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洗剑录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她的眉笔
许煊却恨声埋怨道:“饿!饿!饿!你就只会叫,难道你饿我不饿难道叫几声,就能叫出牛肉焰饼来”
一句“牛肉焰饼”,听得许羡连咽了两口馋沫,非仅不怒,反而摇头轻叹道:“唉!如果真是有牛肉焰饼吃吃,死也甘心了。”
许煊望了他一眼,情不自禁也咽了一口馋水,苦笑道:“谁说不是想当初,鸡鸭鱼肉吃得发腻,整天为了换口味发脾气骂人,如今却……嘿嘿嘿……”
干笑两声,又恨恨说道:“老二,不是我又要骂你,假如你不砍爹爹一剑,咱们又怎会落到这般地步!”
许羡道:“你怎能怪我一个人动手的时候,你也有份,只不过你那一剑没有砍中而已……”
许煊怔了怔,也叹道:“对!事情已经做了,咱们谁也不用怨谁,其实,这件事连爹爹也有错,谁叫他那么一大把年纪,还跟咱们抢一个女人”
许羡接道:“说来也真奇怪,他不是约咱们事后在这儿见面的么怎么至今不见人影呢”
许煊耸耸肩,道:“你问我,我去问谁”,许羡把眼一瞪,又道:“可是,我说咱们再回洛阳去找她,你偏不肯,咱们身上带的钱花光了,你又不让我去干一票,你究竟打什么主意”
许煊默然片刻,摇头道:“老二,你忘了咱们是什么身份了那抢劫金钱的事,岂是你我能做的事情……”
许羡道:“连爹爹都敢杀,还有什么事不能做”
许煊仰面一笑,道:“你若一定要去做,我也不拦你。我只记得那天晚上,叶姑娘曾经告诉我一句话:她爱的是堂堂君子,恨的是卑劣小人,假如你不要做君子,你就尽管去抢吧,反正我是宁可饿死,也不能被她轻视。”
许羡—怔,也仰面笑道:“我不过说说笑话罢了,莫非你能做‘伯夷’,我就不能效法‘叔齐’咱们就等着饿死南山吧!”
许煊笑:“老二,你提起‘伯夷叔齐’,我倒也想起两位古人了。”
许羡道:“哪两位古人”
许煊道:“昔日‘娥皇女英’二女同事一夫,传为千古佳话,咱们兄弟如同娶一妻,不让古人专美于前,岂非也创下亘古未有之美谈”
许羡抚掌大笑道:“对!对极了,咱们不仅要效法古人,更要胜过古人!哈!哈哈……”
许煊也纵声大笑:“哈哈哈哈……”
两人穷开心,意兴遗飞,把臂而笑,似乎忘了肚饿,也忘了置身何处。
这笑声,却惊动附近赏花游客,许多游春仕女循声望过来,只是两个‘叫化子’坐在墓头上大笑,初则惊,继则奇,’一个个都忍不住,用手指点着掩口窃笑。
这些追香寻艳的儇薄少年,看见女人笑,也跟着发笑,刹那间,桃林中竟扬起一片欢笑之声。
许羡笑着笑着,忽然瞥见一条蓝色人影,正急步穿林而来,顿时一惊道:“大哥!你看那人是谁,许煊看,连忙跳了起来,叫道:“快!快走1”口里说着,—翻身,已从墓头上跳了下去。
许羡急道:“大哥,等我一下。”也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兄弟俩迈着虚弱的脚步,刚奔过两座墓头,眼前一花,迎面一人拦住了去路,含笑手道:“贤昆仲请留步!”
两人一惊却步,定神看时,两张脸刹那都成了猪肝—敢情那人一身蓝衣,竟是穆乘风。
许煊只好硬着头皮,强笑抱拳道:“原来是穆兄……幸会!……幸会……”
穆乘风凝目道:“适才望见二位衣色有些像,正想趋近探问,却不料……”
许羡忙道:“咱们突然想起一件事,因此走得太急,没有瞧见穆兄,实在失礼得很。”
穆乘风微微颔首道:“难得巧遇,二位如能够稍留片刻,即请去那边林中一叙如何”,许羡连声道:“不!不!不!咱们确实有点急事,只是负穆兄盛意了。”一面向许煊施个眼色,举步欲行。穆乘风笑道:“两位如此匆忙,欲往何处”
许羡道:“咱们进城去办一件要紧事……”
穆乘风一哦,道:“巧得很,小弟也正想进城,咱们就此结伴同行,连走边谈可好”
许羡急了,连连摇头道:“不!咱们并不进城,只是……咳!咳!只是……”
穆乘风道:“小弟反正没有事,无论两位去哪里,小弟都可奉陪。”
许羡一呆:随即呐呐道:“这个……这个……”
许煊轻轻扯他一把,低声道:“脸已经丢定了,老二,别推推拖拖了,还是去林子好讲话。”
穆乘风接口道:“小弟先往林中恭候。”说完,拱了拱手转身走进桃林。应家兄弟互望一眼,皆露羞惭之色,应虑轻吁道:“我宁可遇见爹爹,也不愿碰上他……”
许煊道:“既已碰上,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许煊兄弟俩无可奈何,相偕跟进林内,却内穆乘风坐在一株桃树下,正解开随岙包裹,取出干粮和一大壶饮水。
他仰面向许氏兄弟诚挚的笑笑,说道:“不瞒二位说,小弟由晨至今,尚未进餐,二位莫嫌粗糙,请坐下来大家随意用些吧!”
