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俞盛桓

    岳晴初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原本她还以为要在门口闹上一通，再买通守门的侍卫去通报，才能得到皇后娘娘的回话，却没想到她刚嚷了没几声，里头的下人就过来跟她说，皇后娘娘请她进去，她还以为皇后娘娘只是不希望有人在凤虞宫门口闹事，正为自己第一步计划的成功而窃喜不已。

    本来岳晴初还准备在皇后娘娘面前演上一出苦肉计，好让皇后娘娘能够心软些，答应她的请求。可皇后娘娘倒是干脆地很，一进门也不听她那些说辞，直截了当地问她到底想干什么，倒是闹得她有些多疑。再加上现在皇后娘娘又答应地那么干脆，她实在是有些想不通，皇后娘娘到底想要什么。

    “知无不言”陆芷眼见这桩买卖快做成了，心底甚至还久违地有些畅快，大概是真被最近这些坏消息给压垮了，不然就这么一点甜头，怎么就能高兴成这个样子呢

    “妾身绝对如实相告。”

    “很好。闲杂人等都出去，信阳、温华你俩去门口守着，哪怕是皇上来了，也给本宫拦着。”

    陆芷端在手里的茶杯随着她命令宫人的动作撒了一些，滴落在地上的茶渍炸成一个又一个生长着尖刺的圆球，仿佛再等上一会儿，就能把坚硬的石板给刺穿。

    谜团总有解开的时候，过早或者过晚都无所谓，现在的陆芷无聊至极，正好需要另一些东西，来改变这个一成不变的日子。




第345章 说实话，不然我就把你扔火坑里
    “皇后娘娘，您想知道什么”

    岳晴初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决定。她印象中的皇后娘娘应当是正直又和蔼的，跟如今这个抱着一杯茶，缩在厚重冬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皇后娘娘实在有些对不上号，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月嫔，你后悔了”陆芷敏锐地察觉到岳晴初有些瑟缩的肩膀，分明是有些退缩。她虽然最近被俞盛桓保护得很好，可却不代表她会是一个随意让人糊弄的无脑宠后，如果岳晴初准备拿假话来骗她，那陆芷也不介意现在就把人扔出去给苏沛若，也许还能从苏沛若的嘴里换来一点真话。

    “没有，皇后娘娘您尽管问。”岳晴初心中有些忐忑，但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硬着头皮来求皇后娘娘。

    “很好，那让本宫想一想，应该从哪里开始问起呢”

    关于岳晴初的事情有很多，疑点的地方也更多，但外头的人知道岳晴初来找自己的事情肯定也已经传出去了，俞盛桓是如何想的陆芷不清楚，但苏沛若肯定是上赶着要来要人，所以陆芷能用的时间实在不多，也就只能紧着最重要的事情问。

    “第一件事，你跟本宫一样都在后宫，苏氏族长遇刺、陆家被围这些事情，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这是陆芷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岳晴初当初过来求她帮忙给父亲岳谷调职，这件事情原本就非常奇怪。要知道当时的陆芷可不是现在的陆芷那么受宠，最多就算是一个后宫管理者的身份，岳晴初来求她就已经很奇怪，更何况言辞之间还道出苏氏族长遇刺、陆家被围这两件大事，实在是有些可疑。

    陆芷这边大概是被俞盛桓派人刻意拦着，所以消息没传进来，但岳晴初那边，就算没人拦着，可她就岳谷这一个亲人，常年在后宫经营的嫔妃也不可能有机会培养宫外头的亲信，而岳晴初知道的这两个消息，不仅内容无误、甚至还有不少后来才从俞盛桓那边传出来的细节，怎么看，都会让人不由地觉得这个岳晴初的消息难免也太过灵通了。

