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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有道是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他爹的‘文化水平’就只比文盲高出一点有限。谁若是跟着这样的老师,就算是个天才、他也得学成个傻子。
也正是这个被教成了‘傻子’的太子颜昼、才会被南康谛听那些平凡无奇的‘理财陷阱’绕了进去。原本还只是小打小闹的‘雇佣合作关系’;被人家一通洗脑之后,就签下了许多‘不平等条约’,落下了这一屁股的债来。
这事根上说、也得怪那些谛听人原本就没安着什么好心。若互相合作的是两个南康商人,哪怕是最简单清楚的一门生意、也需要提前写下不少于五页纸的协约文契来。
与幽北三路这个草台班子截然不同,南康人无论是商贾还是官吏、无论是集体还是个人、产生纷争的解决方式都只有一条依据:朝廷律法。也正是这等公平到近乎残酷的社会风气,才能让南康立国还不满百年之间、便成为了华禹大陆、乃至海外诸国公推的商业天堂。
颜昼作为一个‘幽北宅男’,别说人家南康生意是如何做法、就连幽北三路的生意场,他都不知道其中都有什么门道。这样单纯、朴实到近乎于白痴的一个冤大头、那些做的就是半黑半白生意的谛听人,不坑他还能坑谁呢?
在幽北人的思维中、大家最讲究的就是人情二字;但凡是双方约定好的事,哪怕是没有任何文契约束、在市面上混饭吃的人也不敢违背约定;而南康人一贯奉行的准则、却只有‘律法’二字。在文契规定的范围之外、如何下套子坑人、都是合情合理的、也不会有人找企图后账。
太子颜昼,就被这‘一丁点’差异给坑苦了。
在他看来,自己与谛听都是可以‘互相信任’的合作伙伴。往常对于合作伙伴报来的账目、颜昼为了表示一国储君的过人气度、自然是大笔一挥、连看都不看上一眼、便通通签字画押;可如今他接过了那刀疤男留下的账簿文契,仔细看过自己欠下的天文数字之后,差点没被气炸了肺!
按理来说,自己也算是谛听的‘老客户’了,有没有‘优惠与折银’颜昼倒并不在意;可这‘滞纳金’是怎么回事呢?‘九出十三归’又算是怎么回事啊?‘复利计息法’又是怎么个算法?‘以地为质’又得是怎么个赔法呢?税互市呢、开放东幽湾口岸又是怎么回事?
颜狩与颜昼这父子爷俩、若说比起内斗来、那还称得上是行家里手;但关系到富国强民之事、他们爷俩加一起、也抵不上半个普通的管账先生。
没有李登和万长宁在朝、他颜昼便看不懂账簿,自然也就没法算清楚自己到底借了人家多少银子、又被人家坑走了多少银子。于是为求不走漏风声,得了密旨的内廷总管李昱,便乔装改扮了一番,拿上重新誊抄过一遍的简略账簿,走到了奉京城南的骡马市附近。
平日里奉京城的骡马市集、便已经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热闹景象;如今盛产良马的漠北草原、也与幽北三路正处在蜜月期、被战事耽搁了整个冬天的漠北马贩子、早就迫不及待地来到这里经商了。再加上北燕王朝大败之后也偃旗息鼓、既没宣布停战、也没继续向东海关增兵,至少从表面上看来,奉京城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热闹景象。
这些蛰伏了整个冬天的大小商人,早就把这奉京城的骡马市挤了一个满满当当。就算‘身娇肉贵’的李总管、拿浸过玫瑰露的丝帕遮住了口鼻,却仍然挡不住那一阵阵直冲头顶的臭汗与马粪之味。吐过三次之后,李总管再也顾不上保密之事了,伸手拽来了一个等活的小牙人,朝他手中放入了五两银子,便坐在骡马市对面的小茶馆里喝起了茶来。
“哪位爷找我啊?”
胸膛满是各式疮疤的牲口贩子于梁安、在那位小牙人的带领之下走进了茶馆当中。这间茶馆与河中大街上的清泉茶社不同、由于地处骡马市的正对面,光顾的客人也大多都是穿梭在各地返货的商人与马贩子。客人既然都是苦出身、那么茶馆卖的自然也都是些大碗茶、肉包子这些便宜吃食;屋中的客人们也都是坦胸敞怀、吆三喝五的粗鲁汉子,场面上自然是热闹非凡了。
“哦……是那位小官人找我啊……行了,你去吧……”
于梁安顺着小牙人手指的方向一抬眼皮,随便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李总管身边、一屁股坐在长条凳上,扬手朝着满场飞奔的小伙计先嚷了一句:
“三碗茶、六个肉包子……跟你们老佟说啊,要是再敢给我上回过笼的‘疲包子’,回头我就把你们这破店给砸喽!”
