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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海棠平静说道:“你我这事,本就做的些荒唐,如果传了出去,只怕要震惊天下,不谨慎些怎么办?关键便在于你我必须坦诚,若有一丝隐瞒,我也不敢信任你。”
“如果你先前不对我承认真气全失,练成白痴也是你自找的。”
范闲大愕,心想当好人,果然还是有好报的。
等海棠将那几个关键句子改了几个字后,范闲再拾起一看,顿时觉得就像是一幅本来已极美妙的画,又被丹青国手涂抹了几个jing神要害处,顿时整幅画面为之一亮,画中山水人物马上生动了起来。
范闲知道,这就是天一道无上心法的真实面目了,心头为之一颤,知道依此修行,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依此天人合一之道而行,自然而然地修补好体内千疮百孔的经脉,已经离开自己太久的境界,终于要回来了,想到此节,坚忍如他也不免有些感慨,忽然间心头一动,想到了一椿事情。
“呆会儿我给你画几幅图。”他看着海棠,厚着脸皮平静说道:“我给你的那霸道功诀,应该是配着图上真气路线练习,如果瞎整,指不定入关的时候,身上就会多十几个血洞出来。”
海棠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后才幽幽说道:“什么时候,这个世上的人才能少些尔虞我诈……至少,在你我之间。”
范闲沉默了下来,然后说道:“我以后努力学习……当然,你也需要学习。”
…………许久之后,二人才摆脱了这种有些尴尬的沉默,许是为了缓解气氛,海棠轻声说道:“我来看看你的伤势。”
范闲沉默地点点头,内观之术虽然细微,但有时候总是旁观者清,尤其是像海棠这种境界的人,更是容易发现问题所在,以自己高妙的学识,提出相应的解决方法。
海棠走到他的身后,也不见她怎么做势运功,那只右手便自然地贴到了范闲的后背俞门穴上。
书房内一阵无由风起,案上灯光忽明忽暗,空气里骤然出现了一阵极为柔顺的力量波动。
海棠闭着双眼,将体内的真气小心翼翼地传送到范闲的体内,察看着他的伤势。
此时四周的环境倏然间安静下来,一丝风都没有,灯上的火苗直直向上,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般,却并不粘稠,反而带着股清亮感觉。
九品上强者体内真气外溢,却转瞬间与四周中的环境完美地达成了和谐,天一道宗法自然的妙诀,果然神妙。
许久之后,闭着双眼的海棠眉头却是皱了起来,似乎遇到了什么古怪的情况。
范闲此时却没有什么感觉,只觉着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一股清新的真气流在自己的腰后散后,迅疾传遍全身,就像是在洗木桶浴,又像是在夏威夷晒太阳,整个人的jing神极为放松,竟似快要睡着了。
忽然听着身后姑娘轻噫了一声,范闲想也未想,眼帘未睁,打着呵欠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海棠皱眉应道:“你不要睡着了。”
“噫,天一道果然厉害,一边治病,居然还可以一边聊天。”范闲笑了起来:“不过如果这也算治伤的话,我倒愿意天天受伤,比马杀鸡还要舒服。”
“你能不能闭上嘴?”海棠平静说道:“不然我可不保证心神一乱,会不会突然加大了力量。”
范闲听出了姑娘家的威胁,却是一点也不害怕,无赖说道:“难道你想谋杀亲夫?”
…………两声闷哼同时从二人的嘴里发了出来,书房里空气骤然一炸,无数道气流漩涡离体而出,须臾即逝,却是卷得前任相爷林若甫珍藏的书籍漫天飞舞,纸张满天,好不狼狈!
范闲和海棠都没有受伤,但范闲坐在地上的纸堆里,心有余悸望着正轻捋发丝的姑娘,颤着声音说道:“真想杀人啊。”
海棠盯着他的双眼,强掩怒意,平静说道:“说过,这时候不要撩乱我的心神。”
范闲一窒无语,心里却腹诽着,那你不先说清楚,我还以为你喜欢一边工作一边打情骂俏。
海棠平伏了一下微微喘息的胸脯,望着范闲的眼神却变得怪异了起来:“虽然真气散在腑脏之内,但如今你腰后雪山处蕴积的真气……依然十分雄浑,而且暴戾程度甚至比我们上次交手时,还要可怕一些,如今没有经脉循转,只有越积越为厚实。”
她摇头说道:“幸亏我来的及时,不然再过半年,你雪山命门一爆,可就真的完了。”
范闲这辈子有两个老师,一个是五竹叔,一个是费介,一个人教切萝卜丝儿,一个人教放毒药佐料,在真气修行上却始终是自学。如此一来,在真气法门细微处的知识上,比这些玄宗正派的人要差上不少,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发现自己所面临的最大危险,今ri听海棠一说,才知道自己原来前些ri子都处于危险之中,不免有些后怕。
他皱眉说道:“自悬空庙一事后,我就停止了修行,为什么雪山里还会越积越多?”
