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俞盛桓

    “主子，您是要去州康宫吗”月桃一听主子这话，吓得差点就要跳起来。

    之前因为巫蛊的事情，宫里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了，主子这刚把自己从里头择出来，转身又要往里进连一向娴静的月嫔娘娘都跑来跟自家主子求救，这主子要是真去了，万一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月桃，咱不去州康宫。”州康宫哪儿有宜兰和温华看着，陆芷要是去了，那就相当于表示自己站到岳晴初的那边，陆芷现在可是中立派，哪边都不想站，“咱们去摘星台。”

    陆芷一直欠一个人一个道歉，现在正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州康宫，她也能寻这个机会，去跟那位说声抱歉。

    摘星台那块地方在皇宫的偏僻处，平常根本就没人会过来，哪怕是没有三八线之类的明显界限，可一到能隐约瞧见摘星台整体的地方，陆芷就能察觉到这里不同的气氛，也不知道是对于未知事物的敬畏，还是害怕这群跟他们不一样的人会轻易掌控他们的生死。

    “参见皇后娘娘。”

    “大萨满，好久不见。”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修仙练道的人都自带安神的气场，这段时间一直有些心浮气躁的陆芷一见到奇普查这位大萨满，霎时间整个人就静下来了，连带那颗囚禁在温室里的心也活泼了几分。

    “皇后娘娘今日来，所为何事”

    “大萨满，本宫今日为了什么事情而来，您不应该不知道吧”陆芷以前并不相信这些东西，只当是所谓的心理安慰，可经历了繁南山的那件事，一双勾玉只碎了一块，实在是由不得她不相信。

    “皇后娘娘，因缘有数，蒲柏也算是付出了他应该承担的责任。”

    “大萨满，你说的对，但有些话，本宫还是得当面跟蒲柏说，毕竟蒲柏救了本宫一条性命，本宫总应当知恩图报。”

    蒲柏在赵绿那件密室杀人案里被无辜牵连，虽然命保住了，但是这个太医却是当不成，只能退回去继续当萨满。陆芷曾经对这件事有所不满，但当时事事顺着自己的俞盛桓却出乎意料地否决了自己想让蒲柏复职的想法，如今想来，多半是已经预料到苏沛若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所以才想让蒲柏在摘星台避避风头，免得再绞进外头那些腌臜事情里头。

    虽然陆芷不能让蒲柏官复原职，但这一句抱歉，却还是要说的。

    奇普查大概是已经预料到了陆芷的坚持，他叹了一口气，让身边跟着他的萨满去把蒲柏叫过来，“皇后娘娘，此事其实已经过去了，您也不必太过介怀。”

    “本宫知晓了，谢谢大萨满提点。”陆芷并不确定奇普查说的到底是赵绿的事情，还是她那个孩子的事情，但奇普查说得并没有错，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一直沉浸在事情里头，也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反而还会让现实生活中关心你的人担忧。

    “对了，沃奇正现在是不是还在摘星台上呆着”既然此行的第一件事情已经完成了大半，那陆芷也就顺势问起了第二件事。

    对面的奇普查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变，随后又突然平静下来。

    “皇后娘娘怎么会问起沃奇正”

    “月嫔说沃奇正已经离开摘星台，所以本宫便过来问问，想知道这件事的真伪”跟一个半仙耍心眼是没有用的，沃奇正如果真跟岳晴初有关系，那么奇普查作为大萨满，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沃奇正的确已经离开宫中，去寻找他的本心。”

    奇普查显然是没想到陆芷会突然问起沃奇正，脸上除了带着疑惑，甚至还带着几分警惕。

    “大萨满知不知道沃奇正与世家苏氏的渊源”岳晴初说她并不知道沃奇正为什么要去杀苏氏的族长，陆芷看她当时的模样，又回想沃奇正不居于人前的性子，也认为她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不过岳晴初不清楚，不代表大萨满也不清楚。

