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步步娇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楠木生花
“去看,表姐你也来吧,就住在我们家。”陈雪娇笑着说。
李老太太眼角扫了扫雪娇几个,附着李氏的耳朵悄悄道:“你们家老二岳家大哥把镇上一个粉头打了......昨儿的事,不晓得真假。”
李氏诧异道:“还有这事,不是断了吗?”
“狗改不了吃屎,赵屠夫给妹子出气是该的,说打的脸肿了,那粉头要去陈家门前闹,我想着到时候你关紧大门,别让雪娇雪如几个出来。”李老太太又瞥了一眼雪娇雪如姊妹俩。
正说着话,外头听乔氏喊:“开饭了。”
开了两桌,男人一桌,女眷一桌。李老爷子显摆秀才女婿大年初二跟着闺女走亲戚,请了村里有脸有头的人作陪,村正、牙侩费老六、大耳窿老高俱被请上了桌。男桌上的整鸡整鸭子全在陈秀才这边,李老爷子因为不能吃大鱼大肉,年下不知道冲李老太太发了多少次脾气,这次当着女婿的面,只在眼前摆着一碟子素炒菠菜、一碟子凉拌白菜丝,边吃边乐呵呵的撕了一只鸡腿给女婿,看女婿吃了比自个吃了还要开心。
李家自个儿采了山里的野葡萄酿了两坛子葡萄酒,自家酿的酒味少味儿甜,喝起来给蜜水一样。李氏用小勺子舀了递给闺女和外孙女,陈雪娇贪恋那果子味,一口气喝了两大杯还要,李氏急忙阻止,李老太太又添了一杯递给陈雪娇道:“大过年的,她喝就让她喝,又不能喝醉,怕甚。”
陈秀才则喝的是竹叶青,是李老爷子特意托了江南朋友跟着货船带来的。
因为他伤刚好,骨头一到雪天隐隐作痛,李老爷子不肯让他多喝,只喝了两小杯。
席面上,大家看到陈齐安长得玉面俊朗,身姿修长,听他说话头头有道又谦逊之礼,不以读书人为傲,对着费老六和老高一口一个费大叔、高大伯,喜的这两个跑江湖的老油条不住嘴的夸齐安有出息。李老爷子喜的嘴巴合不拢,这个外孙比自家孙子还讨他喜欢。
男人说话的声音盖过女眷的声音,李氏听到别人不住夸齐安,想着她的几个侄子俱都坐在一起,单单夸齐安一个,怕几个嫂子吃味,于是拿话不动声色的夸起几个侄子来。
这顿饭一直吃到日影西斜。
李老太太纵有千般不舍,也没有年节归家闺女在娘家住的道理。李老太太摩搓着陈雪娇的头,想让几个孩子多住几天。
因为担心李氏在家里头又要受陈老太太的气,陈雪娇婉言拒绝,只拿话开导李老太太:“姥姥,等开春了,雪化了,桃花开了,我多住几天。”
李老爷子发了话:“初十大年成亲,闺女还要来的。”
临走时,给李婵婵约好,十五一起去白土镇看烟花去。(未完待续)
田园步步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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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好一直在家里头过到正月初五。
初五这天,后娘青玉要带她去天门寺烧香。早早的起来,不等她穿衣裳,小丫头环儿捧了蜜枣百合汤来,红红的枣儿、雪白的百合,盛在描着睡莲的青花小碗里,一口下去,暖心暖肺,口齿清甜。
