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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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730章 狂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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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参加祭陵并没有引起纪纲过多的关注,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面子功夫而已,既然夏浔还是国公,那就自然要参加祭陵,就像那些在京的王爷们一样,他们唯一的作用,不过就是这种重大典礼上的一个摆设,其他时候只是混吃等死而已,在政坛上是没有影响力的。
可是此后杨家长公子受封武德将军的传言散播开来,他那只懂钻营投机却相对迟钝于政治的嗅觉终于发挥了作用,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于是,皇上赴大报恩寺,外臣只夏浔一人随同的消息便送到了他的案头,纪纲终于紧张起来:“难道辅国公又要得到大用了?”
两个人已经是彻底撒破了脸皮,因为上次拂逆了太子的请求,现在连表面上对他一直很客气的朱高炽,对他也有点不假辞色了,这个时候辅国公如果再重新出山,对纪纲来说不啻当头一棒。
他最担心的就是传言无误,如果皇帝果然派辅国公征讨安南,那就意味着,辅国公杨旭将取代成国公朱能,成为军中第一人,军队系本来是二皇子朱高煦最大的靠山,如果杨旭能靠战功和资历,稳坐大明军中第一将的宝座,太子对他的倚重必然更多,那时候,牺牲自己以取囘悦杨旭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不过他的忐忑只持续了一天,就彻底放下心来。
先是有人来报,皇上离开大报恩寺时,神色不愉,似乎非常不快,而且离开大报恩寺后,立即返回了皇宫,并未要辅国公相随。照理说,这可不是朋友聚会,吃好喝好,大家出了店门便各奔东西,皇上是君,杨旭是臣,这臣哪有不把君恭恭敬敬先送回皇宫的道理?
只有一个解释:皇上不高兴了,不要他送!
紧接着,第二天早朝,皇帝便下旨,由英国公张辅正式就任征夷大将军一职,全面接掌征南军务,并派人前去劳军,显然是有更详细的不宜公开的命令给他。而这些天来甚嚣尘上的辅国公杨旭将出任征夷大将军的谣言因此不攻自破。
二皇子派弹冠相庆,认为这是自己的计谋起了作用,陈瑛尤其有些飘飘然的,自认为已算无遗策,有诸葛之才。他唯一遗憾的是,这成果不能更进一步,如果皇帝对传言起了反感,不用杨旭,而是启用淇国公丘福的话,二皇子一系的力量,必然再度崛起,别看太子已经正位,一样可以与之分庭抗礼。
这个遗憾朱高煦也提到了,陈瑛便抚须叹道:“可惜,我们在内阁和六部中的力量太薄弱了,如果在这个关键的地方有个说得上话的自己人,适时进谏于皇上,便能功德圆满了。”
朱高煦听了,便无言以对了。
陈瑛的话说得很清楚:“不是我老陈的计策不行,而是你二皇子在文臣中能争取到的人太少了,而皇帝身边恰恰是这些人在做事!”
不管如何,能阻止杨旭掌兵,总还算是一件称心意的事,二皇子派对自己取得的胜利还是很满意的。
纪纲也满意了,以上种种,叫他认定了,杨旭失宠已是事实。至于杨家长公子破格封为武德将军的事,很显然,是皇后娘娘大力帮忙,如果皇上对辅国公不再视为重臣,而仅仅把他当作一位皇亲的话,那纪纲就根本无须忌惮了。千万不要拿民间亲戚关系来理解皇室,一个皇亲在皇帝心中的份量,是远不及一位能臣的。
得知朝会详情后,纪纲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刚刚到家,锦衣南镇指挥使纪悠南就赶了来,手里还捧着一口匣子,纪纲今天心情好,一见便笑道:“悠南啊,又搞到什么稀罕玩意儿了?”
纪悠南陪笑道:“大人这府上,奇珍异宝已堪比龙王爷的水晶宫了,卑职这儿哪还有能入得了大人法眼的宝贝,今儿给大人送来的,是两柄匠作局刚刚制作出来的上好手铳,卑职马上取了来,送给大人把囘玩的。”
“哦?”还别说,纪纲是好武的,对于武器还真挺喜欢,当下便引着纪悠南到了后宅他的演武场,想要试试枪。
纪悠南打开匣子,里边却是两柄崭新锃亮的手铳,十分的漂亮,里边还有枪子儿、火?药、木槌等配件儿。纪悠南笑嘻嘻地拿出一个火?药包,撕开了将火?药填入药室,说道:“士卒用火?药,常常难以把握药量多少,放得多了,有炸膛之虞,放得少了,火铳的杀伤力便嫌不足。”
纪悠南麻利地倒入火?药,舂实,填入木马子,再放入铅子儿舂实,打开火门放火捻,动作十分麻利,同时说道:“这药包儿还是那杨旭给匠作局提出来的,按照最合适的药量,分包装好,用时撕开,药量准、用着也方便,匠作局现在还在依照他的说法,在琢磨甚么新的点火方式,可惜啦,他现在靠边站了,等研究出来,报呈与皇上,那就是大人您的功劳啊,哈哈,咱们这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放你囘娘的臭狗屁!谁是咱们的前人呐?杨旭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反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哈哈哈……”
纪纲纵声大笑,纪悠南将火铳备好,双手奉与纪纲,陪笑道:“大人说得是,卑职比喻不当!”
