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好容易克制住了立时三刻发作的冲动,皇帝瞥了一眼此时如同老实鹌鹑一般的四皇子,这才没好气地问道:“就你一个回来了,他们呢?”
出这么大事,张寿和朱莹就这么躲了?躲得过初一还躲不过十五呢!
四皇子虽说是熊孩子一枚,但却是最擅长察言观色的,此时见父皇这样子,他不禁心里发毛,暗想老师真的猜对了,父皇竟然真的怒了!
虽说不知道自己到底错了什么,他还是上前伏在父皇肩膀上,对着那耳朵小声嘟囔道:“老师对沈县令和林老虎他们说过话,就把三个书生带回张园去了。”
皇帝眼皮子一跳,暗想总算张寿还知道控制住那三个很可能会大嘴巴的书生,还嘱咐了沈县令和两个捕头,前者估摸着在张园还不会乱说话,后者估计没用,县衙里人多嘴杂,肯定难以禁绝。可当四皇子说出下一句话,他就觉得脑袋炸裂了开来。
“沈县令说他要弹劾柳枫……父皇,就这么点小事至于吗?”
“小个屁!”皇帝终于忍不住骂出了口,见太后和其他人都讶异地看了过来,他就强打笑容解释道,“四郎这小子不干好事,一出去就闯祸,九章和莹莹都没看住,朕还得去给他收场!这接下来到底选谁进御膳房,干脆母后做主吧!”
说到这里,皇帝就直接站起身来,随即瞥了一眼满面茫然的三皇子,一锤定音地说:“三郎,你是就要做太子的人了,这一次的事情,你帮你皇祖母一同参详斟酌,刚刚朕的喜恶你应该最清楚!朕不在,这个位子,你来坐!”
最后这七个字带着鲜明的意义,一时间,吴阁老和张钰不由得双双站起身来。
而太后微微一怔,立时意识到所谓四皇子闯祸,绝对不是在江都王府做了什么这么简单。见裕妃和太夫人等人也纷纷起身,她想了想,索性也站起身来,冲着皇帝点了点头。
“皇帝你若有事就去吧,留下三郎就行。你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我也消受不起,倒是三郎比你这个父皇呆在这儿,反而还稳妥一些。”
“那好。”皇帝对太后挤出了一个笑容,随即伸手拉过三皇子,把他往正中椅子上一按。见人愕然坐下,随即就像屁股被烫着了似的,一下子弹了起来,他就笑着摸了摸人的脑袋,复又把人强行按坐在了椅子上,“三郎,做好这件事,权当是朕给你的考验!”
三皇子呆滞地点了点头——哪怕他此时此刻心里一团浆糊,很希望能够拒绝。就算是让他帮着太后选拔御厨,却也不用坐在这个位置吧?然而,见皇帝就这么拽着四皇子急匆匆离去,柳枫慌忙紧随在后,他心里不由得窜出了一个念头。
看父皇这风风火火的架势,四弟难不成真的闯出了什么弥天大祸吗?他要是不去,父皇要是冲着四弟发作起来,会不会连个劝解的人都没有?老师和莹莹姐姐怎么也不来,怎么让四弟独自回来禀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有个人对他说说清楚!
三皇子的心情,皇帝此刻已经完全顾不上了,他只知道,有太后压阵,三皇子行事稳妥,必定不至于出什么纰漏。而等到出了兴隆茶社,众多卫士簇拥上来,他翻身上马,眼瞅着后头柳枫也已然跟上,他不禁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父皇,现在上哪去?”饶是四皇子再熊,此时也知道情况好像比自己预计的更加严重,当下就小心翼翼地探问了一句。见皇帝黑着脸不说话,他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是去宛平县衙,还是去老师那儿?”
“回宫!”皇帝迸出了这两个字,随即毫不犹豫地拨马便走。面对这种情形,四皇子吃了一惊的同时更吓了一跳,赶紧打马跟上。而随着大批锐骑营兵马训练有素地开道护卫跟随,落在最后的柳枫不禁有些幸灾乐祸地嘿然一笑。
今天楚宽在太夫人和九娘面前吃了瘪,而不知天高地厚的四皇子也分明是惹怒了皇帝,这还真是痛快解气!这两个一个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另一个害他被皇帝责罚,又丢脸,险些又丢了位子……最好皇帝一气之下,好好责罚这两个家伙!