青玉自家妆奁丰厚,自打过了门子,就买了一个小丫鬟伺候着。自打静好来家里这些日子,环儿被青玉指派单门伺候静好。睡前打来热热的水给她烫脚,早上伺候她梳头更衣,事无巨细的在身边伺候,一口一个大小姐喊的无比亲热,静好不习惯这样的生活,凡事自个来,环儿一张圆脸带着团团的笑道:“大小姐,本该就我伺候你呀。伺候的不好,奶奶还不依呢。”
奶奶自然是青玉了。王老太太对静好难得展开了笑脸,吃饭偶尔往碗里夹块肉,人前人后不住嘴的夸静好生的俊。
王家母子被后娘捏的团团转,以往文绣在时一句话不合张口就骂提腿就踢,现今要觑着青玉的脸色过日子,虽然这样,王老太太整天乐呵呵的,谁让这个儿媳妇有银子出手大方呢,过年给她做了三套衣裳,全部是用整匹的绸缎缝的,走出去谁不夸她得了个好儿媳,乡下人家只看眼前,加上青玉待左邻右舍客气,谁还记得她的出身。
静好对着镜子梳妆。环儿散开了她的头发,静好的头发很美、浓密、漆黑,握在手里厚厚一捧。
“姑娘的头发真好!”环儿拿着篦子耐心的将她的头发篦至蓬松,一股一股编成辫子,挽成花瓣的形状,窝在头顶。形成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小时候娘帮她洗头,春天躺在院子里的竹床上,她躺在上头,怕打湿了她的衣衫,特意在脖子上围一块红绸子。又黑又浓的头发涂抹上桂花头油,她仰着脸把头发垄到后背,一直放在水盆里。娘给她用香膏一遍一遍清洗。春深日暖。院子里一株桃花开的烈,一朵一朵被风吹得打着旋儿落在她身上。
娘在的时候,姑姑经常来家里。看到她的满头乌黑光亮的头发,会不咸不淡说一句:“发丝这样硬,怕是命也硬,是个克人的。”
她听得出那语气里的嫉恨。后来娘死了,姑姑说是她克死的。若是娘活着。她愿意剪去满头青丝,生生世世变作一只不长毛发的濑头乌龟。
想到娘,眼神暗了暗,用手按下了眼角的水光。
初一那天。刚跨进家门,青玉准备了祭祀果品、三牲、黄表纸,她哽咽着给娘上了一炷香。心下对这个后娘满心感激。
“姑娘生的白净,我看倒不如戴这支钗。”环儿从描着双鱼戏莲的梳妆台里拿出一枚钗。前端细细,顶端一只大红色石榴花,握在手里,一转动整个屋子跟着流光溢彩起来。
“姑娘带这钗不合适,年纪小,就这牡丹髻也压不住,重新梳个发型。”青玉站在静好身后细细打量一眼,上前扶着她的肩膀,解开了刚窝好的牡丹髻,“你先去厨下看看饭菜好了没,我来给姑娘梳头。”
环儿屈膝应了一声退下了。
和青玉相处了几天,由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相谈甚欢。
静好这几天一直睡在母亲原来的屋子里,房间收拾打扮了一番,一张橡木床铺着厚厚的被褥,垄了一只火盆,炭火烧得旺旺得,怕屋子里有炭火味,环儿日日在屋子里熏上百合香,晚上就打地铺睡在底下,随时给她端茶递水。新打了两只衣柜,上头雕刻着朵朵梅花,拉开柜门,架子上搭着一排排的衣裳,一年四季俱齐。环儿笑道:“奶奶对姑娘真好,准备了一年四季的衣裳,日后姑娘回家再也不用赶着做了。”
大年初二,王云娘来走亲戚,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屋子,嘴撇到耳根冷讽了一句:“又不是啥千金小姐,用得着住这么好的地方。”
