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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由此可见,太子着实是个宽厚的人,有情的人。而且身怀秘密的洪竹,在太子被逐南诏的数月间,和可怜至极的皇后,在东宫里相依为命。或许生出了些不一样的情愫。
洪竹是多情太监,对范闲有情,所以才会冒大险掀起宫乱,助他进宫。他对太子有情,对皇后有情,所以才会在最后一刻放手。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动物,尤其是洪竹这样一个比读书人更像读书人地太监。
“或许是自己太过无情,才想像不到人们居然会如此有情。”
他在心里想着。不自主地联想到胶州水师里的许茂才,唇角浮起了一丝自嘲的笑容。
许茂才和洪竹是他在庆国朝廷里扎的最深的两根钉子,但偏生就是在这场震惊天下的朝堂大乱中,这两根钉子却都拥有了自己的想法,给范闲的计划带来了极大地恶处。
但如果没有许茂才。范闲根本无法从大东山下的深海中脱身,如果没有洪竹,范闲连后宫都无法进入,所以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怪罪这些亲信什么。
他舍不得杀洪竹。不忍怪洪竹,只是有些无奈地想到,在以情动人这方面,太子已经修练的比自己更强大——太子偶尔有真性情,而自己此生却是虚伪到底。
禁军已经在监察院部属的帮助下肃清了后宫,大内侍卫们被全数成擒,应该再也掀不起什么波浪来。范闲沉着脸回到含光殿,并没有进去看太后。安慰老三那些家人,只是对守在宫外的荆戈低声吩咐了数句。
荆戈面色微异,似乎没有想到提司大人在此大胜之际,居然就在考虑失败地问题,但他没有询问什么,伸出右掌按紧了脸上的银色面具,单膝一跪领命,便带着入宫二百人中的一部分黑骑高手。出宫而去。
含光殿的安全控制。便在这一刻起,转交给了禁军。
庆国历史上第一次宫乱地两位主谋者。在那枝烟火令箭冲天约半时之后,终于在高高的皇城城墙上会面。
范闲对全身盔甲的大皇子沉默行了一礼,大皇子面色沉重,虽盔甲在身,依旧郑重回礼,夜风忽至,吹的大皇子身上的大红披风猎猎作响,吹的范闲身上那件黑色监察院官服如浆洗一般硬挺。
皇城上紧张巡守的禁军将士们看着这一幕,不由心折,忽然涌出说不出的信心,庆历元年来,大皇子领兵西征,声威渐起,未尝败绩,而范闲执掌监察院后,更是俨俨然成为了陈萍萍第二,只是比陈老院长要更光鲜亮丽地多。
如此二位皇子,如同他们身上的战袍一般,炽热的鲜红,冷漠的纯黑,光明与黑暗联手,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抵抗。
范闲与大皇子直起身来,没有说什么,便来到了角楼的外侧,注视着高高皇城脚下平静的广场,远处隐隐传来的厮杀声,和更远处极引人注意的几个火头。
二人不需要说什么,准确来说,自大东山之事暴发后,二人根本没有见过面,说过话,可是便一手促成了今日地宫廷暴动。
这依靠地便是二人对彼此的信任与信心,这种默契,并不是以利益为源泉,而是以历史为根源。这二位皇子在天子家中,都是被侮辱被忽视地那一部分,他们的母亲长辈,曾经并肩战斗过,今日这二位子辈也终于开始并肩战斗。
禁军三千,此时一千人驻宫中,一千人在城头,还有一千人大队已经驰马而去,往京都的纵深突进,务必要在天亮之前,控制整座京都。一千人控制京都难度确实太大,但如果再加上范闲刻意留在宫外的一千余监察院官员做为帮手,就会顺利许多。
“天亮之前,必须抓到他们。”大皇子冷漠开口说道,此言中的他们,指的自然是太子母子以及长公主李云睿,一千名负责扫荡的禁军之中,至少有三个骑兵小队是沿着洗衣坊那处的线路,在拼命地索缉逃出宫去的那些人。
范闲沉默不语。在得知太子与长公主逃出宫去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下了命令,监察院地密探剑手们,此时也正在京都里做着努力。只是他心里清楚,就如同自己在京都茫茫宅海中躲藏时,长公主极难抓到自己一样,自己要抓住对方,也是件极难的事情。
这种事情需要靠运气。而且对范闲和大皇子极为不利的是,他们只有天亮之前这三个时辰的时间。
“含光殿里一切安好。”范闲没有接大皇子这个问题,双眼看着皇城下的士兵,转而说道:“太后没有事。”
大皇子的眉间皱了皱,没有说什么。
为大皇子向来是个粗犷而宽仁孝悌之人,所以他不可能做出范闲能做的那些事情,便是连听到太后这个名字,他的心情都低落了一分。有些不自在。
范闲微笑望着他,似乎看穿了他心里地那丝阴影,开口说道:“皇权的争斗,向来是你死我活,我们只是执行陛下的遗诏。史书上会给你应有的评价。”
“我不在意这个。”大皇子摇了摇头,迎着高高城头的夜风,轻声说道:“不用再说了,父皇既然在遗诏里令你全权处理此事。我便相信你能处理好,我对你有信心。”
如果没有信心,一向孝顺的大皇子,当然不敢冒着宁才人的生命危险,举兵造反。
“可你能给我信心吗?”