皇帝一路风驰电掣,等到径直从东安门进了东华门,长驱直入乾清宫,他就直接喝退了所有伺候的内侍宫人,唯独留下了四皇子和柳枫。眼见柳枫眼观鼻鼻观心,一脸事不关己地坦然,他越看越火大,最后不由得重重一拍扶手。
“混帐东西,竟敢在四郎面前搬弄是非,谁给你的狗胆子!”
柳枫最初听到混帐东西四个字时,还没意识到这是在骂自己,等听到后面的话,他才意识到不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在扑通一声跪下的同时,立刻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了起来:“皇上,奴婢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呵,什么都没做,四郎怎会知道司礼监是怎么收人的,怎么知道那都是善堂收养的孤儿,怎么知道要断绝亲情乡情,怎么知道那要通过层层筛选!”
连珠炮似的一连串问题之后,皇帝见柳枫这才渐渐脸色发白,他就冷笑了起来:“看来你是想起自己对四郎说过什么话了?”
四皇子见柳枫偷看自己,他就恼火地瞪过去一眼,随即索性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柳枫告诉自己,自己又在众人面前说过的话依样画葫芦再次说了一遍,末了才闷闷不乐地说:“他信誓旦旦说这都是真的,还带我去内书堂看过……所以我今天忍不住才说的!”
如果说之前觉得自己委屈到了极点,那么此时此刻,柳枫看到皇帝那张越来越冷的脸,他就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告诉四皇子司礼监的那些事,他自然是居心不良,可他是希望四皇子到皇帝面前说,谁知道四皇子竟然大嘴巴到外头瞎说,甚至还加上了四个字。
什么叫做是柳枫说的!他把心一横,直接痛哭流涕连连磕头,却是声泪俱下地说:“皇上饶命,奴婢只是因为四皇子好奇问起时方才卖弄,实在没想到他会到外头说……奴婢只是见司礼监自成一体,历代万岁爷爷都不知道选人的那点猫腻,所以奴婢……”
乘龙佳婿 第六百一十三章 初雪夜话
皇帝正在宫中大发雷霆的时候,张寿已经把邹明一行三人带回了张园。对于他时不时捡个年轻人回来安置在家里这种情况,家中上下早已经习以为常,门上甚至连多问一句都没有,倒是朱莹跟着一起回来,他们更关注一点,立时就分出人来飞快地去禀告吴氏。
而当吴氏匆匆赶来客院之后,就从朱莹那儿得知了整件事的经过。得知是上京考春闱的举子,结果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给撞下了水,她气得连骂了好几句无耻。等张寿安置了已经昏昏沉沉的邹明住下,带着另外两人过来拜见自己,她就开口安慰起了他们。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这样的凶徒为非作歹,你们尽管放心,既然问出了真相,县衙府衙一定会好好还你们一个公道。你们三个读书人在京城本来就不容易,如今落水病了一个,另两个又要请大夫,又要照顾他,住在客栈颇为不便,就在这安心住下吧。”
她虽说不确定张寿到底是个什么安排,但既然领回来了,大约是要留下的,家里横竖有的是地方,她当然乐得替张寿表示大方。
三个年轻人出身北直隶,家境谈不上豪富,但也都是小康,这才会在乡试出榜,考中举人之后,第一时间上京。在京城多逗留这几个月,需要花费更多的盘缠,可为了熟悉环境,顺便趁着经筵的机会,看看能不能结交名士,广识友人,他们都觉得很值。
可盘缠再多,却也只够日常开销,绝不包括在京城求医问药。今天张寿先是帮忙救人,然后又把他们安置到自家,如此古道热肠,初出茅庐的他们又怎会不感动?
然而,听到吴氏这邀约,张寿却笑着说道:“娘,那位邹公子身为受害者,回头宛平县衙审案时,说不定还要差人来询问他某些事情,暂且住在我这里当然最好,但是,另两位如若住在我这里,那就不那么妥当了。”
刚刚还觉得张寿是个难得的热心厚道人,现在人家就突然这么说,两个年轻人顿时心中一冷。然而,张寿接下来却又说出了另一番话。
“毕竟,他们是要参加明年会试的,而不论是主考官副考官还是那些阅卷官,恐怕十个里头有八九个都看不惯我,万一因为人住在我家而有了什么先入为主的印象,那就不好了。”
说到这里,张寿又看向了两个年轻人:“这样吧,老师正好儿孙在外为官,一个人独居不免寂寞,你们两个若是愿意,可以到他那儿住。他不但是算学宗师,在文章学问上也算是一代宗师,你们住在他那儿,一来可以随时请教,二来也不会再有人敢从中做什么手脚。”
听完这话,两个年轻人顿时惭愧得无地自容,全都觉得自己刚刚生出的念头实在是太不知道感恩了。如果张寿不肯收留他们,怎么会又是请大夫,又是把邹明安置在家里?更不要说,如今还要为了他们两个举子,去惊扰早已不问政务的葛老太师!
