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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李皋这突然‘硬挺’起来的表现,不只出乎于万长宁的意料之外、就连亲手把他打落于尘埃之中的沈归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士安兄、你们都给他吃了些什么啊?熊心豹子胆吗?在大荒城我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这老小子是副什么死鱼德行;怎么如今一入了这奉京城,反倒‘游’起来了呢?”
万长宁撵了撵颌下上新蓄出的几缕短髯,也是语带疑惑地对沈归念道:
“依我想来,他李皋心中的依仗和念想可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遗漏之处啊!如今他的‘新主子’太子、变成了最想杀他泄愤的索命厉鬼;而借着太子搭上的暗线谛听、也被你打了一个落荒而逃;他多年来搜刮而来的家产田亩、也统统都有据可依、有本可查;而他的那个接班人——亲孙子李三林、如今也被子麟师兄锁入了大荒城府衙大牢……明明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何他还会如此得意呢?莫非……他认为监视恩师的相府内鬼、还没有露相、所以还抱有一线希望?”
李登就这样淡然自若的坐在窗边、看着老少三人之间的交锋不发一言;而沈归听到这里眼珠一转,随即又神态轻松地笑了一声:
“嗨,猜也是白猜,咱们把人都已经抓住了,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说完之后,沈归站起身子走出门外。没过多久,便又走回了厢房门前。这次是李福跟着他一起来的,身后还押着三位相府家丁。
沈归并没有迈步进屋、反而是把厢房的两扇大门彻底敞开、让屋中三人都能看清院中的‘优美景色’。
沈归伸手先拽来了一位大约在四十岁上下的矮壮男子、左手抽出腰间春雨剑,一边无意识地上下翻飞挽着剑花、一边盯着屋中的李皋说道:
“这位是丞相府的……额……”
“马夫!”大管家李福适时的补上了半句。
“对,马夫!丞相大人去哪里、跟谁见面、何时回来,也只有他最为清楚。您老人家心中的指望、是不是就是此人啊?”
李皋先是转头瞥了一眼那个面色灰白、体似筛糠的马夫,随即便轻蔑地发出了一声冷哼。
‘唰……‘
还未等那马夫出声求饶、春雨剑的锋刃便在他脖颈之处迅速一抹。随即,这位‘嫌疑犯’便仿佛是被割开喉咙放血的母鸡一般、捂着脖子不停在地上抽搐滚动起来……
沈归一抖剑身上的血珠、还未等那马夫咽透了气、又伸手拽来了一位青年家丁:
“那这个呢?沈某看着这位兄台的相貌可是不错。福叔,这位兄台在丞相府上、都负责些什么差事啊?”
“他嘛……应该是府上的库管先生吧?家里的私帐不能麻烦士安、老夫我年纪也越来越大了、眼睛开始飞蚊子、实在是容易出错……”
“还识字啊……可惜了……怎么样啊李皋?是他不是啊?在幽北三路找个认识字的俊后生可实属不易、我劝您在临死之前、还要多多积德修好才是啊!”
李皋听到这里,不由得白眼一翻:
“人又不是被老夫杀的,凭什么算到老夫头上?这是你丞相府的家事、与老夫无干,你爱杀的话、再多杀几个也无妨啊!”





马过江河 第331章 278.讲个故事
沈归一见李皋非但不害怕、反而回应的更加硬气、便知道定然自己的臆测出现了问题。于是他松开了手中的那个‘库管小先生’、又朝着地上正捂着脖子抽搐的马夫随意踹了一脚:
“还没死过瘾吗?赶紧起来吧,蹭坏了衣裳可不管赔啊!你这水平也不怎么样嘛,都让李长老给看出来了!”
刚才还是个‘将死之人’的中年车夫、一听沈归这话、身子一挺竟然站来了:
“露馅了也不能怪我啊!我早就说了,想要演的像,那必须得用猪血!可是厨子头说找不着啊!你瞧瞧鸡血这颜色,暗成这个德行、瞎子才看不出来有鬼呢……”
“福叔,你们相府下人都这么大的脾气吗?”
李福知道这沈归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也是似笑非笑地一伸手、拽走了那个还在不停絮絮叨叨的中年车夫。
一见沈归栽跟头,李登也不由得开怀大笑了几声。随即他又瞥了一眼‘志得意满’的李皋、轻轻咳了两声,朝着羞愤难当的沈归招了招手:
“赶紧进来吧,别站在外面给老夫丢人了。李皋啊李皋,这世界上可从来都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凡是沾上了‘人’的秘密、也不是什么秘密。长宁,要不你来说说看,我们李家的这位大长老,最后的依仗到底会是什么呢?”