范闲看着与阔大的皇城比起来显得有些稀疏地禁军士兵,叹了口气。此时皇城前后,只有一千名士兵,怎么也无法给人以强烈地心理支撑力度。
大皇子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沉默片刻后说道:“父皇去大东山带走了禁军一属,今夜又折损了一部分,但你放心,用来守城,向来是一对三,尤其是像皇城这种地方,一对四也可。”
“但皇城极大,要全面照拂也是件难事。”范闲低着头盘算着:“如果真让长公主和太子逃出京都。与京都守备师遇见。老秦家可以调多少军马入京?”
“京都守备师一万人。”大皇子既然起兵,当然对于京都内外的军事力量盘算的十分清楚。“你我合兵一处,共计五千人,应该能顶住。”
“我的人不能用来守宫。”范闲摇了摇头,举起右臂指着黑暗地京都宅海,说道:“他们只有在那里面才有力量。”
他转头看着大皇子的侧脸,微忧说道:“而且你忘了一点,老二不在宫中,他的动作快,只怕已经偷偷溜出城了。叶重手下的人,你难道不用考虑?更何况老秦家手中地军队,可不仅仅是京都守备师一属。”
大皇子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如果真是叶秦二家联手来攻,就算这时候皇宫里突然再变出三千禁军来,他也没有什么信心。
“而且皇宫乃孤宫,不似大郡储有粮草,如果被大军围宫,你我能支撑几日?”
大皇子霍地转身,盯着范闲的眼睛,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我当然知晓皇宫不易守,但为什么我们要守宫,而不是守城?”
“守城?十三城门司里现在可有落在我们手上,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九道城门有哪一道会被长公主轻轻敲开……就像我敲开后宫的门一样。”
“不要瞒我。”大皇子说道:“你不可能放弃城门司不管,你的人已经去了城门司,昨天夜里长公主埋在城门司里的钉子,已经被你杀了。”
范闲自嘲地笑了笑,说道:“监察院不是神仙,不可能把长公主所有的钉子都挖出来,而且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太后地旨意无法收服城门司那位张统领,你我便要做好被大军困在宫中的准备。”
“我只想知道,秦家的军队几天能够入京,叶重领旨回定州,就算他停在半路,可是要至京总需要些时间。”
“如果只算京都守备师,一天即到。”范闲平静说道:“秦家的大军大概要四天之后才会到,叶重返京的时间,大概差不多。”
大皇子没有问范闲为什么对老秦家的布署了解的如此清楚。因为他相信监察院在秦家的军队中一定有钉子,就像在禁军中一样,先前地清洗如果不是范闲事先就点明了对象,也不会如此轻松。
“你能控制城门司。”大皇子望着范闲地眼睛,忽然又说了回去,“如果不能,你根本不敢动手,所以我很奇怪。你现在和我说这些话,是出于什么考虑。”
范闲沉默了起来。
“先前荆戈领着你的院令,来我这里调了两百匹马,然后出宫不知去向。”大皇子冷冷看着他说道:“不要告诉我,你没有什么想法。”
范闲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其实,我是想说……我们跑路吧。”
啪地一声闷响!愤怒至极的大皇子一掌拍在皇城青砖之上,压低声音大怒说道:“逃跑?你疯了!”
范闲苦笑说道:“我好像确实是疯了……逃又能往哪里逃呢?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
“这时候还开什么玩笑?”
“大家的情绪都这么紧张,我开个玩笑疏缓一下情绪怕什么?”