海棠想了想后,说道:“大约是你自幼修行,已经养成了习惯,所以哪怕在睡觉……”
范闲举起右臂,没让她再继续说下去,摇头道:“就是这个原因。”
对于范闲来说,冥想与睡觉,乃是自幼就合为一体的娱乐生活,换成别的修行者,一定会很羡慕他,但如今却成了极凶险的原因。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面se有些yin沉,寒声说道:“我是不懂,费先生也不懂,可是洪公公难道看不出来?”
“嗯?”海棠不知道他已经开始怀疑某个贵人,有些不解。
范闲摇摇头说道:“没什么……辛苦你了。”
此时屋内一片狼籍,到处纸片乱飞着,范闲不敢让下人来做事,与海棠二人稍微清理了一下,那两本珍贵至极的心法,分别被二人揣回了怀里,至于书桌下方那些乱纸片,也就没再去管去。
“从明天开始练。”范闲很诚恳地说道:“这件事情上我占了大便宜,不过还要麻烦朵朵这个月里替我护法。”
海棠并不介意暂时充当他的保镖,轻轻点了点头,忽然转而问道:“安之,你给我一句实话,我师兄在上京西山绝壁前,遇见的那个黑衣人,究竟是不是你?”
范闲沉默了下来,知道海棠终于确认了自己体内暴戾真气的品xing与狼桃遇到的极为相近,只是那件事情与肖恩有关,与神庙有关,事情太大,半晌之后,他认真回答道:“其实那天早上,你去使馆找我,应该就是猜到了什么,不过……你也知道,我永远不会承认什么。”
“老师应该也猜到了一些东西。”海棠微笑说道:“不过你不用太过紧张,他说往年令堂曾经对他有恩。”
范闲冷笑道:“送个假心法给我,这就算是报恩?”
“先前那心法虽假,却也没什么坏处,而且这是老师听说你是南庆皇帝……儿子之后,才不得已做的决断。”海棠正se说道,“这心法乃是我门中无上之秘,还请范大人小心保管。”
范闲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呆会儿拿回去,毁了也好什么也好,我已记着了。”
海棠皱眉,惊讶于对方变态的记忆力,心想这小怪物小时候是被谁教大的?由此思及旁事,心头一动,诚恳说道:“听老师说,你身边有一位瞎大师,不知朵朵可有机缘,当面拜会?”
她身为一代武学天骄,最感兴趣的,当然是那位能够伤到苦荷宗师,却无半点虚名于世的瞎子,此时相询,是纯想以晚辈拜见五竹,求教一二。
范闲摇摇头,苦笑道:“我发现在苦荷国师面前,确实很难有什么秘密,不过很可惜,最近你是见不到我叔叔了,他最近这些年不知道怎么回事,爱上了叶流云的作派,喜欢一个人到处旅游。”
海棠有些失望,又问道:“安之,老师虽未对我明言,但他的话里透着信息,令堂大人应该与神庙有些瓜葛。”当ri她与苦荷的对话,并未言明此事,但苦荷提到了肖恩,提到了一些线索,聪慧若她,自然猜到了少许。
范闲摇摇头,斩钉截铁说道:“神庙太远,我们还是先论世事为佳。”
海棠微怒,愈发痛恨范闲这格外可恶的禀xing,冷冷说道:“什么世事?”
范闲呵呵一笑,说道:“比如说……朵朵你今年多大了?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信也写不了少,连这个最关键的问题,我还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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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八十九章 天降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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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历六年初,不论是北齐还是南庆,两国国境之内都发生了很多神妙的事情,虽然由于天气寒冷的缘故,稻田里还没有长出谷子,自然更没有双穗的出现,河里也没有出现白鱼,山中也没有发现麒麟,但是……梧州开山时,挖出来了一对铜壁,沙州修河堤的时候,民工们惊喜的发现了一只巨大无比,上有云纹之饰的乌龟,江南水田之中,竟有苍鸟、赤雁翔于天际!
