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俞盛桓

    虽说陆芷算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老手，但在这种时候，她也不好直接把俞灏丰给喊出来——被特殊关照的学生可不一定会被周围的同学喜欢，特别是俞灏丰这种之前遭受过俞晗雅这个熊孩子校园暴力的小孩，所以陆芷也只能按照程行说的，先在内屋的前厅坐着，等那三个小孩写完了作文，再做打算。

    “皇后娘娘，老臣这边只有一些素食和淡茶，请皇后娘娘见谅。”程行也没想到皇后娘娘会真听他的话，乖乖在前厅坐着，他本来还想着，要是皇后娘娘不愿意等，他也可以先安排三个皇子皇女相继背诵一段诗词，再找个机会让大皇子跟皇后娘娘独处，却不想皇后娘娘竟然就听从他的建议。

    不过陆芷显然是不清楚程行刚才的打算。她是掐着点过来的，太后娘娘的寿宴可不仅仅是吃饭那么简单，她之前问过宜兰，说往常都是要到下午申时之后才会开始散，有些跟太后娘娘关系好的命妇，还会被留下来一起共用晚膳。

    陆芷根据宜兰给出的寿宴时间表，粗略地算了一下，原本她是准备在寿宴开始之前离开，那么赶到仁孝堂，大概就是俞灏丰他们这群小孩中午放饭的时间，她也就能顺理成章地以加餐为由，跟那群小萝卜头坐在一起吃饭，再找个时机跟俞灏丰好好谈谈。

    可当陆芷把萧琴璐这个小气老太太气得差不多的时候，俞盛桓又带着东王一起过来了，害得陆芷的离开时间直接从寿宴开始前，被拖到了寿宴上了三四道大菜，哪怕后来有俞盛桓的掩护和包庇，陆芷紧赶慢赶，也实在是没赶上饭点。

    要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程行还给他们三个布置了现场作文，搞得陆芷也不好去把俞灏丰单独叫出来，只能在前厅呆呆地坐着，吃着味如嚼蜡的糕点，喝着涩口的老人茶。

    陆芷担忧地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十分担忧。万一等会儿她还没跟俞灏丰说上话，萧琴璐的人就到了可怎么办




第384章 又失去一个孩子
    陆芷觉得自己现在的感觉，跟那些坐在少年宫逃生楼梯等着接孩子辅导班下课的家长有得一拼。

    一样都是粗茶就大饼，虽然是热的吧，但是这个味道也是真不好。可陆芷现在胃里又只有甜腻腻的寿桃，要是不再吃点什么清淡的压下去，陆芷怀疑过一会儿返起来的胃酸能直接让她把还没消化完的寿桃全吐出来。

    “主子，要不奴婢进去帮您把大皇子带出来”月桃不忍心自家主子就这么呆呆坐着，想帮主子解决些麻烦事情。

    “不用了，不搞这些特殊动作。”

    这写作文可不是小事，万一俞灏丰被自己喊出来问了几句，回去之后心神不宁，没办法把断了思路的作文再续上，到时候再挨了程行那个老头子的骂，那她的罪过岂不是就大了去了算了算了，看在俞灏丰的面子上，她就改邪归正一回吧。

    冬日里的太阳消失的速度是很快的，刚刚还是晴空万里、一览无云的天空，有可能眨巴眼的功夫，便是遮天蔽日、铺天盖地的卷积云海，其阳光之珍稀，大概就跟即将烧尽的小块炭火一样，摸着烫手，可不一会儿，便凉透了。

    在陆芷喝完第三杯老人茶的时候，程行总算让人带着陆芷进了里屋。陆芷瞧着这一屋子的小萝卜头，甚至颇有一种转校新生的错觉。说实话，陆芷在这个时代的文化水平，估计也跟在场的这群小孩差不了多少。

    冗长的作文诵读和作文点评，永远是语文课的标配，陆芷强打着精神，听完了三个小孩的几篇作文，至于那些陪读小孩写的，程行很贴心地没让他们继续念下去，只说先统一将写好的文章收起来，待明日再细细评议。

    “小丰”

    陆芷眼见那些小萝卜头都散得差不多了，才敢把人喊住。

    “皇额娘好。”