    一个籍籍无名的嫔妃能掌握到那么多的机密消息，那么这个嫔妃肯定不简单。

    而当下岳晴初给予陆芷的反应，也确确实实证明陆芷的推测并没有错。

    “皇后娘娘，您怎么会问起这件事呢”岳晴初原本以为皇后娘娘会问起栗美人之前说的那些话，她甚至连说辞都编好了，却没想到皇后娘娘会问起许久以前发生的事情。

    “月嫔，你是不是觉得，本宫要问栗美人的事”陆芷可没漏掉岳晴初刚刚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可栗美人已经过世，老话都说，这人死灯灭，前尘往事就不要再追究，更何况你之前在源寿宫的时候，不是已经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吗”

    瞧着岳晴初的模样，陆芷估计赵绿之前的证词里还真有真实的成分，只可惜人已经过世，再想问也问不了。不过倒也无所谓，反正岳晴初现在人就在这儿，她问本人比问别人的速度可快多了。

    “皇后娘娘说的是。”

    岳晴初的手指不由地捻了捻衣角，正想着要怎么拖延时间，好想出一番完美的说辞，就被陆芷给逮个正着。

    “别想了，要么说实话，要么我回头就把你跟明美人一起绑一块儿给文妃都送过去。太后娘娘可是对这件事极为重视，没见早几天还在本宫宫门前闹吗你要是想，本宫立刻就能让你也体验体验”陆芷不爱使那些个威胁人的手段，可在某些必要的场合，为了加快进度，她也只能做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来达到目的。

    “娘娘，妾身说实话。”岳晴初这下是真的清楚皇后娘娘的意思了，要是只送她一个人过去，恐怕她还能辩解，可司香茗那个女人却是个实实在在会巫术的，要是她跟那个女人牵扯到一起，那就是浑身都长嘴也说不清楚。

    “妾身之所以会那么清楚苏氏族长遇刺、陆家被围的事情，是因为妾身知道刺杀苏氏族长的人是谁。”

    “是谁”陆芷万万没想到岳晴初是通过这样的渠道了解到事情经过的。

    “听闻皇后娘娘与大萨满奇普查相熟，不知道是否认识一位名叫沃奇正的萨满”

    沃奇正

    陆芷回想起那位的面容，手臂上就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沃奇正给她的印象实在不好，不过她也没想到岳晴初竟然会跟沃奇正有如此的渊源。

    “认识。”

    “娘娘，妾身虽不知沃奇正为何要刺杀苏氏族长，但妾身的父亲曾对沃奇正有过救命之恩，因此他在行刺之事暴露之后，为了避免牵连妾身的父亲，便用信鸽给妾身传递了消息，让妾身用公羊先生和陆家的事情来换得您的信任，好借此机会让妾身的父亲脱离灾祸。”

    “信鸽”陆芷抓住岳晴初话语中的重点，“该不会就是之前被玲贵人的猫咬死的那只可怜鸟儿吧”

    “正是。”

    难怪岳晴初只跟自己借人，根本不要求别的，连一只小小的信鸽她都能借沈荻琳之手给处理了，更别说是巫蛊之术那么大的事情，恐怕就算是苏沛若去查，也不会查到什么，所以岳晴初需要做的，也不过就是找个见证人，避免苏沛若暗中动手脚罢了。

    “既然信鸽与此事有关，那么本宫是不是也可以粗浅地认为，之前栗嫔告发你的那些事情，也是言之有物呢”

    “皇后娘娘，妾身并未行巫蛊之术。”岳晴初哪怕被皇后娘娘逼问出了跟沃奇正之间的关系，可也不代表她会乖乖当一条砧板上的鱼，能说的事情她可以说，但不是她做的事情，她也一件都不会承认。

    “那你倒是告诉本宫，你为什么要在赏花会那一天，避开众人的目光，专程去摘星台见沃奇正”之前岳晴初到底在赏花会当日去找了谁这件事，陆芷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哪怕去找蒲柏筛人，也没什么线索，如今倒好，一环扣一环，刚刚解开了第一个谜团，第二个谜团的锁扣也随即打开了。

    九连环已经解开了其中一环，那么剩余的八个环就能循着这个轨迹一一解开，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第346章 看人斗，更乐无穷
    “那你倒是告诉本宫，你为什么要在赏花会那一天，避开众人的目光，专程去摘星台见沃奇正”

