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步步娇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楠木生花
李老太太叹气,顾不得她是没出阁的姑娘家,说起别的客商的事情来。那荷包鼓涨有银子的客商,每到一处便到街上买些布匹头面,一箱子一箱子往客栈里搬,说是往家捎带给妻子儿女的,倒有一半折在了窑姐儿身上。那些白嫩的窑姐儿,眼睛贼精,专门捡那荷包鼓胀的攀扯,几句亲哥热弟叫的酥软了,便开了箱笼往外掏东西,什么妻子儿女俱抛在脑后头。
还有人辛苦卖了货物便去青楼里寻欢作乐,叫了粉头唱小曲儿弹琵琶,一些青楼单门做客商的生意,挂了红灯的桥子抬进来,女人弹唱的声儿让那等软骨头的客商停下了脚再也迈不动腿儿。
当年和李老爷子一起去余杭卖干货的临庄兄弟,赚了钱,到个口岸下去找个粉头行乐,那粉头娇滴滴羞答答把那兄弟笼络住了,为了这粉头从此抛弃妻子再也不愿意回来。家里的老婆还只道他在外头花个几年就回来,咬紧了牙撑起门口拉扯着三个孩子,家里穷的炒菜都放不起油,李老太太可怜她,带着李氏去给她送米送面,下着雨,一屋子漏水没个干的地儿,说起那狠心的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那样心酸李氏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和陈秀才日日相伴那么多年,她知道陈秀才不是那样的人,可禁不住胡思乱想,自家男人识文断字,长得斯文俊秀,可不正是那窑姐儿最爱的。
李氏想起这些事,夜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陈雪娇还以为李氏盖着大厚被子热的慌,早起趁着李氏在做饭,把李氏的被窝换成了薄被子。
听说江南阴雨天气多,船上潮气重,担心陈秀才带的衣裳不够换,又担心他的吃食。
陈秀才出来时身上带足了吃食,过年剩下的猪肉、血肠,李氏放在锅里焖得透熟,片成骨牌大小的片。一只鸡风干后剁碎,在锅里用干辣椒炒熟,直到油熬劲才装进罐子里,又给他带了一小瓮的咸菜,让他就了白面馒头吃。
这些吃食足够他和李云天吃到微山湖,可陈秀才从微山湖径直去了余杭,不晓得他吃得吃不惯南方菜。
这边李氏满腹的心思俱在陈秀才身上,上房又闹了变故。
赵氏和张氏以为蔡氏生个闺女,落了下乘,蔡氏月子一过,这俩妯娌合着伙的欺负她起来,日日让她生活做饭,一盆盆的衣裳也让她洗。
蔡氏忍了两日,终于发作起来,她本来就不是那等软和的人,瞅见一堆要洗的衣裳里头藏着张氏的月事布条子,当场就把洗衣的搪瓷盆摔了。
陈老太太出来给张氏撑腰,话里话外骂三房是绝户头。合该有事,恰逢蔡老太太给闺女送香油,隔着门听了听,旋起脚踢开门,叉起腰和陈老太太打起了擂台。
蔡氏是见过世面的人,打年轻那会就跟着蔡老爷子去镇上卖香油,练就了一张利落的口舌,她一开口一个脏字都不带就把陈老太太骂的面皮紫涨。偏她还不嫌事情大,哗啦一声拉开大门,坐在门口拍着巴掌一句句诉说陈老太太苛待蔡氏的事情来,一个庄的人闻风涌进陈家瞧热闹,把陈老太太气的在炕上躺了三天,醒来就闹着要三房分家。蔡氏早想分家了,只是苦无机会,趁着这次怎么着有也得把家给分了。
陈老太太原想让三房净身出户,可架不住蔡老太太的精明,找来了村正当场分了家产,把上房的箱笼收得满当当的,连门口的洗脸盆都叫人抬进了蔡氏的屋子。
那些体己是陈老太太十几年才攒下这些来,一下子被三房瓜分了一半,她只叫苦不跌。
自打大房分出去之后,赵氏和张氏做了一阵子的饭洗了一阵子的衣,本以为合着伙欺负蔡氏,俩人可以享享清福了,没想到三房也分了出去,这俩妯娌一下子又拾掇起了上房的活计来。