别瞧那添水的小伙计脚步飞快,手里提着那柄冒着热气的水壶却仍然不动不摇、一看就是干了许多年茶博士的熟手了。如今他听见了于梁安的‘威胁’之后、嘴上开口回着话,手中却依然继续做着活计:
“佟师傅!于把头又来砸咱们招牌了……”
在场众人听了这话哄笑起来,于梁安也轻骂了一声‘这小兔崽子……’,而后便把目光转回到了李昱的脸上。
于把头真不亏是老江湖、他的这一番调笑、既让李昱从侧面了解到自己的身份,也去了双方寒暄的尴尬、还能让李昱这位‘主顾’、知道自己的银子没白花、那小牙人找来的‘行家’、不是位冒名顶替的骗子。
“于把头,今日请您前来,是在下有些帐目看不太懂。早听说于把头您平日里走南闯北、广结各地英豪、见识绝非凡人。这才会专程前来骡马市、跟您请教一番的……”
李昱刻意压低了声音、想要掩饰自己那容易暴露身份的尖细声线。也不知是于梁安天生性格粗放、还是因为这茶馆的环境实在过于嘈杂;看于梁安的这副模样,他那大内官的身份暂时还没有暴露。
“唔,这账是重新誊抄过的吧,不全呐……不过以这种记账方式来看,写下这账簿之人应该是南康人士……不过老于也大字不认识几个,账我虽然能够摸清楚来路,但如果小官人需要复验账本的话、老于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李昱对他这一番话深信不疑。毕竟以于梁安这种莽汉的造型、若是真的大包大揽下来、反而会让他觉得其中有鬼!
“既然于把头能够清楚此帐的来路、想必定也一定认识能够复验账簿的能人。还请您帮在下多多心、这报酬一事嘛…咱们好说、好说…”
李昱面上带着笑意、袖口却偷偷与于梁安对在一起、顺势‘划‘过去了一锭二十两银子。
“哎?您……您这……我老于可是无功不受禄啊!哎……也罢,正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老于都把这件事揽在身上了,总要办个有始有终才是!”
说到这里,于梁安装模作样地掂了掂手中那二十两银锭子、扭回头去看向那个‘运转如飞’的小伙计:
“喜子!瞧见齐二爷了吗?”
“齐老板?人家跟你这个马贩子能一样吗、才刚刚赚了一笔狠的、早就休了!以如今这个时辰看来、怕是还没起呢吧?”
“别废话了,叫一趟去……”
话音一落,李昱赏下的那二十两银子便直接朝着喜子的后脑飞了过去。说来也奇、这喜子仿佛脑后长眼一般、连头都没回、便反手接住了那背后飞来的银子;随即他把手中的茶壶轻轻一调、便朝着后院大喊一声:
“出来一个喘气儿的,先帮我支应一会!”
随即,得了赏钱的喜子便大模大样的离开了茶馆;而李昱也明白过来、这于梁安把自己给的二十两银子、赏给了这位茶馆小伙计、分明是在暗示自己:出手过于小气了。





马过江河 第334章 281.没有秘密
没过多久,穿着一身‘金丝手工苏绣’员外服的齐返、便手执着一柄紫檀扇骨字画扇、一步三摇地走入了这间茶馆当中。说来有些奇怪,明明这齐返是锦衣华服的富贵员外打扮;可如今往这间‘下等茶馆’一坐,竟然与周围的气质会是如此和谐。
‘暴发户’齐返最近大发了一笔‘国难财’、每天过的都是极为安乐恬静的逍遥日子,就连牙人行会的事都不太管了,把所有问题往师兄黄石身上一推、说是要给自己放个‘长假’。也不知他一个卖口为生的牙人、哪里来的那么大压力。
“哈……欠!我说老于,你这么早叫我出来干嘛啊?”
