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秀添香

    望着面前汹涌肆虐的海浪，胡为不知道人生为什么需要那么多的不确定。

    他回想着跟王海相守的点点滴滴，却又突然幡然醒悟，现在的王海已经不在人世了。

    胡为长这么大，第一次面临生离死别的痛楚。

    这痛楚让自己麻木不堪，甚至是恐怖地让自己濒临疯狂的边缘。

    “人，何来生，又为何要去死生生死死，难道人不能左右自己的生命吗”

    胡为觉得心思太过劳累，以至于思维再也转不动了。

    “胡为，你怎么了”身后的温萌萌带着哭腔。

    她刚安慰好王芳，让她进屋里休息去了。

    她担心胡为有所异常，便又匆匆赶了回来。

    胡为低头不语，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嫂子睡下了”

    “嗯！情绪好多了！”

    胡为点了点头。

    胡为还想说什么，却再也想不起来了。

    此刻，他内心除了悲痛也只有了悲痛。

    “胡为……”

    温萌萌从身后一下子怀抱住了……

    她放声痛哭起来。

    胡为知道王海的去世，还有看到王芳的痛苦，她想起了年少的自己。

    虽然母亲是在她出生后不久去世的，但她内心深处对母亲的思念不但减弱，相反却是越来越强烈。

    此时的温萌萌是内心最为脆弱的。

    这份脆弱压抑在她的心头不知道经历了几十个春秋了。

    这次身临其境，处在一个悲痛的环境里，温萌萌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痛楚，终于如火山一般喷发出来。

    “爱，怎么能一个人去承受……”

    “那片海蓝蓝的世界里，似乎还有你的浅浅微笑……”

    “你看那海鸥都是你相望的白色……”

    “还有那慢慢漂浮的渔船是不是你回归故乡的那一叶舟……”

    “我想你，想你如果再能回到了从前……”

    “爱，恨，怎么才能够联系在一起……”

    “一起将我淹没在这片海蓝蓝的世界里……”

    胡为想不明白，为什么上一次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兴高采烈的，这一次来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是悲伤的。

    世事难料啊！

    胡为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般软弱无力。

    只知道自己真的这般无奈之后，除了无奈，还能有什么其他无奈呢。

    “我将一丝丝的记忆从海蓝蓝的世界里划开……”

    “指尖留着芳香，是你那浅浅的微笑，还有那刚毅的眼神……”

    “那是一只苍鹰呼啸着划破了蓝蓝的天空……”

    “还有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飞往远方的情丝……”

    胡为不知道自己又该能做到哪一些才能保护未来喜欢的人。

    胡为伸手握在了温萌萌的手背上，闭上双眼，任眼泪肆无忌惮地流出来。

    “爱一个人要将她守护，守护的决心就像守护这座孤岛……”

    “我的爱，在这片汪洋大海中漂泊，漂泊，化作了一座孤岛，站在海里守护我的那份爱情……”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我的海梦……”




第680章 放下是福
    大海，黎明。

    大风吹拂海浪，海浪捶打礁石，让整个世界都在晃荡不安。

    胡为坐在孤岛边沿的乱石堆上，双眼望着海面发呆。

    那里的石堆如同大树的树根，一点一点地蛰伏进海水里。

    他这样一坐就是两三个时辰。

    温萌萌起床来，帮着王芳收拾了卫生，又去升旗，回来的时候，依然看到胡为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熟识的人，还以为他是一个石雕，因为这么久了，他始终一动不动。

    温萌萌担心他心事重重，一时想不开会做出一些意料不到的事情。

    温萌萌忙将手中的望远镜交给了王芳，告诉她，她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温萌萌踩着乱石，小心翼翼地往胡为方向走去。

