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门阀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要离刺荆轲
特别是在贸易之中,他们得到了大量粮食、盐铁、药材、布帛。
又在给汉人充当监工、打手之时,学会了耕作技术。
如今,西海之上,已经有羌人部族开始开垦土地,种植粟麦。
但他们也明白,这种事情是不能长久的。
终究,氐人和他种羌人会有被抓绝的一天,终究汉人贵族们可能会得到新的奴婢供应渠道,终究那位鹰杨将军随时可能回来,调整政策。
所以,他们清楚,想要持续发展,养活子孙。
抓住目前的有利时机,抱紧一条大腿,才是正道。
牢姐羌就将赌注下在霍禹身上。
以寄希望于,给霍氏当狗,换得一条出路。
然而,在霍禹眼中,无论是羌人还是氐人,其实都是一视同仁。
夷狄嘛……
无论是打手,还是奴婢,皆禽兽罢了。
错非要利用他们,霍禹甚至不愿与之说话,更别提接触了。
所以,羌人贵族们处心积虑,费尽心机的献媚,在他面前几乎就像给瞎子表演舞蹈的舞娘一样,纯粹做了无用功。
故而,霍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
那贵族听着,多少有些失望,但不敢表达出来,只好低头一拜,心中却不免有了些怨气。
就在此时,一个令居官吏,驱车而来,远远的对着霍禹喊道:“霍公子,鹰杨将军训令!”
霍禹听着,想起了乃父的嘱托,连忙换上一副敬重的神色,迎上前去,问道:“将军有何训令”
那官员近上前来,取出一份公文,交给霍禹,道:“将军有令:河西奴婢,皆如汉律,此将军之书,请公子过目!”
霍禹接过来,看了一遍,脸上神色多少有些舒服。
没办法,他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奴隶主了。
在这河湟的霍家庄园领地内,他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羌人、氐人奴婢,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但,现在那位鹰杨将军的训令却给他将来的作为上了一道枷锁。
更不提其要求的三级奴婢制度,等于打断了他无条件压榨和剥削奴婢们的可能。
然而……
霍禹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拒绝的,甚至连阳奉阴违也办不到。
原因很简单,若鹰杨将军没有这个训令和政策也就罢了。
如今既然有了,那么他若敢不遵循。
就可能被其他人抓住把柄,进而将他逐出河湟这块宝地。
要知道,在过去数月,随着河湟开发成果渐渐显现出来,各方利益争斗也越发激烈!
没办法,此地庄园,涉及每年数千万的利润。
这财帛动人心啊,所以各种阴谋诡计、明争暗斗,层出不穷。
要不是那位鹰杨将军震慑,恐怕各家早就打起来了。
霍禹很清楚,他若敢不照搬,一旦被隔壁某人拿到把柄,然后在长安制造舆论,鼓噪起来,恐怕就是他父亲也保不住他!
汉家士林,在前年之后,废奴之声,就越发高涨。
今年,太学祭酒董越甚至援引孔子‘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的言论,大大鞭笞了一番天下地主豪强。
乃父霍光更趁机蹭了一波热度,表达了对废奴、抑奴的支持。
于是,霍禹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来者拜道:“将军训令,怀仁握德,实君子之为也,禹不才,愿附骥尾!”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节 人心(1)
到了八月,长安的气候越发炎热。
但,人心也同样炙热起来。
因为,麦子熟了!
去岁新丰丰收后,新丰麦种贵重一时,关中富商贵族之家,纷纷争相抢购。
九卿有司亦纷纷下场争抢。
如今,新麦既熟,无数人自是争相翘首,等待着各地亩产数据的回报。
不过,很显然这又是一次大丰收无疑了!
