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1982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陈大强抓起盘子里烧鸡，扯下一个鸡腿啃了一口后，说道：“让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子骑到我头上拉屎撒尿，我陈大强这辈子还从来没这么窝囊过！”

    “强子你可以不要冲动，他现在可是厂里的经理，和市局领导还有点关系，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事情可就闹大了……”姜建华在一旁说道。

    “我怕个球！”陈大强不屑的哼道。

    “其实我感觉给这个段云一点小小的教训还是可以的……”此时袁学东嘿嘿笑着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大强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让他吃点苦头早点滚蛋！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劳动服务公司的经理位置，我只认袁经理一人！其他人都靠边站！”

    “小陈，这次我敬你一杯！”袁学东端起酒杯对陈大强说道。

    “干了！”

    陈大强和袁学东碰了下酒杯后，各自一饮而尽。

    “这次我肯定要让那段云的脑袋开瓢见红！”陈大强一杯酒下肚后，脸上闪过一抹阴冷。

    “强子，可别把事搞大了啊，段云那小子好歹也是个经理，在市里也是有……”姜建华眉头一皱说道。

    姜建华头脑还是非常清醒的，倘若陈大强打了厂里任何一个工人，最多就是赔钱了事，但把经理打了的话，尤其是市局领导那边的红人，肯定会从严从重处理的！

    “强子你放心干他！出了事情赔医药费我出！兄弟们要是想吃个饭喝个小酒手头紧没钱的话，我给！”陈大强说着，从自己皮包中掏出了十多张大团结，拍在桌上后，说道：“我袁学东历来都是讲义气的，谁真心对我，我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把我办事出力，我也不能亏待了弟兄，这钱你拿着，就当我请兄弟吃饭了！”

    “谢谢袁经理！”看到桌上的钱，陈大强顿时眼前一亮，到了一声谢后，说道：“就这两天，看我怎么办了那小子，袁经理你就瞧好吧！”

    “袁经理果然是仗义之人啊。”姜建华看着袁学东鼓鼓囊囊的皮包也是眼前一热，说道：“袁经理财源通达，天生就是富贵命，不像我这种人，一辈子就是个劳心的命，这些年省吃俭用好歹供大儿子成家了，现在小儿子也马上要张罗着结婚，现在年轻人结婚花销太大了，女方非要电器四大件，我这还要四处张罗着借钱……”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实我这边生意也不好做，现在离开服务公司后，这财路也就被断了……”袁学东将桌上的皮包放到了自己脚边，苦着脸说道：“现在做生意到处都是要打点的地方，不过老姜你放心，你儿子结婚的时候我还是会过去喝喜酒的……”

    袁学东显然也是看出了姜建华的心思，但目前袁学东已经离开了劳动服务公司，姜建华对他的利用价值自然也就少了很多。

    “说那些都干啥，赶紧动筷子吃，菜都快凉了。”陈大强此时的心情显然不错，将钱揣入口袋后，撸起袖子将盘里的另外一条鸡腿也扯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姜建华眉头微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

    与此同时，段云开着车已经将程清妍带出了她家的小区。

    尽管这段时间段云忙于大集体的事情中，但却始终没有耽误学习。

    对段云而言，夜大的文凭还是相当有用的，至少就整个八十年代而言，大学生的身份还是能让他在体制中获得很多好处的，而且目前夜大同学的人脉也相当重要，所以每天段云必须要坚持去函授站上课。

    尽管段云离开厂子后，程常林对段云的态度再次趋冷，但他还是需要段云送女儿上学的，毕竟如今这年头社会治安确实不好，程常林很担心女儿的安全问题，况且段云的交通工具已经从三个轮子升级到了四个轮子，所以虽然对段云很失望，但还是让女儿跟着他一起上学。

    “这两天在劳动服务公司那边过的怎么样？”车子行驶在半路上，程清妍突然对段云问道。

    这段时间段云和程清妍说话比较少，程清妍总是心事重重，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第三百六十一章 扣发奖金
    “不怎么样。”段云闻言撇撇嘴，说道：“万事开头难，不过大集体这边比我之前想象的起码要烂十倍。”

    “那你当初还非要过去，本来你就是个技术高手，现在去大集体那边当经理，有些……”

    “有些不务正业是吧？”段云笑着说道。

    “我爸和我说大集体那边就是一滩扶不起的烂泥，搞不好会毁了你的前途的……”程清妍轻叹了一声，接着说道：“你从总厂调走那天晚上，我爸喝了很多酒，说你是个人才，就是太年轻了，本来在总厂挺有前途的，结果可惜了……”

    “你爸居然因为我的事情喝多了？我没听错吧？”段云闻言惊讶的说道。

    “是真的。”程清妍轻咬了下嘴唇，接着说道：“虽然我爸这人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人也有点小气，但其实是个好人，他也一直想好好培养你呢。”