不论是铜壁还是云龟苍鸟之属,都属于祥瑞一流,各地官员赶紧纷纷上表,大拍马屁,但京都中的那位皇帝陛下有些不屑一顾。
因为这股祥瑞的无耻风气是去年在北齐国境之内兴起的,最先前传说是西山第一场雪后,在山上有樵夫发现了白鹿、白狼与白狐,以为吉兆,上书北齐皇帝。
一代宗师苦荷以此为天人之兆,认定各国君主施政得宜,上合天心,故重开山门,于上京城外一处庙内,收一女徒,该女徒便是后来入了皇宫的司理理。
后来这股风chao又传到了南边,庆国各地也开始出现这种事情。不过庆国皇帝显然是个不敬鬼神的强硬之人,直到前些天,钦天监监正颤抖着声音,狂喜说道钦天监观测到了景星庆云,这才让庆国皇帝开始正视这个事实。
祥瑞又称符瑞,故老相传,经文常注,乃是上天对于人间施政者表示满意,而施的小魔法,这是天意的传递,人间百姓十分相信,而祥瑞的种类也极为繁杂,比如风调雨顺,比如稻生双穗,比如地出甘泉等等。
祥瑞分成五个等级,除了像麒麟这种根本找不到的,归在嘉瑞之中,其余的等级分别是大瑞、上瑞、中瑞、下瑞。
白狼白狐乃是上瑞,苍鸟、赤雁乃是下瑞,而钦天监大喜报告的所谓“景星庆云”便是天上异彩之云,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大瑞啊,而且名字里又嵌着庆国的国号,纵使庆国皇帝再如何矜持与多疑,也似乎开始飘飘然起来,毕竟皇帝也是人,总是喜欢被拍马屁的。
今年一定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头。
既然是好年头,那自然不能有战争,以祥瑞为召,北齐与南庆之间的国务交流开始便得密切了起来,尤其马上两国联姻,大皇子与北齐大公长就要洞房,北齐那边派出了数量相当庞大的使团。
而令南庆人感到震惊与光彩的是,北齐国师苦荷,竟然也随着使团南下,要做此次大婚的证婚人!
苦荷大宗师在天下间的地位何其超然,他不仅是最顶尖的大宗师之一,而且天一道也隐隐影响着各地的祭庙,与在四野里行走着的苦修士,虽然神庙向来不干世事,但这种含而不露的声威,却是早已超出了一位武道颠峰的影响力。
如此一来,庆人虽然骄傲光彩,但各项接待事宜又要重新拟过,叶流云野鹤不知踪迹,真能对等接待的,倒似乎只剩下庆国皇帝一个人了,可要皇帝亲自出面,庆国鸿胪寺的官员,又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最后还是太后见不得下面那些官员慌张,出面了结了此事,依旧年庄墨韩大家规矩,请苦荷大师入宫,由自己负责接待工作。
不料等苦荷国师到了京都,却是婉言谢绝了此请,自己住进了庆庙,这倒也符合他的身份。
毕竟是一代大宗师,虽然两国有别,庆人依然表现了足够的尊敬,礼敬之余便是好奇,天下人纷纷猜测,两国联姻虽然事大,但怎么也不可能惊动他老人家吧?
北齐使团入京数ri之后,苦荷亲赴南朝的真实目的似乎显露了出来。
原来北齐皇帝亲修一封国书,言明愿与南庆修好,将去年草拟的那份协议延续万年,两国以兄弟相称,不论尊卑,只叙新谊,世世代代友好下去。
如此重要的一次谈判,当然需要苦荷亲自坐镇,庆国皇帝手执北方同事的书信,沉吟数ri,终是轻轻点了点头,只怕也是看了苦荷三分薄面。
消息一出,天下欢腾,庆人纵使尚武,但终究也是喜好太平的ri子,只是军方隐隐有些愤怒的情绪,觉得如今朝廷强盛,正是一统天下的大好机会,何必整几张纸套在自己脑袋上?虽然不重,但让呼吸总有些不顺。
倒是老秦家那位军方领袖将世事看的明白,毫不在意,只对最亲近的几人偶尔说过:“如今北齐恢复的速度出人意料,几年内总是不好用兵,这协议不过几张纸罢了,到时候撕便撕了,咱们皇帝陛下当年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
而苦荷南下京都的另一个目的,却让所有的京都官员百姓都跌破了眼镜,他要收范尚书独女——范家小姐为徒!
