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俞盛桓

    这件事看似是两间脂粉铺子的一次小小的商业纠纷，但实际上，如果真往深了去瞧，就知道这是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之间的矛盾。玉清苑是太后娘娘名下的产业，虽然纠纷的另一方红颜阁并不是皇后娘娘名下，但红颜阁背后的东家是唐家，而众所周知，广靖城中大部分唐家的产业，都是由唐霍、或者是唐霍的女儿唐萝管理，而这个唐萝，恰恰就是皇后娘娘的嫂子，陆晏堂的妻子。

    这层关系，只要是个知道内情的人，就能看得明白。

    皇上把这件事交给他，而且指明要秉公办理、从严处罚，而姚华虽然既不属于萧氏那一派，也不跟陆峰、或者陆晏堂亲近，但之前陆晏堂涉嫌私下买卖官职的案子却是由他办理，说起来也算是跟陆家这一支有了纠葛，再加上这个案情，怎么看都是玉清苑有错在先，似乎皇上这一举动，是有意偏颇太后娘娘。

    但皇上的决定已经下了，群臣也不好当面驳了皇上的面子，哪怕是那些年轻气盛的官员，也多少瞧出了这里面的门道，面对皇上下的命令，只能先偃旗息鼓，但这份火气，却通通都发到姚华的身上。

    可姚华的心里也苦。

    那些不知内情的，都认为皇上这是想偏心太后娘娘，所以故意找了一个以前审理过陆晏堂的案子，怎么看都跟陆家不对付的官员，可那些人却不知道，姚华之所以之前会故意拖延陆晏堂的案子，甚至将罪罚量得那么重，这全都是因为姚华是苏氏那一派的人。

    自从陆晏安坐上皇后之位、陆晏堂也开始得到皇上重用之后，苏氏便开始注意起陆峰这个年轻的儿子，背地里用了不少的手段，想把陆晏堂拉下马，却没曾想皇上因此对陆晏堂更加看重，苏氏之前做的那些努力，就跟肉包子打狗一样，不仅费尽心机做出来的肉包子一去不回头，就连那条讨厌的狗，也被自己越养越肥，这让苏氏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而萧氏，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跟萧氏联手，是苏氏不得已而为之的一步棋。

    老实说，一开始这步棋走得倒也不差。从秋狝的时候安排人故意从林子里冲出来，意图撞死陆晏安弄一个一尸两命，再到后头谋杀陆晏安不成，蓄意杀害大皇子生母，将杀人嫌疑撇到陆晏安的身上，并由此抢得大皇子的抚养权。

    这一连串的事件下来，虽说苏氏和萧氏之间有配合不好的地方，但毕竟最终的结果还算满意，怎么说都应该算是一场完美的合作，可这坏就坏在最后的利益分配上。

    大皇子的抚养权在太后娘娘的手里，虽说名义上，比交由文妃娘娘抚养要更加顺理成章，也更加能争取到皇上的同意，但在这之后，萧氏的气焰则逐渐嚣张起来，也让萧氏和苏氏之间的合作渐渐走向破裂，甚至隐隐有了互相撕咬的迹象。

    皇上让苏氏一派的姚华处理红颜阁和玉清苑的这个案子，摆明了就是要让苏氏卷到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的矛盾里，或者说，是要苏氏作为一个公平的评判者，来评判到底是陆家做得对，还是萧氏做得对。

    一个是永远的敌人，一个是暂时的盟友。

    敌人在这个案子里占理，根本没有获罪的理由，而盟友在这个案子里却是明显地犯法，哪怕是姚华想要从轻发落，可两个胭脂铺子做出来的东西几乎一模一样，再加上眼下这个案子被百姓讨论得正如火如荼，就算姚华想轻判，也得看老百姓肯不肯。

    更何况，苏氏最近因为不满萧氏的行径，正在四处寻找萧氏的把柄，而眼下这个案子就自己撞了上来，似乎就是为了苏氏的目的而量身定做的，但如果为了构陷萧氏，而便宜了陆家，苏氏又不愿意这样做，再加上皇上还要求将案情直接与他汇报，算是间接表示要站在太后娘娘那一边，这就让准备借机踩萧氏一脚的姚华十分为难。