    乱石堆下就是悬崖峭壁。

    它们的根部便是肆虐的大海。

    此时，周围全都是海水打在礁石上的声响，这些声响似乎通过耳朵传进了心里去，让人不自觉地就要用尽全身心去配合这些撞击声。

    温萌萌并没有问他什么，而是靠在胡为的身边，她也找了块平坦的石块儿坐了下去。

    温萌萌也把眼光放在远方的海面上，似乎在寻找胡为之所以目不转睛的原因在哪里。

    半晌功夫，胡为转动头，看了看身旁的温萌萌，之后再次扭头，将目光回到之前的地方。

    “你说人在这座孤岛上呆久了，就不会想回到城市了”胡为问道。

    “不知道！”温萌萌确实不知道。

    对于远离人世间的念头，她从来没有想过。

    “那些真正遁入空门的人，无论在哪儿，可能他所在的地方都是这么一座孤岛，远离人世间，隔绝了烦恼，也隔绝了纷纷扰扰的杂念。”

    温萌萌看看他，看得出来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的语气舒缓而柔和。

    似乎他已经想通了什么，放下了非常沉重的心理包袱。

    “人活一世到底为了什么呢”胡为发出了伟大的疑问。

    “为了梦想，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能够有很好的生活享受。”温萌萌眼神迷离，她想起了爷爷奶奶此刻应该十分挂念她何时回家过年吧。

    在这座孤岛上，手机信号特别地不好，上网更是苛求。

    小岛上只有一部座机能够与外界进行有效沟通。

    温萌萌此刻也不想跟爷爷奶奶打电话，她怕两位老人替她担心。

    “人，生下来，活下去！从生到死，这一段段的几十年，忙忙碌碌，匆匆过客，到底给了自己多少值得有价值的事情呢”胡为有气无力，但语气平缓地似乎内心极其平稳。

    温萌萌看看他。

    她知道，胡为这人太过感性。

    这次突然得知王海哥病逝，让他一下子承受不了，开始了对人生大彻大悟的感慨。

    “人能有来生吗人也有前世吗那我为什么对过去一无所知呢”胡为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神色极度疲惫。

    温萌萌扭头看着他，心里突然十分痛心。

    自己为何心痛，她也十分惊讶。

    “人，最为宝贵的是问心无愧！王海哥所做的就是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温萌萌在心里琢磨着：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胡为似乎是把内心中的一个什么负担放下了。

    负担，什么负担呢



第681章 梦想成真
    “你知道吗我坐在这里，此刻此景，似乎是冥冥之中早就决定的。”

    “是什么情景”温萌萌觉得胡为越来越神秘，同时觉得他意识中的世界越来越模糊。

    “那是一个翘首期盼亲人归的场景，跟现在一模一样。那个时候我还没见过海，单凭语文课本上的大海图片，我就想到了一种场景。”

    “那种阴霾的天空，那种阴沉的灰色调，还有那种翘首以盼，却怎么也盼不到希望的境遇。”

    “象征派你在寓意什么”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但我想要得到什么，我又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对未来仍旧是渺茫，渺茫无所知。”

    “我能听听你那个故事吗”

    半天功夫，胡为点了点头。

    “也是黎明时分，也是站在大海边……”

