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教第十年

    初夏被震得耳朵差点聋了，不敢多耽搁，赶紧穿上衣服按电话中说的地址，打了辆车疯狂往过跑。

    李媛家位于城东近郊的村子，拆迁已经搬上楼，二层的回迁两居室。初夏进门的时候，李媛正坐在窗前的地砖上抽抽搭搭的哭，李爸爸在沙发上抽着烟，一言不发。李妈妈则拽着闺女的一只胳膊，一边骂一边哭。

    “你死了，让我怎么活我们就你这一个闺女，你是要气死你爸妈我吗”艳艳电子书

    初夏无语，走进了蹲在李媛身旁，拉着她：“先坐回去，有事好好说，不要总是寻死觅活的。”

    李媛一震，有些心虚的抬头看一眼初夏，双手撑地站起来，坐到茶几旁的一个小凳子上。

    李妈妈跟着走过去，也坐在闺女旁边，生怕她再做什么傻事。

    初夏见父母两人没有主动说话，自己站起顺势看了一眼窗外不足两米的高度，窗户下面还有一米左右高的灌木丛。突然幸灾乐祸的想：“就是掉下去，也不过扭伤脚脖子。”

    她自作主张坐到靠近门边的单人沙发上，尽量远离那对母女。没人说话，初夏也沉默。

    还是李妈妈坚持不下去，恨恨地说：“初老师，我今天叫您来，就想让您看看孩子都被蛊惑成什么样子了”

    初夏沉默如金。

    “她非要学画画，我们不同意，今天说急眼了，说我们不同意的话就要跳楼。”

    初夏继续看着。

    “我们家就这一个孩子，她要是没了，我们真就没法活了。”说完，李妈妈从椅子上滑到地上，双手拍地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嚎：“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初夏安静听着。

    “别嚎了。“李爸爸见初夏一直没说话，火气上来了，直接嚷了一嗓子，吓了李妈妈一跳，抹抹干涩的眼角，滑回凳子上。

    “初老师，您也看到了，现在就这么个情况。您看怎么解决吧”李爸爸逼初夏开口。

    初夏盯着李媛，问：“你跟你爸妈说什么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过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这美术专业是你想读的还是我们哪个做老师逼你了”

    李媛低着头吭哧吭哧不说话，李妈妈扭了她胳膊一下：“说话啊，你到是。”

    初夏掏出手机，把之前录好的视频点开，将声音放到最大。李爸李妈看完不说话，初夏继续问：“李媛，这些是不是你原话我只问一句，我们是不是只在年级会上做了一次面向全体学生的宣传之后只说谁有想去谁单独咨询”

    李媛点点头，李妈妈急了：“老师，可不是这样说的，那我家李媛拼死拼活非要去学，你们学校不管谁宣传，就是有责任，凭什么和我闺女说这些事我们要求这些了吗你们不好好教课，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

    初夏等李妈妈说完，站起身：“向所有学生宣传关于高考的选择途径，以及相关政策，这是我们应尽的义务。但我们学校从没有强迫学生做任何家长不同意的选择，我现在就正式和您、您爱人还有李媛保证一句。李媛，不管自己说什么，只要家长不同意，我绝不会允许她学美术。”

    李妈妈表情松弛了些：“我怎么相信你”

    初夏继续说：“还有，我们会在高三给美术生单独分一个班，基本都是备课组长任教，成绩最过硬的。现在我就和您说，谁来说都不允许李媛进美术班。就算你们家长将来同意，我也绝不允许她学习美术，更不允许她进美术班。我说话绝对算话，回去就会向年级主任、教务主任、校长汇报。请问您现在满意了吗”




第172章 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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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爸李妈看着初夏发愣，她又问了一遍：“请问这个保证您满意了吗”

    李妈看了一眼李爸，李爸把手里的眼屁狠狠地捻灭在烟灰缸里，点点头。初夏转身出屋告辞，没管身后李媛渐渐冰冷的目光。

    和王浩强说起这事的时候，他也很气愤，保证绝不收这个女孩子到美术班。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初夏却对美术专业产生了兴趣。她找了上一年的高考招生报纸，把美术专业的录取院校一一圈出来，并且查了相关的分数。想了想，没有整体在班级说，找了几个有意向且家庭经济基础比较好的学生，单独给介绍了一下。没想到第二天，就有家长来咨询，初夏实话实说，将招生简章以及录取分数线往家长面前一摆。

    “老师，那这个靠谱吗我们家孩子可一点基础都没有”

    “我们学校去年第一年尝试，虽然我没教过那届，但是一共27人，最后联考全部过了，只有一人最后因为文化课没过没考上。”初夏介绍，紧接着又补充：“我可以给您提供名单，您看看有没有认识的，可以回去先咨询一下学过的。”