这话传到青玉耳朵里,脸色沉了又沉。在饭桌上,王宝柱以大哥的口气落了云娘的脸,这还是头一遭,气的云娘掷下筷子就要家去。
知道静好绣花刺绣拿去卖,温婉的提醒她,当绣娘可不轻省,最是累人的活计,看着衣上绸上绣的鲜亮,一阵阵扎下去的俱是绣娘的眼神,那做上十年以上的老绣娘,眼睛也模糊脖子酸的再也抬不起来,一身的毛病。
静好朝镜子里的青玉微微一笑,坐定了由着她打扮。
青玉的手细腻温柔,给她挽了一只常云髻。在梳妆匣子里挑选了一番,没有一支钗一根簪能入她的眼,叹了口气阖上,拉开抽屉,从另一只匣子里抽出一只簪子。
静好搭眼一看,是一朵芍药花。捧在手里细细看,花色纯红,芍药花瓣还都打着皱,插在瓶子里除开闻不到花香,便和真花一样。又拿了一支蝴蝶钗,活灵活现的一只蝴蝶儿,亮片翅膀迎风扇动,那大红色的牡丹簪插戴在头上,在攒了这只钗,可不就如同活蝴蝶落在她发间。
静好身上穿着新缝的月白绣花小毛皮袄,加上银鼠坎肩;腰下系着杨妃色绣花绵裙;她昨日刚洗了头发,身上俱是茉莉香,一张粉脸愈发显得桃腮杏眼,端的是明艳。
打扮完,环儿已端上了早饭。
青玉是江南人,吃的饭有着南方人特有的精致,酥皮小饺儿、豆沙小圆子、枣泥山楂糕、南瓜蜜枣粥。
静好是个不挑食的,每样吃了一点填饱了肚子。
王老太太和王宝柱吃不习惯南方小食,环儿下了一锅鸡丝面条,母子俩呼呼吃了个干净,连汤带水全进了肚皮。
正月初五去天门寺拜岁,是王老太太提出来的,讨了这么个财神儿媳妇,她怕一溜手飞走了,赶紧借着正月里头去庙里菩萨面前烧香还愿。
徐州府风气一向淳朴。女子可以出门赶集、上香且不用蒙面纱,和男人一样坦荡荡。天门寺人很多,拥挤的水泄不通。静好坐在马车里,因贪恋外头的风景,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她已经长开,日头融金,万道霞光给她月白色的衣衫裙子染成了一层金。头上的蝴蝶钗欲飞。点点啐金映到眼睛里,引得一众后生扭头看。
马车一路驶到天门寺,沙弥看到青玉和静好的打扮以为是清贵的大户人家。急急忙忙引到里头。
王老太太双手合十拜菩萨,王宝柱拿着签桶等在边上,等亲娘拜完笑着说:“娘,咱们求个签吧。”
王老太太想了想。现在的日头那么兴盛,不求也罢。一眼看到立在一边的静好:“静好掣吧。”
静好来家里头,青玉把她捧成心尖尖上的人,让静好掣签为了讨好儿媳妇的意味。
静好懵懵懂懂,看到大红签桶里刻了莲花头的竹签子。叫王宝柱拿住手抱牢签桶,摇晃出声,摇了没两下里头就掉出一支红签。
王老太太赶紧抢着拿在手里。从兜里掏出十文钱叫僧人解签,那和尚胖胖笃笃。一拿住就笑眯眯的点头:“六十六签,中吉。”
也就是不好不坏,青玉瞅了眼竹签,问道:“大师,这上头说的甚?”
老和尚身边的小沙弥早早就瞧中了,转身拿了一卷黄纸递过来,老和尚常年解签,也不须展开来看,交给王老太太就说:“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
静好跟着母亲识字,听了这句诗只知是前朝高侍郎所作,并不甚明白意思。
青玉听了这诗,倒是看了静好两眼,或许是个有福气的,但就不知道压住压不住。
王老太太和王宝柱俱听不懂,提了一句最关心的话:“那我孙女的婚事?”