    俞灏丰依旧规规矩矩的，只是在陆芷看来，却似乎比之前在凤虞宫的时候瘦了不少。

    “小丰，你在皇祖母那儿过得好吗”

    “挺好的，吃食和寝具跟皇额娘那里的差不多，皇祖母对儿臣也很好。”

    “最近天气渐冷，源寿宫的人有记得给你加被子吗”

    “皇祖母已经吩咐下人给儿臣准备了两床新棉被，一张垫着一张盖着，晚上睡觉的时候十分暖和。”

    “小丰，你真的过得好吗”陆芷瞧着俞灏丰这个小孩，总觉得好像更木了一些，“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皇额娘让厨房的刘师傅给你做，然后再送到仁孝堂这边给你”

    “儿臣过得很好，劳皇额娘挂心了。”俞灏丰点了点头，眼中似乎有了一些神采。

    “皇后娘娘，如今已经将近酉时，大皇子该回去了。”

    陆芷瞥了一眼提醒她的下人，发现正好就是俞灏丰的奶娘。之前奶娘的几次奇怪的行为，

    摆明就是被萧琴璐和萧碧月收买，不然不会三番两次地帮萧碧月抢孩子，更别说后来还骗俞灏丰说，陆芷自己才是杀害赵绿的凶手，为的就是想能让俞灏丰乖乖跟她们走，这份心思要是用在正道上该有多好，为什么要用来骗一个无辜的孩子呢

    “小丰，你相信皇额娘说的话吗”陆芷从那个奶娘的眼里看出不耐，估摸她多半一会儿就要找人去源寿宫通风报信，所以陆芷也只能速战速决，但俞灏丰似乎又陷入了之前的呆滞状态。

    “小丰，栗嫔过世的事情与皇额娘无关，你当时已经养在我的膝下，我没有必要去做那样的一件事情，小丰，你相信我吗”

    陆芷说得有些急切，不知道是为了让俞灏丰相信自己，还是想摆脱这个杀人的罪名，可在她提及这件事的时候，俞灏丰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似乎又回到刚刚自己喊他的那个时候的模样，有些呆滞，可却还有一丝生气。

    这是陆芷最担心的情况。

    俞灏丰的年纪还小，却在这个年纪失去了母亲，而且母亲还有可能死于一场阴谋，再加上之前她和萧琴璐两个人来回抢俞灏丰的行为，也不知道会不会让这个孩子误会她只是不愿意俞灏丰成为萧琴璐获得帝位权力上的傀儡，而萧琴璐却想把她去母留子的谎言坐实。

    一个五岁的孩子，真的能分辨那么多是非轻重吗

    陆芷瞧着远处正朝他们这边跑来的一群人，又看了一眼来不及收敛得意的奶娘，只能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小丰，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是你想做，但是皇祖母不让你做的，像是什么上树打枣之类的事情，就来找皇额娘，皇额娘带你去。皇额娘之前答应栗嫔，说会好好照顾你的，哪怕你现在住在源寿宫，这个承诺也是一直有效。”

    跟一个孩子要一份虚无缥缈的信任又有什么用呢大概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在跟他说自己不是凶手，可似乎从来都没人关心过，这个孩子已经失去了他的母亲。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来的是源寿宫的几个太监宫女，似乎有些慌张，但打头的那位，显然是对陆芷这个皇后娘娘的身份一点都不惧怕。

    “皇后娘娘，老奴见大皇子过了下学的时辰却还未回宫，便领人出来找，没想到在此碰见皇“后娘娘。现在已经是酉时一刻，快到大皇子用晚膳的时间了。”

    今日太后娘娘摆宴席，因为担忧宴席上人多嘴杂，所以依旧让大皇子在仁孝堂与二皇子、三皇女一起用膳。如今已到傍晚，大皇子应当回源寿宫，与太后娘娘一同用寿宴了。”

    “知道了。”

    碍于俞灏丰在场，陆芷并不好真把那个妈妈给直接让人撂翻过去，只能没好气地应上一声，然后又扭头对俞灏丰说道，“如果找不到皇额娘，可以让人找宜兰姐姐或者月桃姐姐，不然就告诉程老先生，他会想办法的。”