    但陆芷显然是料错了。

    “抱歉皇后娘娘，此事老臣并不清楚。”

    “大萨满，咱明人不说暗话，您真的不清楚”奇普查脸上一瞬间闪过的错愕不是装出来的，难不成连奇普查都不清楚沃奇正跟苏氏的事情

    “皇后娘娘，老臣的确不知。”

    “那请问大萨满，你可知道沃奇正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要是人还没走远，她倒是不介意把这个消息告诉陆晏堂，让他去查一查。

    “大约是七月上旬，可能是初五、或者是初六。”

    七月上旬

    陆芷听到这个日期一惊，“大萨满，本宫敢问一句，沃奇正此人，是否会一些拳脚的功夫”

    “有，沃奇正早年在外游历，的确会一些拳脚功夫。”

    那就对了。

    七月初六，广靖城东市三不管地带，正正好死了两个无辜吃酒的苏氏族人。

    看来，自己倒是无意间解开了另外一节九连环。




第348章 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陆芷一直觉得蒲柏是赵绿凶杀案里最无辜的。

    陆芷收买蒲柏之后，不是没听到宫里传的那些风言风语，说什么蒲柏得到皇后娘娘青睐，以往骄傲的性子现在更加不可一世，甚至还有不少人说蒲柏是用了萨满的一些手段，迷惑了皇后娘娘的心智，才获得了垂青，似乎蒲柏除了年轻、是个萨满，就没有别的优点了。

    可蒲柏是唯一一个愿意跟陆芷说实话，也是唯一一个切切实实救过她一条命的太医。哪怕比起年龄资历更深的唐平，陆芷更相信蒲柏的话，但这样的人却被有心的人冤枉，被泼上了跟皇后娘娘私通的罪名，哪怕罪名没有落实，可蒲柏这个当太医的愿望，大概以后都要落空了。

    “参见皇后娘娘。”

    “蒲柏太医，好久不见。”蒲柏看上去似乎瘦了一些，但是那个神态，却隐隐跟大萨满奇普查有些靠近，也许这一次的事件，对他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大萨满，能让本宫跟蒲柏萨满单独谈谈吗”

    奇普查似乎已经料到陆芷会提出这样的请求，脸上连一点惊愕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朝陆芷点了点头，随后便背着手离开了。

    “信阳、月桃你们外头去守着，要是有人在附近蹲守，信阳你就冲过去把人先给本宫撩趴下，不管是谁的人，都给本宫按住了。”

    “是。”

    “皇后娘娘，您这是”

    蒲柏大概才是全场唯一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了，他看着陆芷的眼神，除了愣就只剩下愣。

    “没有，就是欠你一句抱歉，所以今日特意来跟你说一声。”

    “皇后娘娘，您乃是乾国一国之母，哪儿有对不起微臣的地方呢”

    “害你被卷进栗嫔的凶杀案里，还让你丢了太医的职位，实在是抱歉。”陆芷并不介意蒲柏急于撇清跟自己的关系，毕竟她现在是皇后，跟蒲柏这个“外男”，的确是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但该说的话陆芷却还是要说。

    “这件事原本是冲着我来的，但是却连累到了你，如果以后有什么地方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就找信阳或者温华递话，他们会转告给我的。”

    陆芷没有用“本宫”自称，而是用的“我”的自称，为的也是希望蒲柏能明白，她跟蒲柏是站在两个平等的位置上，不存在什么君臣有别，属下永远都只能给上司背锅。

    不是蒲柏的过错，就不该由他承担。

    “多谢皇后娘娘抬爱，蒲柏才该对皇后娘娘您说，以后有用得上微臣的地方，微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会的，我不会让救命恩人就这么送命的。”

    以前陆芷佛，是因为她知道不管外头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一天在皇后这个位子上坐着，就不会有人敢真的当面动她。她可以一直在凤虞宫猫着，当一条安生的米虫，只要陆家不倒，她可以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顺风顺水地一路在皇后的位置上坐着。

