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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三十四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文武林
小贝戴着一副黑边的致眼镜,从眼镜框的上面瞅着相玫,拿腔拿调的道:“大掌门不在,我身为狄家的二掌门命令你们安静吃饭,不许欺负雁翎姊姊!”
相玫和利俊都笑个不停。陈妈也凑趣的说着玩笑话。
不隔音,楼下的笑声全都传到了雁翎的房里。雁翎倚靠在写字台前,抱着胳膊,一甩短发,低声道:“她还有脸笑!都是她闹得。”
文彬正坐在床边,手里把玩着雁翎的小录音机。他咔嚓咔嚓的摁着按钮,道:“我们紧赶着拾新房子。你离开这里吧。”
雁翎道:“我巴不得能马上离开这里。我正琢磨着,应该搬回到厂宿舍里去住!”
文彬道:“这也是个主意。”
雁翎道:“明天一早,我就去女工宿舍问一问。不知道我的宿舍还在不在了!”
文彬紧赶着道:“宿舍要是有人占了,我就给你暂时租一间房子。我们主任的亲戚住在厂子附近,正张罗着招租呢!”
雁翎道:“那太好了。”
文彬放下小录音机,问道:“你晚上还听英语吗?”
文彬以为她用英语录音催眠。而雁翎却笑道:“上次爸爸回来,我心血来潮把他的谈话声录下来了。每晚上,我听着爸爸的声音,心里觉得很踏实。”
文彬听闻,立即小心翼翼的放下了那只小录音机,道:“我真是的!竟然摁了半天!”
雁翎道:“那里面没有磁带,不碍事!我把磁带锁在抽屉里了。”
文彬松了一口气,道:“我压根没留心有没有磁带。这就放心了。我要是弄坏了磁带,真是罪过!”
雁翎道:“报上说,很快就有通南洋的客机了。到那时,不管是爸爸来,还是我们过去,都其实很方便的。”
文彬笑道:“这真的是一件好事。我倒是很好奇,好奇你爸爸在南洋那头的橡胶厂。”
雁翎道:“三句话不离本行。”
文彬道:“算是去交流经验吧。说不定,我们的厂子还可能和你爸爸的厂子合作呢。”
雁翎笑道:“真要有那么一天,我们就不是小职员了!”
文彬也被逗笑了。俩人说着这些,觉得原本烦躁的心绪平息了。
不隔音,楼上的笑声也传到了楼下的小客厅里。相玫白了天花板一眼,嘀咕道:“这么晚了还不走。我倒是盼着俩人的新房子赶快拾好,早些离开我们家。”
利俊道:“反正已经结婚登记了。我倒是觉得,俩人还不如偷偷的举行婚礼呢!我们这头……还有你弟弟……都好说!”
相玫冷笑道:“文彬妈那头能同意吗?你尽出馊主意!”
利俊偷着乐了起来。
第二天,雁翎去了会计室,看到乔小姐已经在做事了。
她向乔小姐问起她的宿舍是不是还空着。乔小姐一拍脑门,告诉雁翎,床位已经让新来的一个女工占着了。就是前几天的事情。
乔小姐问雁翎怎么想着搬回宿舍里了呢?雁翎告诉乔小姐,她和文彬正准备拾新房子,厂子离房子很近,所以想着搬回宿舍里住。
乔小姐要雁翎给宿管处打电话。雁翎拿起电话听筒,给宿管处打了电话。宿管处的同事告诉雁翎,完全可以再给她分一个床位。下午的时候就会有消息。
雁翎放心释虑,紧赶着向宿管处的同事道谢了。她放下电话听筒,对正托着腮的乔小姐眨了眨眼。乔小姐像是有心事,故意等着雁翎呢。
雁翎问道:“你想说什么?神秘兮兮的看着我。是不是又和你男朋友闹故事了?”