那位七元及第,旷古烁今的老太师,可从来都是士林的传奇!
虽然知道如若住进葛府,那么不但会抵消今天这桩案子的影响,还会更有利于明年会试,就是出门文会结交友人,也会平添不少优势,但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齐齐婉拒,随即诚恳提出希望在张园暂住下来。
至于理由,那当然简单得很。他们三个是乡试之后结识,又是一块上京的朋友,怎么能把邹明一个人撇在张园?住在这里,三人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而对于张寿刚刚的善意提醒,他们也回答得干脆:“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张博士这次对邹贤弟那是救命之恩,我们身为同伴,不能帮他报答恩情,反而因为心头顾虑就这么一走了之,还要去叨扰葛老太师,这怎么说得过去?”
“今年我们若是真因为考官有什么偏私而没取中,那是时也命也。再说句不好听的,若真是那等狭隘的人当考官,他不取我们,我们还不屑称他一声老师呢!”
见两人说得爽快干脆,张寿也就不再强求,笑着又安慰了两句,得知他们都带着僮仆伺候,如今人和行李都在客栈,他就吩咐了派人去取,又请吴氏在家里的人手当中,挑两个手脚麻利的过来帮忙照料汤药和饮食。
等到安顿好了他们离开客院,张寿一回头看见朱莹和吴氏正在嘀嘀咕咕,他就不禁笑道:“莹莹,你又在和娘说什么悄悄话?”
朱莹拉着吴氏笑眯眯地上前低声问道:“阿寿,你之前真打算把他们送到葛爷爷那去?”
“是啊。”张寿回答得异常坦荡,“他们又不是宋举人和方青住过来的时候各有缘故,又不是杨詹那样的败家子,既然是以科举为业,和我走得近有利无害,那我就做个顺手人情呗?如果不是那个邹明眼下烧得厉害,回头说不定县衙也会常常来问,我也打算一块送老师那。”
“吴姨,你看到没有,阿寿不但热心,还细心!”
朱莹一面说,一面微微眨巴眼睛:“阿寿,那今天这件事,要不要我宣扬出去?太祖爷爷当年就说过,做善事就是要留名,就是要人尽皆知,否则全都藏在深山无人知,怎么能激励更多人做善事?”
见朱莹又开始搬出太祖语录,张寿顿时哈哈大笑:“你说得不错,但今天这事情,还真的不用宣扬。等阿六回来你可以问问他,他怎么就能带着四皇子这么快找到宛平县衙来?既然这事儿已经转眼间就传到了江都王府附近,让他听到风声,你信不信今天就能传遍全城?”
“我本来倒是想请沈县尊下令禁口的,可谁曾想他竟然打算上书弹劾柳枫。如今我虽说把三个苦主请回了家里安置,但纸里包不住火,司礼监这一下闷棍估计是挨定了。”
说到这里,张寿就对满脸不解的吴氏笑道:“娘,你不用担心,这次我应该只是恰逢其会,巧之又巧地搅了一回局,不会有什么大事,你尽管放心。”
吴氏哪里真的能放心。眼看张寿入京之后风光无限,她确实是又骄傲,又欣慰,可眼看人惹上是非的本事也同样不小,她那颗心就从来没放下来过——正因为如此,她背地里也不知道骂过多少次那些没有度量,专找张寿茬的老大人们。
可是,当朱莹也上前帮腔,好一通安慰之后,她最终还是无奈地表示了放心。至于回去之后她会不会到佛龛前,又或者说家庙的张寡妇画像前去再三上香祈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安顿好了三位客人,哄走了母亲,转眼间就快到黄昏,却还没到晚饭的时辰,张寿索性带了朱莹去家中那座大名天机楼,俗称观星楼的高楼上。
杨詹到的最初这些天,那是但凡入夜就会跑到这儿来看星星,然后试验磨好的镜片,但这些天人正忙着在那和关秋罗小小等人讨论调整玻璃配方,早就没空到这儿来了。
至于原因,那也非常简单。在这个到处都可以看到满天繁星的时代,大冷天的大晚上,特意跑到最高处的观星楼来看星星,那真的是要冻死人。而这年头就算真的做出望远镜,那倍数也差强人意,在战场上能发挥很大效用,看星星的效果其实相当一般。
就算再瞪大眼睛,仍然连月亮上的环形山也看不见!
