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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吹牛者
烧香起誓的事情,的确有。而且最近也有人在不断的煽动,要他们冲击华南糖厂,说只要把华南厂毁了,这雷州的糖寮就会恢复起来。煮糖师傅对此最为起劲――毕竟全用旧法,他们的获益最多,所以甘愿冒险。但是一般的工人觉得冲击糖厂打砸械斗,无异于“犯王法”。就算恢复旧法制糖,也无非是吃口饭而已,故而积极性不高。加上领头的林庄态度暧昧,始终也不表态,没人带头,谁也不愿意自己出头,所以就一直僵持着。
这样看来,萧占风判断的“烧香”只是“起誓”而非“起事”的判断是完全准确的。谌天雄当下要这些人明天继续去活动,向失业的工人们暗示:华南愿意招工,不但可以开发一份工钱,还愿意救济他们全家老小。
且不论有多少失业工人会被他们拉过来,起码人心会乱――不过看样子林庄也从来没真正把人团结起来--这古代的工人领袖还是私心杂念太多,所以成不了气候。
这样看来,事情已经有八九成的把握了。明天去收买林庄,大约也不需要多费力气。
第二天,还是由周士翟陪同着,两人扮作外路的客商和家仆,先坐轿子秘密到了县城里的“大昌米行”――这家原是廖大兴当过伙计的地方,所以两处的关系不比寻常,华南里的用米都是从他那里进得。米行的朱老板对这样的大客户自然是备极殷勤了。
因为要避开可能存在眼线,两人到了之后,才打发了一个伙计去请萧占风来。萧占风到了之后,谌天雄一行便由他陪着带路,往艾嫂家去了。
前门进来,后门出去。米行背后是一条小巷,走了几十米,转上一条长街,铺得极平整的青石板,放眼望去,鳞次栉比的楼房,相当整齐。街上行人的穿戴也比临高要齐整的多――拜糖业兴旺之利,徐闻还算是个相当富庶的地方。
不过私门头向来不在热闹的地方,萧占风一路引领,从县衙前转过去,进到县后的冷僻场所。这里道路两旁多半都是大户人家的后墙,风火墙高耸,只开着一扇扇的小门。行人稀少。
又转了几个弯,走到一扇双开小门前。萧占风站住脚说:“就是这里了。”





临高启明 第七十五节 甜港风云--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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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节 甜港风云--说服
门敞开着的,从门里望进去,看到院子里停了不少轿子,厅堂上隐隐约约的传来碰牌摇宝的声音,显然是在聚赌了。许多卖熟食的小贩,由门外延入门内,似乎二门院子里都有。进出的人物,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这里公开赌博?”谌天雄倒有些吃惊了。
“不错,艾嫂的相好就是县里刑房的班头。好处不少。”
萧占风说:这处赌坊,每年孝敬给县里几位老爷的抽头,就有一万上下,所以从来无人过问。
从门中望进去,里面有好几桌赌,谌天雄便问:“谁都可以进去?”
“可以,可以,第一进随便进出,随便赌,赌得也不大,熟客到后面,不过得有人引荐。”
于是进去看了看,有牌九、有番摊的。谌天雄入境问俗,志在察看环境,并不出手,周士翟就不用说了,赌博是镖师的大忌。这样转了个圈子。萧占风小声道:“他一般是在二门之内。”
“怎么进去?”
“要熟客引荐的。”
“你引荐我们进去么?”
“我算什么熟客。”萧占风一晒,“随我来,我们先出去。”
出得门来,从边上的一条小径进去,萧占风敲了几下门,里面出来个中年女人,粗手大脚的,似乎对萧占风颇为熟悉,笑嘻嘻的说了几句话,萧占风说:“这是我亲戚刘婶娘。”
这刘婶娘也不知道算是哪一路的远亲。平日里萧占风混不下去,三餐难继的时候,就溜到这里来吃闲饭。好在这里日夜都有人勾留,灶头上始终有火,饭菜点心源源不绝。所以只要有人肯照应,揩个油吃饱饭总是没问题的。
萧占风和他婶娘用土话说了几句,回头道:“你们先进来,姓林的昨晚和小金秀厮混到半夜,到现在还没起身。”说着极轻蔑的啐了口唾沫,“我先吃口东西填补填补。”
原来他自己也没吃早饭,准备上这里来蹭饭的。
“还要多久?”