    这个案子到底该偏向谁，该怎么判，便成了一个大难题。




第395章 有温暖的阳光，日子就不难熬
    “先生，您说皇兄让本王这个时候来，是正如传言中所说的，想给本王赐婚，还是为了别的事情”

    “王爷，属下认为，赐婚是真，但恐怕皇上的意图不止于此。”

    “如今朝中势力最强的苏氏因为彦国旁支的败落和陆家的崛起，其势力被迫削弱，因此最近一直都是按兵不动的情况，反倒是萧氏，因为苏氏势力被削弱而异军突起，但因为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之间的矛盾，萧氏与陆家不合，可顶上又有苏氏压着，看起来似乎近期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何氏之前门第凋零、仅靠一个国相何毅在撑门面，但族孙何靖宇在之前繁南山的战役中立功，倒也算得上是新起之秀，至于一直掌握司法和军队的邢氏，虽然之前一直在世家的边缘，但近些年因为皇上开始启用邢昊东，让他去替换陆峰镇守浦南关，也可以看出皇上对邢氏一支的有意提拔。”

    “势力最庞大的苏氏被削弱，而各方势力又开始注入新的力量，皇上又在此时召王爷进京，如果属下没有猜错，恐怕是想借机扶植皇族派，好跟其它势力分庭抗礼。”

    许光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一呈报给东王，之后又说出自己的见解，却没想到东王在听到自己的见解之后，一点动容的神色都没有，担心是猜错了王爷的心思，许光也只敢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王爷，你是否是认为属下说的不对”

    “先生，您说的没什么问题，但是您忽略了一个要点，”俞盛允点了点桌上一本摊开的书说道，“先生，您博览群书，通晓世间大多俗事，可您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最是无情帝王家’”

    “本王能活到今日，靠的不是本王这个皇族的出身，而是发生那场事件的时候，本王尚且未到能举起弓箭的年纪，生育本王的母亲母族有式微，因此才在那场事件中得以存活下来，获得一块贫瘠的封地，苟活至今。”

    “但本王的生母，哪怕母族式微、她自己本性也懦弱，可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不管本王如何恳求当今的圣上，本王的母亲却还是不能跟着本王前往封地，最终在后宫一个人孤独地老去。”

    “而本王这个当儿子的，除了接到一张薄薄的讣告，连去给她扶棺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见她一面。”

    “先生，您知道为什么当今圣上如今膝下只有两个皇子，还都是品级极低的嫔妃所生吗恐怕连他自己也害怕之前的事情会再次重演，所以这些年一直提防着。”

    “势力众多，便要再扶植一支新势力来维持平衡本王倒是认为，恐怕会直接灭掉一支只能苟延残喘的势力，好让那些一直在冒头的、准备冒头的，都安分一些。”

    “不然为何本王来了这么长的时间，都一直呆在这个府邸，再未收到皇上的传召，而那两间胭脂铺子的事情才刚发生，皇上便派人彻查”

    “恐怕赐婚是假，削藩软禁才是真的。”

    “也不知道本王的那位皇嫂，到底准备跟那位太后娘娘作对多久要是能再久一些就好了，本王还想再多活些时日。”

    俞盛允站起身来，伸出手去探了探窗外的阳光，觉得今日暖和了许多，可他的心却还是凉的。

    湛蓝的天空上只能看见些许云朵的丝絮，仿佛是被人狠狠撕扯过后随手扔下的一样，在天上孤苦伶仃地挂着，似乎下一刻再来一阵大风，就会被彻底摧毁。

    “好棒！今天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陆芷兴奋地举起双手，迎着阳光在院子里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

    “主子，就算再暖和，您也得先穿好衣服，再跑出来晒太阳啊。”宜兰一脸习以为常地帮自家主子披上外衣，可嘴上还是忍不住多念叨几句。

    之前蒲柏太医，不对，现在该改口叫蒲柏萨满了，蒲柏萨满就说过，自家主子之前落水的时候落下病根子，不仅有失忆之症，而且待到秋冬寒风来袭的日子，恐怕之前泡过生冷池水的双腿会止不住地疼。

    再加上胸口的箭伤，小产的伤情，想熬过这一个冬天，最好的办法就是食补加药补，同时注意保暖，切记不能再感染风寒，不然很容易会转为肺症，到时候万一再跟箭伤遗留的心绞痛一起发作起来，那可是真的要人命的。