原先大房三房未分家蔡氏未有身子时候,一针一线都不需赵氏和张氏动,一日三餐自有李氏打理,可一分家,活计就全落在这妯娌俩身上。陈老太太见在三房手里落了下乘,心里有气愈发要在赵氏和张氏面前摆婆婆的款儿,早起要喝茶夜里要烫脚,汤汤水水一顿都少不得。
直把这妯娌俩磋磨的背地里落泪。
赵氏和张氏未嫁之前也不是富户家出来的,一个是屠户家出身,一个是猎户出身,这些活计也曾做过,可以前有李氏在,时候久了有人侍候着叫养出了懒性子,以前还只顾挑剔李氏的不是,自己一根手指头都不动,重又开始做起活计来,第一日就要差点要了命。
这一大清早,俩妯娌就磨了牙。
赵氏嫌弃张氏只烧火不做饭,张氏嫌隙赵氏整天装病。俩妯娌你一言我一语吵嚷了起来,就差点揪头发打起来。
还是陈老爷子一声断喝,俩人才住了嘴,依旧瞪眼撇嘴个不住。
大房和三房都各自在吃早饭,独独上房的锅灶还冷着,陈老太太拄着拐杖把地敲的啪啪响,刚想出生骂两句,就听到外头马车的嘶鸣声。(未完待续)
田园步步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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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来人是谁。
李氏潜意识的放下手里的针线,抿了抿头发拉开北厢房的门。自打陈秀才下了江南,她心里自然担心,天天盘算着他归来的日子,一天倒有两回去村口张望。此时听到马车嘶鸣声,未免想到是陈秀才捎信回来了。
李氏眉宇间的焦急自然落在陈雪娇眼里,这些日子以来难为李氏了,日日操劳家里,督促齐平念书,唯一一点空闲的时间带着静好、雪如一起做针线,补贴家用。
陈秀才走了这些日子,家里的银子所剩不多,咸鸭蛋还未腌好,真不知道那些银子还能不能撑到陈秀才来的日子。
陈雪娇心里也希望此时是陈秀才返乡了,或者捎了信回家。
这样想着,先李氏一步走出了北厢房的门。
上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陈雪妙抢先打开了大门。她裹了脚,雪姚出阁那天刚能下地迈小碎步,养了这些天走路依旧不稳。匆匆忙忙出门,踏着一双不和脚的鞋子,一脚深一脚浅的触动了脚尖上的伤口,疼的扶着门框呲牙咧嘴。
平时陈雪妙见到雪娇从来没有个好脸色,不是龇牙就是瞪眼,此番更是把她当做空气,看也不看她一眼。
陈雪娇站在门口的一颗桃花树下,眼睛朝外头看去。门口的槐树下停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马车帘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丁字。
看来是丁府的马车,雪姚自打嫁入丁府后,再也没有和陈家来往过,也没有派过人来陈家递个信,她过得是好是坏。陈家所有的人一概不知。
门外的马车不是递送陈秀才的消息,陈雪娇未免感到失望,转身欲离去。扭头的一瞬间,瞅到马车后头的石墩子上坐着一个人,那人穿着黑色衣裳,抄着手似笑非笑的朝门内看,身边摆着两担子东西。
雪娇想了好一会子。才想到他就是正月里头天天在陈家门口吆喝的货郎。自打雪妙裹了脚。不能下地走路,这货郎倒是不来了。
此时他一双桃花眼正瞅着雪妙笑呢。陈雪娇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陈雪姚出阁那日。来酒席上吃剩菜的一个花子,就有着这么一双桃花眼,手里抓着俩馒头,碗里端着大块肉。大口的吃着,眼睛滴溜溜从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身上扫过。当时雪娇看了非常不舒服。只觉得他眼熟,没有想到是眼前的货郎装扮的花子。
乡里人家办酒席,为了显示自家富裕,巴不得让满乡里的花子来吃剩菜剩饭。花子来的愈多,愈显示主人家厚道。雪姚出嫁那会,陈老太太和赵氏在刻薄小气。也不反对喜气洋洋的让花子来吃喝。想来,那货郎就是趁着那机会。装扮成花子,混在人群中混吃混喝。