    “好吧。”段云点点头，说道：“有时间的话，我会请你爸下馆子喝一顿的。”

    “别了，我妈最讨厌我爸喝酒的。”

    “男人喝点酒不是很正常的。”

    “我爸一喝多话就很多，我妈平时都会把酒瓶子藏起来的。”程清妍说道。

    “你爸好歹也是厂里的大领导，回家想多喝点酒也不行么？”段云笑着说道。

    “在家里我妈是才是领导……”程清妍小声说道。

    “哈哈哈！”段云闻言哈哈笑了起来。

    “其实如果你现在想会总厂的话，我爸可以和厂长说说，反正也才去了几天而已，厂领导不会说你什么的。”程清妍沉吟了一下说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是不可能回来的，再说了，我都在全厂人面前立下军令状了，就这么轻飘飘的回来，你觉得厂里人会怎么说我？”段云摇头说道。

    “别人说什么你就让他们说，不理他们就行了，可我爸说如果大集体那边半年之内没法扭亏为盈的话，那处分可就严重了，除了降职处分，可能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污点的，厂里现在很多人都在等着看你好戏呢……”程清妍柳眉微皱说道。

    程清妍还是希望段云能回到总厂这边上班，这段时间她在厂里听到了很多关于段云去大集体的议论，基本上没有一个人看好段云能完成军令状的，甚至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等着看段云最终狼狈归来的好戏。

    但程清妍是真的不想看到段云出现这样的挫折，她不能理解段云为何会放弃厂里安逸轻松的日子去趟这摊浑水，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所以这段时间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

    “那如果我以后需要你助手的话，你会来大集体这边帮忙么？”段云转头看了程清妍一眼问道。

    “会的，我当然会帮你，但我可能不会去大集体那边上班的。”程清妍很干脆的说道。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段云微笑着点点头，说道：“用不着你来大集体这边上班，我只需要你的那台强力喷丸机。”

    “强力喷丸机？你到底有什么计划？”程清妍有些不解的问道。

    其实之前程清妍成功做出强力喷丸机后，并没有得到厂里的重视，

    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程清妍这种强力喷丸机虽然设计上算是在国内比较先进的，但却脱离了目前红星齿轮厂的实际使用需求。

    目前齿轮厂加工的齿轮产品都是农机变速箱上的齿轮，加工精度和表面硬度要求不算高，普通热处理就足够达到厂家的要求了，根本不需要表面喷丸硬化处理。

    所以程清妍的机器设计制作出来后，虽然受到了厂里领导的表扬，但却暂时没有用武之地，一直都放在车间的角落中吃灰，而段云的数控滚齿机则恰恰相反，加工精度不算高，但加工速度高，操作简单，节省了大量时间和熟练技工，以至于被厂里的领导当成了宝，每次视察车间肯定要先去那两台滚齿机的工位看看。

    程清妍内心当然是有些失望的，她一直都希望能用自己的技术为厂里做出一些改变，但目前眼见自己的机器吃灰搁置不用，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等过段日子，你带上你的喷丸机图纸过来就可以了，我知道你平时上班没时间，周日来一趟就行。”段云说道。

    “行！”程清妍闻言点点头，随即问道：“不过我想知道你们大集体那边要喷丸机干嘛？咱们厂这边都用不上……”

    程清妍实在想不通总厂都用不上的喷丸机在大集体这里能派上什么用处，毕竟劳动服务公司这边一直都是靠着加工工艺水平低劣‘三产件’维持的，工艺和技术要求都很低。

    “等一个月过后你就知道了。”段云故意买了个关子了。

    “好吧。”程清妍闻言，知道段云现在不肯说，所以也没再多问。

    看着开车中的段云，程清妍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

    第二天早上，段云到了单位后，就让大军同志厂委和各个科室开会。

    足足用了二十多分钟，各科室的主管才稀稀拉拉的到齐，坐在前台上的段云面色平静，显得很有耐心。

    “昨天下午各科室旷工严重，正常出勤上班人数还不到十分之一……”段云拿出了昨天大军和二虎登记的表格，在众人面前晃了一下后，接着说道：“凡事昨天下午无故不来的职工，本月工资没人扣发五块，如果连续三天不来，当月奖金取消！”

    “段经理，我是身体不舒服才没过来的，昨天上午天气这么冷，你让我们干活，这人都冻感冒了……”段云话声一落，坐在前排的一个中年妇女立刻辩解道。

    “是啊，这么冷的天还让在外边干活，这太不人道了！”又有一人帮腔道。

    “凭什么扣我们钱啊？病了还要人上班？”