齐返往长条凳上歪歪扭扭的一坐、一只脚很自然地踩在凳沿之上,看都不看对面那位李总管一眼、只是伸出手来、重重地拍了一下于梁安的肩膀。
“没事儿敢叫你这位阔老爷吗?这位‘小公子’有一本账簿,是用南康人的记账方式写的。这玩意儿我可看不懂、所以就让喜子把你小子给喊来了……”
齐返一听就不住摇了摇脑袋、‘唰’地一声把手中的美折扇抖散开来,一边扇这风、一边上下比量着自己那一身装束,对于梁安豪气干云的说道:
“老于啊老于,你要是找我吃饭喝酒我是一定来滴!可是这等赚银子的麻烦事、以后就别再惦记我了!你瞧瞧如今我的这副家当、还用得着受那份罪吗?不看不看、给多少银子都不看!我都这么阔了、还能那个脑子?”
齐返一边摇着脑袋、一边拿起了属于于梁安的粗瓷大碗、扬起手来先灌了个水饱之后、便站起身形、朝着于梁安拱了拱手告辞道:
“现在处于盛夏时节、贩市的行情大涨、我就不多扰你了。等太阳下山之后,我再来找你、咱们一起去老萧那里喝酒吃鱼!告辞了!”
说完之后,连看都没看向李总管一眼、转头便走;李昱李总管也瞧出来了,这二人原来的关系可能还不错,但这位小胖子显然是刚刚发了大财、有不认穷朋友的苗头。不过既然这兄弟二人现在还没撕破脸皮,那么这牲口贩子于梁安若是可以帮自己说好句话、想来还是能够顶上些用处的。
于梁安实在‘拗不过’他那恳求的目光,急忙出言阻拦已经走到了门口的齐返:
“哎呦?咱们小齐爷发了笔横财这才几天啊?就不认识朋友了?满奉京城里你打听打听、有谁不知道你齐返现在阔了、用不着再赚辛苦钱了!你用不着跟我说这个!这次我叫你来,也是为了帮朋友的一个忙而已。想走是吧,走你的呀!不过你今天要是抬脚一走、以后就嘱咐你们的人、没事少往骡马市走!我于梁安、也没你这么个朋友!”
没想到他那半真半假的‘发脾气’、还真挺管用!已经走到门口的齐返听完这番话、转了一个圈又坐了回来:
“这就对了嘛!咱们兄弟之间不能谈银子、只能谈义气!既然你老于不拿银子打我的脸、我反倒是可以帮着看看了……拿来吧。”
李昱看完了这一出的‘双簧’、对齐返此人自然不疑有他。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了那本简账、四下打量了一圈之后,才从桌下偷偷递给齐返。
足足看了一柱香的时间过去、齐返都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小声念着些什么。直到茶都喝干了第三壶、茅房都跑了五六趟去、‘土财主’齐返这才放下了手中账本,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这位兄弟啊,我也不知道你和老于之间是什么关系、但我和他可是换过‘帖’的生死弟兄。既然你托到他这里了、也就等于托到我齐返头上了。就冲这!我也得跟你说句实话。这账簿有很多地方是残的、那些咱们暂且不论;但至少就我看出来的、这里面的欠账总数大概在四百万白银子左右;而在这四百万两银子之中、最少得有三百二十万两白银的欠账、是人为做出来的‘糊涂账’……”
李昱听到这个数目、既没着急也没害怕。因为这个数字、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一个新人内廷总管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
“糊涂账?不知齐先生口中的‘糊涂账’、又该作何解释呢?”
“看兄弟你衣着华贵、皮肤细嫩,想来也不是干我们这种苦差事讨生活的贵人;这‘糊涂帐’呢,是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就是把做生意时立下的字据文契、尽量写的语焉不详、无法定义、最终变成一笔双方谁也说不清楚的烂账。就比如说吧,‘今日,张三借李四二十两银子!’兄台你说说看,如此写成的一张借据、那位张三和李四、到底是谁欠谁的银子呢?”