    但陆芷显然是小瞧了皇后这个位子对于其他人的诱丨惑。

    让陆晏安落水的、想借着陆芷流产害她不能生育的、利用以前跟自己有过关系的人来削弱皇后权力的，一桩桩的事实都在用鲜血告诉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文明社会的陆芷，人命在权力面前，分毫不值，甚至还可以为了权力，去害死一个无辜的人。

    赵绿的死何其无辜，不过就是窥探到萧碧月跟周宏的密谈，得知了他们一个害人的秘密，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跑到凤虞宫跟陆芷做交易，这个人就这么没了，而且哪怕是死了，也只是成为了一件有价值的嫁祸物件，似乎赵绿在后宫以栗美人的身份活着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一个有独立人格、真实存在的人。

    有时候陆芷觉得，也许赵绿并不担心俞灏丰的死亡，她只是在用俞灏丰保护自己而已。俞灏丰是俞盛桓的长子，想害他的人太多，可真正敢动手的却不多。因为俞灏丰这个目标太大了，所有想动手的人，都担心自己会为他人做嫁衣，所以赵绿在这些人的互相牵制中，平平安安地带着俞灏丰多活了五年，然后又在失去俞灏丰的几个月内，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上。

    “蒲柏，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时至今日，我总算是明白你给我一对勾玉的意思了。”

    “皇后娘娘，您明白微臣当初说的话了”蒲柏听出皇后娘娘的意思，却还是不忍心去戳皇后娘娘的痛处。

    “明白了。一对勾玉，只能保一条命。”

    “是我妄想了。”

    其实一开始就是陆芷想当然了，她只以为蒲柏给她的那对勾玉起的是心理作用，根本就没仔细去听蒲柏话里的意思。当时蒲柏大概是已经预料到了什么，才会紧赶慢赶地给自己送来那对勾玉，只可惜这番好意最终却还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微臣学艺不精，实在救不了小皇子的性命。”按照蒲柏的推断，皇后娘娘和腹中的胎儿都是大凶之象，别说是以他的能力，就是大萨满来，估计也没办法把两个人都一起救下来。

    小皇子，是大凶之下的死卦。

    而皇后娘娘，也只有一线生机，若是一步走错，那也是个死劫。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那个孩子大概是跟她没什么缘分，就跟她如今和俞盛桓的感情一样，缘分断了，该失去的就终将会失去。

    “不谈这些伤心事了，日子总算要过下去，”陆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希望能把那些不好的东西都从身体里挤出去，她伸出手对蒲柏说道，“帮我看看吧，实话告诉我，我还有多久的活头”

    陆芷不信唐平的话。

    “主子，您跟蒲柏太医都谈了些什么”月桃见主子从摘星台出来就一脸愁容，实在是有些担心。

    “月桃，以后该改口了。”

    “什么该改口”

    “该喊蒲柏萨满了。”

    帮助过我的人，都该被善良对待。



第349章 皇后今日的情况如何？
    “参见皇上。”

    “建春，今日皇后的情况如何”俞盛桓低头浏览前方的战报，只能分神听建春说说今日陆晏安的情况。

    “皇后娘娘今日的精神不错，但月嫔娘娘今早找了皇后娘娘一趟，之后皇后娘娘又去了摘星台。”

    “月嫔找皇后干什么皇后怎么又在这个节骨眼去了摘星台”

    整个后宫因为巫蛊的事情已经闹得鸡飞狗跳，晏安怎么还偏偏往上撞还有那个岳晴初，之前不是就有巫蛊的嫌疑，她又去找陆晏安干什么是觉得晏安容易心软、好拿捏，又想利用晏安去做什么事情吗

    “月嫔娘娘想找皇后娘娘借了宜兰姑娘，说是想请宜兰姑娘在宫人搜查州康宫的时候，代替皇后娘娘行使监督的权力。”