    岳晴初在这件事情上，罕见地沉默了。

    “月嫔”陆芷用指节敲了敲桌面，提醒了一下岳晴初如今的处境。

    “那日，妾身去跟沃奇正告别。”

    “告别”

    “沃奇正在早几日，就通过信鸽跟妾身说明缘由，说苏氏已经被惊动，可能不日就会察觉到他的行踪，所以准备离开，但念在妾身父亲之前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想在离开之前再帮妾身一把。”

    “沃奇正跟你说什么了”沃奇正虽然是个看起来性格古怪的宅男，但是能被奇普查器重，必定是有他的过人之处，兴许能借由沃奇正帮岳晴初占卜的结果来获得一些其它的信息。

    “沃奇正说，生死改判、天命扭转。他让妾身谨记，今后切勿在后宫中太过张扬，如果有事，可以来找皇后娘娘。”

    生死改判、天命扭转

    陆芷皱了皱眉头，怀疑沃奇正这句话说得正是自己，不过这后头的话就有些可笑了，“月嫔，后半句该不会是你自己加的吧本宫可不是什么仁慈心善的人，不会随便出手帮忙。”

    “皇后娘娘，这的确是沃奇正的原话，妾身半句假话都没说。”岳晴初之前也当面问过沃奇正这两句话的意思，只可惜沃奇正什么也没说，只说前面那八个字是乾国国运，跟她的关联不大，但后头这半句，却是要记牢。

    如若不是岳晴初见识过沃奇正料事如神的能力，她是决计不敢在这种时候冒着风险来找皇后娘娘，更不会在皇后娘娘问话的时候和盘托出。

    “好，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本宫就信你一回。”陆芷认为岳晴初不会在这种时候骗她，只不过前头那八个字，实在是让她有些胆战心惊。

    “那皇后娘娘，这借人的事情”岳晴初见皇后娘娘的语气和缓，猜测是真相信了自己说的，这才刚战战兢兢地提醒对方。

    “准了。”

    “妾身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别，可别谢得那么早，”没有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步子跨大了还容易扯着蛋，“本宫只是答应借人，要是到时候真有人在你的住处搜出来些什么东西，本宫的人可是半点都不会插手的。”

    这个岳晴初可别认为自己把人借给她就万事大吉了，万一苏沛若真查出来些什么东西，别说是宜兰了，就是她在场，也是保不了岳晴初的。

    “妾身知道了，谢谢皇后娘娘恩典。”岳晴初原本也没想真让那位宜兰姑娘做什么，不过就是想打着皇后娘娘的旗号，好让文妃娘娘稍加收敛罢了，她在宫里有眼线，一早就得到消息，早就里里外外地清理过一遍了，更况且州康宫里根本就没那些个东西，沃奇正又已经出宫，只要文妃娘娘不动手脚，根本就查不出什么东西。

    “对了，嘉平，宜兰过去州康宫的时候，你让温华顺便跟着一起过去。”

    “娘娘，您在跟谁说话呢”岳晴初这边正暗自窃喜，却见皇后娘娘对着屋子里自顾自地说着话，而且怎么听，都不像是在跟自己说话。之前听说皇后娘娘在落水之后患了失忆症，该不会这也是其中的一个症状

    “皇上派过来的侍卫。”信阳和温华是明面上的，而嘉平更多的是隐藏在暗处，哪怕陆芷不知道他藏在那儿，可她下的命令，嘉平却一定能听见。

    “皇上派过来的侍卫”岳晴初的脸霎时间就白了，“那妾身刚刚跟您说的那些话……”

    “大概都被他们拿小本本记起来了吧。”

    实际上应该也不属于小本本，像嘉平、信阳这种接受过专业培训的，这么一点内容的记忆量多少还是有的，根本就用不上小本本这个辅助道具。

    “放心，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按照沃奇正的话，你现在找了本宫，那么你也应该会平安才对。”

    “皇后娘娘这……”岳晴初是万万没想到皇后娘娘还留了这么一手，原本她以为今日的谈话也就她们两人之间清楚，可现在却多了一个皇上的侍卫，要是那个侍卫将她和皇后娘娘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皇上，那她岂不是直接就坐实了这个巫蛊之术的罪名