“总快了,刚才送洗脸水进去了。一会我们到厅上去等他。”萧占风说着,把他们带到下房的一个冷僻之处,一会刘婶娘端来了一个蒸笼,里面是满满一笼的各式各样的点心,甜咸俱备,大约是将客人吃剩下零件点心放在一起蒸一蒸热。
“二位也来点?”萧占风说着抓起只破酥包子塞到嘴里。吞得快了,有些咽住,刘婶娘赶紧又给他拿来一碗茶水。他咕嘟咕嘟的喝了个干净,又捞起只虾饺吞了下去。
“不了,我们一早都吃过。”谌天雄想这位读书人倒是一点也不忌讳吃娼家的剩食。
萧占风猜到了他们在想什么,边吃边含含糊糊道:“你们一定在笑我一个读书人,居然会沦落到乞食娼门的地步。”
谌天雄刚想说什么,拼命的在肚子里找有没有好汉落魄时候的例子,刚想到一个韩信受胯下之辱的典故,萧占风却已苦笑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一个人破落了,有口饭吃就好了,还有什么体面可言。”说罢摇摇头。
言语中颇有牢骚。对个人际遇不满,进而会对社会不满,这就更好了。
这边等他吃完了“早点”,刘婶娘带他们悄悄的穿过柴房。到了一处月洞门旁。
“两位,这里进去就是二门之内了。”萧占风小声道,“二位进去之后,只看不说就是,这里照例是不兴打听别人的事情的。等林庄出来我们直接上去和他谈。”
这个自然无异议,当下二人由萧占风引领着,大模大样的穿过月洞门,来到一处大厅上。
这里比外面更热闹,赌得玩意和外面的差不多,但是桌上不见现钱,都是精致的象牙签,谌天雄视力甚好,看出上面用细工刻着各种字,无非天、地、人之类的。大约是暗码
谌天雄小声说:“这里人多眼杂,在这里露面,若是让海义堂知道了就不好办了。”
“你放心好了,”萧占风十分笃定,“这里是县城,不是海安街,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这群糖狗子也从来不来这里。”
“那就好。”谌天雄正犹自东张西望,萧占风悄声说:“不要到处乱看,这里最忌讳这个,随我来。”
萧占风知道林庄最喜欢赌“番摊”,便拉着谌天雄悄悄的在赌番摊的一张桌子后站定,隔着簇簇人头看着,等林庄出来赌钱。
因为人还没有出来,谌天雄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赌桌上。他的社会经验丰富,各种赌场也混迹过,但是这种赌博,他倒是从来没见过。
桌子是专为摇摊用的,硬木的桌面,比平常方桌大一号,四角用云石嵌出界线,每一方又用云石嵌出茶杯大的圆点。庄家一点,对门三点,右方是二,左方是四,左青龙,右白虎。
庄家用摇缸筛子,摇了三下,打开摇缸来看点数,每个点数都有不同的说法。围观的赌客按照各自的选择和赌法,分别在桌上各门下注。谌天雄看得极为注意,发觉这摇摊的赌法下注花样很多,进出极大――象牙筹码的价值他也渐渐的看出来了,一根天字的筹码,就是一百两,地字的五十,人字的十两,素面的大约是一两。这一桌上赌本,就有近五千两之多。这可是一个小小的徐闻县城!糖业给这里带来的财富,的确是超乎想象的。
坐庄的手气颇旺盛,打下风的去了来,来了去,长江后浪推前浪似的,将谌天雄从后面推到前面,由站着变为坐下。为了不引人注意,谌天雄也买了十两银子的小筹码,随意下注,打算输光了就退到后面再等。
没想到一来二去,他的胡乱下注倒是赢了不少钱。转眼面前的筹码就堆了起来,上半庄做完粗粗一估,竟然赢了一百多两银子。
摇摊有所谓的“路数”,即各人下注的套路。摊路的名堂甚多,大路、小路、荤路、素路,这套东西说起来头头是道,十分考究,其实各人相信各人的。象谌天雄这样没有路数的随便下注不断赢钱的,赌场里倒是从来没见过。这一下便令全场侧目。由于谌天雄是生客,而且看他气度安闲,下注的时候极其随意洒脱,越觉得此人神秘莫恻,因而也越增好奇的兴趣。
几十只眼睛注视之下,下半庄他居然还是运气不减,虽然也有开出了吃陪的,但是依然赢面大于输面,这一庄结束,谌天雄已经净得了二百多两。同桌众人诧异的、羡慕的、气愤的、懊恼的,各种眼神聚在他身上,诸态毕陈。
谌天雄自己也不免
宝官笼络赌客,也凑兴表示佩服,关照站在“青龙角”上的开配免他的“头钱”。 谌天雄却是声色不动,只慢慢的站起来,拱手道:“侥幸!”
