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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宋天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老大河

    几个人被吓了一大跳,吴天顺手便要去摸兵器,一摸个空,才想起来,与吴一虎他们分手时,为了安全早把兵器全交给他们保管。

    赵权看着那人的脸色,只有惊却没有怒,眼睛也没瞧着自己一伙人,只是紧盯着那陈耀的那张纸。便给丁武与吴天使了个眼色,示意没事。

    赵权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说道:“先生——不知——”

    那人这才抬起头,说道:“哦,惊扰各位了!”他转过头吩咐他的同伴,:“老伍,你让店家重整些酒菜,我与这几位再喝几杯。”




第124章 何为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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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权这才看清眼前这人的模样。这男子年过三十,头载罗巾,一身青衫,白面短须,脸庞清瘦,举手投足之间隐有威严。

    男子掂着手上的纸张,问陈耀道:“小子,能否跟我说,你这是从哪学到的能耐”

    陈耀不吭声,却朝赵权努了努嘴。

    赵权只好清咳一声,躬身回道:“是家学。”

    “你们哪里人”

    “胡建人。”赵权答道。

    虽然这次是很确切地知道赵权在瞎掰,但吴天不再向他投去鄙夷的目光,只是有些警觉地看着这个问话的男子。

    “家祖跑船出身,偶尔得到一本大食人所著之书《几何原理》,因此略有学习。”

    “几何何为几何是九数之学吗”男子问道。

    东汉时,当时的数学知识被分成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赢不足、旁要九个部分,称为“九数”,九数之学也是《九章算术》的最基本内容。

    “何为几何”这问题却问得赵权有些挠头,“嗯,差不多,就是——噢,跟勾三股四弦五一样内容的学说。”

    那男子点了点头,有些明白。解勾股形及若干测望之法,并未脱离《九章算术》内涵,海外有此学说也算难得。

    “这几何,你能懂得多少”那男子又问道。

    这话问得,算是搔到赵权的痒处。自己高考时数学成绩最好,大学上的文科,却让数学没了用武之地。来到这个世上,总算是有个东西可以抖一抖的了。

    他清了清嗓子,答道:“几何、术数,都略知一二。”

    “哦”那男子有些惊讶,略想了想,手背于后,问赵权道:

    “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有几何”

    这题目简单,是后世小学竞赛的常见题型,也被称为“中国剩余定理”。

    赵权开始默念:先求被3除余2,还能同时被5、7整除的数,这样的数是140;再求被5除余3,还能同时被3、7整除的数,这样的……

    “二十三,最小数为二十三!”赵权还没算清楚,边上的陈耀竟然先报出了答案,赵权惊讶之余才想起来,这题目自己似乎都教过陈耀,结果他记住了答案,自己却没记住。

    更加惊讶的是边上的这个男子。“大衍之术,如今竟然连小儿都知道了吗”他喃喃自语数声。接着又问道:

    “问,沙田一段有三斜,其小斜一十三里,中斜一十四里,大斜一十五里,里法三百步,欲知为田几何”

    赵权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先生,你这三斜,指的是三角形吗那里法是什么意思”

    那男子有些奇怪地看着赵权,说:“是,三角各边为三斜。里法是一里为三百步。”

    赵权点了点头,对于古代这些数学单位的换算,包括里、步、亩、顷什么的,他一直就没搞得很清楚。

    他拿过纸笔,开始一边思索一边计算。三角形已经知三条边求面积,可以套用海伦公式,不难。没算多久,得出一个数是7056,得开根号,这下有点难住了。

    男子凑过来,看着赵权在纸上写写画画,符号看不懂、数字也看不懂,一头雾水。听到他在念叨着“七零五六开平方要怎么算”,此时已经知道这小子差不多是可以算得出来了,只是没有算筹辅助,的确算不出最终得数。

    丁武等人更是一头雾水,简直就是鸡在听鸭讲。只能安安静静地坐着看赵权抓耳挠腮。

    那男子见赵权卡在了那,便说道:“七零五六,开平方之积,为八十四里,折三百一十五顷。”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计算的吗”那男子接着问道。

    “以周长的一半作为基础数,乘以周长与各边之差的积,再开个平方。”赵权一边在图上写写画画,一边跟他解释着。那人听了掩卷长叹:“吾以为,世间只我一人知道此三斜求积之法,未料到大食竟然早已有人知晓。”

    “三斜求积法对,对,好像是这个,是那个,那个……”赵权突然就想不起来中国古代提出这个数学公式的人是谁了。

    也亏得他没想起来。

    男子长叹一声,又拿起陈耀计算的那张纸,问道:“你们,刚才测量江宽的方法,可否说明一二”

    赵权点了点头,解释道:“这个,可以称为跳眼法。人两眼的距离是固定的,臂长是可测的,只要估算出待测目标在两眼中的距离,就能大概估算出目标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将目标之一定在江的这一岸,目标之二定在对岸,江宽就可以测出来了。”

    “不过,这只能是大概估计,测不准。”久禾书苑

    唐代李淳风在其《海岛算经》中,记有“望波口”的算例,即测量河流宽度的方法,但必须借助矩、表、绳的工具来进行测量。这些方法这男子倒是知道,却从来不知道,只依靠人的手、眼就能测得江宽的。

    道理他一听就知道可行,具体的方法他听得还不是很明白,正想接着再问。他的老仆过来,躬身说道:“老爷,船来了。”

    那人有些遗憾地直起腰,看着赵权问道:“还没问你姓名呢!”