乔小姐抿嘴一笑,道:“你猜对了。我们真的又闹故事了。”
雁翎“啧啧”的砸吧着嘴,用手指在空气里一点,道:“你呀!肯定又是你的问题。”
乔小姐摇了摇头,道:“我压根没想到!我的前男友竟然又对我回心转意了。”
雁翎不由得噗嗤一笑,道:“看把你美的!”
乔小姐叹息道:“我已经拿定主意了,不搭理前男友。他要是敢继续骚扰我,我肯定会去他爸妈家里闹翻天的!”
雁翎摇了摇头,没吭声。她琢磨起自己的事情。佟安迪要是再敢胡闹,她是不是也要逼着相玫去佟家大闹一场呢?
依照相玫的脾气秉性,她岂能自讨没趣?
这时候,有人进来了,雁翎和乔小姐便忙着做事,没有心思说一些无聊的事情了。





爱你三十四年 第109章 婆婆对未来儿媳的恶语相加
相玫去了佟肇源那里,她决定跟肇源私底下商量一番,要肇源苦口婆心的劝一劝安迪。
肇源知道了相玫的来意,立即显出一副无奈的神情。他对相玫摊了摊手,道:“安迪最近魂不守舍的。他跟我隐隐约约的提起,他实在忘不了雁翎。看他那股子架势,已经走火入魔了!”说着,便引着相玫来至二楼的小会客室里。
肇源的意思是要相玫坐在窗前的沙发上。可相玫却自顾自的坐在了三角钢琴前的琴凳上。在年轻的时候,她身处江湖,经常随着商贾们出入上流社会的交际场合,曾跟着嬷嬷们学过弹钢琴。她是半路出家学会了弹钢琴,虽不能成为技艺娴熟,但完全可以把一般的人糊弄过去。
今儿来佟家,她本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雁翎和安迪的事情也不过是随口提一提罢了。眼瞅着雁翎和文彬已经办完了结婚登记,安迪即便望穿秋水,也只能水中望月了。所以,相玫不过是提醒肇源管教好他的儿子罢了。
这会儿,她来了兴致,纤手摩挲着黑白琴键,将年轻时代一首弹得娴熟的曲子娓娓荡漾开来。肇源从窗前的沙发上起身,背着手,踩着软绵绵的乐音,缓步走到钢琴边。
相玫的那双手虽然老了,可毕竟年轻过,还能看得出年轻时候的影子。十只葱管,调皮的翘起来,又轻松的落下去,在洁白的雪褥上敲出凹陷,叮叮咚咚的音符从雪褥上升起,升到了肇源不得不怀念青春岁月的柔心里。
他暂时丢下了安迪带给他的烦恼,沉浸在那时的往事里,总觉得年轻时代的他就在黑白琴键里。
一曲奏完,相玫却偏偏不肯奏第二首。她对肇源幽幽的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旧时光?”
肇源点了点头,道:“想起来一些事情。”
相玫冷笑一声,道:“那时候,安迪还是个孩子,让你无拘无束的!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桎梏着你!你却拿他没有办法!”
肇源满面羞愤,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相玫伸出食指和中指,对着肇源比划着。肇源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只金纸盒。那只金纸盒正面印着一位曼妙的洋女郎,反面印着一只白惨惨的骷髅画。肇源心不在焉的把烟盒送到相玫的跟前,却被相玫打了一下手腕。
肇源凝神一看,他竟然稀里糊涂的把印着骷髅画的那面伸了过去。他急忙翻转烟盒,把印着时髦金发洋女郎的那面送了过去。相玫翘着兰花指,捏出一根过滤嘴香烟,优柔的放到红唇里。肇源掏出火柴,擦了一根,又擦了一根,引得相玫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好不容易为她点上香烟,眼瞅着她喷云吐雾的。肇源知道,她要是想和他说正经事,必须要烟雾缭绕的……这是她从年轻时代就养成的习惯,岂能轻易的改了?