头钱一文不少,依然丢到“青龙角”上,这一手颇为漂亮,给足了赌场面子。
但是再赌下去就没有必要了,他谌天雄是来找林庄的,不是赌钱的,更不是准备在徐闻混江湖。眼看时间过去了快一个钟头,林庄还是没露面,他不由得有些焦急。
萧占风却十分兴奋,低声道:“谌掌柜,没想到你这手还真是漂亮!”
“林庄人呢,怎么还不来?”
“已经来了,不过正是你手气大旺的时候,不敢打扰……”
谌天雄哭笑不得。萧占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就是林庄。
只见番摊桌子边上,坐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粗手大脚,手上有不少烧灼后留下的疤痕。是典型的劳动汉子模样,但是面色灰沉,暮气很重,眼神发虚。谌天雄见多识广,知道这是酒色过度之后的模样。
见他虽然坐在桌子旁,手边却没有几根筹码。这会宝官开出是个“四”字,打得三门全部落空,眼看着筹码被开配的收掉。不由得叹了口气。再要摇宝的时候,他却一门也没打,迟疑着捏着几根筹码。
“老林!你怎么不下注?”坐庄的问,“要摇了!”
“爱惜几个钱就下去吧!你这会手气不顺。”有人劝道。
“昨天在小金秀身上少用几个,今天不就有了!”
林庄茫然的看了半天,还是下不了决心,这最后的几两银子丢了下去再输掉,自己就身无分文了。艾嫂这里,虽然不是衙门,也是“无钱莫进来”的。纵然他恋恋不舍――尤其是舍不得小金秀风骚入骨的模样,从祝三爷那里领来的银子,倒有一多半都填在她身上了――还是要被立刻扫地出门。
有心要再博一记,但是邹和尚庙前的几百人今天就要断炊了,没有银子也就没有米。再要请祝三爷给钱,最快也得等到烧香起誓,给他听个响才行。林庄知道,那些工人早就对自己有所不满了,万一这次没有米送去,只怕烧香的事情就会黄。
想了许久,还是站起身来退位让贤。自己一个人缩到一边,要了一壶茶。他手头没几个钱,自然也不肯开发小账。堂子里的人翻脸极快,半晌才送来一壶茶,还是冷得。
“真是婊子无情。”林庄一个人小声的嘀咕着,正盘算着回去怎么和工人们说,让他们明天烧香的时候闹得动静大些,好再向祝三爷要一笔银子。
正盘算着,忽然有人一拍他的肩膀,有人叫:“林师傅!”
林庄哪知道有人盯他的梢,听得声音,转脸来看,看到周士翟含笑注视,问道:“是你叫我?”
“是啊!你不是林庄林师傅么?”
“是,是我,”他的眼睛在周士翟身上乱转,似乎是在努力的搜索着记忆中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眼见这个人穿着不贵不贱,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颇有风度。知道不是好惹之辈,很客气的问:“兄台找我有事?”
“敝东想和你交个朋友。”周士翟满面含笑。
“贵东家是谁,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绝没有认错,”周士翟压低了声音,“敝东家就在暖阁里,请您屈驾移樽几步,他有话和你说。”
林庄陡然警觉起来。他和三教九流厮混日久,颇知道其中的一些诡异。自己最近追随祝三爷对付华南糖厂,这糖厂的财势也不小。神仙斗法,小民吃药。华南要是找人对付他,他真是喊救命都来不及,也没人听!这里不是海安街,海义堂吃不开。更何况艾嫂这儿是黑眼珠只认得白银子的地方。对方银子使到了,自己今天半夜就会成为一具街上的“路倒”!
他也算反应快得,忙推辞道:“贵东的厚爱我心领了,只是我马上还要去办些杂事。事情办完了我即刻来拜访……”
话没说完,周士翟的一只手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
“林师傅,还是现在就请吧,敝东忙得很!”周士翟满面含笑,但是目光冰冷。
林庄大吃一惊,刚想挣扎,手腕上一阵剧痛,半边身子已经麻了。
“请吧!”