许氏兄弟面红过耳,低头坐了下来,虽然饥肠辘辘,却再也鼓不起勇气去拿那些诱人馋涎的面饼和肉脯。
穆乘风将干粮分送到二人手中,自己先吃了一口,又道:“面对如此美景,能与二兄相晤共餐,衷心感到欣慰,二位别客气,就权当陪我些好了。”
许氏兄弟既感又愧,低头咬了一口饼,尚未下咽,热泪已夺眶而出……
穆乘风只装没有看见,自顾吃着干粮,又说些闲话,直到二人吃完,才含笑说道:“不期巧遇,足慰渴思,小弟有一件事想烦劳二位兄长,不知二位可愿相助”
许煊忙道:“穆兄有事尽情吩咐,只要咱们兄弟能办得到的,决不推辞。”
穆乘风道:“这件事,在二位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但一定要二位先答应了小弟才好意思启口。”
许煊道:“力所能及。绝刘答应。”
穆乘风点点头道:“既如此,小弟先谢谢二位,就此重托了。”
说着,从包中取出一封金叶,双手交给许煊,然后接道:“前在洛阳,小弟曾向令叔孙老前辈商借过一笔钱,后来仓促离去,未及归还,此事耿耿至今,片刻难安,今日和二位相逢,又承慨允相助,这些金叶,就请二位兄长人令叔收下,将来回庄时,尚祈为小弟转致感激意……”
许羡没等他说完,抢着问道;“你什么时候向孙叔借过钱咱们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穆乘风笑道:“当是小弟殊觉愧赦,是以未向二兄提及。”
许煊脱口道:“不!你根本没有向孙叔借过钱,咱们也不能收你的钱……”
穆乘风正色:“借钱的事,二位返庄面询孙二侠便知详情。至代收欠款,已承二位应允在先,菲非竟欲食言反悔么”
许氏兄弟相顾愕然,他们明知穆乘风决不可能向孙天民借钱,也明明知道穆乘风这样做,是有意接济他们,但却想不出一句推辞的话。’而且,穆乘风显然已经知道“关洛第一楼”事变经过,他为什么只字不提反而如此慷慨施以援手
许煊越想越惭愧,喉哽语塞,捧地封沉甸甸的黄金,含泪摇头,好半晌,才‘挣扎了一句断续的话说道:“咱们……已经不能……不能再回卧龙山庄了……”
穆乘风惊讶道:“那是为了什么”
许煊只是摇头不答,许羡连忙接口道:“不为什么……咱们想自己在江湖有上闯出一番事业,不愿被人取笑是依靠父亲声名,等到事业成就,那时再衣锦还乡!”
其实,穆乘风途经洛阳寻找郭竟未遇,早已听人谈及双剑逆伦拭父的经过,但他怜念许氏兄弟系遭“绝情蛊”迷惑了灵智,故而假作不知,这时见许羡设词搪塞,越发不忍道破,便点了点头,笑道:“二兄壮志凌云,令人钦佩,这笔钱在卧龙山庄来说,实在微不足道,也许孙二侠早就忘了,这只是小弟一番心意,什么时候带到都没有关系的。”
许煊收下金叶,问道:“穆兄驾莅长安,是路过呢或是特来游历的呢”
穆乘风想了想,道:“原是路过,因闻花期之盛,才稍作逗留。”
许煊道:“如此甚好,难得他乡遇故人,今天晚餐,由咱们兄弟作东,请穆兄共饮一叙……”
穆乘风笑说道:“怎好意思搅扰二位仁兄……”
许煊道:“水酒一杯,何须客气就这么说完了,傍晚时,咱们准定在城中‘状元居’酒楼浩樽恭候光临。”不容穆乘风推辞,与许羡双双拱手一礼,告辞起身而去。
第147章 妒念
两人匆匆穿出桃林,不见穆乘风跟来,许羡便低声唤往乃兄,冷然问道:“老大,把东西拿出来看看,共有多少”
许煊道:“不必看,最少也有四十两,足够咱们再等候一年半载的花费了。”
许羡冷笑道:“世上只有赊账躲债的,从没听说过硬认欠钱的事,他分明没有欠孙叔的钱,为什么宁愿虚掷巨金,冒顶这份人情”
许煊道:“他这样做,显然是想接济咱们,又怕咱们不肯接受。”
许羡道:“咱们嗖他并无交情,他为何要接济咱们”
许煊沉吟片刻,道:“据我猜,或许为了在关洛第一楼时,爹爹没有杀他,使他感恩图报,才……”
许羡摇头道:“若说关洛第一楼那件事,他化名欺人,害死了七步追魂手洪涛和中州四杰,更用风铃剑打伤孙叔,他和咱们只仇恨,根本谈不上感恩。”
许煊一怔,道:“可是,他适才分送食物,慨赠金叶,却是千真万确的事!”