大司农桑弘羊,如今已经乐得嘴角都要翘起来了。
以至于其连上朝,都有些轻飘飘的样子。
“桑公”刚入宫门,桑弘羊迎面就遇到了自己如今在朝堂上的盟友太仆上官桀,上官桀近前一步,作揖道:“桑公可是有喜事”
桑弘羊微微抚须,笑道:“关中丰年岁登,天下升平,为人臣子,焉能不喜”
上官桀也是跟着笑起来:“此桑公之功也,陛下必有重赏!”
桑弘羊闻之,没有和往常一样谦虚的推辞,只是默不作声。
倒不是他膨胀了。
而是,这功劳他不能谦虚,更不能推辞!
如今朝局看似平静,实则诡异无比。
自贰师将军归朝,天子拜之为卫将军授光禄大夫,实际是荣养了起来。
由之,贰师系在短短数月之中,近乎分崩瓦解。
除了少数死忠外,余者尽皆做鸟兽散,各自寻找出路去了。
到得如今,至少在军事方面,贰师系已经是完蛋了。
然而,诡异的是,丞相澎候刘屈氂的相位,却坐得相当牢靠。
御史弹劾、贵人讽谏,天子闻之都是笑而不语。
甚至上个月刘屈氂六十三岁寿诞,天子钦赐御剑一柄,更手书国家柱石四字以贺。
更诡异的还是那位如今已经基本被架空的卫将军光禄大夫了。
天子居然让小皇子刘弗陵以其为师!
由之朝局向着所有人都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让人不得不怀疑,那位卫将军,是不是还有起复的机会!
在这样的局势下,哪怕素来内敛的桑弘羊,也不得不找一切机会刷脸,找一切办法表功。
因为,他若不刷脸不表功,那么就可能会被边缘化,甚至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上官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叹了一声,道:“桑公知否,前日有河西使者入宫”
“张鹰扬又有何事”桑弘羊微微一楞,问道:“可是匈奴又有变故”
“非也!”上官桀道:“居延粟田大丰,亩产几近五石!”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让桑弘羊竟毛骨悚然,只觉站立不安。
便听上官桀道:“此外,令居都尉领护羌校尉事韩增亦表奏天子曰,湟水丰收,已是定数,预计亩产将不低于三石”
桑弘羊听着眼睛猛然瞪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良久道:“圣人用心,如渊如狱,为人臣子,唯谨奉诏罢了!”
居延亩产五石不稀奇,因坐镇居延的乃是创造了亩产七石奇迹的张子重。
稀奇的是,天子却引而不发,没有和往常一般立刻宣告天下。
以至于他这位大司农,还需要从与宫中关系密切的太仆嘴里听说此事。
而这意味着什么
再联想到,天子今年的一系列人事安排与政策制定。
答案已是呼之欲出了。
“太仆以为,张鹰扬可愿回朝理政”桑弘羊勉强安定了心神,低声问道。
当今天子,今年春秋已然六十六载!
已是汉家诸帝之中享寿最久之君,孔子说六十花甲,七十古稀。
今天子以近古稀之年,哪怕其如今身体情况不错,但恐怕也不得不为身后事做安排。
尤其是这位陛下一直担忧太子据,怕其百年之后,太子朝令夕改,于是便立太孙以制衡。
但这远远是不够的。
朝堂之上,必须有一位能够镇得住场子的人,且能够为了当今天子而不惜挑战君权的大臣来充当中流砥柱。
舍张子重,更有其谁
但张子重功高,为制衡其,于是卫将军、丞相澎候得以保留。
更为避免其一家独大,天子于是在今年开始一系列人事安排。
拜霍光为水衡都尉领卫尉事,以尚书令张安世为御史中丞,拜侍中赵充国为奉车都尉,又拜宗室敬候刘佩为驸马都尉
从前,桑弘羊没有联想的这么多,但现在,他将这一系列事情联系在一起,便知道这是天子在为将来张子重入朝辅政扫清障碍。
现在,唯一的问题,只有一个那位鹰杨将军愿意回朝总领内外大政吗
而他一旦回归,这长安内外,三公九卿,有一个算一个,做好了给鹰杨将军当洗脚婢的准备了没有
上官桀吞了吞口水,看着桑弘羊,苦笑一声,道:“此岂你我所可以揣测的”
但在内心之中,上官桀知道,那位鹰杨将军,几乎是一定会回来的。
毕竟,河西风沙那么大,西域条件那么苦。
四周又尽为夷狄膻腥之辈,张子重为公羊学派领袖,士人楷模,岂会在那种地方多待
刷够军功与名望,差不多就得回来了。
对士子而言,帅师伐国,何如口画天下之政,立万世不移之法有趣呢
而一旦其归朝
以其威势,以其人望,以其战功、政绩。
满朝文武,无人能有资格与之抗衡。
届时,他就将是周公一般的人物,三公九卿都只能唯其马首是瞻。
上官桀也好,桑弘羊也罢。
可都不想看到那一天,也不愿意看到那一天!