范闲这句话并不仅仅是玩笑,如果换作以前,当此情势逆转之机,为了自身的安全。或许他早就已经跑了。因为这番对话说的十分清楚,如果太子与长公主溜出京都,眼下看似一片大好的局面,便会毁之一旦。
大皇子忽然叹了口气。重重地拍了拍他地肩膀,说道:“你没有领过军,没有见过真正的沙场是什么模样,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
似乎是要给范闲增加一些信心,大皇子沉着声音说道:“有你的人帮忙,把城门司控制住,就算四千人,我也能守住京都十日!”
皇城下方。监察院官员们护卫着一列马车靠近了宫门,大皇子眯着眼睛去看,看着那些被太子爷刑迅逼供极惨的大臣们行下马车,说道:“有这帮大臣在此,你我怎么逃?如何忍心逃?”
范闲沉默不语,点了点头,说道:“依你之言,今日开大朝会。宣读遗诏。废太子。”
大皇子皱眉说道:“传檄四方,令四路大军火速回援。”
“三路大军远在边境。十日内根本无法回京。而最近的燕京大营,若你我传檄回兵……”范闲心头微寒,“……只怕你我或许会成为庆国的罪人。”
范闲担心的不是旁人,正是北齐那位深不可测地小皇帝,如今这个世界信息传递太慢,但范闲清楚,征北营的大都督被自己杀了,五千亲兵营在大东山下不知死活,如果此时皇城大乱,自己用监国的名义,调动驻燕京的大军回程,只怕会落在北齐小皇帝的算中。
只怕燕京大营未能及时归京,压慑叶秦二家,北方地雄兵便要南下!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之后,范闲清楚,北齐小皇帝才是世上最厉害的角色,既然他与长公主暗中通气,参与到了大东山的内幕之中,那便绝对不会放过如此大好地机会。
所以燕京大营绝不能动!
大皇子的面色也沉重起来,知道范闲的担心极有道理:“十日……我们顶多只能撑十日,如果不能调兵回京勤王……”
他忽然笑了起来,望着范闲说道:“看来你说的有道理,我们最好的选择,确实是今天夜里早些逃跑。”
此言一出,范闲一怔,旋即二人对视一眼,毫无理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从皇城上传出老远,惊得下方宫门处的舒胡两位大学士抬头望去,隐约能分辩出是大皇子和范闲,二位大学士不由心头稍安,心想这二位此时还能笑的如此快意,看来大势定矣。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范闲与大皇子的笑声中有多少无奈与苦涩,只是二人极有默契地都没有再提舍宫撤离一事,是地,时移势移,他们二人既然已经站在了皇城之上,那便没有再跑的道理。
“今日定大统。传遗诏于京都街巷,稳民心,发明旨于各州。”笑声止歇之后,范闲望着大皇子微笑说道:“用太后的旨意稳住城门司,再行控制,你说过,你能挡住大军十日,那我便给你十天的时间。”
“一定能挡十日。”大皇子握紧腰畔佩剑。面色坚毅,只是心里在想着,皇宫被围十日后终是要破,范闲为什么如此看重这个时间?
“这十天时间,你必须给我争取出来。”
范闲轻轻咳了两声,从怀中取出一粒有些刺鼻气息的药丸吃下,面色平静说道:“虽未掌过军,但我也知道。军中最要害地便是各级将领,试想一下,如果从大帅到裨将偏将再到校官……统统死了,这支叛军会变成什么模样?”
“一盘散沙,不攻而败。”大皇子微微皱眉。望着范闲,心想如果叛军的将领在十日内纷纷离奇死亡,这座京都自然能够守住,可是……就算监察院再精刺杀。你再通毒物,可也没有办法于千军万马之中,办成如此逆天之事。
范闲没有解答他的疑惑,继续平静说道:“如果连太子和长公主也忽然死了,你说这枝叛军,还有什么存在地理由呢?”
大皇子一脸不解地望着他,心想范闲不会是病了吧?