陈雪妙站在门口,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货郎,一张脸被桃花映衬的灿若朝霞。真不知道雪姚出阁那日,这货郎有没有私自见到雪妙的面。
自打货郎救了雪妙一命,她渐渐同这货郎熟了,晓得他姓金,原是个读书的,老父过世,只有一母在堂,前头还有哥哥,刚娶了嫂嫂,家里无力供他读书,才叫了他出来卖胭脂水粉。
此时他那担子边还摆了一卷书,沿村串巷卖一回,到正午生意淡了,就在陈家门口寻个日头处坐下看一会。
陈雪妙觉得他上进人好,她原以为读书的只跟哥哥陈齐林一般模样,日后走科举苦尽甘来过上还日子,加上这货郎还这样肯吃苦的,家里穷倒挑着担子卖胭脂水粉。货郎还会画画,上次姐姐雪姚成亲那日,她知道他扮成花子来家里,她脚疼下不了地,故意从窗口扔下一块粉艳艳的帕子。
今儿一看,真被他捡到了,拴在货郎的绳子上,上头还绣了一朵粉嫩嫩的桃花儿。
雪妙的脸被帕子上的桃花映红了,她肤色黑,脸一红倒看不出来,只是眉梢眼角的羞涩遮也遮不住,*裸地流泻出来,一丝不漏的落到了雪娇眼睛里。
有了救命的头一回,又有送帕子的第二回,就有三回四回,这货郎好多天没有进村了,陈雪妙这些日子魂不守舍,原先的方下巴都是肉如今倒是瘦成了尖下巴。自打脚能走路,隔三差五就到村子口走一圈,就是希望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雪娇咳嗽一声,雪妙浑然不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只顾着盯着货郎看。
马车里下来一位小厮,一位扎着双螺髻的高鼻梁姑娘。高鼻梁姑娘挽着包袱,打量了一下陈家的大门,暗自点了点头,眼睛里流露出不屑,指着雪娇张口就问:“这里可是陈家?”
不等陈雪娇回答,赵氏和张氏抢先一步走到了门口,堆了满脸笑:“正是,正是,这位姑娘是?”
高鼻梁姑娘笑吟吟的,刚才的不屑一扫而空,和小厮一起齐齐向赵氏和张氏行了礼,嘴里说道:“咱们是姨娘派来的。”又向前搀着赵氏道,“您是姨娘的娘吧,一看就是,姨娘和您生的一样好看。”
若是在平常听了这奉承的话,赵氏自然是开心的,只是现在却无论如何都得意不起来。当高鼻梁姑娘说出“姨娘”两字的时候,赵氏就如同腊月里兜头浇上了一盆凉水,从头到脚都被冻实了。
雪姚出阁这些日子,赵氏日日犹如在油锅里一般煎熬,她也不递个信来,赵氏自然不好亲自上门去打听。
原以为上门后借着丁府老太太的宠,能有个二夫人的名头,没想到到头来依旧是个姨娘的名分。
大户人家的规矩虽没有见过,可赵氏也晓得有的姨娘比不上得脸的丫鬟。年节下,那戏文上唱的,姨娘熬油似的在屋子里熬了一辈子,即使生了儿子那也是庶子只认嫡母不认生母,何况那生不出儿子的下场更惨。
张氏才不管姨娘不姨娘的称呼,只眼前丫鬟通身的气派就让她眼睛看直了,她恨自个的肚皮不争气,没生出闺女出来。若是自家三个小子换成闺女,随便抬一个去大户人家做小,自己也能像赵氏一般沾光。
小厮和丫鬟被赵氏引进了屋里。陈雪妙和小货郎两下里眉儿来眼儿去,一个勾着一个,陈雪娇看到实在不像话,喊了一声:“雪妙姐,你头上落满了桃花。”陈雪妙方才惊醒过来,下死眼狠狠看了货郎几下子,用手抚了抚额前的碎发,笑盈盈的转身跟着赵氏,经过桃花树顿了一顿,摘了一朵桃花,又回眸一笑,方才抬脚离开。
进了屋子,丫鬟捧出了丝绸、吃食。张氏的眼睛都直了,陈老太太笑盈盈的拉着丫鬟的手不松。赵氏满心里都是雪姚,恨不得把丫鬟拉进屋里细细问。
丫鬟一直笑着和陈老太太唠家常。她是雪姚的贴身丫鬟,收拾的齐齐整整,干干净净,身上穿了上好的绸。一般大户人家丫鬟见客,总会穿一身好衣裳,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待这丫鬟说身上的衣裳是雪姚赏的,赵氏心底才略微安定了一下。看来雪姚的日子总归不那么难,这丝绸少说值好几两银子,说赏就赏人。