许羡冷冷道:“所以我正在怀疑,他如此无端施恩,恐怕另有什么目的。”
应老道:“老二,休以小人之心,妄君子之腹,咱们落魄到这般光景,人家不以前嫌介怀,不以猖琐见鄙,分食赠金,体恤矜全,还能安着什么坏心不成!”
许羡道:“这却难说,咱们眼前虽然落魄,并非没有见过钱财,怎能为了区区干粮和几张金叶子,便忘了他是剑魔沈破浪的徒弟”
许煊心头一震,惊问道:“你的意思是想怎么样”
许羡耸耸肩,道:“我说出来,你一定不肯,还是不说的好……”
许煊正色道:“咱们是兄弟,只要你说的有理,我怎会不肯呢”
许羡扬目道:“这话当真么”
许煊道:“自然当真。”
许羡四顾一眼,忽然压低声音说道:“依我之见,咱们等一会请他喝酒的时候,不妨设法套问他来长安的真目的,然后,就在席前将他擒下……”
许煊急道:“老二,这岂不成了恩将仇报么”
许羡不悦道:“假如你定要拿他当恩人,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干脆,咱们半金叶平分,从此分道扬镳,各干各的。”
许煊迟疑的说道:“我总觉得这样做问心难安。”
许羡冷哼一声,道:“有什么问心难安的莫非你忘了,咱们从前受过他多少肮脏气像你这般只贪小利,优柔寡断,还能算成得了什么大事么”
许煊默然良久,终于点头道;“好吧,就你你的主意,但是,在没有动手以前,可得先试探他有没有想利用咱们的企图,如果人家真的纯出一番好心,至少咱们也要饶过他这一次。”
许羡哂道:“容情不动手,动手不容情。大哥;四十两金叶就买了你这个人,你大不值价了!”
许煊脸上一红,垂首无语……
“状元居”在城中西北角,楼高三层,彩饰金漆,站在顶楼窗首,可以远眺“阿房宫”遗址和“昆明池”波光。
据传说,此楼曾是唐朝天宝年状元皇甫叶的旧居,宰相张九龄曾登楼赋诗,却不知怎的竟成了酒楼。
时方申刻,“乾坤双剑”兄弟,已经昂然跨进了“状元居”店门。
这时的许氏兄弟,与在曲江桃林时的许氏兄弟,简直就像完全换了两个人,不仅由头至脚跟,从内裤到外罩的紫白二色剑衣,全部簇新毕挺,便是腰际所佩长剑,也磨得晶光雪亮了。
尽管不久以前,许煊去跟银铺兑换金叶,掌柜还当他是拾来的假货,特别请出三四位冶金老师傅会同反复辨认,最后确定是十足纯金,才肯同意兑换……可是现在,他们纵然搬出整箱假金叶,却谁了不会怀疑那是假的了。
两人刚进楼门,伙计已迎了过来,诌笑躲身问道:“是二位少庄主么”
许羡把头一昂,鼻孔里“唔”了一声,道:“不错,咱们订的酒庸……”
伙计不等他问完,急忙陪笑,应道:“早准备妥当了,已照二位少庄主的吩咐,席设在顶楼,二位少庄主请上楼!”
一面扯开喉咙,一叠声传呼进去,叫道:“卧龙山庄二位少庄主到啦!顶楼特座,带路了!”
许羡微一点头,吩咐道:“咱们还有一位客人,待会儿康公子到了,请他到顶楼来。”
那伙计笑道:“少庄主不用交待,那位康公子已经到了。”
许羡一愣道:“什么他到了”
伙计道:“刚来了没多久,此刻正在楼上等着二位哩。”
许氏兄弟互望一眼,连忙拾级登楼。
伙计们一路传报上去,兄弟俩刚到顶楼之口,果见穆乘风含笑立在回廊前,许煊抢前一步,拱手道:“咱们来迟了,反劳康相候……”
穆乘风笑道:“不!是我做客人的等不及,来得太早了些。”
许羡忙道:“穆兄豪爽之士,咱们今天要畅饮一番,伙计们,快取酒来。”
三人见礼入座,伙计穿梭般上菜斟酒,顷刻摆上一桌丰盛酒席。
穆乘风举杯说道:“多承宠邀,愧不敢当,小弟敬致谢忱,同时,也向二位兄长告个罪,酒是要喝的,只恐无法奉陪尽兴了。”
许煊道:“为什么莫非怪咱们兄弟来迟了,不够诚敬”
穆乘风笑道:“那倒不是,只是小弟有急事,今夜就得动身。”
许羡问道:“不知道穆兄何事如此匆忙”
穆乘风道:“为了一件私事,但却十分急要,到至辜负二兄这番盛情……”
许煊道:“纵然有事,何至急在这一夜时间难道明早再动身也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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