万长宁仔细打量着一脸孤傲之色的李皋,不太自信地说道:
“老师既然让我先说、那么学生就只当是抛砖引玉了。不过学生也还没能完全参透其中奥妙,某些关键之处、解释起来也难会有些牵强……依学生想来,李大长老的依仗应该还是南康谛听、与太子颜昼。也许是他暗中留下了什么可以自保的关键性证据?也许是他根本不相信太子可以成功继位?因为我想来想去,都不认为东幽路的那些李家人、还有继续支持他的理由;一个已经彻底垮台的大长老、还是一位风烛残年的垂垂老朽、哪个不开眼的还会继续往他身上‘加注’呢?”
李登听到这里、默默地在心中叹了口气。万长宁此子什么都好,唯独在‘想象力’与眼界格局上差了那么一点点。尽管他的这番猜测,是基于现有证据、分析出的最符合常理的结果;但放在‘反应不合常理’的李皋身上,就显然不会是正确答案了。
凡贪恋钱财者则必然怕死、即便李皋如今已经失去了所有财富、但怕死的本性却绝对不会在短时间之内发生变化。所以无论李皋现在表现的如何‘视死如归’、从他的本心来说、都一定还是很怕死的。既然如此,正确的揣摩方向,就应该是探究李皋为何会故意装出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而不是他为何会真的突然不怕死了。
出发点都已经产生了根本性错误的话、那么得出怎样符合逻辑的推论,也不会是正确答案了。
“沈归呢?你刚才演了那么一处猴戏,想必是已经有了什么大胆猜测。那么,不如你再来说说看吧……”
李登转过头来、又看了来回摩挲着下颌的沈归。
听到‘丈人公’的吩咐,李登慢悠悠地先是绕着李皋身边走了几圈;而后又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肩膀:
“我的想法嘛、则与士安兄大不相同。在沈某看来,明明是已经落网的猎物,为什么又是这样理所当然的反应呢?想必定然是‘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这样吧,我先给诸位讲个故事好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啊……”
屋中的另外三人,在沈归那声音略带沙哑的讲述之下,听完了一整段‘狸猫换太子’的故事。
直到沈归说完了之后,万长宁和李皋都仍然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反而李登却仿佛若有所思一般、罕见地紧紧皱起了眉头,把双眼望向窗外、身体与气势瞬间便柔软了下来……
沈归看着万长宁那一头雾水的神情,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李皋说:
“不明白没关系,我来细细给你说明一番。首先,这位绝不是什么‘硬汉’的李大长老,故意做出一副英雄姿态来,肯定是笃定了自己没有任何生命危险;那么除了屋中三人以外、还有谁能保住他的一条老命呢?”
万长宁歪着头想了想,很快又摇了摇头:
“万某想不到。”
“我也想不到。所以他的依仗定然就在我们这些人当中。士安兄往日与他素无来往、没有成为他护身符的必要条件;而沈某就更不用多说了、奔赴了千里之远才把他捉回了奉京、又有什么理由还要帮他脱身呢?”
沈归说到这里,与万长宁二人一起看向了目视窗外的李登……
“当然,除了面冷内热的丞相大人、可能会留下他一条活命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心中还有一道最后的护身符。这道护身符,应该也是李皋为自己准备下的最后一招。就仿佛是蜜蜂尾后的针刺一样,不到以命相搏的危急关头、他是绝对不会暴露出来的……当然,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也都只是毫无实据的臆测而已……沈某认为,李皋的暗藏多年的‘杀手锏’、应该就是如今风头正劲的李子麟李知府!”
“不可能!”
万长宁一听到李子麟这个名字、立刻矢口否认道;不过当他随即看向李皋、发现他那副明显是伪装镇定的神情之后、心中却生出了不太好的预感,脸色也变得一片惨白……
沈归见万长宁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知道他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
“别紧张,你的师兄李子麟、只怕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局中之人,应该并没有和李皋二人串通一气。在我看来,如今在大荒城知府大牢之中关押的李三林李大少爷、才是一个父母双亡的李家孤儿;而李子麟这个自小被李登入门下、亲手教导又予以重任的‘族亲孤儿’,才是李皋真正的亲孙……不过还有一点,我却始终没想明白。以李皋被李三林出卖时的反应看来,没有丝毫故作姿态的‘表演痕迹’;直到现在沈某都十分笃定、当日在祭坛之下的李皋,是真的被他那个‘假孙子’伤透了心……可他明知道孙子是假的,被他出卖又为何会那般伤心欲绝、痛断肝肠呢?”