    “在下赵权。”赵权毫不犹豫地答道。丁武等人却很惊讶,不知道赵权为什么会这么直接地把自己真实的姓名说出来。

    “好!鄙人,秦九韶!”

    丁武首先被吓了一大跳,来和州之前,他就知道,和州现任知州就是秦九韶,却不料会在这酒楼之上跟他一起呆了大半天。想想之前在城外茶肆听到的消息,他才有些明白,这秦知州大概是被丁忧了,已经去职。可一个知州走的时候就身边就这么一个老仆人,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赵权却是怔了一怔,然后跳起来大叫:“你,你,你是秦九韶”

    秦九韶,大名鼎鼎的南宋数学家,简直就是赵权小学开始的偶像,如今竟然有个活人生生的就摆在他面前,那种激动心情,让他忍不住就想扑过去狠狠地抱他一抱。

    “放肆!”那个老仆的一声怒斥却让赵权立时清醒过来。

    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先生,你,你这是要去哪哦,不用告诉我……我,我,抱歉,小子太激动了!你那《九章算术》,不对,《算术九章》我……”

    赵权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懊恼地发现自己竟然也会有口齿不清的时候。

    秦九韶微笑地看着面前这个高不及己肩的少年,未料到还有人听到自己名字会有如此激动的时候,而且这少年的激动显然发自于内心,绝非做作。

    “我要去临安,为父丁忧。”秦九韶犹豫了下,还是没向赵权发出邀请,“日后各位有去临安,不妨前来找我。”

    “一定,一定,可是,我……”赵权一阵纠结,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可能去趟临安。

    秦九韶略一拱手,便随老仆下楼离去。

    赵权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丁武等人则怔怔地看着呆立的赵权,百思不得其解。

    走在江边的秦九韶,望着渐落的夕阳,心情终于略觉舒畅。

    “滚滚长江长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呵呵,这诗倒是可以与苏东坡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相媲美了。忘了问那小子,到底是谁写的诗,接下去写的又是什么。

    秦九韶想着赵权,又摇了摇头,自己虽然以经学得中进士,生平却喜钻研历学、术数、星象、音律及营造之术。以至总是被父亲骂为“不求上进、舍本逐末、玩物丧志”。

    他也知道,杂学再强,也不能凭此养家糊口,更无法令他出人头地,甚至连博个名声都难。只是就是喜欢,无从罢手。

    见到那小家伙在术数上的天分,他着实有些见猎心喜。要不是此去临安,前途未卜,他还真想把赵权带去好好教导。

    想及临安,秦九韶又有些沮丧了。

    年幼之时,因兵乱随父迁徒临安。二十岁时,又因家乡遭蒙虏入侵,激愤之余回乡任义兵之首,率众抗击入侵蒙虏而得任郪县县尉。之后,在随潼川路安抚使魏了翁平抑泸州乱民之中,得其赏识。又在魏师督促之下,绍定五年得录进士。

    如自己当时所料,随着魏了翁一路高迁,自己仕途也是一片光明。通过魏了翁,又结识了吴潜。前年当吴潜出任淮西总领时,自己被提为蕲州通判,去年又升为和州知州。

    十年时间,从一个无品无级的义兵首领升至正六品的知州,这速度也算差强人意。

    在和州一年,辛苦打理,令此地面目一新,财赋充裕,仓禀丰实。

    原以为可以好好再做两年,势必可再得升迁,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去年魏了翁在任上辞世,当年还只是魏了翁手下参谋官的吴潜对自己便有些不待见了。入秋之后,父亲去世,停职丁忧。

    这也罢了,为父守制,此为基本伦理。

    他也知道,自当今皇上即位之后,以“孝”为先,夺情守制基本不可能。但心下里还是有些心存侥幸,期望以蒙古入寇淮西为由,营求起复。自己也因此上下打点,尤其是给吴潜那边送了不少重礼。

    可是,自己停职守制申请在御史台一审而过。上下的辛苦经营如镜月水花,没有任何结果。

    而以兵部侍郎兼任淮东总领财赋兼知镇江府的吴潜,礼物倒是收了,事情显然根本未做。着实可恼。

    想想三年丁忧,秦九韶就有些不寒而栗。丁忧期间,停职停俸,要不是这两年在蕲州与和州的经营颇丰,自己与母亲的生活可能都会没有着落。而最关键的是,远离官场三年之后,人事冷淡,到时重新阙官选补、参加选调,自己还能依靠谁来重回仕途

    可怜自己殚精竭虑地为和州所做的一切,转眼就要成了别人的嫁衣。难道说,是因为自己把和州经营得太好了才导致的这种结局

    这三年,有些难熬啊!