范闲微笑说道:“我之所以不跑,愿意和你硬守这座孤城。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强大地勇气,而是因为我从来没有丧失过信心,只不过在这次事情之后,我恐怕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大皇子没有听懂,他自然不清楚范闲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范闲真地祭出了重狙杀器,谁知道将来的历史,会怎么走。
便在此时。宫门下忽然一阵嘈乱。一队骑兵分尘而至,似乎抓住了一个人。大皇子定睛望去,只见被擒住地是位妇人,只是隔得太远,看不清楚面目,但似乎穿的是寻常宫女服饰。
范闲眯眼一看,幽幽说道:“我们的运气一直还是那样的好,看看,皇后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太子和长公主还远吗?”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走下了皇城,沿着宽宽的石阶下去,准备去迎接那些受了苦的老大臣,准备明日的大朝会,暗中琢磨着应该给太子和长公主安排个什么样的罪名,同时准备安慰一下,那位可怜地、愚笨的、运气极差的皇后娘娘。
“要不要把皇后和洪竹关在一起?”范闲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暗想自己其实也是蛮有情的。
走在石阶上,他地咳嗽越来越厉害,越来越严重,似乎先前吃的那颗带着刺鼻药味的丸子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斜靠在石阶旁的墙壁上,缓了缓心神,从怀中又摸了一颗药塞到了嘴巴里,用力嚼了两下,吞入了腹中。
那股刺鼻地味道是麻黄叶的味道,这种药丸自从范闲和三处的师兄弟们研制出来后,是世上第二次有人服用。因为这种药丸的药力太过霸道,麻黄叶类似于兴奋剂,极容易让人的心神变得恍惚,让人的真气变得紊乱。
第一次吃这种药的,也是范闲,那还是在几年前北齐的西山绝壁旁,在面对狼桃与何道人地联手攻势前。
范闲用力地喘息了几下,平复了一下心神。从大东山上逃下来后,他被叶流云的剑意擦伤,同时被燕小乙追杀数百里,最后心边中了一箭,伤势极重,又无法得到良好的疗养,整个人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虽然在孙小姐的闺房里将息了数日,可他如今的境界,其实仍然只有巅峰期的八成。为了突宫,他迫不得已再次服用这种对身体极为有害的药物,才保证了自己强悍地实力,能够得到充分地发挥。
第一次吃这种药,是为了肖恩,为了老人嘴里神庙的秘密。第二次吃这种药,是为了突宫,为了庆国这片大好地江山。世上有许多事情比健康更重要,脸色有些发白的范闲一面下行,一面想着。
京都一片大乱,与刑部与京都府的不战而胜相比,对于长公主别府的攻击,从一开始便陷入了苦战之中。范闲与大皇子在城头上所看到了那几丛火光,便是监察院强攻之时,迫不得已使的毒计。
好在长公主不在府中,本应主持防守的信阳首席谋士袁宏道似乎也被攻势吓破了胆子,所以别府中的高手与宫女们,在让监察院付出数十具尸首的代价后,终于被弩箭射成了刺猬,被毒药变成了僵尸。
监察院的官员攻了进去,领头的一处主簿沐风儿左臂上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横流,但他脸上却是漫不在乎的表情,恶狠狠地将短剑横在了袁宏道的脖颈之上。
他是沐铁的侄儿,范闲在一处的嫡系,像这种你死我活的斗争,他不可能有丝毫心软。
令他奇怪的是,被自己控制住的那位长公主府上谋士并没有太多害怕的情绪,反而是一片惶急。
袁宏道望着沐风儿焦虑说道:“我有大事要禀报澹泊公!”