    ……

    几次撞击堤岸的浪涛溅起点点滴滴的水花，散落在母亲的身上，烙上一个个清晰的水痕。

    母亲打扮的总是那么朴素、干净。

    雪白衬衫和青色裤子是母亲最爱穿的。

    几十年来，没有丈夫和儿子陪伴的孤独丝毫没有改变她坚强、乐观、快乐的性格。

    她始终坚信他们终究一天会回来。

    所以，每日黎明时，母亲总是站在这里——大海的最边缘处，望着对面的大海，期盼着阔别已久的丈夫与亲儿的归来。

    大海依旧平静如初。听不到大海运动的声音，看不到大海荡起的串串水珠。

    阴森处只有几颗小如针缝般的寒星独自徘徊在远方。没有海鸥的叫声，没有海燕的战斗曲，没有船的汽笛声，只有大海低低的喘息声——有气无力的叹息声。

    一阵风起，天地由黑变灰，世界开始从沉睡中苏醒。

    看！远处，云与海雾连接成的水云天里突然钻出一个白白的斑点。

    精灵——身披银装的海鸥，它展开的双翼如梦想的风帆，窜到海水里，又冲出海雾的包围。它在上下翻飞，海每打一次浪花，它就在天空划一个弧后就如箭一般冲向大海掠起的魔手。

    “弧！”母亲看到了，“那是多么有生机的弧啊！”是啊，其实人也不是如此吗。

    海鸥上下翻飞着，鸣叫着，分明奏响了它的胜利凯歌。海鸥又一次钻入水中，迅疾地钻出水面，它抖抖沾满海水的双翼，展翅飞向高空，去寻找它未来的前程。

    海水无精打采地荡着身子，发出几天来微弱的咆哮声。她无时无刻不在荡漾着、喘息着，甚至叹息着渴盼着，就像盼儿的母亲一样，急切不安。

    十八年前，七岁的儿子挽着母亲的手，赤着两只小脚丫走在沙滩上。

    望着潮起潮落，去滚来波的大海，儿子奇怪地向母亲发问：“大海的那边是什么样子也是海吗”

    “乖儿子，海的那边不光是海，那里也有像咱这样的小岛。小岛上有山，有草，有花，也有你喜欢的小动物啊……”

    “小岛那里谁在哪儿”他似乎对山水、花鸟之类好玩的东西毫不感兴趣。

    “你爸爸就在那里。”

    “爸爸他在那里干什么”年轻的母亲理理被海风吹乱的乌发，蹲下身子说：“你爸爸在那儿站岗。”

    “站岗为什么”

    “为了保卫国家。”

    “保卫国家，那我能见到爸爸吗”幸福的母亲笑了。

    “能，不过现在不行，得等你长大了，驾驶着你的小船才能去看你的爸爸。”兴奋的儿子继续把目光移到大海远方。就是从那时起，他立志长大了渡着自己的船去寻找未曾见过面的爸爸。后来，他的愿望实现了，当了一名海军，驾着自己的军舰，驶向他梦寐以求的高地。



第682章 等待戈多
    几十年前，母亲曾站在这里等着飘渺在外的丈夫。

    今日却又站在这里期盼着他们父子俩归来的船。

    一阵海风拂着海面吹了起来，吹拂起了母亲散在外面的几绺白发。一头白发被海风吹得苍白杂乱。一种不安的心情使她久久地望着远方深邃的大海。

    一切，远处还是雾茫茫的，看不清任何痕迹，好像那边是空荡荡的另一个世界。

    大海托着不安的心咆哮地更加厉害。它借着风顿时发出更强烈的吼声。

    那洁白的浪花被巨大的海风激起。大海不断抛起历史的浪涛，它在怒吼，它在发泄——此刻该是发泄的时候了。

    它在向母亲倾诉，倾诉千百年来所受尽的委屈，它聚起所有的浪花，集起千百年来未咆哮过的力量，它托着稚嫩的海星恶狠狠地扔向海边礁石。

    “膨”的一声，翻滚的海浪被礁石打碎了，它化成无数洁白的小水珠，散开在空中。

    那是胜利的火花，还是失败的泪水

    海水呈波鳞状又重返自己所走过的历程，迈向远方的海域里，但他不会就此放弃，就此解脱仇恨的。它每一刻都在等待，等待着海的那边吹来的风。

    母亲用手擦了擦蘸在额头上的水珠，迎着初升的太阳，她发现此时的天空是火红的一片。它好像让她看到了希望。

    她好像看到了渡着儿子与丈夫驶来的船列。她欢喜地笑了，大海乘着那祥和的风一次又一次涌起千百年来的历史沧桑，踱到海边。

    近了，近了。

    然而，深邃的阴霾的海天下只是一座静默的海礁岛，孤零零地站在那儿……

    哗，哗，哗……

    脚底下的海水依然在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温萌萌被胡为讲述的故事感动地热泪盈眶。

    “你在隐喻什么，我似乎能听得懂！”温萌萌哭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