    “月嫔，这个事情本宫也做不了主。”陆芷摊开手，一脸无奈，企图让岳晴初相信她这番说辞。

    原本建春这几个人就是俞盛桓的人，哪怕之前俞盛桓把人都拨给她，但建春几个，平常有事情汇报的时候也还是往武广宫那边跑，更别说这四个人里，她现在唯一能叫得动的也就只能年纪最小的信阳和温华这对双胞胎，嘉平和建春她平常根本就叫不动。

    “皇后娘娘，您这话说得……”岳晴初是不大信的，可她细细回想刚刚皇后娘娘说话的语气，又实在是客气地过头，要是真按皇后娘娘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毕竟巫蛊之术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让皇后娘娘知晓自己跟沃奇正的关系就已经很冒险了，要是到时候皇上也知道了，那可就真逃脱不了干系了。

    “放心吧，皇上要是真觉得这事儿有谱，早几天的时候就让太后娘娘那帮人进来看过了，也不会到现在还是这样一副态度。”

    陆芷其实摸不准俞盛桓的心思，刚刚之所以开口让岳晴初察觉到嘉平的存在，也只是想让岳晴初有几分忌惮，别出了这个门就忘了自己是谁，希望她能时刻记得小辫子在自己手里抓着，省得跟苏沛若和萧碧月那俩一样，真有了一个后台就开始胆大妄为了。

    “妾身知道了。”岳晴初见皇后娘娘笃定的模样，又想起刚刚皇后娘娘已经答应借人，也不好多说，只能悻悻地应下。

    “行了，你的事情应该也办完了吧要是想借人就赶紧的，免得等会儿回去晚了，文妃给你来一招调虎离山，那你可就没辙了。”陆芷巴不得岳晴初给苏沛若找麻烦，她虽然现在没了多少跟苏沛若斗的心思，可有人牵制着也不算是坏事。

    苏沛若和萧碧月，一个钻石一个王者，联手的时候的确是强无敌，可要是碰上岳晴初这个花钱开挂，也不一定能落着多少好处。

    与人斗，其乐无穷。

    看人斗，更乐无穷。

    不过，此刻以为已经解开整个九连环、正准备看好戏的陆芷还不知道，她遗漏了十分重要的一环，而遗漏的这一环，差点误了大事。



第347章 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去
    “娘娘，您真信月嫔娘娘的话”

    “信阳，你担心你哥去一趟州康宫会出事情”陆芷瞥了一眼一脸担忧的双生子弟弟信阳，觉得信阳在某些方面实在是过于地操心了。

    “不是的，皇后娘娘，属下是担心您听信了月嫔娘娘的话，真的认为月嫔娘娘与巫蛊之事无关。”

    刚刚皇后娘娘跟月嫔谈话的时候，他和自己的哥哥就守在门口，所以皇后娘娘和月嫔说的话他全一字不漏地听在耳朵里，这个月嫔明明就跟那个叫沃奇正的萨满有联系，却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跟巫蛊之事无关，这不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作为吗

    “信阳，你知道吗本宫一直觉得这个后宫就是一个大大的网，除了抓住渔网的皇上，其余的人一个都逃不掉。小的鱼想从那些小小的网眼里钻出去，所以拼命地撞这个网，希望能把那些网眼再撑得大一些。”

    “而那些大鱼呢已经深知自己逃脱不了被抓的命运，所以想把那些有机会逃脱的小鱼也拆吞入腹，好不枉自己来这世上一趟。”

    “月嫔也许说了假话，但她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一点真话都不说。”

    “皇后娘娘，那您既然清楚月嫔娘娘说了假话，又为什么要让宜兰姐姐和我兄长跑一趟州康宫呢”

    “就像你说的，月嫔的话不能信，那本宫也得找人去验证验证，月嫔刚才说的这些话里，到底是有几分真，又是有几分假。”

    “月桃，准备轿撵，你家主子今天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