苦荷国师的理由倒也充分,言道年关yin阳交合前后数月间,天降祥瑞,正是天心仁厚之感,天一道持守天人合一之论,应天心而行人事,择人间奇葩悉心栽培,为民谋福,方是正道。既然是奉天之举,当然不囿于国土之限,北齐有祥瑞,故收一徒,南庆祥瑞现,自己自然要再收一徒,故而才亲赴京都。
天一道宗师苦荷重开山门的事情,在去年就已经传遍天下,但南庆人从来没有想过这事情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哪里想到天一道的关门女弟子会落在京都。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范家小姐——便成了众人心头的疑问,没有太多人会联想到远在江南的范闲,毕竟范闲再如何嚣张强大,也没能力指使苦荷国师来为自己谋福利。
苦荷没有解释择徒的标准,只是经由一些负责服侍的太监传播流言,人们才知道,原来苦荷国师在京都偶游民间,曾于太医院门口默立半ri,事后面现温赏,言道院中某女心xing善良淳和,聪慧无二,实为良材。
当ri,范若若正在太医院“实习”,以这几个月来学得的护理知识和医道,细心照料院中的危重病人,不解衣,唇微干,汗湿冬ri之衫,十分辛苦。
在这个世界上有句话叫做“文武无国界”,北齐庄墨韩的学生都在庆国当着大官,北齐国师苦荷要收庆人为徒,庆人只会觉得光彩,而不会生出别的感受,所以民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反而有些乐观其成。
只是苦荷收徒,本来就是大事,而且收的乃是一位官宦家的小姐,自然要征求对方家中长辈的意见,而这事儿就连范建都不敢拿主意,又得入宫去请陛下的旨意。
在重重宫殿之中,庆国皇帝坐在龙椅上微微皱眉,沉默良久之后,只问了一句话:“安之就这么不喜欢弘成?”
范建悚然而惊,不知如何言语。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却也吃惊于范闲的手脚之长,能量之大,又觉得苦荷此人太过疼爱那个叫海棠的女子,不足为患,加上他将范闲放逐至江南,总有些许欠疚之意,便挥挥手允了此议。
大皇子成亲之后不久,苦荷便扔下使团,带着范若若飘然离京而去。
如此一来,范家与靖王家的婚事,便被无限期的推后了下去,只看哪天会真正的消亡。靖王世子李弘成本来被软禁在家,骤闻噩耗,险些吐血。而靖王知道此事后,入宫大闹了一场,最后惹得太后出面,才安抚了下来。
可靖王回府之后,终是咽不下这口气,领着王府一干花匠打手,直接冲到了世代交好的范尚书府上,不论前宅还是后宅,乱七八糟一通狠砸,将整座范府砸成了破烂不堪的垃圾场,生生毁了范建珍藏多年的无数件古董,赶得范府丫环们花容失se。最后靖王爷在匆匆赶回府的范尚书大人眼圈上打了一记猛拳,印上一记黑印,这才骄骄然领兵回府,稍解胸中那股恶气。
—————————————————————江南地,西湖边,初chun无莲,细雨如线。
范闲一行人已经在杭州城里住了将近一月,虽然号称是度假,但在chun意将至的江南,他就这么呆着,当然有更深一层的意思。这些天里,监察院驻江南的分司都开始全力运作了起来,不再如以往那般,任何事务都必须经由京都处理,而是直接递到了西湖边的庄园。
这座庄园,俨然成为了除却京都正院以外,监察院第二权力中心。
关于江南路的官员情况,明家及那些盐商们的相分细则,还有内库最近几个月的动向,都由坐在庄园之中的那名四处官员进行汇总,然后向范闲禀报。没有了地域的距离,监察院上层对于江南的控制力度进一步加大,只是由于明家的反应极快,早在去年秋天的时候,就已经着手安排,而且明家本身又是当地的巨族,任用的人手都是家族成员,所以院里安插的钉子层级不够,并没有获得太有用的信息。
相反,在沙州收伏的江南水寨,在这个时候开始发挥出了令范闲意想不到的作用,夏栖飞这人深谋远虑,早就想着要夺回明家,已经准备了很多年,所以对于明家的出货渠道以及相关信息,掌握的比监察院还要细致许多。
明家一直诡异地安静着,只是听说在苏州城里已经有过一次上层的聚会,明显是针对范闲的到来,只不过那次聚会十分隐秘,监察院没有查到什么风声。
不过以范闲的身份地位,再加上他名义上在管教的三皇子,不论是明家还是江南路的众多官员,都没有胆量抢先去撩拔他。至于东夷城的云之澜那些人,他们本来就只是过来替明家撑腰的角se,谁想到范闲如此蛮不讲理地展开了赶犬行动。