说出了心中疑惑的沈归,挠了挠发痒的脖子,随即便注视着满面惊慌的李皋、想等他亲口说出正确答案来。
“哎…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吗?…因为他终究也是个人呐……”
李登叹了口气、轻声对沈归解释道:
“自从乐安的娘亲病逝之后、老夫便立誓不再娶妻续弦。只怕就是在那个时候、李皋开始琢磨谋划这……这出‘狸猫换太子’的。他应该是在族中找来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婴、与自己的亲孙儿李子麟互换身份。这样一来,那位假的李三林、便成了呼声极高的外戚子弟之首;而真的‘李三林’、则跟在老夫身边、习学治国安邦之道。只待日后老夫挂印辞官、或是乐安她死于非命、那么老夫便一定会把家主之位、与丞相之位一并传给首徒李子麟。而他李皋之所以会给子麟找来一个替身、或是忌惮老夫的狠辣手段、或是不忍自己的亲孙儿李子麟、在争夺家主的道路上遭遇那些明枪暗箭;总而言之,李三林这个替身、其实只是放在明面上、帮子麟挡刀的一枚弃子。”
李登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看神色复杂的李皋、继续说道……
“至于说沈归你的疑惑、其实并不复杂。尽管李皋清楚的知道李三林的真实身份、但毕竟也是自己亲手养大了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二十余年的光阴相处下来,就算是两个陌生人之间,产生感情也是件很正常的事……”
万长宁听到这里、被那看似胆小贪财的李家大长老给彻底震住了!这是何等的大手笔、又是下了多么大的狠心、才能让李皋舍得把自己那个自幼失去父母的亲孙儿,亲手送到‘敌人’手中!而且即便此计不出纰漏、子麟师兄也能如他所愿地接过李登的衣钵传承、以他李皋如今的这般年纪、也定然享受不了几年好日子了……似这般徒耗心力、骨肉分离,他为的又是什么呢?
这其中因由,也是万长宁这个‘单身汉加工作狂’、暂时无法理解的事。包括李皋在内、东幽路这些土生土长的老一辈人、平生最惦记的就只有两件事:无穷无尽的财富、和绵延不绝的香火。
而对为人父母者的一片苦心、有着切身体会的丞相李登、看着低头不语的李皋,对他柔声说道:
“李皋啊李皋,你作孽太多、即便我有心放你一马、但只怕日后却无以训诫李家后辈儿孙。原本老夫还打算让你死个糊涂、兴许你还能好过一些;但既然今日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老夫也不妨再告诉你另一件事好了……你那些尽思量的心安排,早在子麟他懂事之后、老夫便已经全都过告诉他了!”




马过江河 第332章 279.取死有道
方才李皋还是垂头丧气、满面颓然之色;如今一听李登此言、只在最开始时惊异了短短一瞬间、转眼边面带冷笑之色:
“老夫没功夫听你们三人在这里喋喋不休、轮番的讲故事。若是不敢杀我、就速速放了老夫,也省得你们那么多的废话。像如今这般杀又不杀、放又不放的,又是什么道理呢?老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清楚,就算你们继续用言语试探下去、也套不出什么别的话来了!”
李登当然清楚,李皋此等回应、分明既不相信自己能看破他的‘绝世妙计’;也不相信李子麟在知道真相之后、还会对自己这个亲祖父的生死之事不置一辞。
“老夫口中没有半句虚言,你李皋是信也好、不信也罢。总而言之,自打老夫入京为相之后、大荒城的一切公事私事、都是万长宁和李子麟兄弟二人拿的主意。也就是说,做了你李皋二十年对手的人、根本就不是老夫啊!”
这一番话、倒是触动了李皋对于往昔的回忆。他当然记得,自从李登入朝为相之后、对于东幽路的掌控力便着实削弱了许多。而且在最初的那几年间,也是昏招频出、接连不断犯下那等肉眼可见的低级错误。本来自己还想当然的认为,这是李登被朝中繁杂政务所累、再加上东幽、关北两地路途遥远、无法亲历亲为之下,自然而然产生的‘后遗症’;可如今按照李登这骇人听闻的说法看来、这么多年来竟是他李登拿着整个东幽路、帮年幼的李子麟与万长宁两个娃娃练手!
