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1982

    “呵呵。”秦刚摇头笑了笑，接着放低声音对段云说道：“小段啊，你知道这个袁学东在市里关系有多硬么？”

    “纸是包不住火的，袁学东市里有关系，这关系能大到一手遮天么？”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现在国家反腐工作轰轰烈烈，内参上现在关于反腐倡廉的案例越来越多，别说他有市政府的关系，就算很多省里有关系的，该下马的还是会下马，该枪毙还是会枪毙！如果继续放任这种事情发生话，袁学东这种人迟早会出事，而本来秦厂长您兢兢业业工作，一旦受了牵连，岂不冤枉？这种事情和您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但上面的领导不这么看，一旦给你安上个监察失职的帽子，您这一世英名毁于在了阴沟里，这算不白之冤么？”

    “段云，你这是在教我该如何当这个厂长么？”秦刚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我有什么资格教您？秦厂长您在这厂里当了这么多年一把手，见过的大风大浪比我多得多。”段云眉头一挑，接着说道：“我就是觉得，无论是做人还是当干部，在一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屁股不能歪，至少不能歪的太厉害，一旦歪了，后患无穷，倘若您愿意承担这种风险，我当然没意见，而且这件事看在您的面子上，我可以不向瑞局长报告，但您以后可要小心一点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军令状
    “嗯。”秦刚闻言，面色依旧带着几分阴沉。

    倘若换个人对他指手画脚说这些话，秦刚早就让他滚蛋了。

    但段云不一样，他现在是厂里的副总工，是不可或缺的技术人才，另外他也是瑞局长的爱将，段云是有越级打小报告的渠道的。

    况且段云这次确守说到了一些点子上，其实秦刚也老早就发现袁学东有严重的个人作风问题，厂里之前就传言他在外边包养了的一个女人，而且据说他家里现在很有钱，天天在外边饭店吃饭，就连递给他的烟也都是大兴市面少见的中华香烟，通过这个细节，秦刚还是能够看出他确实有问题的。

    虽然关于他的一些传闻还没有被证实，但无风不起浪，段云刚才的话也确实提醒到了他。

    还有就是，尽管段云现在说了不会和上级说劳动服务公司的事情，但这种事情没有百分之百的绝对，况且秦刚也从来没有真正把段云当成嫡系一般信任。

    思索了片刻后，秦刚对段云问道：“小段，你刚才说的事情有点道理，但目前的情况来开，劳动服务公司内部的问题很多，从人员管理到生产销售上，都有很多的困难，亏损的局面，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的……还是说，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秦厂长，我觉得我完全可以取代袁学东，胜任这个劳动服务公司的职务！”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哈哈哈！”秦刚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哈哈笑了起来，片刻后对段云说道：“你绕了这么大个弯子，原来就是想当这个经理吧？”

    “没错。”到了这个时候，段云算是摊牌了。

    “从你目前的学历和职称上看，我确实可以把你调到劳动服务公司当这个经理，但有些事情恐怕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眼见段云已经摊牌，秦刚正色说道：“但你把事情想的简单了，我是不可能把你安排到服务公司的当这个经理的。”

    “为什么？”段云问道。

    “你是个搞技术的，在技术方面，这没说的，咱们厂你最厉害，我看程总工其实也不如你，这我还是能看的出来的，但在管理上，你根本没有经验！”秦刚顿了顿，接着说道：“劳动服务公司那边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袁学东从劳动服务公司成立起，就在那里当经理，根子深，而且还有靠山，而你年纪轻，在厂里资历也浅，就算我把你调任过去，你觉得他的那些原来的手下能听你的么？还有就是我想说的是，你虽然有技术，但光靠技术是无法搞活一个连年亏损的企业的，这里面牵扯到很多东西，管理，生产，销售……这可不是你头脑一热，凭着一腔热血就能干好的事情，所以这件事以后不要提了，我这是为了你好……”

    段云毛遂自荐要当劳动服务公司的总经理，在秦刚看来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若是其他人，秦刚都懒得说这么多话，直接让对方滚蛋了，但考虑到段云对厂里技术方面的重要性，秦刚只得耐着性子劝阻段云。

    “秦厂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还是打算尝试一下……”段云说道。

    “我说你怎么油盐不进呢？”秦刚脸上闪过一抹不耐。

    “给我半年时间！只需要半年时间，我就能让这个厂子扭亏为盈！”段云一脸正色说道。

    “别开玩笑了！半年时间能干什么？”

    “既然秦厂长不给我机会，那我只能好心提醒您以后要小心那个袁学东了……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段云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