老和尚点了点黄纸再不肯说,后头求他解签的人排了长龙,一说完就挥挥手,小沙弥做个请的手势,一家人随着人流涌至殿外。
王家这个年过的富足,陈家也不冷清。
初五这天,文英和文嫡走娘家。文英带了两份礼,大房和上房一样丰厚,俱是半腔羊、两瓶烧刀子酒、十斤制肉、八色攒盒,侄儿侄女也各有各的礼物,或是鞋垫、或是簪子、或是玩意,连蔡氏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都得到两只肚兜。
就这样,陈老太太话里话外嫌礼少,被文英堵了过去:“我家日子哪有妹妹家好过,可着劲的给娘好东西。”
文嫡厚脸皮惯了,倒是坐在一边的段二虎涨红了脸。早起为了年礼,他和文嫡吵了一架,文嫡嘴里说的好好的,临了临了只带了两包果子、一斤红糖,那还是段二虎的大姐带来的。
“我看大嫂子连同几个孩子浑身上下俱是新的,大哥家发财了也不想想妹子。”文嫡一进门看到大房一水的新衣新裤,低低给陈老太太埋怨起来。
“别说是妹妹,就是娘也没得到多少。”赵氏添了一把火。
陈老太太的眉毛立了起来。
文嫡不住嘴的嗑瓜子皮,上下嘴皮子翻飞:“等吃饭时,看我咋说道她脸上去。”
文英站在墙根下听了一下,知道后娘带着儿媳妇和闺女在排揎亲嫂子呢,掀开帘子抄着手道:“说谁脸上去。”
文嫡心底惧文英,为闺女时,最怕这个姐姐,一个不和,就拿大嘴巴子抽。为了这,陈老太太故意让文英拖到老大才挑了比她大十岁的郑豁子,没成想郑豁子是个心思活泛的,待文英好,不出一年搬到镇上开了个新铺子,日子过的红红火火,倒把陈老太太气个仰倒。
开了两席,陈老爷子带着男人一桌,女眷一桌,陈老太太坐在主位,文嫡坐在对面。肉菜堆得高高的,文嫡一筷子就挟走了鸡腿,摆在碗里慢慢啃,又赶紧挟了另一个给春姐,春姐吃得满嘴是油。
文英气不过,倒不是她在乎那点子肉。伸手夹了一块肥嫩的鱼肉给了嫂子李氏:“嫂子做饭辛苦,多吃些,幸好今年分了家,否则天天这样做菜岂不是累死。”
赵氏和张氏坐在对面,吃不住这话,讪讪的。
看着文嫡和春姐两个吃得一桌子鸡骨头,陈老太太一径望着女儿外孙女笑,只在陈老爷子瞧过来的时候招呼一声文英吃菜
陈雪娇垂着眼也不知陈老太太是不是故意,一堆肉菜都摆放在文嫡、二房面前,文英、大房面前就只一碟子猪肉,白花花全是肥油,陈雪娇捏着筷子挟了两片便不吃了。文英看到侄女这个样子,心里哪有不知,抓起文嫡旁边一碟子卤牛肉、一盘子鱼、一盘子鸡摆放在大房几个孩子一边。
“我看妹妹面前这么多肉都不知道筷子往哪里下,不若给侄女吃。”文英夹了一块鸡肉放进雪娇碗里。
男人那桌和这边差不了多少,桌上的整鸡整鸭子全在段二虎一边,打横里就只摆了一大碗油渣跟一大海碗的猪大肠在郑豁子一边。
这东西往日常吃,为着下饭,半碗油渣用辣椒煨了可以吃三碗饭,可年节里拿这个来待客显得看轻了他,偏生陈子长还不住口的劝郑豁子:“姐夫,知道你素日爱吃这个,早早预备了,这个可是我家那口子灶上花了半天功夫炖的,你且尝一尝。”
郑豁子在好性见岳家不拿他当回事便阴了脸,段二虎脸上也不好看,陈家这么着把自己推向了连襟的对立面,还是陈齐安移了移盘子,把肉菜朝郑豁子面前移了移。(未完待续)
田园步步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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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爷子混不在意这些事,只不住的招呼坐在身边的段二虎。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陈老爷子心里再看重前头所出子女,可也架不住后妻日日在耳边的撮哄,加上文嫡在家里居小,可不是可着劲疼,连带着小女婿也比头两个闺女受宠。