待丫鬟隐晦的说,这些日子以来,丁府大爷日日歇息在雪姚屋里,且老太太对雪姚万般宠爱,让她管着府里厨房采买,赵氏脸上彻底松弛了下来。
原来丁府大爷在外头置了宅子把青碧养在外宅,买齐了下人侍候她,天高皇帝远,好不逍遥快活。
这青碧自以为抓住了丁府大爷的心,自打上次青玉敲打过她没有在雪姚出阁的日子出幺蛾子,可私下里未免持宠而娇。除了不把雪姚放在眼里,渐渐的打起原配的主意来,知道她有病在身拖了几年还未好,想是快要归西,且只有一个黄毛女儿不顶用,又打起进门的主意来。
丁府大爷可也不十分傻,在家里抬个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当二夫人,原配吴氏娘家人不以为意。可若是抬个贱籍进门,吴家则会碍着面子出头,他做生意还靠吴家呢,万一真的把吴家大舅惹恼了,生意上做一点手脚,就够他喝一壶了。所以他打定主意不让青碧进门,青碧打小就当丫鬟,没有小姐的气势,硬摆小姐的谱,日日把丁府大爷闹的心肝疼。
这一气,倒是想到雪姚的好了。成亲当天喝的烂醉,没有洞房,第二日被青碧勾到了外头,这些日子以来连雪姚的身子还没挨着。这样想着,当天就回了府,雪姚被爱姐磋磨了一番,收敛起了以前的锋芒,低眉顺眼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丁府大爷愈发爱不释手。雪姚心里知道,抓住丁府大爷就在此次机会了,使出浑身花样,把他伺候的舒舒坦坦,加上她鲜嫩多汁的年纪,丁府大爷竟然一连半月歇在她屋里。
丁府老太太见雪姚把自家儿子拴在了家里,且吴家仗着生意做的大,愈发不把丁家放在眼里,年节送礼竟然只派了个三等管家来,她心里存了气,故意下吴氏的脸,重新抬举雪姚管家里厨房采买。
雪姚此番在府里立稳了脚跟,想到娘和妹妹还在乡里,拿出体己在外头置办了一间三进院子,把娘和妹妹接来过活。她请了一位嬷嬷,打算教雪妙大户人家礼仪。凭雪妙的出身,一般大户人家铁定看不上,她长的又不算俊俏,没有那个容貌给人做小,倒是可以给死了原配的大户人家当填房,倒是自己在徐州府也有个依仗。
雪姚盘算了许久,等房契一到,便派了身边的贴身丫鬟来陈家接赵氏和雪妙。(未完待续)
田园步步娇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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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太太脸色阴沉下来,雪姚赶上了高枝儿,在丁府管了家,手上露出银子出来,单单叫自家娘和妹子去城里享福,提也不提自家祖母,这让陈老太太觉得十分没面子。亏她还天天满村里宣扬雪姚在丁府多享福。她可着劲的维护雪姚,临了临了,偏生不让她去城里享福。是,雪姚给她带来了绸缎、布匹、吃食,这些东西整个茅山村人见也没有见过,都是上等的好东西,可这也比不上去城里享福来的福气大。
陈老太太越想越气,索性赌气躺在炕上不起来,当着雪姚派来的下人面一连两天不吃不喝,上房各人看到她这样子大气也不敢出。雪姚带来的精细果子摆在桌子上,陈老太太躺在炕上拉长了脸,立在身边伺候的赵氏赶紧拈果子露、干杏任、福橘饼给她,她哼哼唧唧的不动声,赵氏低眉顺眼的笑着把生姜一根根细细挑出来,一点一点喂给她,只吃了杏子梅子脯切的细丝。
“杏子太酸,梅子不够软,雪姚如今做了阔太太,还不如当丫鬟那时候带来的东西。”
赵氏看到陈老太太这样子心里哼了一声,她见惯了婆婆这样此番也不以为异,眉毛都没抬甜笑着道:“娘说的是,兴许是雪姚大意了。那果匣子里还有上好的羊角蜜,雪姚最孝顺了,知道您爱吃,特意挑的软和蜜多的,要不您尝尝?”