果然,相玫再次提到了要他管好安迪的事情。肇源说了很多,把安迪近来神魂颠倒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说到最后,他总结出了一句肺腑之言:安迪早都不把他这个半老头子当人看了!他岂能听进半句言语的劝?
那晚,肇源略微的劝了劝安迪,不过出于一片好意,要他少喝些鸡尾酒,安迪却把鸡尾酒瓶子摔到木地板上,生生的把木地板砸出一个坑洼。看那样子,肇源要是再敢劝,安迪定会大逆不道的动粗了。
相玫听够了,一摆手,道:“现在怎么办?雁翎和文彬都已经办完结婚登记了,安迪要是还继续纠缠雁翎,岂不是要遭天谴了!”
肇源苦闷道:“我本来也是一番好意,觉得眼瞅着雁翎长大,想着让她做佟家的掌门儿媳。可谁知她又是有了人家的!”顿了顿,嗔怪道:“我哪里知道她是有了人家的!偏偏你半个字都没有透露!谁知道你安得什么心。你竟然领着雁翎来这里参加宴会。我还以为,雁翎是真心实意的前来见安迪的!”
相玫的脸上发着烧,恨不得能把烟头戳到肇源的嘴里,烫烂他的唇舌。
可肇源说的没错。那日,肇源首次说起他心里打算的时候,相玫压根就没提起雁翎已经认识了廖文彬。
肇源道:“如今可好,安迪竟然鬼迷心窍了。我也劝过他,天底下的女孩子多得是,他为什么非要死心塌地的惦记着雁翎呢?可他偏偏不听劝告,甚至借酒消愁。都是因为雁翎的照片!”
相玫诧异的问道:“什么照片?”
肇源道:“过年前,我和安迪去了狄家。安迪不是去参观雁翎的房间了吗?从那天回来,他就经常对着一张照片发呆。去送奕祥的时候,他甚至小心翼翼的把那张照片塞到了贴身钱夹里。我冷不丁的瞅见了!”
相玫蓦然想起雁翎丢的那张照片。为了那张照片,雁翎还当着相玫的面审问过小贝呢!那时候,相玫也猜到了缘由,打心眼里知道照片是被安迪悄悄拿走的。
这会儿,相玫想起了这件事情,脸色变了变,却也不吭声。
肇源道:“我猜,那肯定是雁翎的照片。否则,他也不会失魂落魄的。”
相玫气鼓鼓的从琴凳上起身,走到窗前,把嘴里含着的烟头吐出窗外。那只烟头竟然落在了楼下的一只洗衣木盆里,在肥皂水里发出吱呀一声响,反倒把正低头搓衣的老妈子吓了一跳。
肇源苦闷的道:“假如雁翎是个男孩子,安迪是个女孩子,事情还有解决的办法。大不了让安迪给雁翎做姨太太。可偏偏雁翎是女孩子,安迪是男孩子。这可真的没有办法了!”
相玫老着脸,恨道:“你趁早别胡思乱想了。这件事情已经死了,根本不可能起死回生。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管,安迪要是继续纠缠雁翎,雁翎的未婚夫肯定会打上门来的。”
肇源道:“你自己就没有责任?全都是我们的错?你当初要是开诚布公的把事情说明白,我还会让你引着雁翎来这里吗?雁翎要是不出现,安迪还会变成今天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吗!”
相玫开始不讲理了,说不出一句有道理的话,一个劲儿的胡搅蛮缠着。她的心里其实虚飘飘,可却不甘心缴械投降。从年轻时候开始,每次和肇源吵架,她都是占上风。这会儿,她岂能心甘情愿的认输?