    是以在入冬之后，自己和月桃便半步不离地跟着，就是生怕主子一个不小心吹风受凉，酿成大祸。可反观自己的这位主子，不仅偶尔要吃上一碗冰粉，还经常不穿外衣就往院子里跑，要不是自己和月桃知道主子的身体状况，大概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位看似十分康健的皇后娘娘，实际上深夜的时候经常受梦魇的折磨。

    “主子，月桃是真不明白，这晴天阴天下雨天都是四季寻常，怎么您就特别钟意这冬日的晴天呢之前夏天的时候，您可是恨不得躲到最深的树荫底下。”

    “不一样啊，夏天热，肯定要避着太阳，不然脑袋被晒得晕乎乎的，还很容易中暑。冬天冷，虽然屋子里也有取暖的炭火，但是炭火烧热的时候除了觉得暖和，还会顺便把人身体里的水分也一并带走，呆在屋子里的人就像挂在屋顶风干的腊肉一样，从里到外都被烤得透透的，不仅手上腿上有白色的皮屑往下掉，就连嘴唇上的死皮，都是撕了一层又一层，相比之下，太阳晒得既暖和，又不觉得全身的水分被抽干，外头的空气又好，哪怕只是在这儿站着，都会觉得呼吸顺畅了不少。”

    陆芷举高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仿佛身上那些酸痛也随着这一吸一吐之间从她的体内排出，心底已经被寒冬冻死的部分，仿佛也因为阳光的照耀而融化些许，显露了生机。

    生活那么苦，要是没有一点快乐的事情，又该怎么熬下去呢

    不过这种舒畅和享受却十分短暂，还没等陆芷在阳光底下睡上半个午觉，萧琴璐那边便来了人。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邀您去源寿宫一聚。”



第396章 老子说了不去，再问杖毙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邀您去源寿宫一聚。”

    “不去。”

    陆芷看都没看来人，直接挥手转身，继续缩到她那张椅子上，一点都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听闻您之前寿宴结束后专程去仁孝堂见大皇子，心想您必定是思念大皇子，今日大皇子休沐，所以特意遣了老奴过来，请您到源寿宫去与大皇子一聚。”

    “本宫都说了不去了，那就是不去。”陆芷可对这个老太太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尖酸刻薄小肚鸡肠、还老想给俞盛桓身边插人，别说是俞灏丰今天放假了，就是俞盛桓今天放假去老太太那儿，请自己去，自己都不去。

    “皇后娘娘，今日大皇子休沐，大皇子最近也一直在念着您，您难道就不想去见一见大皇子吗”

    “要是大皇子真这么想本宫，太后娘娘怎么就不做点好人好事，把大皇子送到本宫这儿来呢”

    陆芷哪里会不知道那个老太太打的是什么主意，恐怕去看俞灏丰是假，等下关起门来把自己打一顿才是真。

    红颜阁和玉清苑的事情，陆芷可是全听说了。从山寨眼影盘，再到被发现之后抵死不认，然后又爆出利用太后娘娘的权势逼迫红颜阁交出秘方，最后还准备联合判案的官员来一个颠倒黑白。

    只不过这件事情在陆芷和唐萝两个人的有意推动之下，不仅越闹越大，俞盛桓更是因此指派了一名官员直接接管此事，听说原本还扬言要让红颜阁彻底“红”起来的玉清苑这几天已经跟落水的死狗一样，踢都踢不动，更别说萧琴璐这个幕后黑手，估计现在正着急想办法解决呢。

    这不，绕了一大圈，还是找到陆芷的头上，准备叫她过去谈一谈。不过按照陆芷对萧琴璐的了解，多半不会是什么和谐友好的谈判，可能更会是胁迫或者威胁之类的，低头的态度这么差，陆芷又不是抖，才不会自己专程找上门去讨骂呢！

    “行了，太后娘娘的话本宫已经听见了，月桃，让刘师傅做一些平常大皇子爱吃的零食，再交给这位妈妈，让她代本宫送过去。”

    虽然陆芷是挺想见俞灏丰的，但是按照她现在跟萧琴璐的关系，俞灏丰还是别跟自己多接触的好，那个老太太平常就不怎么喜欢俞灏丰，要是现在再因为自己的关系给俞灏丰小鞋穿，那她陆芷就是手再长，都没办法护着在源寿宫的俞灏丰。