于是,托这会儿没有闲杂人等的福,张寿总算能在这黄昏即将降临的时刻,和朱莹好好享受一番静谧的时光——前提是天没这么冷,空中也没有煞风景似的突然飘下零星雪花。在京城过了第二个冬天,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下雪天有什么浪漫的,只觉得冻彻心扉。
可朱莹却仿佛对这冷下来的天气毫不在意。她挽着张寿的胳膊,若有所思地说:“小时候我最喜欢下雪,不但白茫茫一片美极了,而且还能指挥丫头堆雪人,然后捏雪球追打我二哥,可后来那次我二哥雪水进了脖子,受凉冻病了一场,我就不玩了。”
“后来,祖母告诉我,说下雪天也就是富贵人家觉得雅致有趣,穷人家最怕下雪。夏天再热,光着膀子多喝水就完了,可冬天缺衣少食,却都是要死人的。所以,那时候除却去庙里探望娘,我平生第一次出门,就是跟着祖母去冬日的舍粥铺。”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太喜欢冬天了,尤其是下雪。”
朱莹叹了一口气,随即抓紧了张寿:“阿寿,今天那个姓邹的掉进水里,如果没有我们在,大概不是淹死,也会冻死。我见过冻死的人,那情形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但是,阿寿,那个犯人的口供既然是阿六问出来的,不应该有假,没人会好端端的自己找死。可四皇子说得那些,还有这人求进司礼监不成就想杀人,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大小姐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低声说道:“我问过朱宏,朱宏说,此人并没有真的自宫!”
张寿微微一愣,随即就淡淡地说:“阿六也说,人是准备自宫,可得知司礼监根本不招外人,不得门路,于是就没有做那最愚蠢的事,却转而把怒火发在了无关人等的身上。”
“阿寿你这么说,那问题就来了,这世上除了司礼监,理当没地方再有人有那等手艺!”
说这话的时候,朱莹面色一红。显然,她一个未婚大姑娘,在这和张寿讨论阉割人手艺这种事,即便往日再大方,这会儿也有些吃不消。可看到张寿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她还是又羞又怒地骂道:“看什么看,就算是阉马阉猪阉鸡,那也得是老手艺,一般人是干不了的!”
张寿没想到朱莹竟然还知道阉马阉猪阉鸡这种事,虽说着实有些下半身凉飕飕的,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呸!”
朱莹终于恼羞成怒,伸手在张寿胳膊上使劲掐了一下,这才悻悻说道:“我小时候进宫,很好奇司礼监那些宦官,于是问花叔叔什么是宦官,他对我说……对我说就是没那话儿的!然后他还带着我去看宫中马厩里那些阉割过的马!”
她好容易用了一个简略的词形容某样器官,见张寿满脸忍笑的模样,却还追问后来呢,她气急败坏地直接把花七给卖了:“花叔叔煞有介事对我说,要是我想要,他就给我从宫里挑一个宦官来给我当近侍,然后说了一大堆疯话,结果正好爹爹听到,提剑追杀了他半天!”
张寿终于笑出了声。虽说胳膊上又被大小姐使劲拧了两下,很可能拧出了青来,但朱莹说的那件往事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了,他实在忍不住。可笑过之后,他就轻轻点了点头。
“你说得没错,今天这事一环扣一环,看上去确实是一连串的巧合,仿佛是神仙局,但看着却让人觉得不那么寻常。但归根结底,我们只是恰逢其会,所以你不用想着宣扬我做的这件大好事,也不用太理会怎么做,因为有的是人会追查。我们问心无愧,怕什么?”
“我现在担心的反而是……”张寿顿了一顿,若有所思地说,“沈县尊的弹劾打算什么时候发,而如果他发了,会不会舆情汹汹,群起响应。而到了那时候,经筵上那些名儒高士们,又会不会出来摇旗呐喊。”
“毕竟,宦官这个群体,从古至今都是人人喊打,几乎没有例外。就连少有的一两个正直之辈,也往往被主流的士大夫敬而远之。如今这个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不发难更在何时?”
“我管他们怎么发难,横竖那都是司礼监惹出来的事!只要不来惹我们,我才懒得管这些,可非要把我们扯进去……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要他好看!”
见朱莹气势汹汹在那宣示立场的样子,张寿顿时觉得有趣极了,不由得伸手拉她入怀。他今夜来这观星楼,虽说不是大冷天来谈情说爱秀浪漫的,但也不是来谈论白天这种煞风景事情的。可他没想到自己的话还没说,朱莹就顺手抱住了他的肩膀,说了一句他想不到的话。
“今天姓宋的那么嘴笨的人都变得那么会说话,难怪阿寿你现在对我也和从前不同!”