纪纲得意洋洋地接过火铳,对着前边不远处一个练枪练剑的木靶“砰”地一枪,顿时木屑横飞,待火彚药散去,定晴再看,那木靶已被打得坑坑洼洼,纪纲大喜道:“火铳这玩意儿,果然比拳脚功夫了得!好东西,真是好东西!你现在管着匠作,以后再有新鲜玩意儿,不管是短的长的,都给我弄几条来!”
纪悠南一瞧这马屁正拍到纪纲的痒处,真比受了礼的纪纲还要心花怒放,忙不迭便答应下。
纪纲傲然道:“杨旭目前已不足为虑,在没有找到更好的机会之前,已经动不得他了,否则会适得其反,就让他做几天闲散公爷吧。这一次,搞到他失去皇上宠信,下一次,就能搞得他家囘破囘人囘亡!”
说到这里,纪纲心中怦然一动,锦衣夜行吧小品忽地想到了杨旭那几位千娇百媚的妻妾,要是搞垮了辅国公,再把他的妻妾搞到手肆意亵玩,那是何等快意!一想到这里,纪纲就兴奋起来,他垂涎的不是杨旭妻妾的姿色,而是她们的身份,即便她们姿色平庸,有这个身份也就够了,他所需要的那种兴奋、愉悦的满足,是权柄,而不是女囘色本身能够带来的。
可是一想到杨旭的正妻是中山王府的女儿,当今皇后的胞妹,一瓢冷水泼下来,这份邪念登时烟消云散,他就算能把杨旭搞死,也不可能把杨旭的妻妾弄去教坊司,再弄到自己手中的,即便他能寻摸几条不可赦免的大罪搞死杨旭,有徐妙锦在,也不可能有人任意欺辱杨家。
纪纲把火铳在掌心滴溜溜一转,放回匣中,突又狞声问道:“陈瑛那老王囘八现在有什么动静?”
监视陈瑛一事,纪纲交给自己的第一心腹纪悠南了,现在纪悠南做了锦衣南镇镇抚,并没有放下这个差使,事实上他正在把南镇的职能转变得与北镇一样,大力发展特务,以补北镇之不足。
纪悠南忙道:“陈瑛近来收敛的很,这老小子总是四处咬人,现在连咬人的事儿都不大做了,安分的很!”
纪纲冷笑:“这样我就会放过他么?挡老囘子道的,要踩死!给老囘子下绊子的,更要踩死!杨旭已不足为虑,现在该收拾陈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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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后花园里,一亭、一桌,三人团座,几样小菜,一壶清酒。
陈瑛抚须问道:“纪纲最近有什么动静?”
“有!卑职查到,朝廷发兵安南,安南豪门大族乃至占城,都纷纷派遣使者携重金赴京,向我大明示忠,其意自然是邀宠买好,以免自己利益受到影响,同时还想趁机争取些好处。不过,除了那占城使节持有国书,可以通过礼部朝觐天子,那些蛮夷豪门,可没资格。所以,纪纲就以帮助他们引见为由,从他们手中榨取了大量的金珠玉宝。”
俞士吉说罢,尹钟岳便道:“卑职也查到消息,纪纲以查缉反叛、贪囘官为由,巧取豪夺,勒索官吏百姓,霸占了许多官吏百姓的田地、房产、店铺。”
陈瑛忙道:“这些消息,可都掌握了人证物证?定要详细一些,要扳倒纪纲,仅凭风闻奏事可不成!”
尹钟岳和俞士吉一齐郑重点头:“大人放心,卑职做事,尤其是对付纪纲这种人,自然会格外谨慎。”
俞士吉道:“不过,这纪纲也算小心的了,那些受他勒索的无辜官民,收了钱财,他自然抬手放人,可是有那确实属于魏国公、长兴侯一囘党的叛臣,一俟叫他抓到把柄,总是先弄进诏狱,逼问口供、缉索证据,然后便以网开一面为名,向其家人勒索钱财,等把人家都榨空了,他还是会把这些人的罪证禀报皇上,叫那些人家落个人财两空!”