“这怎么可能!李登你一生行事如此谨慎、又怎会让两个外人全权掌管东幽财务政事?而且在你入京为相之时、连子麟都还未满十岁!又怎么可能把……”
李登听到这里抚掌大笑、他看着坐在轮椅上面带愧色的万长宁、半嗔半训地说:
“士安啊士安、为师一直都赞你年少老成、心思细腻;唯一不足的便是沉稳有余而锐气不足。每次训你你都不放心里去,现在你听听人家李长老是怎么说的?就因为你那‘钝刀子割肉’的行事风格、也连累着为师被扣上了一个‘一生行事谨慎’的帽子!”
李登训完了徒弟、自己则倒背着双手、挺直了腰杆,看着窗外的桃红柳绿,语气豪迈地感慨道:
“想某李登,幼年之时便孤身遍游华禹大陆、不过区区几载光阴,便成为了名满天下的饱学之士;弱冠之年则返乡踏入仕途、年纪不过三旬、便彻底掌控了整个幽北三路。无论是权利、财富、名望、还是资历、某家的成就都足矣让世人望洋兴叹;但你们心中的李登、终究只是别人口中的李登、江湖传闻中的李登;而实际上领教过李某手段之人、在华禹大陆上都屈指可数,又何来‘行事谨慎’一说呢?还真是荒谬滑稽、幼稚可笑啊!”
此时的李皋、被‘初显峥嵘’的李登惊了一个目瞪口呆!他原本以为、这个李丞相、李家主,就是自己此生最大的敌人;可如今看来,那个与自己明争暗斗许多年,彼此之间还互有胜负的‘劲敌’,竟然会是两个娃娃!更可气的是,其中竟然还有一个还是自己的亲孙子!
原本在李皋的心目当中、并不觉得自己比起李登而言、有任何逊色之处。如果不是李登身怀宗家血脉的原因、那么游学天下、名满江湖、执掌宰相大印之人,未必就不会是自己!若不是因为李登的起点,比自己高了不知几何、又怎会造成双方今天这般巨大的差异呢?
多年之前,在他看见鲜衣怒马、游学归来的李登之后,便坚定了一个信念:自己的悲剧,绝不能在子孙后代身上重演。
所以他才暗派下亲孙儿李子麟,假借弃婴身份拜入李登门下为徒。皆因为李皋深知李登是个外冷心热之人、面对一个无父无母、连路都不会走的弃婴、定然会把他带在自己身边、亲自抚养成人。
李皋自觉吃了出身‘低微’的亏,当然想给亲孙儿寻找一个顶尖的出身。如此一来,这位‘自家人’李登、就成了他当仁不让的首选。
毕竟李登年纪轻轻便已手握幽北相印;同时还是一位才名遍天下的高贤大儒;而且李登在‘权才兼备’的前提下、还同时掌管着东幽路、乃至整个幽北三路的财政大权,真可谓一等一的豪门了。
更难能可贵的,则是李登膝下并无子嗣。如此一来,自己的孙儿岂不是还拥有了接手家主之位的可能性吗?
可惜的是,无论他何等‘智珠在握’、何等‘算无遗策’,都早在李登的意料之中。事情败露的李皋,自觉偌大年纪、死在此时此地、也算不得是夭折而亡,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便是他后半生的最大指望——李子麟。也不知受到了自己牵连的亲孙儿,最终要落到何等险境了……
“罢了罢了,今生至此,我李皋还有何话可说呢?不过你也无需如此得意!你我二人之才,原本就在伯仲之间;之所以会造成今天这等差距,无非就是因为你李登命好、身体里流淌着宗家血脉的而已。击败老夫的不是你李登、而是天意……”
李登看着李皋那暗淡的眼神、不由生出了些许恻隐之心:
“看来,直到现在你仍然还是弄没明白啊……罢了,老夫就清清楚楚地告诉你好了。你们这些人垂涎欲滴的李家祖业、其实从来都没有被老夫放在眼中,老夫若是贪恋钱财之人、还会返回幽北三路这个苦寒之地吗?所以,无论是丞相之位、还是李家家主、老夫都会留给子麟的……这样的承诺,是否能让你走更安心些呢?”
李皋听到他的这番承诺,仿佛瞬间被雷电击中一般、不可思议地呆望着李登:
“这……不可能!你既然知道了李子麟是我的亲孙儿,又怎么可能再把衣钵传给他呢?”