齐返生动形象解释完之后,又把那本账簿朝着对面这位李总管面前一推,随即低下头来、小声跟他耳语道:
“听兄弟一句劝,若是写下这本帐的主人家、是个有钱有势的大人物、你就还是认倒霉吧!毕竟这账簿之中的好些做法、都是必须熟悉到一定程度之后、才能想出来的阴招。也就是说,你们家里……有!内!贼!。”
说完之后,齐返也不再说话、似笑非笑地朝着于梁安拱了拱手,转身便走出了茶馆;而那位虚心求教的李总管、也赶紧找茶馆掌柜的借来了纸笔、记下了齐返核算出的那些天文数字。
李总管回宫如何复命暂且不提、单说土财主齐返,一步三摇地离开了城南骡马市茶馆之后、片刻都没敢再耽搁、直接雇了一辆驴车、奔着丞相府的方向去了。
正坐在门口抽着旱烟的李福李总管,刚一见齐返这身烧包行头、便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可还没等他出言挤兑几句、只见齐返不停地朝着他摆了摆手、一头便扎入了丞相府的书房之中。
等沈归和李登赶来书房之后、便见一身锦衣华服旁员外打扮的齐返、正躬身趴在字台之前、手中狼毫运笔如飞、仿佛正在写着什么东西;而李福刚想出声呼喝、便被李登摆了摆手止住了声音。之后、这翁婿二人便轻手轻脚地走入了书房之中、等待着齐返顿笔。
“呼……没想到这太久不看账、连记性都差了许多。这里面有忘了的、也有我记不太清楚的、还有人家根本没写的、你们先凑合看吧。”
满头大汗的齐返、一屁股坐入了身后的圈椅之中。手中不停摇晃起刚刚展开的扇子、又伸手把领口敞开了一些、朝着门外大喊:
“福叔,给上碗茶呗、这他娘的鬼天气、也太热了吧……”
沈归一边朝着字台前走去,一边训斥着齐返:
“明知道这么热的天、你那么沉的身子还穿的跟‘地主老财’似的、没把你闷出暑热痱疮来、已经算是你小子的便宜了!总共才挣了几两银子啊?也能把你给烧包成副德行?真要是哪天让你发了笔大财、还不得让银子烧的投了井?”
“嗨,你当我想啊?谁知道李昱那个小腌臜货、能先托到骡马市老于哪里去呢?老于可是个正经买卖人、家里有婆娘有儿子的,我总得先把他给摘出去吧?”
不用说,这本账簿里记载的太子罪证、早晚都有真相大白的那么一天;御马监忌惮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刘半仙、自然是不敢朝沈归下手的;而有李福这个神秘高手管家坐镇、丞相府他们也讨不到任何便宜去。
不过、李昱托到的于梁安、却是一个实打实的‘良民’,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御马监那些虎狼之辈呢?而齐返故意做出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模样、也是想洗干净于梁安身上的嫌疑,好让他们一家老小能继续过上安稳的日子。
最近半年之间、他齐返的大名,在奉京城的街面上早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若是真到了不得不‘走漏风声’的紧要关头、所有人下意识的第一怀疑对象、都会是齐返这个走街串巷的牙人头领。这样以卖嘴为生的牙人、无意间说漏了嘴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
沈归通读了几遍账簿之后,脑子彻底变成了一团江湖。他拎着那几页纸、一边‘刷拉刷拉’地在半空中抖着、一边对李登哭丧着脸说:
“这玩意儿我真是一点都不懂啊!要不然还是有情劳动岳父大人您、给这不成器的小返涨涨本事、说道说道?”
李登看着那满篇的墨迹、随即也是眉头一皱、朝着沈归连连摆手道:
“老夫很多年都不看这东西了,眼前早就飞蚊子了,看不清楚字又怎么算呢?走吧,还是让长宁重新核算一遍、那孩子手中的一把‘算盘籽’、还算是用的明。”
齐返虽然是牙人里的头目、但若说是成三破五、赚牵线银子的账本,他还算比万长宁更熟一些;可如今这等在南人手中炮制的‘小花账’、却还是万长宁这个曾经的户部左侍郎更加靠谱一些。
万长宁只草率地翻了几页、便一次性要来了四把算筹、‘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短短一会、万长宁便眉头紧锁地看着沈归说道:
“总欠账数目是四百零三万两银子没错;但其中的记载不明的糊涂账、应该还在三百五十万两、到三百八十万两之间的数目。由于账簿不完整、我只能半猜半算的做到这个程度了……”




马过江河 第335章 282.欠债还钱
尽管沈归是见过银子也用过银子的‘富二代’出身、面对着这本‘神奇的账簿’也被惊了一个目瞪口呆!
倒不是说这四万百两银子、对他的冲击力有多大;而是他怎么也没能想到、颜昼这个‘经商鬼才’,竟然能在短短半年时间之内、就被人‘坑’走了那么多银子!就算是他直接敞开内外两库、让那些南康人从国库里随意搬运、也都搬不走这么大的数目啊!
这个庞大的天文数字、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巨贾李登也是一怔!他们李家世代经商、而怎么说那个颜昼的身上也流着一半李家嫡系血脉,怎么能做出这种有损先人名声的亏本生意呢?当然了,只要是做生意、有赚有赔都实属正常、但他这哪是做赔了生意啊?分明是让人当傻子给耍弄了!