肇源却也不甘示弱,对相玫反唇相讥,说的却都是条理清晰的道理。
相玫嘴里的胡搅蛮缠,肇源嘴里的清楚道理,两厢厮杀多时,最终都偃旗息鼓了。
相玫情知自己理亏,一溜烟跑了。肇源嘴里的道理即便是道理,也没有必要说下去了。
相玫没有直接回到狄家。她去了集市里散心。虽然不打算买什么东西,不过便是散一散心里的愤懑罢了。她回思往事,觉得真不应该多事。当时要是不下肇源的玉佩,她岂能鬼迷心窍的准备撮合雁翎和安迪。再加上利俊的糊涂想头,愈发的让她的心里中邪了。
即便现在后悔,可也无可奈何。由着安迪唱独角戏吧。等折腾够了,他定会死心塌地了。不过便是时间的问题。有的是时间!古往今来,不知多少男子曾单相思,添上佟安迪一个,实在算不得什么!
相玫用这样的念想安慰自己。她正好路过一家水产宝号,听到里面传来了女人的一声喊,随即便有一只水盆滴溜溜的砸了出来,正好砸在相玫的小腿肚子上。
相玫疼的哎呦了一声,随即蹲下身,用手揉搓着小腿肚子。
水产铺子的门上垂着半道蜡染布帘,垂着凌乱缠结的流苏。隔着那半道蜡染布帘,只能瞅见里面有男女俩人的两双腿。可男女俩人吵闹的声音却毫不保留的钻了出来。
女人嚷道:“你趁早死心吧。我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偏偏要喜欢我呢?”
男人祈求道:“你在我这里养病这些天,你难道还看不透我的心?我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
女人哭道:“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我要是被荐头行的杂种打死了,我这辈子的故事就彻底的完了!我的故事完了,哪还有往后的烦恼!”
男人咬牙切齿的道:“那你现在就去死吧。没人拦着你!你撞死摔死吊死悉听尊便!可我告诉你,你即便死了,这辈子的故事完了,你下辈子也别想着能给有钱人当姨太太!”
女人啜泣道:“你怎么知道我要给有钱人当姨太太?”
男人冷笑道:“你时常做夜梦,一叠声嚷着梦话!你心里的念想变成了夜梦,缠着你,让你不死不活的!”
女人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即便一心一意的当姨太太,和你这个外人什么相干呢?”
男人劝道:“你为什么鬼迷心窍的一心要做姨太太呢?你就这么没出息?你要是嫁给我,我岂能亏待你?我们靠着血汗,难道过不上像样的日子?这水产行难道养不起你?伺候不起你鸡鸭鱼肉?伺候不起你绫罗绸缎的衣服?伺候不起你逛戏园子逛百货大楼?伺候不起你金的银的玉的?”
女人哽咽着,声音渐弱。男人也不再吭声。那半道蜡染布帘子里只有沉默。
相玫站起身,一把撩开那半道蜡染布帘子,眼瞅着里面的一男一女,嚷道:“刚才谁丢的那只水盆?正好蹭到我的小腿肚子上了,磕红了!”
玉龙紧赶着上前点头哈腰的道歉,看了一眼身后的倪月,道:“都是我的过错。太太,我会给你赔医药的。另外,我送你一盆海鲜吧。由着你挑吧!”
相玫听闻,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掏钱啊!”说完,便朝玉龙摊开手掌。
玉龙从身上摸出票子,送到了相玫摊开的手掌里。相玫一把捏紧票子,嘟囔道:“算便宜你了!”说完,便走到红绿相间的水盆前,吆喝着要螃蟹海螺大虾扇贝……反正被她讹上了,岂能善罢甘休?
玉龙认栽了,由着相玫的性子搜刮一番。今儿的生意算是血本无归了。相玫招呼着看热闹的洋车夫,要他帮衬着把两大袋子的海鲜送到车里。临走前,她打量了倪月一眼,觉得倪月真是傻,放着现成的老板娘不做,竟然盼着能当姨太太。哼!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倪月眼瞅着玉龙赔了今日的本钱,心里五味陈杂。她在玉龙这里养病多日,每日家被玉龙当祖宗一样的伺候着。今儿,她觉得伤势好多了,便吵嚷着要离开玉龙的水产行。玉龙问她去哪里,她说听天由命!玉龙岂能不来气?