    “那老师，我们去哪儿学呢”家长还是担心。

    “外面现在画室很多，具体我没有实地调研过，只能和您说咱班有几个分布在三个不同的画室。我建议您带着孩子去一家家试，有的时候培训教师和学生之间也得气场和，可能就对上您家孩子的路子，最后学的效果也会好一些。”初夏斟酌着回答。

    每一位家长，初夏都认真给做了解释和说明。她想，不管怎么说，多一条路就多一分希望，有机会就试试吧。

    这一年其实美术专业也才兴起不久，培训机构如雨后春笋，大量的冒出来，可也是良莠不齐，谁也说不好到底哪家强。竞争的商家多了，但是蛋糕就这么大，商人们开始想方设法抢人占位。

    有打出不过全额退款的，有各种打折优惠的，还有走关系准备从内部渠道下手的。老板单独找贾明明的时候，她还很奇怪，最近自己也没犯什么错啊

    “你们同学那边发些广告，给咱这拉一个生源，学费给你免一百。”老板肥头大耳，偏装艺术范，留着齐肩长发。

    贾明明点头，“成，我试试。”

    “对了，你们老师电话多少就每次来给你们送卷子那个。”

    “我们班主”贾明明问：“干嘛”

    “我问问她班里有没有想学的，一块给介绍一下。”

    贾明明歪头看着老板，“我可以把电话给您，不过我们班主不太好说话，帮不帮的我可管不着。”

    “成啊。”老板点头，拿了电话条，对贾明明努嘴：“门口那沓纸拿走吧，送你了。”

    贾明明美了：“这么大方”

    一块橡皮砸过来，“我什么时候对你们不大方，没良心的东西。”

    “橡皮一块送我了啊。”

    “吸血鬼。”

    “嘻嘻。”

    8月过半，学校又召开了一次年级会。王浩强请了瑞珍画室老板来详细介绍美术专业学习的相关情况。

    那个肥头大耳艺术范十足的老板，做起讲座来倒是头头是道，口才是相当的好。很多同学当场被说动了，初夏在下面听着，想起前两天接到的电话，皱着眉头想‘商人都是唯利是图，无利不起早的，免费来给做讲座不外想招生挣钱。’自己当时没明确回答，因为就是不想和他们产生什么瓜葛。本事还挺大，竟然联系了学校领导，直接进校来做讲座。

    讲座结束之后，瑞珍的报名人数猛涨，胖老板挣了一大笔，连天对着贾明明他们笑呵呵的发笔发纸，奖励成绩突出的。胖老板人际关系了得，抓学生也是有一套，直接每周一考核，让央美老师给学生画作打分，分数前三的重奖，后三位的办公室戒尺伺候。对了，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威，小棍换成了戒尺。久久看书

    这个时候，画室的同期生已经混的很是不错，大家跳着脚的和胖老板对抗。比如画了一把戒尺替换真戒尺，比如将胖老板的电脑屏幕贴上新画的背景图，以假乱真，胖老板每天在折腾人与被折腾之间疯狂。

    近月底，买完颜料画笔等，大家都囊中羞涩。大家商量着前三名找胖总要钱吃饭，排名第一的赵思然被选出来做代表。

    排队到办公室门口，赵思然进屋：“胖总，我们要吃饭。”

    胖总正在疯狂的开机关机，一边敲击键盘，一边纳闷：“怀了吗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胖总，我们要吃饭。”

    “啊你说啥”胖总抬头。

    “我们要吃饭。”

    “吃饭吃去啊，和我说干嘛”胖总奇怪。

    “我没钱。”

    “没钱找你妈要去。”

    “我妈说月底没发工资，让我忍两天。”

    “靠，自己想办法去。”胖总倒。

    “大家都没钱了，借不到，要饿死了。”

    “服，滚，和我说不着，我又不是你爹，你们tm的少刷两回夜，吃饭钱还能没有”胖总恶狠狠的骂。

    “吃饭还要被骂，我不吃了，饿死算了。”赵思然大义凛然，挺起胸膛气昂昂往外走。

    胖总气骂：“回来，把电脑给我修好，就给你250。”

    “先给钱。”赵思然伸手。

    “这孙子，你能保证修好吗”胖总怀疑。

    “保证，修不好您修理我，给钱。”赵思然坚持。

    胖总犹犹豫豫地掏出300，扔给他。

    “谢胖总。”赵思然奸笑，就在胖总暗道不好，只见赵思然猛扑过来，一伸手将电脑平面哗地撕了下来，一敲键盘，电脑亮了。还没等胖总反应过来，赵思然拿着钱飞奔出屋。

    “我c，你们这帮王八蛋，反了你们了。”胖总从椅子上跳起，一把抓起戒尺朝着赵思然后背砸过去，只见戒尺轻飘飘的打了个旋儿慢慢飘落。

    “赵——思——然——”胖总声嘶力竭。

    这边画室生机盎然，学校却陷入麻烦之中。张校周一例会震怒，直接将杯子摔在王浩强面前，碎成了粉末。

    “你说，这怎么收场你搞出来的好事，怎么事先不知道汇报”



