,从此沦为妖仆,他是另一个试验品,小小的破绽,让他逃过一劫。

    冷汗涔涔,后怕不已,这一次逃过了,下一次呢?

    五色神光镰破不开三尸拘魂符,剩下的杀手锏,只有藏雪剑了。魏十七将心一横,孤注一掷催动妖元,后背的巴蛇刺青渐渐凸起,活灵活现,竟从皮下挣出,游弋数圈,疾冲而下,从他颅顶钻入泥丸宫,与剑丸合而为一。

    脑中轰一声响,魏十七双眸尽赤,几乎要滴下血来,他呵呵笑了两声,皱起眉头,从眉心挤出一枚蓝莹莹的剑丸,悬在眼前,载沉载浮。

    剑丸之中,一条具体而微的巴蛇钻出钻进,凶相毕露。

    极细如缕的一道墨线,倏地弹出,消失在无穷远处。




第七节 来而不往非礼也
    卞慈驱使如意飞舟一路向东,只是飞舟之上已经换了一人。复制网址访问 卞雅蜷缩在她脚边,尽量远离许灵官,毫不掩饰敌意和厌恶,卞慈竭力安抚着妹子,生怕她激怒了对方,惹出祸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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