    对俞灏丰最好的爱护，就是不要爱护他。

    “皇后娘娘，大皇子最近可是一直在念着您，还说自己作的文章得了程老先生的夸奖，想拿给皇后娘娘您过目。皇后娘娘，大皇子思念您至此，您真不准备去源寿宫一趟，看一看大皇子吗”

    刘妈妈一脸为难地看着眼前这位皇后娘娘，从刚刚她进门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皇后娘娘就直接一口拒绝，连一个借口都不找。之后她抓着皇后娘娘之前偷偷去看大皇子的事情稍作威胁，可皇后娘娘也是不为所动，眼见这硬的不行，便想来软的，可是皇后娘娘似乎还是毫不动容，是真不准备拉拢大皇子了，还是真跟太后娘娘撕破脸了

    “本宫刚刚已经说过了，不去。还有，”陆芷虽然平常看起来什么都不计较，但是遇上某些人和某些事情的时候，那可是倔得很，“回去转告太后娘娘一声，要是真认为本宫跟大皇子的感情深厚，那么就给本宫把大皇子送回来，别一天天地，老是拿这个借口，让本宫去源寿宫那儿挨罚！”

    想和解就说来和解，现在可不是我这边不占理，你一个理亏的人气势还那么嚣张没听说过借钱的比要钱的还牛逼的道理，想请人过去就好好请，夹枪带棒，一边不满我翘掉你的寿宴去看俞灏丰，话里话外都是一副警告自己别再去的意思，可另一边又说俞灏丰想自己想得厉害，说话之前至少得过过脑子，不懂什么叫自相矛盾，那什么是自己打自己的嘴，总该明白吧

    “本宫的话就说到这里，以后本宫想去看大皇子的时候，哪怕不用太后娘娘专程过来请，本宫自己也会去看。”

    “要是再敢拿大皇子的事情来诓骗本宫，或者故意将本宫与太后娘娘的矛盾在大皇子面前添油加醋，说成其它的什么事情，一旦被本宫发现，本宫可不会管到底是哪个宫的宫人，一律统统拉出去杖毙。”

    陆芷自然是知道这个刘妈妈话里的意思，不过既然之前已经有案例在先，要是现在不拿出来吓唬吓唬，等到俞灏丰被他们误导了，那可就麻烦了。

    “听清楚了吗”

    “老奴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刘妈妈跪在地上，连连点头。她回想起在床上喊了十几天才死掉的吴妈妈，实在是不敢再多说了，虽说因为吴妈妈过世，她得以被太后娘娘重用的，但是这位皇后娘娘却也不是个善茬，要是真惹怒了她，这位可比太后娘娘的手段要狠多了。

    “听清楚了，还不滚”

    陆芷皱着眉头看一直在地上磕头的刘妈妈，心里不由地泛起一阵厌恶。

    这讨厌一个人，就会连那个人身边的人一起讨厌。

    明明这个刘妈妈只是按萧琴璐的命令办事，但陆芷还是忍不住跟人发火，甚至又把之前的事情拿出来威胁对方，这样的自己，跟这个刘妈妈，又有什么不同呢

    “宜兰，你现在出去吩咐外头守门的，以后不管是哪个宫里来的人，哪怕是太后娘娘宫里的人，未经我的允许，一律不准放进来。”

    陆芷以前光是记得防那些想巴结她的后宫妃嫔，倒是忘了把太后萧琴璐的人也给一并算进去，今天既然撞上了，那就把规矩给改一改，免得以后再放进来一些像吴妈妈那样满嘴喷粪的，再把她一天的好心情给糟蹋了。

    “又是谁惹着朕的皇后生气了”

    “还一律不准放进来，那朕以后是不是也得在门口等着”



第397章 你不爱听的，朕都不会说
    “又是谁惹着朕的皇后生气了”

    “还一律不准放进来，那朕以后是不是也得在门口等着”

    陆芷听见声音一抬头，发现俞盛桓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俞盛桓是皇帝，陆芷现在都想马上应下他说的这句话，然后让他现在就直接出去。

    “皇上，您怎么来了”

    “最近因为彦国的一些事情太忙了，也没来得及过来看你，这不，今天刚好抽空，就来凤虞宫看看朕的皇后，不过，又是谁惹了朕的安安，气得要关门谢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