陈瑛沉沉一笑道:“嗯,纪纲,狂得还不够啊!”
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亭边,负手站定,看着院中一丛花树,沉思片刻,说道:“皇上有口谕,授意我弹劾北京行在尚书雒佥,这人形迹可疑,有诸多证据证明,他也是魏国公、长兴侯一囘党,这证据是纪纲查出来的。狡兔尚未死尽,走狗岂能烹之?你们继续查,证据收集的越多越好,不过,现在不可与纪纲正面冲突,咱们……要继续示弱,更加示弱,叫他纪大人无所顾忌地狂下去吧!”
俞士吉和尹钟岳起身,钦佩地道:“是!谨遵大人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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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731章 老谋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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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如丝,秋风一起,便有阵阵寒意袭上心头。
街头行人匆匆奔走在飘摇的风雨间,真有路人行人欲断魂的味道。
一辆马车轻轻驰来,四马套辕,驶得又平又稳。
你若一眼看去,并不觉得这车子有什么出奇,车子制造的很考究,但绝不繁华。车子又宽又大,但是用料和装饰极少。这在两淮富商云集的地方,实在算不得一辆多么显眼的车子。然而,就在这辆车里,坐着的却是两淮最大的盐商潘氏家主潘启仁。
两淮盐场分布在江苏地段长江以北的黄河沿岸,淮河以北的叫淮北盐场,淮河以南的叫淮南盐场,是我国历史上最大的盐场,素有就有“自古煮盐之利,重于东南,而两淮为最”,“两淮盐税甲天下”之说。
两淮盐场众多,富人也多,但若论起字号之悠久,家财之殷厚,则以潘家为首。据说潘家盐场早在宋朝初年就有了,这么多年下来,潘家的底蕴可想而知。因此,两淮富人多,而潘家,俨然是富人中的贵囘族,不管是格调、品味,还是坐卧行走,都远不是那些暴发户可以比的。
潘家家主的车子平实无华,因为潘家已经不需要用财富来装点门面。不过车里面虽也并不显得华丽,却是极宽敞极舒适的,那一桌一椅、一榻一帘,都在岁月的侵蚀下,具有了一种岁月的沉淀,只要不是眼光太差的话,谁又会因为第一眼望去,不是金碧辉煌的色彩而看轻了它呢。
潘启仁已年逾六旬,看起来却像是四十出头,保养的非常好。他身材颀长,容貌清瞿,一双眼睛非常有神,一部梳理得非常整齐的长髯,一袭青色的长衫,往这车中一坐,气势沉稳,却自有一种帝王般的威严。在这儿,他就是帝王,两淮盐商无数,其中不乏富可敌国者,这些人背后都左右着一股庞大的政治力量,而这些人的王,就是潘启仁。
远远的看见主人的车子回来,两个门子就撑着伞跑出来,打开了大门,站在门边躬身迎候老爷进门,马车长躬直入,等车子进去,大门又砰然关紧。这只是一道侧门,而门扉之大,却比普通人家的正门还要宽广十分。门口两株迎客松,进了院子,笔直一条长道,两旁栽的却是齐刷刷的梧桐。
车子一直驰到道尽头的长廊下停住,踏板放下,车门儿一开,潘启仁自车中缓缓走出,稳稳地立足地上。穿着长袍的一位潘家管事,斯文儒雅的却似一位绍兴师爷,轻轻囘撩着长袍的前裾迎上来,搀住潘老爷子。潘启仁的身子还非常好,并不需要人扶,而这管事也并不真的用力去搀,可这两人一抬臂、一搭手,却是十分自然,丝毫没有做作的感觉。
长廊两侧的滴水檐下,雨水如帘,“噗噗”地拍打着廊下肥大的芭蕉叶上,廊下悬挂的尚未点燃的两排灯笼,在风雨中轻轻摇动。管事一面“搀”着潘老爷子前行,一面禀报:“老爷,家里来了客人,三爷正在陪他说话。”
“是什么人?”
“这人以前来过咱家的,是湖州沈文度。”
“沈万三的儿子?”
潘启仁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去见见吧!”