    程行虽然是个老古董，但最近不知为何，对陆芷的态度好了许多，不过陆芷对这种态度明显改变的事情倒也不在意，只当他是突然脑袋被驴踢了，只是在这个时候，正好能派上用场。

    “大皇子，该回去了。”

    由始至终，俞灏丰在刘妈妈出现之后都未在说过一句话，他眨了眨眼，看着蹲在地上，跟他视线堪堪平齐的皇额娘，不明白皇祖母和萧姑姑为什么要说皇额娘的坏话，还不让他跟皇额娘说话。

    皇额娘明明是一个很好的人。

    “皇额娘安，儿臣告辞。”

    “去吧，”陆芷把月桃手里精致的宫灯塞到俞灏丰奶娘的手里，“皇额娘虽然不去源寿宫，但是可以给你一盏宫灯，天黑了，夜路不好走，记得脚下注意，别摔跤了。”

    陆芷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源寿宫的一行人拢着俞灏丰离开，夕阳渐渐消逝，忽明忽暗的宫灯映着人影，宫灯伴着冬日里的凉风，离远了看，仿佛是一群龇牙咧嘴的野兽围在俞灏丰的身边。

    那个孩子，终究是不愿意跟她回来。



第385章 与美少年的偶遇
    陆芷没想到她会在回去的路上撞见东王。

    “皇嫂。”

    “东王。”

    陆芷有些尴尬地看着眼前这个美少年，不知道到底是该说上两句客套话，还是赶紧避嫌走人。“皇嫂看起来身体好多了，之前皇兄还跟臣弟说，担心皇嫂大病初愈的身体。”

    “是啊，出来走了一圈，的确是好多了。”既然对方都开口客套了，陆芷也不好驳了人面子，只能跟着附和两句，“东王此次来国都，是准备呆多久”

    “皇兄说想让臣弟参加之后彦国来使的酒宴，大约会在广靖呆上大半个月。”

    俞盛允不清楚这位皇嫂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外头的人都传开了，说是他的皇兄此次召他这个小皇弟进京，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把彦国公主指婚给他，再让他带着彦国公主回封地，避免彦国公主在入宫为妃之后，为彦国暗中传递情报。

    “你跟皇上兄弟分别多年，此次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叙叙旧。”

    陆芷其实并不大清楚当年俞盛桓登基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毕竟这种皇家大事，实在是没几个人会知道得一清二楚。哪怕真有知情的，估计要么是被处理了，要么就是选择闭嘴，所以陆芷能听到的，大多都是那些说书的为了吃饭，所以胡乱编的一些故事。

    不过这里头也还是有真实的成分在，比如俞盛桓剩下的兄弟的确不多，而眼前这个美少年俞盛允，正好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之前听闻皇嫂在繁南山之时，与彦国丞相苏荃对峙谈判，最终将皇兄救回，此事原本臣弟是不信的，但今日见皇嫂在太后娘娘寿宴上的一言一行，倒是臣弟小看了皇嫂。”

    俞盛允早在来广靖之前，就已经派人打听了如今朝堂上的局势，在听闻繁南山的事情经过之后，甚至一度怀疑这不过就是那些敬仰陆峰的文人杜撰出来的话本罢了，可他今日听了陆晏安的一席话，倒是真觉得那些话本里言之有物，这位陆晏安的确不负陆峰之女的名头，琴棋书画也许没学到多少，但是这看破局势的眼力却是多少有些。

    “不过是一些妇人之见罢了。”

    陆芷要是知道俞盛桓会带着俞盛允这个弟弟过来，估计她还会收敛一点，毕竟她编的那套台词就是专门给俞盛桓听的，这个俞盛允又不知道是何居心，之前她说的那些话又听懂多少，陆峰战绩卓越，如今朝堂上树敌众多，要是这个东王也来插一脚，那可就麻烦了。

    “皇嫂说笑了，您的这一番见解跟朝堂上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迂腐文官比起来，实在是振聋发聩，醍醐灌顶。”

    “东王抬举了。”

    这莫名其妙的奉承话陆芷可不敢收，再说了，在这个时代好像对她和俞盛允这种嫂子和弟弟的关系也十分避讳，现在陆芷身上的莫须有罪名实在太多了，也不知道哪天就会变成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是能不惹事就不惹事，特别是东王这种对政治地位十分看重的皇亲国戚。

