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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不问可知,想在天子脚下做一任的父母官,乃是一件何等水深火热的事啊!凡是住在一国都城之人,不是贵族豪绅,便是皇亲国戚;再加上各个实权衙门的掣肘制约,各个派系的互相轻碾,以及那些明里暗里的发生的斗争与博弈,对于‘名义’上的都城知府大人来说,可都是一场场赌上了前途性命的生死考验!
凡是能在这种炼狱之中能够存活下来的人,又岂会是个庸人之材呢?
而这位罗源罗大人,在他二十三岁那一年,便已经被天佑帝当殿‘贬为’探花,并且还把他放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是想要磨砺他那一身文人傲骨,少年意气!
如今的罗源,已是四十出头的不惑之年。但这十九年的京官当下来,罗大人已经这个四品知府的位置上,来来去去了十几次了!当然,这也不是天佑帝有意打压的结果;而是因为每隔上一段时间,这位罗大人都会犯下一些无伤大雅,但难有‘失职之嫌’的小小过错……
这种‘自曝其短’的行为,在天佑帝与周长安看来,无非是他罗源身为臣子的一种自保手段、与所谓的‘朝堂智慧’罢了。
所以四皇子周长安对于沈归解释的时候,也或多或少地带上了他对于整件命案的看法:他认为,这位罗知府‘丢失’王雨田卷宗一事,分明也是他为求自保,而故意犯下的一个‘小错误’而已!
不过这个说法显然说服不了沈归!于是在他离开安平王府之后,便直奔燕京府衙而去。
坦白的说,王雨田虽然曾为李玄鱼赶了十八年的马车,还给了沈归一根传说中的‘镇国神器’。但说到底,沈归与他二人,也就只有‘一面之缘’而已;还远谈不到‘赴汤蹈火’,也要为他报仇的亲密程度。
但如果说之前沈归插手此事,只是出于好奇心、以及对李玄鱼的复杂情感之外;那么最终点燃他满腔怒火的那一枚‘小火星’,便是王雨田提前安置在城外的满门老小,连带着那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小孙儿在内,满门七口,一夜之间都被屠戮殆尽这件‘有伤天和’之事!
此举,与畜生何异!
如果对方是江湖中人,那么至少要讲究一个‘江湖事江湖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根本不该祸及王雨田的家人;如果对方是官面上的人,那么就更不该暗中下手。以他们那‘几近通天’的势力范围,想要在王雨田身上‘污出’一个什么杀头的罪名,都是可以成立的,根本不该采取如此龌龊下流的暗杀手段。
可是如果按照北燕律法的程序行事,却有一个先天的‘不足’之处:所谓的‘连坐制’,早已成了昨日黄花。也就是说,如果这些人不是江湖人的话,那么早在二十多年前;在他们派出冯连山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打算给王雨田的满门家小,留下任何一条活路!这,也正是他们采取暗杀手段的一个可能性!
当沈归站在了天佑帝御笔亲提的‘奉京府衙’匾额之下、仔细打量过一番站在石狮子旁边的两位看堂皂吏之时,便对这名‘散尽千金为红颜’的罗知府,更加好奇了。
那两位皂班小吏不仅服配整齐,神足满;单看他们那一身肌肉的弧度与站立之时的身体重心,就知道他们定然是经过了行家里手的心整训!
通常而言,这种负责看堂跑腿的皂班小吏,都是知府大人用自己的官俸,从当地征召而来的‘编外人员’;他们这些皂吏的出身,一般都十分的低贱;之前从事的‘原本职业’,不是地痞流氓、就是根本不入‘江湖门’的偷鸡摸狗之辈。
正所谓‘见微知著’,这位罗大人竟然能把两个出身市井的看堂小吏,训练到此等壮悍勇的程度,也从侧面证明了周长安对他的那份评语:这位罗知府,既不是一位酸腐儒生,也不是一名道德君子;而是一位有真材实干的国之栋梁!





马过江河 第443章 51.罗氏夫妇(一)
当初天佑帝为了方便沈归调查燕京城附近的人口失踪案,曾经赐给了沈归一柄御用折扇。他可以凭着这把御用之物,调动奉京城内外的各路官府衙役;当然了,那些成建制的北燕军队,是绝对不会交给他的。
不过沈归此行就想要实地勘察一番这位‘罗大人’,也就没有祭出那柄‘御赐的通行证’;反而是扮出一副愣头愣脑的模样,直眉瞪眼地就往衙门大堂里闯……
“嘿嘿嘿!我说兄弟,你是干嘛的?没看见这匾额上写的什么吗?”