段二虎面前的碗里堆满大块的肉菜,杯子里是上好的竹叶青。
两个女婿,不一样的待遇,别看段二虎和文嫡一家,可满心里和大房以及郑家比较亲热。听到陈子长奚落郑豁子的话,心里不禁着恼,一股脑拿起身边的竹叶青给郑豁子满满斟上。
女桌这一桌散了,大家坐着喝茶吃果子。
文英隔着帘子看了一眼,满满的肉菜,只一碗猪大肠摆在自家男人面前,虽然年年这样,可肚子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文嫡最喜欢就是当着娘家人的面落自家男人脸,好显摆自家本事,看到男人正和郑豁子猜拳吃酒,扬着声儿道:“知道自个几斤几两,还拼了老命灌猫尿,你喝醉了看哪个扶你。”
要搁往常郑豁子笑笑了事,偏今儿抽了疯,喝了一口酒,夹了花生米慢慢咀嚼,好一会才说:“男人家的事,你们娘们少掺合。”
一句话说的文嫡下不来台,就要去掀桌子,被陈老太太死命拽着。
文嫡心里存了气,婆婆今年立了规矩,大年初二全家等大姑姐走娘家,偏生那个面瘫叼的大嫂笑眯眯的应着,又是整菜治酒又是备年礼,她为着初五才走娘家和婆婆闹了一场。回家来,又怕娘家人看清了自己。连走个亲戚都受婆婆钳制。
文嫡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行事作风一点没改,依旧是一句话不合就摔拐脸。
也不怕家丑不可外扬,当着娘家嫂嫂和二姐的面,把怎样与段老太太斗法的事宣扬的满院子都是,陈老太太劝都劝不住。
文英冷眼瞧着这个后娘所生的妹妹,心里头冷笑连连。黏了桌子上一只细巧巧米花糖。放进嘴里咬了一口便吐出了:“妹妹带的米花糖是年前买的吧,我吃着都绵了,一点都不脆口。到底是妹妹贴心,想来娘的牙口嚼不动那脆的,特特放软了才带来。”
这话一出,打断了文嫡上下翻飞的嘴皮子。饶是她脸皮在厚,被人当众揭出来。一张脸憋的紫涨,又不敢和姐姐顶嘴。
在坐的谁不知道那米花糖是年前的,偏陈老太太仗着是闺女带来的,特特摆出一碟子显摆。
“我就爱吃绵的!”陈老太太黏了一块。放进嘴里,味同嚼蜡,上头的糖都化了。糊了一嘴。还不断招呼赵氏、雪姚、雪妙吃,自打雪姚回家。二房精美的吃食不断,哪里看得上这个。
文英刚才一打眼看到郑豁子赌气似的喝酒,也不去夹菜,面前那碗猪大肠动也没动,还是齐安夹了一大块肘子放在姑父碗里。文英气的咬牙,满桌子的鸡鸭鱼肉,就是抽出一两盘子摆在郑豁子面前能吃穷陈家还是怎地。直到下了文嫡的脸,心里犹如六月天喝了一大碗雪花洋糖冰绿豆汤,从头爽到脚。
陈老太太看到闺女受了气,心里头对文英自然不满。可她还真不敢开腔对文英说大话,她不像前头的哥哥姐姐那般老实由着她拿捏,打小就敢和她顶嘴,她年轻那会没少受文英的拌子。看到文嫡受堵,她比自个受堵还难受,扭身高声对赵氏道:“给你妹子盛碗甜汤润润嗓子。”想了想又扬声喊,“多盛一碗给你姐。”手里捏了面前最近的一碟子炸面果儿递给文英,“你尝尝这个,今年芝麻放的多,可香了。”
赵氏端了两碗甜汤送上来,当着人前,她大面儿不错,文嫡和文英碗里一样得蜜枣儿,一样得飘着蛋花儿。话头打着转儿到了二房这边,文嫡押了一口甜汤,吐出蜜枣核儿,盯着赵氏笑:“嫂子好福气,生个好闺女。”
雪姚面上一红,低头翻捡葵花子里头的南瓜子嗑。
“大节下的,姑爷没来送年礼?”文嫡不等赵氏开口,面上笑着说。
不知道她是诚心还是无意,竟问出这话。满家谁不知道,雪姚进入丁府在贵也是个妾,自然不像那正经的亲戚一样走动,陈家想攀上岳家的身份,那还得等雪姚扶正了在思量。别看陈子长在外头充大脸,口口声声标榜自个是丁府大爷的岳父,顶多也就骗骗那不知道实情的乡下人,实际上他连丁府的大门朝哪个方向都不清楚。