他当初好歹把倪月救回来,央着隔壁老中医祖孙两代给她看诊敷药,又三茶六饭的伺候她这些天,她竟然撂下一句话要听天由命!玉龙的脸往哪里搁?他的心思岂不是白了?
倪月情知玉龙是个实心人,可她的心里毕竟存着姨太太梦。
她岂能不知给有钱人做姨太太的艰难?
她的心里憋着一口气,实在是因为忍辱负重。苏家大太太和梦锦的刁难,许厚德的不屑,荐头行老板的毒打,这些旧事凌厉如锋,峰尖涂着毒药,让倪月的心死掉了,烂掉了。现在,她的胸膛里生出了铁石心肠。她铁定心肠要出人头地,哪怕让她心满意足之后登时殒命,她也会感激涕零!
这会儿,她发泄完心里憋屈着的旧恨,哭够了,觉得身体像一只泄气的布偶,软踏踏的。
她本来就觉得自己仿佛一只布偶……这会儿,只不过泄气罢了。
玉龙蹲在地上沮丧了一会儿,却又立即打起神。他走到瘫坐在地的倪月身前,蹲下身,劝慰道:“你可千万别错了主意!我这个好人至今未娶!”
倪月的目光惘惘,半张着嘴,舌头颤着,说不出一句话。
她的眼前有兰眉齐的影子依依滑过。轻飘飘的旧时光里,兰眉齐的影子娉婷的走远,渐变模糊,淡雅的茉莉香水味儿也轻飘飘了。她曾经顶礼膜拜过的老前辈……只是一撇苍凉。
倪月被玉龙搀扶了起来。她对着苍苍莽莽的影子做了一个苍凉的手势……缓缓的一挥翘着兰花的手……
她决定嫁给玉龙!




爱你三十四年 第110章 他又出幺蛾子了
三天后,她的手心里捏着一团湿漉漉的红纱,正用它擦着墙上悬着的一只暗红福纹相框。
相框里是她和玉龙的结婚照片……照相铺子的老板刚送来的……
她眼瞅着披着洁白柔细婚纱的自己,哭了,笑了。
定睛一看,照片里的女人变成了兰眉齐。她也正披着洁白柔细的婚事,怀里捧着一簇火红的玫瑰花。她身边的新郎是西服笔挺仿佛年轻了十岁的欧阳蓝。
兰眉齐也正瞅着结婚照片。欧阳蓝既然决定和她白首到来,便和她像模像样的拍了结婚照。
她没办法推辞,只好由着他胡闹。她把拍结婚照片当成是胡闹。当初,她嫁给苏老爷子做姨太太的时候,她也觉得是胡闹……不过是借着胡闹而有个依靠。她唯一觉得不胡闹的历史……二十年前,她和伶人牛半百的两厢情悦。
她回眸自己半辈子的历史,也做了一个苍凉的手势……裹在暗红织金丝绒旗袍袖里的胳膊搭在椅背上,垂下戴着金镶玉戒指的手。她的头枕在手背上,用脸上湿漉漉的东西润湿了手背。
一阵风过,带来了外面的春花香。不知名的春花香,偏在这个时候来,引得兰眉齐在寒凉里打了个寒噤。
渐渐的,她在半睡半醒里瞅见了一副情境。青山绿水的屏风前,他头戴纶巾,身着翠兰底色绣凤舞九天的袍服,张开双臂,任由水袖随风微曳。她唤着他的小名,一叠声的唤着,却见他的身影渐渺。再一定睛细看,他的身影已经停在了屏风上。牛半百死了,魂一直停在屏风上,停在青山绿水、娇娆牡丹簇里。
兰眉齐醒了,觉得脊背上正搭着一只手。她缓缓的抬起头,再缓缓的抬起耷拉的眼皮,眸中显出了许厚德的笑脸。
她微微一叹,心里一个劲儿的纳闷。眼前这厮有些像牛半百……容貌有些像,性情也有些像。并且,这厮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绣在青山绿水牡丹簇里的魂。
欧阳蓝温存的道:“总喜环任性,小心着凉了!”