    “东王，现在已经过了酉时，宫门也快要落钥了，您如若要出宫，还是快些。”陆芷并不想跟俞盛允多谈，虽然跟美少年一起聊天是一件享受的事情，但如果这件事会让她的名声再差上一点，那她还是宁愿不要这种享受。

    “劳烦皇嫂提醒了，臣弟这便抓紧时间离开。”俞盛允怎么听不出陆晏安话里的意思，便抬手行礼。

    “东王慢走。”陆芷点了点头，随后让出身后的路，让俞盛允离开。

    今日的黄昏并不像当日陆芷与俞盛桓一起并肩看夕阳那般的灿烂，反而有些阴沉沉。大半颗太阳被厚厚的卷积云挡住，只余下一点点微弱的阳光，就像即将沸腾便被浇熄火焰的开水，虽然还是在突突地往外冒热气，但撞击盖子的声音却一声比一声小，逐渐微不可闻。

    那一片大云几乎彻底挡掉了红得似火的红日，陆芷也只能从云朵之间的空隙瞧见一点点可怜的日光，仿佛日光还未映照至陆芷的眼中，便在空气中蒸发得无影无踪一般，微弱得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主子，您说东王刚刚是什么意思”

    “什么”

    陆芷听见月桃的疑问，霎时间回了神。

    “主子，月桃就是觉得奇怪，这东王怎么会跟咱们撞上”

    月桃越想越觉得奇怪，她们是从仁孝堂跟着大皇子出来，虽说的确是往源寿宫的方向，但这里距离源寿宫还有一大段的距离，而且主子在跟大皇子分开之后，就改道回凤虞宫。不管是从仁孝堂到源寿宫，还是从仁孝堂到凤虞宫，甚至是从源寿宫到凤虞宫，这中间有多少距离尚且不说，这岔路有怎么多，东王怎么就偏偏撞上了呢

    东王从源寿宫参加完寿宴离开，理应跟其他命妇、世家夫人一道，从丰业门或者鸿安门出宫，这两个门离这里的距离都不近，东王看起来又实在不像是往那两个门赶着出宫的样子，该不会是故意在这儿，等着跟主子来个巧遇吧

    陆芷瞧着月桃一脸惊讶，甚至还有些诧异的神情，觉得月桃故意是想歪了，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事故，她只好跟月桃事先打个提醒。

    “月桃，你有听说过一句话吗”

    “叫做，好奇心害死猫。”

    陆芷拍了拍月桃的肩膀，一脸凝重地说道，“月桃，你没事不要想那么多，会很容易变老的。”

    她可没月桃想得那么多，那个东王是碰巧也好，故意也罢，在他还没有显露出目的之前，她这种低段位的废柴最应该做的，就是安安静静的呆着，以静制动，免得打草惊蛇，不小心给自己招来一些其它的祸患。

    更何况陆芷今日该办的事情才只完成了一大半，她后头还有一件大事要拜托唐萝去做，这种既烧脑又想不出结果的东西，陆芷还是趁早放弃好了。

    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不该知道的时候，是不会有人好心告诉她的。

    在这个皇宫，或者说在这个世界，她陆芷就是一片孤叶，飘到哪儿、什么时候停、会遇上什么事情，这些都不是她说了算的。

    与其跟湍急的时间长河作斗争，不如就乖乖地接受安排，随波逐流、顺其自然。



第386章 娶了媳妇忘了娘
    不同于陆芷那边的风平浪静，俞盛桓这边倒可以说是火烧眉毛。

    “皇儿，你是没瞧见你心爱的那个皇后，今日在哀家的寿宴之上，是如何羞辱哀家，又是如何玷污萧氏的名声你是没听见她前面说的，说竟然还咒哀家不得好死，夜夜梦魇，你听听，这是一个当儿媳的，该在自家婆母的寿宴上说的话吗”

    “哀家今日请了许多位朝中大臣的夫人、还有一些世家的老夫人，为的就是想把这个寿宴办得漂亮一些，皇后倒好，迟到了大半天不说，送上来的礼物也像是随意挑的，一点都不用心，更别说她一开始就先声夺人，对着那些跟哀家说吉祥话的贵人开口就骂，哀家这把年纪了，想听一些漂亮话、吉祥话，是能有多大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