    眼见段云走的时候将那张财务报表重新塞进了口袋，秦刚眼皮猛的跳了一下，连忙喊住了他。

    “秦厂长您还有什么事情？”段云转头问道。

    “看来你小子是铁了心想去劳动服务公司啊。”秦刚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我问你，倘若你去了劳动服务公司，那咱们厂这边的设备出了问题怎么办？另外你说你能半年内将劳动服务公司扭亏为盈，如果做不到怎么办？你考虑过这些事情么？”

    “咱们厂设备出了问题，只要秦厂长您一个电话，我随叫随到，大集体就在厂子旁边，不会耽误生产的。”段云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另外如果秦厂长肯让把我调到劳动服务公司当总经理，我可以在全场人面前立下军令状，半年内如果无法让大集体扭亏为盈，我甘愿接受厂里的任何处罚，撤职，扣奖金，随便厂委会处理！”

    “好一个军令状……看来你的决心挺大啊。”秦刚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抹玩味。

    “我想做一件事，就肯定要做好。”段云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另外我还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假如我半年内能将厂子扭亏为盈，那么我会继续在劳动服务公司这边干下去。”段云说道。

    “可以！”秦刚闻言点点头，接着说道：“不过我也对你有几个要求。”

    “您说。”

    “第一，日后你当了这个劳动服务公司的经理，厂子这边设备需要你维修的话，你必须要过来解决！”

    “这个没问题！”

    “第二，回头任命你当劳动服务公司总经理这件事我会在职代会上宣布，你必须要在会议上当众立下军令状，半年之内必须把大集体扭亏为盈，如果做不到，那就要被撤职和接受厂里的处分！”说到这里的时候，秦刚脸上露出了几分严肃之色。

    “行！”段云很干脆的应了一声。

    “最后一条，你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尤其面对咱们厂上级领导的时候，不该说的不要说！”

    秦刚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让他不要管袁学东的事情，说到底，秦刚也看出袁学东屁股不干净，但如果他出了事情，他这个当厂长的搞不好也是会被处分的。

    而也正是因为担心这点，秦刚才同意把段云调到大集体那边当总经理的。

    “秦厂长您放心，袁学东的事情，我会永远烂在肚子里。”段云正色说道。

    “行，那你先忙吧，我还要处理一些事情，回头我再和你具体谈一下劳动服务公司的事情。”秦刚说道。

    “嗯。”段云闻言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看到段云离开，秦刚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异色……



第三百四十二章 烂摊子
    秦刚离开会议室后，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而当他上楼后，一眼就看到站在楼道的袁学东。

    袁学东自然不会走，这件事还没有解决，所以刚才看到秦刚对自己使了眼色后，就直接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等秦刚先解决段云那边的事情。

    “秦厂长……”眼见秦刚走来，袁学东立刻迎了上去。

    “进来说。”秦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对袁学东说道。

    袁学东跟着秦刚进入办公室后，立刻一脸殷勤的给秦刚倒水递烟，脸上满是笑容。

    “坐吧。”秦刚示意袁学东坐下。

    “秦厂长，今天的事情实在是……”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秦刚打断袁学东的话，说道：“这两天你回劳动公司那里准备一下，大后天周五厂里要召开职代会，段云会接替你的经理位置，你暂时会厂里劳资科报道……”

    “秦厂长！”袁学东闻言一惊，猛的站起身子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服！凭什么让一个毛头小子取代我的职务，这不公平！”

    袁学东此时内心无比震惊，愤怒和不解，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秦刚和段云谈话后，居然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一个决定！

    如果袁学东就这样被段云从大集体经理的位置挤下，这对他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而且他在大集体那边经营了这么长时间，好容易来钱的套路玩的熟了，现如今将他从这个位置调离，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而且这几年，袁学东逢年过节没少给秦刚等厂里主要领导‘上供’，香烟茅台都是成箱子的送，所以眼见秦刚现在居然因为一个毛头小子的几句话就要对自己下手，更是大惑不解。

    “你不服也得听我安排！”秦刚面色一沉，说道：“就给你两天时间，职代会过后，你马上和段云办理交接，到总厂报道！”

    “秦厂长，这是为啥啊？”袁学东情绪有些激动，说道：“大集体那边离不开我，我要是走了，那个厂子肯定乱套……”

    “地球缺了谁也照样转，你少咋咋呼呼的！”秦刚语气不耐的说道。

    “秦厂长，你可千万别被段云那小子给骗了啊，您放心，就算劳动服务公司那边财务有点小错误，他也没那个门路向上级报告，我舅舅他……”在袁学东看来，秦刚刚才多半是被段云给咋呼住了。

    “如果我跟你说段云他有向上举报的渠道呢？”秦刚皱着眉头说道。

    “我舅舅他……”

    “别你舅舅了！”秦刚打断袁学东的话，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段云是瑞局长那边的红人，去年上了好几次内参，省局和部里的领导都表扬过他，他要是背后捅你一下子，你那个舅舅压得下去么？”