眉齐懒懒的道:“不知怎么了,竟然睡着了。”
欧阳蓝道:“我想着,我们既然都已经拍了结婚照,总不能不按照老规矩办。”
眉齐不以为意的道:“你看着办吧。少不得要给同事们送喜糖。”顿了顿,叹道:“何必呢?”
欧阳蓝默默的,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只红丝绒盒,郑重的送到了她的手里。
眉齐想不到厚德原来是这个意思,没有打开首饰盒,淡淡的道:“在你心里,这不过便是老规矩罢了!”
欧阳蓝蹲下身,笑道:“为了遵守这老规矩,我在珠宝行里逛了不下三个钟头。可见我的苦心。天可怜见的!”
眉齐很好奇,打开了那只红丝绒盒子,看到里面躺着一枚镶着钻石的戒指。银光闪闪,令她的眸光迷离,好似蕴着满池的浩瀚烟波。
欧阳蓝道:“我娶了很多女人。你是我唯一的太太。我们已经约好了,是要白头到来的!”说着,把那只钻戒小心翼翼的戴在了她的手指上,又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口。
她眨巴着眼,竟然挤出了两行泪。她是怎么了?都已经结过三次婚了,竟然像第一次结婚似的。她笑了一声,又叹了一声,眸光里依旧烟波浩瀚。
欧阳蓝故意笑问道:“你怎么了?又哭又笑的。”
兰眉齐道:“我总觉得你像是一个人。”
欧阳蓝好奇的问道:“像谁呢?”
兰眉齐叹息一声,道:“像我的第一个男人。”
欧阳蓝微微一愣,道:“于我,是福吗?”
兰眉齐道:“你只要能真心实意的待我,我即便委曲求全,于你也是一份福气。”
欧阳蓝笑了,觉得兰眉齐的话说得漂亮。
雁翎搬到了一间新宿舍里。
那间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住,算是会计室给她的特殊照顾。
文彬叫来了佣工,替雁翎打扫干净了屋子。那晚,俩人回到了狄家。雁翎把搬去厂宿舍的事情说了一遍。相玫故意谦让了几句,便撂下手走开了。小贝有些舍不得雁翎。雁翎安抚了小贝一会儿,催着他温习功课了。
雁翎上楼拾了行李,不过便是被褥铺盖和随身衣物罢了。文彬帮衬着她,很快就拾妥当了。相玫抱着胳膊,一声不吭的立在门口,眼瞅着俩人拾着行李皮箱。过了一会儿,她呢喃道:“真是要出嫁的姑娘了。”
雁翎站起身,笑道:“我要是出嫁了,爸肯定会高兴的。他总算是了结心事了。姑妈也跟着轻松了。”
相玫笑道:“说这话还太早,你们的婚礼要在明年举办了。”
雁翎笑道:“文彬说,我们干脆旅行结婚算了。”
相玫一摆手,道:“那可不行。到时候,你爸爸肯定要回来的。现在的年轻人总想着浪漫,骨子里都透着浪漫,可我们这些有了年纪的人却都循规蹈矩的。”
文彬笑道:“姑妈,我们肯定要举办婚礼的。雁翎说的旅行结婚,不过便是我们自己心里的念想罢了。”
相玫道:“这还差不多。再说了,你们前不久不是去桂林了吗?也算是提前度过蜜月了。”顿了顿,故意打趣道:“我是不是该准备婴孩尿布了呢?”
雁翎羞红了脸,道:“贫嘴烂舌的!真真的让人恨的你牙痒痒。”
相玫故意凑了过去,摩挲着雁翎的肩头,笑道:“新娘子羞臊了?你们不是新派人吗?竟然也会觉得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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