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门阀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要离刺荆轲
他们在一个名叫‘塌科’的人的领导下,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在其所居的棚屋之中,藏匿了许多铁棍、铁锹。
然后趁着监督他们的汉军奉命前往左官渠为秋收准备之际,发动了夜袭,杀死留守的汉军,抢夺武器,然后迅速扑向左官渠。
而当地的汉军,全无防备,猝不及防之下,为其所败,连左官渠的塞堡为其所占领。
而那塌科夺取左官渠后,就打起了‘乞活’的旗号,率部从左官渠向甲渠候的主塞进攻。
沿途鼓噪声势,袭击村寨,解放奴婢。
不过两三日,叛军人数就达到了七八千之众。
“麻蛋!”张越听完,忍不住道:“斯巴达克斯起义的东方版!”
这由不得他不去这样联想。
也由不得他不慎重!
毕竟,他可不想千百年后,历史书上自己变成一个黑脸大反派!
成为阻碍追求自由的敌人!
想到此处,张越立即下令:“速传我将令,命鹰扬旅左右校尉即刻归队,两日后必须来此,此乃将令也!”
“再令,甲渠候各塞即刻进入战备,各塞各烽燧,立刻截断道路,封锁交通,不可令一奴逾越!”
随着他的命令,整个甲渠候及周围塞堡,立刻动员起来。
只用一天时间,汉军各塞便完成了封锁、阻截。
将叛军锁死在了左官渠及其周围五十里地区。
而到第三天,鹰扬旅左右校尉部三千精骑奉命抵达。
张越于是在甲渠候的塞堡下,检阅了这支骑兵,然后率其立刻对封锁圈内的叛军进攻。
叛军,都是些奴婢,哪有什么战斗力
又被汉军封锁在狭小的区域之中,动腾不得,而鹰扬旅又乃是当世装备、训练和组织最强的骑兵。
在鹰扬旅的三千精骑面前,叛军就像面对草原猛兽雄狮的兔子一样,根本无力抵抗,转瞬之间,便被铁骑碾碎,仓皇撤向左官渠塞。
而张越岂会给他们机会
挥动大军,一路衔尾追杀,不过半日功夫,便扫清了左官渠外的所有叛军。
又用了一个时辰,就轻而易举的攻入左官渠之中。
叛军于是彻底覆灭,首领塌科以下,皆斩杀降服。
而被俘汉家军民千余人,也被解救出来。
只是,仅此一战,整个左官渠及其周围十余村寨、上万亩粟田遭到了毁灭性破坏。
大量村舍房屋被毁,数百汉家移民遇难。
其生产生活财产,也受到了重大损失。
此外,调动大军,动员左右塞堡,亦大大影响了秋收。
这让张越气急不已。
但,在审讯了抓捕的叛军首领后,张越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因为,从这些人的供述之中,张越得知了,他们造反前就已经知道造反必死!
因为他们不可能是汉军的对手!
他们造反,最多只能发泄、破坏,并葬送自己的性命。
除此之外,什么收获都没有。
然而,他们依然义无反顾,甚至那位名叫塌科的首领,还率部战至最后,为汉军铁骑践踏而死。
这种明知必死,却义无反顾的行为。
让张越震怖不已!
“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张越呢喃着这三国乱世之中的名言:“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
他很清楚,这种事情,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
尤其是居延当前特殊的经济正治环境下,大量胡人奴婢的引入,必然导致反抗将不断存在,并一直延续。
正如后世所言——哪里有压迫,哪里便有反抗!
这是不分人种、民族、国家的通性!
纵然是向来被认为温顺的三哥,后世不也有游击队在抗争
所以,现在摆在张越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加强监管,强化镇压,甚至给奴婢上枷锁、脚铐,将之当成消耗品,以快速消耗他们的生命、健康,让他们在居延活不过半年就劳累而死。
这样,这些奴婢就没有力气反抗,也不可能有反抗的组织出现。
只是……
如此作为,且不说舆论反应和青史之上的评价。
便是良心上也很难过去!
毕竟,这样的行径,几乎等于反人类。
是比夷狄还夷狄的野蛮政策,诸夏君子那里能用
且夫,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今天居延可以用这种反人类的政策来对付夷狄奴婢,明日子孙后代,未必不能将这些东西用在诸夏苗裔自己身上。
须知,帝国主义者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内残外暴。
在资本家、地主、奴隶主面前,所有人都一律平等。
作为正治家,张越知道,凡事都应该有底线。
这底线不止是对外人的,也是对自己人的。
所以……
“只能给出路了……”张越叹息了一声。
没办法,想要长治久安,便不能一味的高压统治。
正如他所知的那般,一手诗书,一手大棒,才是真理。
当然了,妥协归妥协。
原则和底线,还是要把握好。
任何社会都有秩序,任何人都不能破坏秩序。
特别是这些人,只是汉家买回来的奴婢。
给出路,是诸夏仁义,给了出路还不听话,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第一千零三十二节 仁义(2)
延和三年夏七月二十六,旧左官渠塞废墟。
张越站在已经被焚毁、破坏的塞墙上,俯视着已经被驱赶在墙下空地之中的千余被俘奴婢。
这些人,在汉军明晃晃的刀枪剑戟面前,瑟瑟发抖,战战兢兢,只有少数人昂首挺胸,用着充满仇恨的眼神看着周围的汉军与那塞墙上的汉家大将。
这些人,成分复杂。
有髡头披发的杂胡,也有黑发褐目的塞人,更有金发碧眼深眼窝的异族。
张越扫视着,心中凛然:“果然啊……奴婢之事,须得解决!”