张寿被朱莹说得唯有干笑,而笑过之后,他才低声说道:“莹莹,永平公主的女学,那位洪娘子自然是铁定要去露一手,你愿不愿意也去占个位?天下女子,苦所谓女德久矣!”
乘龙佳婿 第六百一十四章 三堂会审,著书立说
这一日晚上,当朱莹回到赵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快到亥时了。一个未婚千金在未婚夫家盘桓到这么晚,哪怕带了足够的护卫,朱家上下也深知张寿母子品行,此时此刻,家中仍然是从太夫人到赵国公朱泾和九娘,再到朱廷芳和朱二,全都在庆安堂中等着她。
以至于朱莹眉飞色舞地进门时,面对这么大的阵仗,她竟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道:“祖母,爹娘,大哥二哥,你们这是打算三堂会审吗?”
正在偷偷打哈欠的朱二一听朱莹这话,登时笑出声来,随即才想到这堂上众人,个个都比他大——就算朱莹比他小,可在这家里也比他地位高得多!
他赶紧闭嘴做正襟危坐状。虽说他一点都不想在这等着,在房里随便做点大家子弟喜闻乐见的事不好吗?但祖母见召,就连父兄都尚且都在这儿苦苦等着,更何况是他?于是,他只能一边坐如钟,一边拼命偷偷给朱莹打眼色,一脸你千万小心点的表情。
当然,他这一副通风报信的表情,瞒不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当然他也没打算瞒,毕竟,让人看见他和朱莹兄妹情深,这对于弥补他去年那桩愚蠢行为也有好处。
果然,太夫人却看都不看满脸怪相的朱二,哂然一笑,从容回答了朱莹这半是调侃,半是娇嗔的问题:“都是我们惯坏了你这丫头,之前你在兴隆茶社乱说怪话,现在这么晚回来,却还振振有词地说什么三堂会审。还没嫁呢,这就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
没等朱莹辩解,她就词锋一转道:“我们才懒得问你和阿寿如何如何,反正你也就快要嫁了,以后得轮到你婆婆管你!家里这么多人特地等你回来,是想问问,你和阿寿今天在银锭桥边上救了那落水的举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前因后果你好好说一说。”
“别不耐烦。要知道,宫里刚刚传来的消息,乾清宫管事牌子柳枫,被皇上下令杖毙了。”
这一次,朱莹那才叫货真价实地大惊失色。失色的当然不是因为柳枫的死,在她看来,这个多嘴多舌对四皇子说那些话的家伙死有余辜,可皇帝的性子她最清楚,尽管有时候冲动冒失不下于四皇子,特立独行起来连张寿都要瞠乎其后,但皇帝一贯不喜欢随便杀人。
尤其是非刑杀人,这是一向崇敬太祖的皇帝最不愿意的事。
朱莹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将救人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包括四皇子那张大嘴巴说的话,一五一十全都复述了一遍。她虽说不喜欢咬文嚼字,但记性却极好,此时几乎一字不漏。
而太夫人等人亦是仔仔细细听着,除却太夫人偶尔打断,问一问沈县令以及邹明等三个读书人的反应,朱泾和九娘以及朱廷芳全程默然。至于朱二,他只顾着在那惊叹四皇子那张嘴了,哪里还问得出半点问题来?直到朱莹说完,太夫人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皇上如此动怒……这般看来,这次是要出大事了!沈县令乃是皇上一手提拔到正五品的,他又不是多事的人,等闲绝对不会对区区一个内侍大动干戈,可偏偏在三个举子以及几个差役面前听到这样的话,他要是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传出去他怎么做官?”
“只希望他能够一口咬定都是柳枫信口开河,不要把事态扩大到司礼监。”
太夫人说到这儿,见朱莹满脸郁郁,她就沉声说道:“这事儿出在册封太子之前,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柳枫一时嘴快,有人忌惮司礼监而故意放出乱七八糟的风声,于是种种原因堆在一块,促成了这么一桩奇案,又或者是有人蓄谋。总之,接下来风头应该会不太好。”
“所以,你也好,阿寿也好,最近最好收敛一点。”
然而,她这话才刚说完,见朱莹露出了某种很奇特的表情,她不禁心头咯噔一下。刚刚没开口的朱泾更是沉下脸问道:“莹莹,你们两个又打算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你从前是我行我素,可自从认识张寿之后,你这胆子就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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