赵氏边说边走到桌子边开匣子,取出一碟子羊角蜜摆放在炕桌上。这羊角蜜是丁府里头最有名的厨娘做的,用上等面粉,卷成里三层外三层,浇上野生蜂蜜。咬破角壳,蜜浆流出,香甜满口,别有风味。
陈老太太在这上头可不糊涂,心里啐了一口,咋地,就这两斤破果子就把她糊弄过去了。本来看到赵氏低眉顺眼的样子。打算顺杆子爬下来。可听到赵氏一口一句夸雪姚最孝顺的话,心里头立时又不满意起来。
老太太的心病前头所出的大儿子分了家,自家老三紧跟着分了出去。传出去阖村哪家不说她这个老妖婆作怪。四房不消说,张氏一向是个不着调的,一家子都牢牢捏在自己手里,现今只剩下一个赵氏。闺女去了丁府当了二夫人,儿子是个读书人。她的身份最尊贵,留着她在身边伺候自家有面子不说,传出去还显得自己治家有方。可这关口,赵氏要被雪姚接去享福了。这和分家有什么区别。
张氏见赵氏在陈老太太面前吃了瘪,心里得意起来,顺手拈了一只羊角蜜。咬了一嘴的蜜汁儿。赵氏为了雪姚顺顺当当嫁入丁府,合起伙来骗了她拿出那枚珍珠簪子。这些她都知道,只睁只眼儿闭只眼儿。她隐在赵氏身后这许多年,丈夫又是不甚得宠的老小,自己嘴巴笨不会讨好,也没个可靠的娘家帮衬自己,可心里怎么会好过,稍微硬挺起来赵氏就又想法子爬到自己头上,泥人都磨出了性子。可谁让赵氏得陈老太太的眼,生的儿女又有本事,她只有攀附赵氏奉承赵氏。听到婆婆对赵氏甩脸子,她心里得意起来,可又不能把赵氏惹恼了,昨儿个晚上赵氏还送了她一匹尺头呢,虽说布料差了点,可也是全新的,怎么着也比农家土机子织出来的粗布要好。
张氏弹了弹身上吃落的果子碎渣,笑着对陈老太太说:“娘,我看哪,不如您让二嫂先去城里住一段时间,等二嫂在城里摸熟了,在接了您去。”
这话是赵氏教会了张氏说的,她自己不好开口,小恩小惠借住张氏的口说。张氏自然也知道二嫂拿她当挡箭牌,她倒也不怕,顶多被婆婆骂几声,二嫂给的实惠可是看得见的,给了布匹,又给了三个儿子一人一身新衣裳,甚至许诺日后在城里过好了,也接她过去享享福。
这话一出口,表明想探问探问陈老太太的底线,陈老太太却只当耳聋了不接话茬,继续躺在炕上哼哼唧唧。
陈雪妙翘着脚坐在陈老太太身边,她裹脚布还未拆开,一双脚已经变的尖翘了。雪姚这次给她带来了一只装饰精美的首饰盒,里头摆放着几支镶嵌着猫儿眼的发簪,举动间光彩流转,匣子一拉开来,宝光盈盈,南珠宝石的压发,金镯钏银顶簪,一样都不少。雪妙正是调妆爱粉的年纪,要是搁在以前,早都对这一匣子宝贝爱不释手了,可如今只无精打采的坐着,心里头想念货郎担子系着那方粉色帕子上头的红艳艳桃花。
她今儿细细打扮了,擦上雪姚送来的香粉胭脂,眉毛描的细细,扫入鬓间,梳了时兴的压鬓头,上头插了一支猫儿眼簪子,流光溢彩映衬的整个人愈发娇艳了。本来想这一身的打扮让货郎瞧瞧,可偏偏今儿在门口看了几次,那货郎却没有来。
陈老太太眯着一双眼睛盯着雪妙额间的发簪瞧,知道是雪姚送来的,刚想品评一番,被雪妙抢先开口:“奶,我也不去城里,我在家里陪着奶。”雪妙自打知道要去城里生活,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此时她一心只有万货郎一个人,哪里还容得下其他。