因他知道,未来随之汉家对西域的经营,甚至对更远异域发起征服。
进入汉家边墙,为汉奴婢的异族夷狄,将会越来越多!
他们的数量,将随着时间推移,而呈几何数字上升。
十万、百万,甚至数百万夷狄奴婢,可能在未来,进入汉境。
若不予理会,不制定政策。
那么,可能最初能以残暴的统治与高压政策压制。
然而,一代人、两代人、三代人之后,这些今日引入的奴婢,将成为明子孙后代的定时炸弹!
旁的不说,后世米帝何等强大
照样因黑奴问题差点栽跟头,即使勉强和解,无处不在的黑人犯罪与教育问题,依然成为米帝挥之不去的噩梦。
以至于发展到新世纪,矫枉过正,出现了黑命贵这种逆向思想。
“民如水,社稷如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张越轻声念着这孔子的名言,上前一步,面向着场中的俘虏们,清了清嗓子,然后道:“吾乃英候、鹰杨将军,兼领居延将军、令居将军,钦命持节假河西诸事张子重!”
此言一出,所以俘虏都抬起头来,死死的望着塞墙上的那位汉朝将军。
与此同时,负责看押、监视这些战俘的汉家将士持刀上前,一脚一个将这些人统统踹在地上,强行让他们跪下来。
几个不肯的,更是被一阵拳打脚踢后,为汉军将士踩在地上。
张越看着这个情况,一直等到汉军将局面控制住,情况稳定下来,现场不再嘈杂,才继续道:“尔等造反的缘故,吾已知之!”
“下吏克扣,劳作烦苦,死伤者众……又暗无天日,邈无前途,而吏动辄刑罚,甚至以刑罚取乐……”张越面无表情的道:“种种感受,加诸于身,尔等乃反,确实情有可原!”
书云:抚我则后,虐我则仇,故独夫受洪唯作福,乃汝世仇!
于是,有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之语。
于诸夏而言,残暴统治、高压统治,乃至于那种让人只是想想都毛骨悚然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统治方式,在诸夏文明的词典里只有一个形容词——独夫民贼!
对待这样的统治者,诸夏人只有一个方法——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哪怕同归于尽,也要干死这独夫民贼,拉他一起下地狱!
又推己及人,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思想。
进而发展出儒家的仁与义。
仁义好不好,自是好的。
就像民猪一般,本身没错。
毕竟,一个讲仁义,哪怕是嘴上讲仁义的统治者,都比那种裸明晃晃的告诉别人——韭菜,让我割……你也配姓x一类的统治者要好得多。
就像后世的那句名言一般——最虚伪的仁义也比最好的残暴要强!
因前者要脸,后者连命都要!
虽然说,在大多数当代汉家贵族乃至于百姓眼里,夷狄不算人,充其量不过是两条腿走路的禽兽罢了。
死了就死了,犹如尘土,灭了就灭了,仿佛虫豸。
根本无伤大雅,从来无足轻重。
但张越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和轻松。
事实上,傲慢和骄傲,从来不是什么好事。
历史上,以汉之强,两汉数百年,却不能消化、同化匈奴、乌恒、鲜卑这种已经明显被打趴下的异族,更无法消化已经在事实为汉所统治的西域,甚至连那些本已经是汉家死忠的异族,譬如湟中月氏义从、乌恒义从,乃至于已经彻底汉化,农耕定居的西羌诸部,都未能消化。
反而变成了大汉帝国身体上的脓肿与疾病。
根子就在傲慢与骄傲上!
以张越所知,两汉数百年,对夷狄部族、西域属国、西南夷列国的各种跪舔,请求内附的唯一回答是——n,哪里来的夷狄也敢高攀你汉朝爸爸!滚蛋,诸夏不需要你们这些渣渣!想要我大汉户口本劳资死了都不给你!
王莽更是玩过将所有夷狄王侯统统降级的降维打击,直接惹怒了匈奴、乌恒等族,扯起反旗。
而与之相比,春秋战国数百年,消化掉了从前诸夏的无数敌人。
包括曾为三代先王所忌惮的东夷南蛮淮夷犬戎以及其他大大小小,有姓名没姓名的异族。
作为穿越者,张越自知目前的情况是不对的。
因,诸夏民族在先王与先民们走下黄土高坡开始,就从来是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兼容并蓄,从无到有,一点点将诸夏文明发展到现在的。
在诸夏的词典里,从来都是以文化,而非血统论夷夏。
他昨天晚上想了整整一晚上。
如今,终于下定了决心!
奴婢之事,必须有政策有制度有方案。
决不能留给子孙后代头疼!
要在一开始,就尽可能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
想着这些,张越就道:“吾将下令,自即日起,夷狄奴婢,也如汉人奴婢,受汉律所庇,为汉官所辖,不得随意鞭笞、加害,如有死亡之事,官府必须插手!”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纷纷侧目,而塞墙之下的奴婢们则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汉人,根本没有把他们当人看过!
特别是那些在煤矿里挖坑的人,地位连牛马都不如,至少牛马疲惫,汉人会让它们休息,甚至给它们吃上好的草料,而他们……得到的从来只有鞭笞与责骂。
在这边墙之下,他们的地位,只是工具而已。
且是一种可以被消耗的廉价工具!
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酷暑暴晒,他们都必须完成繁重的任务!
哪怕受伤,也要继续在皮鞭下劳作,除了死亡之外,没有可以拯救他们的选择。
无数人在绝望中自杀,而幸存者在绝望中等死。
正是如此,有人振臂一呼,立刻群起响应。
即使他们人人皆知,造反是死路一条!
“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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