    “什么！？”袁学东闻言顿时目瞪口呆，惊讶的说道：“这小子后台这么大啊？难道他家里也有亲戚是当领导的？”

    袁学东是真的不知道段云的底细，事实上，袁学东的注意力一直都是放在总厂的几个大领导的身上，对段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杂鱼并不关心，却没想到厂里还有这样的人物。

    实际上这也不怪袁学东看走眼，因为半年多前的时候，段云还只是备料车间的一个刚进厂的搬运工，但现如今还没有来得及计入袁学东的视线中，就已经如同火箭一般升任到了厂里的副总工的位置，这本身就是一个‘突发事件’。

    “这小子是靠技术吃饭的，和你不一样，但这次你必须要听我安排……”

    “可是……”

    “可是什么？你觉得你屁股干净么？你在大集体做了什么别人不知道么？这件事如果捅到瑞阳那里，你有十个舅舅都白搭！你知道那瑞阳在部里的关系有多赢么？”秦刚大声呵斥了袁学东几句，接着说道：“早就提醒过你做事要小心，可你倒好，胆子越来越大，让这小子直接抓了个大把柄，我现在让他替换你回总厂，这是在保护你，你脑子里面装的是大粪么？这点都想不明白？”

    “额……”袁学东算是彻底被秦刚的气势给压制住了，片刻后对秦刚说道：“可是如果我让出这个经理的位置，那我的事情就能……”

    “亏我还一直还以为你是个明白人呢。”秦刚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让段云去接替你的经理位置，事后大集体那边一旦和段云交接完成后，以后劳动服务公司财务出什么事情那就是他的责任了，而且我和段云已经约定好了，他要在全厂人面前立下军令状，半年之内，如果大集体那边无法扭亏为盈，他就自动离职，还要接受厂里的处分，到时候我再把你重新安排回去……”

    “啊，太感谢秦厂长了！”袁学东听到这里顿时恍然，面露喜色连声对秦刚道谢。

    袁学东现在是打心眼里佩服秦刚了。

    袁学东对大集体那边的事情再清楚不过，现如今的劳动服务公司基本上都是一些混饭吃的家伙，管理上组织臃肿，人员繁杂，效率低下，三百人的单位有十七八个科室，除了主要的人事科，财务科，销售科外，还有宣传科，计划生育科，劳动保障科……光是这些科室的科长副科长就有五十多号，剩下天天喝茶水看报纸混日子的人还有一百多号，真正一线干活的没多少，而且通常也都是早上到车间报个道，上午不到九点人就走光了，而且大集体的职工基本上都是关系户，动谁都会得罪总厂这边的大小领导！

    另外大集体这边就只有几台设备，基本上都是总厂那边淘汰过来的，没技术没人才，加工出来的成品合格率很低，以往只能靠着特殊渠道销售卖一些总厂那边的‘三产件’，但现在销售渠道已经变的越来越窄。

    所以在袁学东看来，段云用半年就能将这么烂的一个摊子扭亏为盈，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而一旦段云半年内没有完成承诺，那么被撤职后，秦刚也有了段云的把柄，至于袁学东自然也就能继续返回大集体当他的经理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话柄
    “你回总厂后，先到后勤挂个副职，尾巴给我夹紧点，明白么？”秦刚安顿道。

    “明白明白！”袁学东闻言连连点头。

    “走吧。”秦刚一挥手，袁学东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

    下午五点半，程常林回到家中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打开录音机听起了音乐。

    程常林一直都很喜欢苏联歌曲，诸如《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之类的歌曲，都已经听了好多年了。

    而自从段云给他送了两个迷你低音炮后，这些原本已经有些听腻的老歌似乎有了别样的味道，乐器从音箱中传出后，让程常林感觉非常的享受，以至于打开录音机听歌成了他下班回家后做的第一件事情。

    “回来了。”此时家门打开，杨秀芳也下班回到了家中，对丈夫招呼了一声后，将外套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

    “小妍呢？”看到程清妍没和妻子一起回来，程常林随口问道。

    “刚才出厂门口的时候看到了，她说要先去供销社买几个本子，晚上夜校开新课。”杨秀芳随口回道。

    “咱们家不是有本子么？”

    “谁知道呢，可能是帮小段买吧，反正现在这孩子现在买什么东西都不忘给小段留一份。”杨秀芳说道。

    “额……”程常林闻言点点头，思索了一下后，对杨秀芳说道：“老婆，你说……咱们家小妍是不是已经和段云那小子好上了？”

    “可能吧，不过咱们女儿你还不了解啊，以前上学的时候追她的男孩子太多了，有的天天都跟到咱们家门口了，不过她好像还没开这个窍呢吧，也没见她对哪个男孩子喜欢过，一直都是爱搭不理的……”杨秀芳不以为然的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