    会场中顿时变的喧闹起来，段云扣发奖金显然已经严重刺激到了会场的众人。

    “天气冷就不用干活了？那北方人冬天都呆在家里好了，大庆油田不用采油了，东北工厂都放假好了，北疆的战士也不用出来站岗了！你们把自己当啥了？地主家的千金么？”段云拍了下桌子，接着说道：“进厂上班就要守厂里的规矩，都把这里当啥地方了？百货大楼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厂里的规章制度是摆设么？不想干的赶紧自己辞职，地球离了谁也能转，我不缺的就是人！真以为法不责众啊？我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厂里的请假制度必须要严格落实！请病假可以，必须有医院证明！没证明没假条的，一律按旷工处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强硬态度
    “段经理，天气冷，大家身体不适所以没来，这也是有情可原的，这种事情应该酌情处理，一下子扣发这么多人的工资，恐怕会影响这么厂上下几百号职工的士气，大家都是总厂的子弟，如果不讲一些情面的话，对你日后的工作恐怕也不太好……”一旁的姜建华对段云说道。

    姜建华这番话隐然带着几分威胁的语气，就是要警告段云，他这么做，肯定是不行的，他处罚这些职工，肯定会得罪总厂那边的一些领导。

    “跟我讲情面？那在座的各位给了我情面没有？面子是相互的，你不给我面子，我凭什么给你们面子！？请假连个假条都没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逛公园呢！？”段云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相当有气势，台下喧闹的声音顿时被压下去不少，只听段云接着说道：“不想在这个单位干的，马上写辞职报告，我保证马上就批！绝对不会强留任何一个人，不想走的人，就必须严格遵守厂里的规定，新制定的十三条厂规就贴在咱们办公楼的墙壁上，不知道的人散会后马上去看，从明天开始，我的两个助理会不定时到各个科室检查，查到无故旷工不来的，以及违反工作纪律的，一概按照新厂规处理！觉得我制定的规章制度有问题，你们可以到总厂告我去，但只要我还是这劳动服务公司的经理，这厂规必须严格执行！”

    段云根本就不吃姜建华这一套，他是按厂规处理事情，这个谁都没说的，告到什么地方他都占理。

    另外和段云刚来那两天不一样，眼下他对这个厂子的情况已经了解了不少，用不着再继续保持低调了。

    在场众人没想到段云年纪轻轻居然如此强硬，这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厂里本来就有完善的规章制度，但之前这两三年中，袁学东却从来没有严格执行过，他的管理方式完全就是‘江湖’套路，看人下菜，谈关系，讲人情，以至于厂里的这些职工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管理的模式。

    但段云则完全不玩这套，定了规矩就不讲人情，他的强硬已经开始让一些人考虑是否要重新适应了段云带来的规则。

    其实就劳动服务公司这样的小厂，是可以进行人性化管理的，可就目前厂子管理严重混乱的情况下，段云想让厂子的管理和生产走入正轨，也只有严格执行厂规这一种办法可行，这个时候讲人性化管理，只会让自己显得手腕软弱，是不可取的。

    “段经理……”姜建华皱着眉头说道。

    “行了，姜书记你有什么意见可以私下和我谈，旷工的处罚名我等会儿就会让人写出来在宣传栏公示出来。”段云打断了姜建华的话，接着说道：“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另外今天机关里所有人都要去车间那边除草清理卫生，回头我联系砖厂送几车砖头过来，这个星期全厂职工动员，一定要把车间门口的路修好，我给你们半个小时准备时间，等会儿咱们楼下集合，散会！”

    段云一挥手，示意众人散会。

    “段经理，你不能不讲理啊，我们不是铺路工人，为什么让我们干这种活？”

    “是啊，你要讲理啊。”

    “我要到总厂那边反映去，你这属于滥用职权！”

    眼见段云要离开，其中几个科室的主管站起身子对段云大声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不服从我工作安排就可以写辞职申请了，到总厂告我？我双手欢迎，能把我告倒，就算你们赢！”段云不屑的回了一句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后，段云换上了干活穿的工装，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后，正打算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外边突然想起了敲门声。

    “进来！”段云对着门口喊道。

    “段经理，这是我们科室的请假条。”

    “我们科里的人也要请假。”

    “我身体不舒服，上午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此时七八个科室的主管进入段云办公室后，将一张张的假条放在了段云的桌上。

    “行，请假的可以走了，如果没有医院证明，按考勤扣工资。”段云看了一眼桌面上多达上百张的假条后，面色平静的说道。

    段云知道这些人是抱团向自己示威，不过段云并不生气，因为他下一步就要开始对这些科室的主管下手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段云迟早要在厂里重要岗位扶持一些自己的心腹的。

    至于目前厂子很多科室变相的‘罢工’行为，其实对段云目前的工作影响不大，毕竟本身厂里就机构臃肿，很多科室就是个摆设，根本就没有多大实际的用处，在段云看来，就劳动服务公司这三百人的小厂，机关只需要几十人就足够了，他们请假不来，段云正好可以借机少发工资，减少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