    “宜兰是皇后手下最得力的大宫女，皇后平时又护食，她会愿意借”俞盛桓想起陆晏安平时对待那两个宫女的模样，就觉得陆晏安不会是那种不顾主仆情分的人。

    “皇后娘娘问了月嫔娘娘几个问题，一个是之前选才大会陆家被围、月嫔娘娘来找皇后娘娘说明现场情况、希望皇后娘娘能救岳谷岳大人的事情，另外一个事情是月嫔娘娘没去赏花会赴约的事情。”

    “朕还真没想到，皇后会对这两件事情耿耿于怀。”俞盛桓之前就已经通过建春得知了岳晴初在陆家被围的时候去找晏安的事情，可就连他都想不明白，岳晴初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月嫔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沃奇正，一个已经离开摘星台的萨满，岳大人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月嫔娘娘进宫之后就多有照拂。他是刺杀苏文甫的凶手，因此对当时选才大会的状况十分了解。而且根据大萨满所说的离开日期，很有可能那两个在东市三不管地带喝酒的苏氏子弟，也是他杀的。”

    “明驰，派人去查沃奇正的来路，顺便查一查苏文甫有没有什么仇人，这苏文甫在苏氏大宅呆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被刺杀，这要不是深仇大恨，没必要专门从这面宫墙出去，再惹来杀身之祸。”

    俞盛桓没想到，他的皇宫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在他的印象里，萨满那一支似乎多年都没有新人进来了，这个沃奇正到底在后宫躲了多久，又是怎么混进来的，跟苏文甫又有什么纠葛，这一切恐怕还真要好好查一查。

    “那么皇后是按照月嫔的话，去摘星台查验真伪了”俞盛桓没想到晏安会对这件事耿耿于怀那么久，他原本以为，晏安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却没曾想，她竟然还能捏着岳晴初这个当口，把这件事给逼问出来，他实在是有些小看他的晏安了。

    “这只是皇后娘娘去办的两件事中的一件，”建春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信阳说的事情告诉皇上，“皇后娘娘还去找了蒲柏萨满。”

    “怎么，皇后还是不放心唐平的说辞”俞盛桓知道晏安并不相信唐平的话，之前每次唐平请完平安脉，陆芷隔几天都要去太医院找蒲柏再看一次，似乎打心底里就对唐平这个人不信任。

    “皇后娘娘的确请蒲柏萨满帮自己号脉，不过蒲柏萨满的说法跟唐太医差不多，但皇后娘娘看起来并不十分放心，甚至还多追问了几句之前她昏倒的症状。只是在此之前，皇后娘娘还给蒲柏萨满致歉，说是对之前他因为卷入栗嫔被杀一案，被贬去太医一职表示抱歉。”

    “她不必做到这个份上。”

    俞盛桓无条件地信任陆晏安，而对于蒲柏，他也只是认为不过是对方早早埋好的一颗棋子，要是真要怪，也只能怪蒲柏在整个后宫中间太过惹眼，明晃晃地收了陆晏安的银子，又真心实意地帮她办事，也难怪别人会嫁祸到他的身上。

    建春并不清楚皇上的意思，只当皇上是认为皇后娘娘多此一举，便跟着应道，“皇上说的是。”

    “罢了，要是这几日皇后再跑去找蒲柏，你就直接去摘星台那边找大萨满，跟他说朕给蒲柏官复原职，让他继续去太医院当差，为皇后继续效命。”既然信不过唐平，那就用信得过的人吧，左右晏安开心就好。

    “属下知道了。”

    “还有事情”俞盛桓正准备拿起另一本奏折，却发现建春还在原地站着。

    “没有，是属下多虑了。”建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将皇后娘娘与蒲柏萨满关于勾玉的谈话告诉皇上，不过就是一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实在是不能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