庆余年 第六卷殿前欢 第一百四十三章 狠手(上)
第一百四十三章 狠手
沐风儿一怔,眼睛眯了起来,他不知道面前这位像个老书生模样的家伙,为什么敢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一个被擒的叛贼,居然想见自家提司大人,就算你是信阳的首席谋士,可是在这样一个紧张的夜里,你只有被逮入狱,暂时保住小命的份儿。
在他的心中,袁宏道只怕是知道自己再无活路,所以想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面见范闲,说服提司大人放他一条生路。
可是沐风儿这位监察院官员,打从心眼里很厌恶这些只知道清谈织谋的所谓谋士,他所领受的命令中,并没有相关的交代,他也不会给袁宏道再多挣扎的时间。
看着袁宏道惶急张嘴欲言,沐风儿愈发确认了自己的判断,这个小老头儿看来真是怕死到了极点。
他皱了皱眉头,没有再给袁宏道说话的机会,收回短剑,然后一拳头砸了过去,直接把袁宏道的太阳穴上砸出一个青包。把砸他昏了过去。
袁宏道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花,便昏倒在地,昏倒前的那一刹那,他心中满是愤怒与无奈,因为身为监察院第一批钉子中仅存地唯一一人,他深深知道监察院的任务要求是如何严苛,这名监察院官员既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当然会选择这种粗暴而简单的方式让自己住嘴。
整个天下,只有三个人知道他这个信阳首席谋士是监察院的人,一位是已经死在大东山之上的皇帝陛下,一位是听闻中毒,正在被秦家军队追杀的陈老院长,还有一位是言若海,至于那位曾经与他朝过面的宫女,已经在一次意外之中死去。
袁宏道无法证实自己地身份。沐风儿也严格地按照院务条例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这或许便是由古至今,无数世界中无间行者的共同悲哀,他们倒在自己同志手中的可能性,往往要大过于他们暴露身份,被敌人灭口。
他只是有些悔意与强烈的担心。
沐风儿不知道昏倒在面前的这人是自己的老前辈。也不知道自己这简简单单的一拳,会给后几日的京都带来多少不可知地危险。他只是简单地吩咐手下们将长公主别院清理干净,便押解着残存的几位俘虏,将他们关进了监察院深深黑黑的大牢之中。
范闲连服两粒麻黄丸。强横的药力让他的眼珠子里蒙上了一层淡淡不祥地红色,只是在深夜里,看不大清楚。
他走到皇城之下,恭敬地迎入那些被太子关押在刑部大牢里的大臣们,一双手携住了舒芜与胡大学士,薄唇微启,却是感动的说不出什么话来。
不需要伪饰什么,范闲确实感动于庆国的文臣在这样地紧要关头。居然会站在自己这边。虽然自己手中有陛下的遗诏,虽然梧州的岳父在最紧急的关头,终于将自己在朝中隐藏最深的门生故旧站了出来。可是他清楚,在太极殿上反对太子登基,是一件多么需要勇气的事情。
如果李承乾像自己或者老二一样冷血,只怕这些大臣们早已经变成了皇宫里的数十缕英魂。
舒芜与胡大学士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范闲行了一礼。舒芜是世上第一个看见遗诏的人,胡大学士也清楚遗诏上地内容。知道如今的范闲虽无监国之名。却有了监国之实。
陛下将立皇位继承者的权力,都交给了小范大人。这种信任,这种寄托,实在是千古难见。
“时间很紧迫。”范闲知道此时不是互述敬佩言语的时机,对着殿内的一众大臣和声说道:“麻烦诸位大臣在此暂歇,少时便有御医前来医治。”
“公爷自去忙吧。”胡大学士温和说道:“在这种时候,我们这些人就没有什么作用了,旗已摇,喊声也出,若那些乱臣贼子仍不罢手,便需澹泊公手持天子剑,将他们一一诛杀。”
话语虽淡,对范闲的支持却是展露无遗。
范闲说道:“不知还有多少大事,需要诸位大人支持,如今太后已然知晓太子与长公主的恶行,心痛之余,卧病在床,将朝事全数寄托在二位老大人身上,还望二位大人暂忍肌肤之痛,为我大庆站好这一班。”
“敢不如愿。”
舒芜嘶着声音开口应道,身后的数十名大臣也纷纷拱手,这些文臣知道如今京都地局势依然复杂,必须要抓紧将大统定下来为好。而至于那句太后卧病在床地消息,这些大臣们下意识里在脑中过滤掉了。
没有人是傻子,尤其是这些文臣们,他们都知道范闲打算用挟太后以令诸衙的手段,如今手中又有先帝遗诏,有太后,又有诸位大臣支持,整个京都,至少从表面上看来是稳定地。
诸大臣开始在太极殿的偏厢里就地休息,虽然此处比刑部大牢要好很多,但依然是冷清一片,地板冰硬硌人,但众人清楚,在大朝会没有开之前,自己这些人还是不要急着享受的好。
而胡舒二位大学士则是跟着范闲走入了御书房之中。在这间庆帝日复一日主持朝政,审批奏章的房间内,灯光依旧十分明亮。范闲在这二位大学士面前再也不需要遮掩什么,平静的脸上很自然地流露出了忧色。
一番交谈之后,胡舒二位大学士的脸色也沉重起来,他们本以为范闲已经完全控制了所有地局势,但没有想到,太子和长公主居然失踪了!
“一切依祖例而行。”沉默之中。胡大学士忽然开口平静说道,“不论这些乱臣贼子会做出何等样荒唐无耻的事来,想必都不会令我们吃惊。虽然如今无法马上结束当前混乱的情形,但是今日的大朝会必须开,太子和长公主的罪行,必须明文颁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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