单从这残缺不全的账簿之上、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出这笔赔本买卖的端倪了:颜昼与谛听的合作、分明是用四百多万两银子、买来了二十万两的‘货物’。但从这一点上,就足矣证明了颜昼此子、根本没有做皇帝的能力!
李登之前还在丞相任上的时候、对于幽北三路所有弊端的‘改造守法’、都是以求稳求顺、因势利导为先;他又怎么会不知道‘重症当用猛药’这个道理呢?但幽北三路的平民百姓却是无辜的。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所以投鼠忌器的李登、也只能加速那些‘跗骨之蛆’的脱落速度、而无法挥起一刀、连皮带肉全部切掉。可这近乎于几十年‘养寇自重’下来、不但幽北三路的总人口逐渐走低、就连百姓的生活水平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不用说,这三百八十万两银子的‘傻子帐’、最后一定还是会着落到自己身上。因为这是颜昼亲笔写下的字据、也就等同于是整个幽北三路立下的字据。当然了,南康地处华江以南、中间还隔着一个老牌强国北燕王朝、即便是幽北想要赖掉这笔欠款、那些南康人短时间内也无法‘拍门’要账。
但曾经游学天下的李登、当然是深知其中利害之处的。无论幽北三路的时局、日后发生了怎样的变动、这笔帐既然已经由监国太子亲笔认下、就既赖不掉、也不能赖。因为南康商人做事一向最重‘契约与律法’;如今文契字据一清二楚,已经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了,谁会管你是不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呢?如果你幽北储君想要赖账、那么谛听组织一定会昭告天下、就说幽北三路国君无信毁约、欠债不还。
真到了那个时节、丢人现眼都还算是小事,可怜的是所有幽北商人、都别想再卖出去一张皮毛、一粒粮食了!
若不是有这个底气在的话、谛听又怎会无凭无质地就‘借’给太子那么多银子呢?
李登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牙龈都被‘虚火’拱起来了。这么大一笔巨额债务当前、他都来不及怨恨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外甥、首先想的就是该怎么去把这个大窟窿堵上。
“哎,内外两库早已是空空如也;东幽李家也正处于一片动荡……老夫是真拿不出那么大一笔银子、去堵那个无底洞了……”
听到恩师感叹、万长宁也面色阴沉地补充了一句:
“不止呢,如若不快些堵上这个窟窿,那么利滚利钱滚钱、欠债的数目也会滚越大。真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穷尽整个东幽李家、只怕也是杯水车薪了……”
听到这里、沈归却突然提出了一个‘有些跑题’的问题:
“你们谁能告诉我,谛听的人要那么多银子干嘛?”
这个问题看似答案很明显、但别说生生顶起大半个幽北三路的李登了、就以沈归如今的‘那副身家’来说、银子对于他都只是一个数字问题而已。可南康谛听对于银钱的极度渴求、已经远远超出了‘敛财’的范围之内;所以他的这个问题、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此时此刻,与他们一样正在愣神的、还有皇宫东暖阁中的太子颜昼。他并不是个傻子、早在刀疤男来的时候给他看的那些契约字据、他便知道有些见不得光的‘小花账’。但商人追利逐臭也是天经地义之事,谁又能帮谁做事呢?自己身为堂堂一国储君、未来的幽北皇帝、为了算清这些‘蝇头小利’、便与那些‘外邦使臣’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仔细掰扯、也实在过于有失国体了!可没想到这些南康来的‘狗东西’、竟然会如此‘给脸不要脸‘,竟然拿着自己赏赐下来去的‘恩典’、当成了自己无意露出的软肋。明明是四十万的‘货物’、生生要讹诈‘三百六十万两银子’出来!
这哪里是在做生意?分明是想要他颜昼的命!
其实,早在欠债的账目滚高了之后、颜昼的内心深处便已经有了赖账的想法。不过那时双方暂时还没有撕破脸皮、彼此也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合作伙伴、还未到期的账目自然也就采取了冷处理的方式;可如今双方已经撕破了脸、自己又明知道是被骗了、又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去还上那笔巨款呢?自己可是上天之子、又是一国之君、又何必受外邦商人的那份闲气呢?
由此可见,李登作为颜昼的亲娘舅、还真是把这个未来的幽北帝王猜的准准的。颜昼才没兴趣重新核对这账目上有多少‘花活’呢,直接找来了御马监的柳执、还有几个新近提拔上来的心腹重臣、一起开会商讨起这笔款子能不能筹集、又能不能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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