“是,老爷!”管事立即搀着老爷子转了道,奔了中堂。
像沈家这样敏感的身份,潘家不能沾,也没必要沾。潘家日趋没落之际,沈文度曾经找上潘家,想利用潘老爷子和父亲曾经有过合作的交情,借助潘家之力重新崛起,却被潘启仁断然拒绝了。
所以潘老爷子一听儿子正在中堂接待沈文度,就立即意识到必有蹊跷,否则儿子绝不敢违拗自己的意志,与一个拒绝往来户交谈的。这事儿,恐怕最终还是要他亲自来处理,因此想都不想,就立即赶去。这样的世家,容不得行迟踏错,发现了问题,就得及早解决,他是家主,必须第一时间,掌握最直接的情报。
沈文度很得意,他走投无路之际,曾经投靠到潘家,想借助潘家的势力东山再起,结果他的合作建议却被潘老头子断然拒绝了,这让沈文度很是羞辱,如果他的父亲还活着,如果沈家还是当初的沈家,潘家敢不把他当成上宾相待?而今羞颜开口相求,却被人拒绝!
所以,他攀上纪纲这棵大树以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潘家。他此番来,不只是想要狠狠搜刮一笔,出出这口恶气,同时也未尝没有炫耀之意,当初我在这里灰溜溜的离开,今天我就要在这里扬眉吐气,找回这个场子。
潘三爷有三十多了,此刻陪着沈文度在客厅喝茶议事,心中很是焦灼。沈文度刚登门时,他本想接待一番便打发他离去,合作生意是不用想的,如果沈文度实在过不下去了,念着两家昔日一家香火之情,给他几百贯程仪也未尝不可,谁知道沈文度确实不是来谈生意的,而是来“讨饭”的,只不过他要的太多了点。
沈文度狮子大开口,一开口就要两百万斤盐,潘三爷当然不会认为沈文度疯了,而且是穷疯了,他就知道沈文度这么说,必然有所恃,果不其然,他竟是代表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而来。潘三爷做不了主,既不敢作主拒绝他,也无法作主白白送他二百万斤盐,只好使个缓兵计拖着他,同时派人去找老爷子回来,却不想找人的还没回来,老爷子自己倒是从外边赶回来了。
“世伯,我知道这事儿得您点头,一直就等着您回来呢!”
沈文度悠然笑道:“二百万斤,您看,怎么样?”
潘启仁神色沉稳,丝毫没有儿子刚刚听到沈文度所言时大吃一惊的模样,他眼皮都不眨一下,直接说道:“世侄,既然是纪大人开了口,老夫自无不允的道理。不过,你也知道我大明的盐法,这盐场产的盐,都是有定数的。老夫把这两百万斤盐叫世侄提走,库里纵然还有些却也不多了,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那边,我要如何应对呢?世侄既然是奉纪大人之命而来,这个难处,纪大人总该替老朽解决了吧?”
沈文度大笑,颇有一种小人得志的轻狂:“世伯,我就知道,光凭纪大人这个名字,唬不住你!呵呵呵,说不定世伯心中,还以为我沈文度狐假虎威,假冒纪大人之名上门讹诈吧?”
潘老爷子微笑道:“世侄言重了,只是两百万斤,不是个小数目。世侄叫老夫拿这批盐出来,老夫的确拿得起,可这盐拿出去,就算换不回白花花的银子,也该物有所值吧?”
“什么才叫值?”
“要消灾,而不是惹祸!”
“好,好好好……”
沈文度又笑起来,他得意洋洋地瞟一眼潘启仁,往怀中一摸,摸出两样东西,轻轻放在桌上,往潘启仁手边一推,傲然说道:“世伯,你也清楚,锦衣卫是直接替皇上做事的,这事情做得多、做得大、做得隐秘,需要花钱的地方就多,靠着户部拨的那些银子,不够!
这事儿,不能再跟户部要钱,所以,皇上下了手令,要从盐场拨盐过去,由小侄出面经营,所获一概济资军需所用,这件事世伯知道就好,须知祸由口出,毕竟是不好明言的事儿,若叫盐使司、提举司的御使知道了,上囘书苦谏,驳了皇上脸面,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这个么,老夫自然晓得!”
潘启仁拿起那枚腰牌看了看,确实是锦衣卫高级武官的象牙腰牌,再拿过那张纸轻轻展开,这竟是永乐皇帝给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的一道手令,所言与沈文度所说确实一般无二,底下还有永乐皇帝的小印。
“世侄,这道手令……”
沈文度不悦道:锦衣夜行吧小品“世伯,纪大人的面子,难道还不够大么?你要是想要这道手令,那小侄就给您留下,可要是纪大人那儿不高兴了,世伯,小侄可替您担待不起!小侄就不信,以顾家在两淮盐场泰山北斗的地位,这批盐拨出来,顾家就没有自己的法子向盐使司交待!”