第173章 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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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浩强有些不知所措，丈二摸不着头脑。

    张校看着他重重叹口气，坐下开口：“你请画室老板，要么就都请，要么就全都不请，不能请一个，别人都看着。现在好了，他赚了钱，我们呢被其他画室的人告到教委，说我们违规操作。”

    王浩强瞪大了眼睛，“可是我们没收他一分钱啊，这告我们什么”

    “你说没收就没收谁能证明”张校反问。

    “可也没人能证明我们收了啊”王浩强坚持。

    张校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种事，只要被人告了，你就百口莫辩，懂吗因为你请了他，他也赚了钱，别人没赚到，你自然要背锅。”

    王浩强很郁闷，垂头丧气出去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教委主任都过问了的。

    晚上，办公室主任接电话：“多谢领导默许，明年继续。”

    “别明年了，今年闹得太大，后面肯定不能让你进学校再做宣传了。”

    “我不出面，咱们换其他方式，事情闹大了那几个孙子……”

    “行了，有人背锅就得了，没事别老打电话，过阵子再联系。”

    “得嘞，挂了。”

    挂上电话，胖老板转头对正给自己拔罐的老婆说：“这孙子，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又不是他做主，不过就是个传话筒。老子也算下了本了，明年爱tm的合作不合作，今年打出名气来，还怕明年没生源，md。”

    老婆重重地揪下一个大罐，“哎哟，轻点。”没等他哎哟完，直接几巴掌呼上去，“笨蛋玩意儿，合作当然是长期的最好，从来都是小鬼难缠，赶紧准备点好东西给送过去，学费明码标价，你挣多少人家心里还没个数吗这是骂你给的少了。”

    “哦”，胖老板摸摸脑袋。

    王浩强郁闷，本来是双赢的好事，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呢他本意找一家培训机构，一是可以根据人家专业背景打开学生学习艺术的眼界，二是将来利于管理，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到画室上手，避免学生们最后成绩不理想。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如果最后联考通过率太低，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关键这些孩子将来的前程就被耽误了，半年一轮文化课复习没有跟上，回来如果联考没过那是绝没希望上本科了。

    艺术这条路，选择了一样需要拼，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联考过，降一百多分上本科，没过，损失几万块培训费不说，只能走专科了。舞神电子书

    其实高中就是拼搏的三年，只要你想上本科，就必须比别人多花时间和努力。随随便便面对高考的人，轻轻松松就做了陪衬。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守株待兔，因为兔子都已经圈养了。

    高考除了考学生，也考老师，更考领导，因为高考成绩是衡量一所高中校的重要指标。两种方法，一种是增加分子，在文化课不能大面积提升的情况下，只能想其他办法，例如艺术生。另外一种就是去掉分母，所有人心知肚明，高考报名的时候，劝那些没希望的学生报专科或者干脆走提招，走了不参加高考，分母少了，本科上线率也就上来了。

    可是对老师，对学校，对教委而言不过是一个小数点的事情。却是每个家庭100%的事情，有哪个家长愿意孩子连高考考场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就直接放弃的呢于是矛盾渐升，一边想尽办法劝你走艺术，走专科。一边绞尽脑汁打游击，没钱不走艺术，还能进步我们不报专科。

    于是大家的精力全部耗费在了你劝我我糊弄你的上面，哪还有时间来辅导学生功课。于是很多学生开心的不得了，你们（家长与老师）打的不可开交，我自玩我的手机，看我的网络小说去，功课更是拖得不能再差。

    各种数据，各种率，各种标准，卡在大家的脖子上，一点点收紧。初夏一边对学生说：“一定要射门，射就有50%的几率成功，不射机会完全归零。”一边却要按照年级组布置的想方设法劝学生走艺术，报专科。

    7班开学又有两个人走了美术，这样算起来已经有6个艺术生了。初夏松口气，终于不用每次开例会都被点名了。这两个也很有意思，正好一男一女，走了之后。学生们才告诉她，两人是一对，女追男追了两年，这次也是男生下决心去学美术，女生死活非要跟着。

    初夏想想女生王丽确实长得比较普通，不过很喜欢化妆，去了画室之后回来取卷子脸色苍白。当时她吓一跳，还问是不是病了，离近了仔细一看原来是粉底抹的太厚。十几岁的年级，皮肤红润，最是青春美丽的样子。却要用化妆品厚厚藏起自己，初夏摇摇头，她还记得自己大学时结构化学老太说：“真懂化学的人，是不会化妆的。”

    她给女生说起化妆，谈起美白必含铅，保湿必有甘油（丙三醇），面膜自带防腐剂，再天然提取的成分也不过就那几个化学式而已。几千块和几十块的护肤品在自己眼中的区别，不过是防腐剂的所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