雪妙的话一出口,赵氏的脸都白了。她只当是雪妙的无心话语,可落在婆婆耳朵里就不一样了,婆婆万一要真扣下雪妙,自个一人去城里还有什么意思。
陈老太太长叹一口气,挨到大迎枕上,一只手摩搓着雪妙的手,一只手去捡桌上的蜜枣儿吃,赵氏赶紧拿起一枚挖去里头的核递了过去。陈老太太不去接,重新在盘子里扒拉了一颗,上下牙齿一碰,开口诉苦起来:“……一个一个的巴不得离了我,只有雪妙最贴心,行,走,你们都走吧,留下咱们娘儿俩过日子。”
赵氏听了心头一跳一跳的。这明摆着是说她的。雪姚派来的丫鬟,此时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支开的密密的桃花,杏眼桃腮的笑道:“老太太,姨娘说了,新买的房子样样都不去齐全,去了怕委屈了您。所以先让太太先去收拾一番。带寻个好日子,亲自把您接过去。”
这丫鬟在陈家等着接赵氏母女,等了这两日已经心烦。她在丁府虽然是二等丫鬟。可吃穿用度比一般普通人家小姐还排场,到了这乡间,粗茶淡饭反而咽不下去,巴不得立时就走。
陈老太太知道她只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丫鬟。仰脸撇嘴道:“我们乡下人家哪里那么大的福气去城里享福。”
赵氏朝张氏使眼色,张氏顾不得丫鬟还在屋里头。快人快语的指着北厢房道:“娘,不是我说,您走了,咱们这个家岂不是落在旁人手里头去了。”
要说陈老太太最忌惮的就是大房一家了。眼看着大房日子一日比一日兴盛,老大还去江南贩茶,日常听人家说发了财也不晓得是真是假。若是她真跟着赵氏去了城里享福。等她在回来,只怕上房里挂着的就是前头刘氏的牌位了。
陈老太太嘴里含了颗枣儿。一想到刘氏的牌位,差点呛着,咳一声,顿住了说不出话来。
赵氏惯会察言观色,知道一下子抓住了婆婆的软肋。
隔墙有耳,满院子就这么大点地方,张氏嗓门又大,这话被从上房经过的蔡氏落尽了耳朵。
蔡氏转身进了北厢房,自打和上房分出来单过,三房的日子过的极其素净,和大房越走越近了,平时两家做了好吃的都会互赠一碗过去。陈子富虽然一心还想生个儿子,可也不是那种没了儿子就过不下去的主儿,在岳家的帮衬下开始一心一意的过日子。
“……她这些年没少生事,去了城里正好。”蔡氏抱着雪妍坐在李氏身边蹙眉道。
蔡氏给李氏说话,一点不避讳雪娇几个孩子,因次雪娇知道上房刚才发生的事情。赵氏去城里不成,偏还把上房拿出来做筏子,未免太小心了些。
私心里,雪娇是赞成赵氏去城里跟着雪姚生活的。赵氏留在家里只能跟陈老太太一起调三窝四的做耗,还不如离了这里让大家落得清静。再者,雪妙和货郎眉来眼去一时瞒着众人,万一郎有情妾有意,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到时候毁灭的是陈家所有的女儿。雪娇心里明白,这个时代虽然允许女人出门,可包容不了和男人有私情。或许雪妙去了城里,被万花迷了眼就此忘掉货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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