    望着渐渐暗去的江面,秦九韶独立船头,低声而吟:“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第125章 契丹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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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末的庐州,寒冷而干燥。偶然间有一两股南面过来的微暖气流,被狂暴的北风一吹,便不知去向。田野之中,见不到一丝绿色,孤零零的树木,已经甩落了身上所有的叶子,静待冬天的到来。

    荒野之中,数骑军士正缓缓骑马而行。

    行在最前的莫青,裹了裹身上的裘领披风,这件披风是他爷爷传给他父亲,他父亲在他被征招入伍那年又给了他,如今在身上已经披了十年。披风的衣料已经换了好多次,那貂皮制成的裘领却是依然没变。

    莫青向后看了看,庐州城早已没了踪影,身后只有紧紧跟随他的六个部下。他默默地算了算,一早离开庐州营地,到现在往东北方向已经走了两个多时辰,应该有近百里了。沿途没见到一个宋军游骑,意味着这个方向上不可能有宋军援兵过来。

    差不多可以折返了。

    但莫青一想到庐州城外的战事,心里便是一阵阵的烦躁。

    自部队抵达庐州至今,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在主帅察罕口中完全不堪一击的庐州城,现在竟然还屹立在那。

    半个月以来,大战小战历经数百,战事何止是用“惨烈”两个字可以形容。部队死伤惨重,当然,绝大多数的伤亡都跟蒙古兵没有关系。

    莫青有些不理解,自己跟着蒙古人也算是经历了无数场战役。历来攻城之战,都是以汉军为主发动进攻,而契丹兵与蒙古人则是负责拦截、阻击、歼灭与屠城。在莫青看来,攻城只是一种粗糙的体力活而矣,根本就不该让自己的骑兵部队参与这种作战,那只是无畏的牺牲。

    可是,这次自己的这支契丹部队竟然被派去跟汉军一起参加了攻城战。

    想想自己归属的这支契丹军,是如今天下间,仅有的两支纯契丹人组成的部队之一,可算是天下契丹兵的一半精锐都在这了。士兵死掉一个就是永远地少了一个。

    现在契丹的兵源补给越来越困难,能自认为或是被认为是契丹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甚至连自己,要不是三代从军,有据可查,别人都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契丹人。毕竟,一个别说会写契丹文,现在连契丹话都不会说的人,还能算是契丹人吗

    遥想百年之前,契丹人统治北地,呼啸天下,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风光

    可惜,到现在,莫青真的感觉到,契丹一族不仅是在衰弱,而且已经快走向了消亡。

    自契丹被女真灭国,残遭女真人屠戮,族人四散逃逸,多隐姓埋名,以汉人自居。就比如自己,虽然很确定地知道祖上是契丹人,却搞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莫姓”。

    相对于视为世仇的女真人,契丹人总会把蒙古当作盟友,每次跟着蒙古人与女真人作战时,契丹人杀起女真人来,可是比蒙古人还狠。要是没有这些凶狠勇猛的契丹人,莫青相信蒙古人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金国给灭了。

    然而,自金国灭亡后,莫青就觉得契丹人的地位反而不如从前。身居高位的是蒙古人,这个莫青觉得理所当然,可那些高鼻蓝眼卷毛的回回人,凭什么就可以高契丹人一头。而让莫青觉得更为恼火的是,自己的这支契丹人部队,不单单是经常被称为“汉军”,如今连待遇都跟那些汉人几乎一样了。

    甚至像这次攻打庐州一样,竟然会被派去攻城作战!对莫青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可怜,十来天的战事之后,自己近百人的队伍,如今能动弹的,只有十个人不到了。自己一个名义上的百夫长,如今的手下兵力竟然还不如一个十夫长。

    对于这支队伍的最高长官——征行万户塔不己儿,一个本来让自己极为崇拜的将军,如今他的形象,也开始在自己的心里慢慢地动摇着。

    莫青不是怀疑塔不己儿的领军能力,也不是愤其对部下不公,更不是因为得到的赏赐不丰。而是因为他在此次南下作战中,对蒙军主帅的一味尊从。而这种无条件尊从的结果,就是自己的部队被当成了普通汉军来使用。

    汉军,那就是一堆人肉组成的砲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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