林庄被这样逼着进了暖阁。谌天雄顾虑萧占风是本地人士,不便露面就让他在隔壁候着。自己背光而坐,这样林庄看不到他的面孔,他却可以把对方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我们谌老爷。”周士翟“押”他进来,介绍道。
林庄到底是算个半个江湖人,知道眼下的事情不妙,礼多人不怪,赶紧跪下磕头。
“起来吧。”谌天雄沉声道。
“是,谢谌老爷。”林庄站起来,小心的站到一旁,见那押他进来的汉子守在门口,心中暗暗叫苦,想着今日怕是有一番苦头要吃。
谌天雄开门见山地说:“我受华南的东家之托,来向你说几句话!海义堂和华南厂的事情,桥归桥,路归路,原和你们这些糖寮的工人无干,奉劝少做无谓之事。免得伤了和气!”
“不敢,不敢。”林庄一听果然是华南的人,顿时腿脚一软,又跪瘫在地连连磕头。自己掺合祝三爷的事情,在徐闻尽人皆知,对手不见得敢动祝三爷,但是捏死他这个小小的烧火工人却是举手之事。焉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要拿自己当那只儆猴的“鸡”。




临高启明 第七十六节 甜港风云--收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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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节 甜港风云--收买
谌天雄见这古代的“工人领袖”面如土色,心中大起鄙夷之感,原想着这个人好歹能把几百个工人发动起来,总还算是个人物,没想到居然这么不堪。看来萧占风说他“嘴硬骨头酥”是一点不错的。
“你且起来说话,”谌天雄有些厌恶,“你们糖寮工人的苦楚,华南也是知道的。所以敝东委我和你来交个朋友,彼此不要伤了和气。”
林庄一听对方话中的意思不会取他的命,总算回过神来,细细品味这谌老爷的话,看起来这事情还有得商量,小心的回答道:
“你老明鉴!我们糖寮的工人原本就是做一日吃一日,水淹不过脚面的营生,现今大家断了来路,许多人又有家累,实在是生计艰难,为了糊口才不得已收受了祝三爷的银子,并非和华南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
他还算精明,绝口不提华南挤得糖寮关门,工人失业的。免得触怒了对方。
谌天雄默不作声,看他如何说下去。
“至于外面传说的糖寮工人们要到华南闹事,那是绝对没有的事情,这个,我敢拍胸脯。”
“这么说,外面盛传糖寮的师傅们要烧香起誓打华南是假得了?”
“预备烧香这是有的。”林庄知道这事情绝对抵赖不过去,只好在关键的地方打马虎眼,“不过不是传说的那样!只是让大家抱成团,好度难关,不是专门对付华南的。”
这番话说得勉强也能弥缝的过去,但是谌天雄无意和他争辩口舌对错――原本这事情也无所谓对错。
“糖寮的众位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原也有华南的一份责任在内。敝东每每为此慨叹,说对不起众位了!为了补救,现在敝东愿意收纳诸位入厂做工,只要能做事的,不管男女,无论老幼,都开发一份工钱。既然大家你既是打头的,我替他做主,事成之后,再单给你一笔酬谢。你看如何?
这番话说得很明白,而林庄仍有突兀之感,但是这番话的意思是明白的。华南愿意让失业的煮糖工人们都进厂。这对大家来说,当然是一件绝大的好事,起码这几百个人的生计都有了保证,自己对大家也有个交代。
但是这事情,对大家是好事,对他自己则未必。一旦大家都进了厂,还要他这个打头的做什么?自然也没了现在的种种好处。再说,他从祝三爷那里前前后后拿了二百多两银子,现在答应祝三爷的事情没办,反而倒戈到了华南,岂不是标标准准的“反骨仔”?华南不好惹,祝三爷也不好惹。
这一来,不由得大感踌躇,迟疑着不敢答应。
“怎么,你有顾虑?”谌天雄看他神色变幻,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先不说破,让他自己说出打算来。
“谌老爷,你老明鉴!这对我们糖寮的工人,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祝三爷古道热肠,这二个月一直是他在接济大家,只怕回去一说,大家不会听我的……”
谌天雄哈哈一笑:“笑话。华南的白米饭不吃,倒要吃海义堂的霉烂陈米?天下有这样讲义气的人?”