“李皋啊李皋,你都活到了这般岁数,怎么还如此糊涂呢!你这一生都在穷尽心力地算来算去,可是到头来你算的也都是自家人的东西,实在称不上高明二字。而且,你的目光也从来都没有望出过大荒城、就更别提幽北三路、南康北燕了……不过,你这个老朽虽然昏招百出,却唯独有一件事,做得倒是十分正确的……”
“何事?”
“就是你亲手把子麟这个聪明的孩子、送到了老夫身边啊,不然的话,我去哪里再寻来一位这么好的弟子呢?李皋啊李皋、若你没有暗中勾结太子与谛听、意图谋害乐安一死的话,老夫看在子麟的面子上、原本是不想杀你的……罢了,老夫就说到这里吧、你可还有什么遗言吗?”
李登终究还是忍下心来,扭回头去,不再看那个被自己判了死刑的银发老者一眼。
“老夫原本以为,你李登是老夫的命中之敌;可知道今日才知道,原来你李登从未把老夫放在眼中;同时,那些被我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东西、也同样不曾被你放在心上……李登啊李登,你好狠的心!比起败在你的手上、如今这情形更让老夫难过!我努力了一辈子、奋斗了一辈子,仍然被你这个运气十足的宗家之子轻易击破……老夫又岂能不恨,又岂能不怨这不公道的天地啊!
李皋大笑着长叹了几句、随即便站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抚平了裤褂的褶皱、又捋顺了自己鬓边散落的银发、随后迈步推门而出、站在院中大声喊喝道:
“何人来绑老夫前去赴死!”
可悲、可叹!李皋这一辈子,就只英雄了这么一次!
可惜他话音刚落、方才还在厨棚炖鸡的李福、一边褪着高挽的袖子、一边没好气地走了过来:
“一个走到死路的李家叛徒,神气个什么劲呢?跟着来吧,我给你找一个宽绰点的地方……”
李登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位管家,是个怎么样的狠角色。他刚一听到李福的回应、刚有意出言阻止、可同时又被沈归一把按在了自己肩膀之上:
“如今太子可还没倒台呢,刚走了一个谛听、谁知道还会出现一个别的什么组织?乐安也不可能每次都碰巧承到大萨满的旧情……杀鸡儆猴还是很有必要的……更何况李皋这次也算是取死有道、怨不得旁人……”
李登虽然是个面冷心热之人、但也不是南林禅宗的俗家弟子、没有那么多的善念可动。听了沈归的话、他也只能再次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不在说什么了。
而那位东幽路实际上的主人、在所有李家外戚中威望最高、资历最老、势力最强的大长老李皋、就这样被李福随意从地上捡起来的一段麻绳、活生生勒死在了厨棚之中。当然,李登也展现了他的君子之风——许李皋以李家大长老的身份下葬。
李皋虽然死的极其窝囊、但他的亲孙儿李子麟、却彻底迎来了属于他的时代。皆因为李家那四万自称‘庄丁’的青壮年男子、被他的恩师李登划入了李子麟掌管的大荒城府衙。
于是,这李子麟也就顺势成为了一位坐拥四万‘衙役’的‘统兵知府大人’。




马过江河 第333章 280.生意手段
谛听派来幽北三路的办事人刀疤男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在他落脚的礼部官驿之中发现了一封信笺。信中所写的内容极其简单,限太子颜昼在三个月之内,一次性偿清所有债务。
虽然没有写明‘如若逾期或者赖账会如何如何、但想起谛听的神通广大来、就让颜昼觉得有些后背发凉。
颜昼与颜青鸿虽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但无论是脾气秉性、还是兴趣爱好都截然不同。他二弟颜青鸿是个一刻都闲不下来的人、若不是被最近频频发生的祸事吓破了胆子,以他那个活泼好动的性子,根本就无法安全活到今天。
可身为兄长的颜昼,却是个根本没出过奉京城的‘宅男’。毕竟人家身为幽北储君、心心念念的也自然都是天下大事、哪可能还有颜青鸿的那份闲心、每天带足了银子和狗奴才、满世界地游荡呢?
不过有说得好、‘身体和心灵总有一个要在路上’。颜青鸿这个闲不下来的‘多动症患者’,身体和心灵当然没有一刻闲下来的时候。要不是他那个二皇子的敏感身份、还有宫中老娘与小妹的牵绊、这区区的幽北三路,早已经见不到他的人影了;可颜昼却不一样,长年以来,他的身体和心灵都被那个看似唾手可得、实际又远在天边的帝王之位绊住了双腿。就连读书这条可以足不出户‘心灵之路’,引路人都是已经撒手人寰的先帝颜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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