潘启仁呵呵地笑了:“世侄的难处,老夫自然也是知道的。好,既然这是皇上的旨意,我哪能不答应?这批盐,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成,给老夫三天时间筹备,三天之后,你来提盐!”
沈文度大喜,抓回腰牌和永乐皇帝写给纪纲的手令,小心地揣回怀中,兴冲冲地道:“那就不打扰了,小侄告辞,三日之后,再来拜见世伯!”
潘启仁随之站起,笑道:“天正下着雨,世侄又难得来我顾家一趟,哪能就这么走呢,留下吃顿便饭吧!”
沈文度心中冷笑:“现在知道巴结我了么?”
他道:“不了不了,多谢世伯,小侄手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这就告辞了。世伯留步,世兄留步!”
潘启仁站在滴水檐下,一手负手腰后,一手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的雨雾,不一会儿送沈文度离开的潘三爷快步赶了回来,挥手摒退给他打着伞的家仆,向潘启仁道:“父亲,咱这就答应他了?两百万斤盐呐,他……他一句话就要走了!我刚才送他出去,听他言下之意,似乎……似乎还不只这一回,以后没准儿还要上门索盐的,这要何时是个头?”
“凡事沉住气,你这般急躁,又能解决甚么问题?”
潘老爷子不悦地瞪了儿子一眼,转身回了客厅,潘三爷忙也随了进来。
“明儿一早,你到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走一遭,该交付的盐,得拖一拖了。”
“这……”
潘三爷道:“父亲,各地持盐引赶来盐场凭引取盐的大小商贾可不少哇,这一拖不知得拖到什么时候,他们……”
“咱们只对盐使司、提举司有个交待就成了,这件事,不需要咱们操心!”
“是!”
潘三爷垂手听候训示,心中有些嘀咕。大明施行的盐法是开中法,源自宋朝的折中法。因为往边疆运粮,路途遥远,耗费严重,是一项极大的负担,这中间还牵涉到监督问题。因此朝廷施以此法,叫商人自行往边疆运粮,以充军需。运到之后,按照粮米的数量发给盐引,再凭盐引到盐场领盐,出囘售食盐牟利。
如此一来,借盐商之力输粮于边,不会对官囘府现在体制有任何牵动,只需向盐商出让出部分利润,粮饷的运输就可由商人独自完成,官囘府不必再有任何人力、物力方面的投入,可以坐享其成。同时,通过开中法,有效调动商贾,利用民间资本解决军需运输,不仅减轻了民众的徭役负担,而且可以促进边地经济生秀。
因此,这些等着取盐的各地盐商,也就形形色囘色,其中不乏在各地很有势力的大米商、大盐商,这些人也是很有势力的,所以潘三爷有些犯滴咕。
潘老爷子又道:“还有,要人盯着沈文度,他绝不会只找咱们一家,等他找过几家盐商之后,想办法把他的那张‘手令’取过来,手段务必要巧妙,不能叫他知道被窃,而是‘损毁’!”
潘三爷吃惊地道:“父亲,那是皇上的手令,咱们……咱们取那个……,啊!”
潘三爷说到一半,脸色就变了,不敢置信地道:“父亲,你是说……?”
潘老爷子沉沉地道:“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都有都察院御使坐镇,而都察院,是陈瑛的地盘。如果皇上真下过这样的手令,你以为纪纲会大费周折,绕过这两个盐法衙门,直接向咱们施压?哼!沈文度会直接找盐使司、提举司,就像沈文度向咱潘家示囘威一样,向陈瑛示囘威!”
潘三爷急道:“既然如此,咱们不该把盐给他呀,那可是两百万斤呐!”
潘老爷子摇摇头,喟然道:“皇上的手令可以是假的,纪纲派来的这个人,却不是假的,咱们得罪不起呀!到了咱们顾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哪怕是伤筋动骨,只要不是生死存亡,还能豁出来与这样一位了不得的权臣拼个鱼死网破?”
潘三爷垂手道:“是!只是……既然如此,咱们……咱们还偷那手令做什么?”
潘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摇头叹道:“老三呐,比起你大哥二哥,你的历练实在是太少了。去做事吧,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潘三爷惭然道:“是,儿子这就去安排!
杨家后花园,石榴树下,夏浔躺在一张逍遥椅上,正看着前方花丛中玩耍的几个女儿。陪着她们的,是西琳和让娜两个龟兹美人儿。金发碧眼的两个女人,在杨家已经是司空见惯的存在了,小孩子们并不怕她们,而且相处的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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