这天下,眼看着就要步入那三代一般的盛世,当年秦人刻在官署地砖上的铭文曰:海内皆臣,岁登成熟,道毋饥人,践此万岁,而现在,正一点一滴的慢慢出现于汉家。
粟麦亩产高涨,四夷宾服,东南治河也是如火如荼。
此等盛世,无论是谁,只要站在舞台上,便足可受万世祭祀。
倘若能站在中央,那么,就是当代的周公、傅说、管仲。
是有机会生为名臣,死而为神,甚至配享社稷,与国同休的。
故而,长安诸公,现在有一个算一个。
无论曾经与那张子重是友是敌,关系远近亲疏,都是不肯让其回来的。
他回来,等于所有人都沦为配角甚至是史书上的诸臣。
便如当初,周武王自诩予有乱臣十人,然而,大家就记得姜太公与周公。
带着这沉重的心情,桑弘羊与上官桀相对而视,想要说点什么,话都嘴巴却如鲠在喉一般,难受的紧,一个字也吐不出口。
直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进入他们的视线。
“霍令君”桑弘羊与上官桀对来者微微拱手。
“桑令君、上官公”霍光微微笑着,还了一礼,近上前来,好奇的问道:“两位明公何故如此心事重重”
“劳令君挂记,无甚大事!”桑弘羊敷衍着回答,然后问道:“却不知令君此来有何赐教”
“岂敢在两位明公面前言教”霍光拱手道:“只是,吾与明公久未相聚,甚为想念,若两位明公不弃,本月癸卯,光于寒舍略备薄酒,扫榻相待”
桑弘羊与上官桀对视了一眼。
他们自知,自从卫将军李广利折戟西域,他们与霍光之间的盟友关系便走到了尽头。
随着,双方爆发了无数摩擦与纠葛。
这主要是因为,霍光想要入局,于是屡屡举荐他的故旧、亲朋,更试图挤压上官桀与桑弘羊的权力。
由之这数月来,他们和霍光见面都只是点头一笑,相视而过。
然而现在霍光却主动递出橄榄枝。
此乃高帝召韩信,所图者项羽而已!
心中念头一闪,桑弘羊问道:“未知令君除请我等,还有何人”
霍光轻笑了一声,道:“执金吾、御史中丞、大鸿胪与太常卿皆已应允!”
桑弘羊与上官桀闻之,立刻拜道:“固所愿尔,不敢劳令君之请!”
霍光闻言,笑着点点头,然后越过两人,走向前方。
而桑弘羊与上官桀目送着霍光远去,内心皆是震撼无比。
因为,这不得不让他们想起当初他们与霍光抱团的目的为了对抗彼时如日中天,不可一世的公孙贺父子及李广利集团。
现在,旧日的联盟,再次要吹响集结的号角。
剑锋所指,已不言自喻!
只是
在数年之前,那位如今需要霍光亲自串联,连同朝中九卿、三公共同制衡、抗衡的对象,还只是一个小虾米,一个在他们眼中需要帮助、提携的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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