林庄有苦说不出,祝三爷拨给他的银子,给大家吃白米饭不见得行,白米粥还是可以的,但被他自己侵吞了一大半,只能买价最廉的霉烂陈米充数。工人们有意见,他就推说海义堂给得钱少,只能将就着不饿死人而已。所以祝三爷在工友们心里也不见得地位高到哪里去。
现在要是回去和大家一说,多数工人们自然是愿意去华南,这样祝三爷那里是无论如何也交代不过去的。就算不要他好看,要他把银子都吐出来,就能把他活活逼死。
林庄看看周士翟,又看看谌天雄,翻着眼睛,竟无从作答。
就在他这迟疑不语之际,突然觉得眼前一亮――谌天雄将今天随身带来小箱子放到桌子上,将盖子一揭:里面是一排排叠得整整齐齐的洋钱,尽皆揭露,簇簇全新,银光闪亮,另外又有一堆散碎银子,几个“中锭”。估计是百十两上下,这不消说是,是预备送自己的。
“这是五百块‘双柱’银洋,”谌天雄说,“合到银子也有近四百两。算是华南给失业工人们的安家费。招工之事成了就发,另外再馈赠你个人一百两。”
口中说得数目是一回事,这实打实的银子放在眼前,又是另外一回事。谌天雄知道,什么也比不上真金白银送到眼前那么能打动人心了。这几百洋钱,就是特意为这个用处准备的。他很有耐心,尽让林庄去想。
“凡事不必勉强。”谌天雄开口了,“你如有难处,不妨直说。”
“哦,……是,是……”林庄如梦初醒。
他到底也是江湖中混过的,转念之间另出了一番说辞:
“谌老爷!”他摆出极诚恳的神情来,“请您老体谅!我既受糖寮的工友们之托,就得妥妥当当的给他们谋个出路才是。现在华南愿意接受他们做工。感激不尽,我代工友们先谢过贵东家!”说着一躬到地,接着话锋一转,“只是我这居中的人有许多难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祝三爷那里,也得有一定的说法,否则损了他的面子,我小小的一个烧火工人,担当不起!”
“有何难处,你只管说!”谌天雄料想他大约是为自己多争取些私人的好处。
“是,我只求贵东家能体谅,”他说,“明日在邹和尚庙的烧香起誓,还请照准继续……”
“哦,然后呢?”谌天雄不置可否。
“烧香只是过个场面,搪塞一下祝三爷那边,免得他啰唣,算是个缓兵之计,小的再去向工友们说合。待到时机成熟,小的自会派人来给消息,贵东到时候派遣一二个得力的人来直接招工就成了。只是――”他小声道,“小的以后在徐闻就混不下去了,得请贵东赏赐几个路费……”
林庄这套话,听来面面俱到,合情合理。实则还是一套脚踩两条船的缓兵之计。他的算盘是:用烧香起誓来搪塞海义堂,这边先收了华南的钱,对华南许个空头愿。再向祝三爷透出点风去:说华南企图通过招工来“招安”失业工人。祝三爷自然得花钱让他镇住场面。这样虽然迟早有穿帮的时候,但是混得一时是一时,实在不行了,卷包一走了之就是。
这点心计自然瞒不过谌天雄。
“烧香起誓断然不可。”谌天雄立马否决,烧香起誓虽然是个仪式,却是糖寮工人们明明白白的表态与华南为敌。这以后,华南来硬得是仗势欺人,来软得就是跌份,极为被动。
“若是不准,小的在祝三爷那里实在交代不过去了,还请贵东体谅,赏小的一条生路啊!”
谌天雄“哼”了一声:“林师傅!我劝你想想清楚,别想着脚踩两条船的把戏。”他冷笑一声,“敝东是看糖寮的工人们失业可怜,要给他们一条生路。既然你不愿意。要带人烧香起誓,只管去。华南也不拦着。”
林庄大急,如果谌天雄真得拂袖而去,事情就没得挽回了。一旦打起来,自己就成了海义堂的过河卒子,不管最后谁胜谁败,能不能得到祝三爷的照顾,就要凭他的良心了。
“这个,再议!再议!”
“议不议的也无碍。”谌天雄忽然一笑,说着将银箱一关。“我也晓得你老哥是在外头跑跑的,所以爽爽快快跟你说。”谌天雄说,“我只要讨你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白花花的洋钱等于已经收起来了,似乎只等自己一句话,事情便成罢论。这样一个局面,轻易放弃,总觉得“于心不忍”,因此口不择言地答了句:“我来想办法。一定办成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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