赵氏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飞速看了一眼闺女,强装欢笑说:“徐州府离这里多远,咱们自然要为丁家考虑。”
这话只不过是托辞,虽说也是纳吉,采名,过礼样样不少,可丁府只不过派个嬷嬷带着官媒来商量一番。
偏生雪妙生怕不知道自家姐姐已经是丁府的人了,张口就来:“我姐夫来家里也不是一遭儿了,年下不来,等成亲那天自然要来。”
雪姚的脸红的滴血。一般的女孩儿家说到亲事,为表矜持,都低头不吭,雪姚自然也不例外。
雪妙话音刚落,文英哧了一身。雪妙说那话不怕闪了舌头,一口一个姐夫叫的亲,又不是正经的妻妹。
陈雪娇感到屋里太闷,拉着表妹大妞来自家房里玩儿。
屋里拢了地龙,两个人靠在床上摆弄彩色丝條,大妞手里抓着一枚精致的玉蟾吐珠爱不释手。那是静好做了送给雪娇的,日常挂在脖子上,见大妞喜欢,顺手送给了她。
“雪娇姐,二妗子那卖肉的大哥揍了一个姑娘,镇上都传是替妗子报仇来了,你可知道是啥事?我问娘,倒被她训斥了一通。”大妞把玉蟾吐珠一圈圈套在手腕上,举起来迎着窗外的阳光细细看。
雪娇自然知道赵屠夫打的是谁,可这话不是一个女孩儿家能说出口的。于是顾左右而言他:“我也不知道。”
姐妹俩说了一会话,李氏、文英带着雪如进来了。
文英在饭桌上没吃饱,李氏重新走进锅屋,点了灶,把扁食馅端了出来,就着昨天擀好的饺子皮,包了一大碗饺子。下进鸡汤里。鸡汤是年三十晚上吃的。炉子上热了,把鸡丝满当当铺在上头,烧开锅。滚了几滚,连汤带水的端进北厢房让文英吃。
文英边吃边说:“今儿满桌子的大鱼大肉,恐怕是嫂子出的吧。”
李氏点头。
“你们才过几天安生日子,就一样一样抠你们。我看哪。以后有银子倒不如在镇上赁个房子住。”
齐平往常吃饭都和李氏坐在女桌,年后他嚷嚷自个涨了一岁。吃饭再也不肯上女眷的桌子,今儿跟着爹和哥哥坐在男桌。
齐平长的浓眉大眼,圆圆的脸盘子,穿着一身酱紫棉袄。肉呼呼的像年画上的娃娃。
段二虎没有儿子,只两个闺女,看到别人家的儿子眼热。一把抱过齐平颠了几下。撕下鸡腿给他吃,逗他喝了一口酒。看他皱眉毛的可爱样子,哈哈大笑。
郑豁子笑着说连襟:“妹夫倒是喜欢小子,光会逗侄儿,怎的见了面不把红包给他。”段二虎呵呵笑着赶紧从袖袋里摸出红封来齐平手里送,嘴里还要逗她:“跟姑父上街,给你买好吃的去。”说着报一串儿吃食,齐平眨巴着大眼张口就要吃糖球。郑豁子看段二虎掏了红封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红封,不独齐平,每个侄儿都塞了一个。段二虎面上不好看,他也想多准备几个,怎奈婆娘把钱看得太紧,对自己娘家侄儿都那么扣,倒不是郑豁子故意下段二虎的脸,他是每年都给。
齐平得了两个红封,乐得拉着大蛋就要出去买糖球。
段二虎心里有气,满满的一大壶竹叶青被他全部灌进了肚子里。面上通红口里多话,直拉着郑豁子不许他走,嚷嚷着要请连襟去白土镇后头的澡堂子里泡澡修脚去。东倒西歪一手拉着齐林一手拽着齐安嚷:“等春闱后姑父给你们封大红封。”
文嫡看自己男人喝醉了,满嘴胡话往外咧,一步上前拎了他的耳朵:“叫你别喝别喝,喝多了又胡咧咧。”扯了耳朵一使劲,段二虎一下子碰到桌沿把一大碗鲫鱼豆腐汤打翻了,口里含含混混,撑不住“哇”的一声吐在文嫡新做的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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