一个神仙在人间居住,或许可以长久隐于市井,但一群神仙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完全遮掩住自己的行踪。常年没有人居住的彭氏庄园忽然多了些人居住,不论是一应粮食果蔬的采购,还是那些名贵ri用品的进庄,落在杭州城有心人的眼中,都能猜到丝毫。
所以在十几天之后,范提司正在杭州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江南路,但他躲在庄园之中避不见客,杭州知州上门一次,也被看门礼貌而坚决地否认了,所有人都知道了,范提司还在度假中,不想被人打扰。
不过众人也在猜测,范闲安静了这么久,究竟在准备什么呢?他安静着,官场江湖上的人们也只有被迫安静着,往江上大船送礼的人没有减少,明家人也极为恭顺地搬出了西湖边上另外几座宅院,生怕惊着提司大人的清净。
西湖边的庄园一片幽静,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湖上飘来一叶扁舟,两位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正分坐舟首舟尾,中间搁着一方矮几,上面置着清淡果蔬与江南水酒,做派十分潇洒。
两个人正是易容之后的范闲与海棠,二人并未在脸上涂抹些面粉之类的物事,只是由范闲巧手剔了些眉角,又用胶手略略将眉尾向上提了些,眉毛一变,两个人的模样顿时变了许多,如果不是熟悉的人,一定认不出他们来。
这时候小舟正缓行于西湖偏僻一角,今ri小雨初歇后,湖上空气十分清新。
最近这些天,范闲时常与海棠泛舟湖上,一方面是喜爱这里的湖光山se,另一方面是范闲初习天一道的心法,依海棠所言,要时刻亲近自然,以天地之元气修复体内如滥柯一般的经脉。
说来也是玄妙,范闲修习天一道心法之后,不再雪山处蕴气,转由丹田,那些点滴蕴成的真气就像带着一抹清新的味道一般,在他的经脉管壁上缓缓滋润开来,润泽着干枯破损的经脉,身处西湖之上,亲近着自然美景,下有微凉湖水反映白云蓝天,侧有山下微疏山林初展青颜,心法修行果然快了不少。
范闲相信海棠姑娘说的有理,但知道更关键的原因在于,自己的真气循环比一般的武道修行者要多出一个,由体内体外循环往复的功夫,自己当年练的太多,以往只是用在攀岩之上,如今才知道,对于自己的心神与天地感应,大有好处。
他闭着眼睛,半躺在舟首,右手有意无意地搭在船舷之上,指尖与微荡的湖面似触非触,一抹淡淡然以至不可察觉的真气,从他的指尖缓缓溢出,与湖水一沾便又柔顺收回,流入他的体内,让指尖所向的湖水上震出细细波纹。
海棠轻轻划动着双桨,一双明亮若湖水般的眼睛,注意着范闲的指尖。她的眉头微微一皱,暗中叹了一口气,心想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悟xing与机缘真是世上少有,像眼下这幅场景,真气离体而回,沾染自然之息,明显已经是天一道心法第三层的现象,自己虽世称天才,但当初体悟到这种境界,也已经修习了五年之久,而范闲……这才十几天而已!
虽然范闲如今的境界比她初入门时高出不少,领悟能力也强了许多,但进境如此之快,还是令海棠感到了一丝不可思议与jing惧,范闲如今身兼南北两大绝学,手中又握着极大的权力,偏在天下民间声望又佳,这样一个人,将来如果……走入了邪道,谁能来制他?
其实范闲在武道方面的悟xing,远远不如海棠,而之所以修习天一道心法能如此顺利,一方面是海棠在一旁毫不藏私的传授,一方面却是范闲小时候的真气基础打的扎实,第三点就是先前提过的,范闲对于这种真气走了又回来的方式极为熟悉,他是一个吝啬的人,却凑巧迎合了天一道修行的方法。
似乎感觉到海棠在想些什么,范闲从冥想之中醒来,缓缓睁开双眼,似笑非笑望着海棠,说道:“不用担心,如果我真想毁约,你带到江南来的那个北齐人,我就不会让他接触那么多东西。”
在他与海棠的协议,或者准确说是范闲与北齐皇室的协议中,长公主垮台之后,内库往北方走私的货物依然不会减少,而且在质量与等级上都会有一个极大的提升,甚至包括某些严禁出境的货物,范闲都同意了北齐人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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