沈归被两位看堂皂吏的水火棍给拦住了去路,只得‘踉踉跄跄’地站稳了身形,一拍胸脯,‘豪气干云’地说道:
“你爱写啥写啥,老子都不认得!”
沈归回话之时,还带上了浓重的幽北乡音,叫人一听就能知道:这位光天化日之下、硬闯燕京府衙的愣头青,根本就不是个‘本地文盲’。
“嘿嘿嘿,我们哥俩都给你拦住了,就别硬往里闯了行不行啊?外阜人对吧?不识字对吧?好,没关系,我念给你听,你可给我记住了!这四个大字,叫做‘燕京府衙’,就是你们老家的‘县太爷’,断案审犯人的地方!这回你弄明白了吗?回去吧……”
坦白的讲,这两位看堂之人,虽然看似都是粗鲁莽夫的模样,说话也都不那么客气;但十分难得的是,他们的身上没有半点皂吏惯有的嚣张气焰;如此一来,也让沈归的心中又高看了那位罗知府了一眼。
“哦……是断案的地方啊?那我也没找错呀!我就是来告状的呀!拦我干啥呀?”
沈归说完又梗了梗脖子,伸手就要分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两根水火棍……
“嘿嘿嘿!怎么还说不听你了?听你这口音,是关外幽北人士吧?而且瞧你这打扮,也不像是个做买卖的商人……真遇见了什么事,也回你们幽北衙门告去,来我们北燕衙门瞎搅合什么呀?赶紧走听见了没有啊?我们哥俩的脾气可都不大好!要是真惹恼了咱爷们儿……小子唉,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沈归一听这话,立刻后退两步,俩眼睛瞪的像铃铛那么大似的、撸胳膊挽袖子刚想与两位衙役动手,此时却从院中传出了一道老迈的男子声音:
“咳!此处乃府衙重地,何故高声喧哗……?”
“见过‘李先生’……”
两位衙役连头都没回,只听声音便知道了说话之人的身份:罗知府的师爷兼大管家,李茂。
从古至今,这天底下也没出现过‘官家兼任师爷’的先例!而这位李茂李师爷,原本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老头子。十年前他重病垂死之时,在机缘巧合之下被罗大人出钱出力给救回了一口气。没想到这老头的命还真硬,一场大病过去,不但没落下病根,还操持起衙门之中的杂活与闲事。而青年丧父的罗大人呢,也跟这‘寡老头’挺投脾气,爷俩就这么亦主亦仆、亦父亦子的过了十余年。
至于说这‘师爷’的身份,也无非就是为了吃一个‘空饷’而已。因为这个李管家的双眼早就已经花了,而且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又哪能履行师爷的职责呢?
“这位小哥……老朽是罗大人的管家,要是你的事不着急的话,就不妨直接跟老朽说说!我们罗大人呐,已经重病卧床好些日子了,你就体谅体谅他,让他安生养病好不好哇?”
由于有齐雁的‘暗中调查’在先,所以沈归当然觉得这位老管家说得不是实话;所以仍然低头不语,作势还要往衙门里硬闯……
“罢了罢了!既然你要非要登堂,那就按照我们北燕衙门的规矩办吧!先去敲登闻鼓!”
说完之后,这老头儿一甩袖子,颤颤巍巍地走了……而沈归则拎起两根鼓槌,富有节奏地敲起了‘冤鼓’。
半柱香之后,从大堂方向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男子叫嚷:
“来啊,带击鼓人过堂!”
话音一落,周围站堂的皂吏便开始用手中的庭杖、快速地敲击地面,发出了一阵杀气凛然的‘爆竹响’;若是普通老百姓一见这个阵仗,立刻就会从气势先矮三分……
坐在堂上面色惨白的罗知府,此时一摔手中惊堂木,周围的嘈杂之声也顿时戛然而止:
“堂下所站何人?因何事击鼓鸣冤?……咳咳……见了本官又为何不贵?你要老老实实地讲来!”
沈归一听这罗大人的咳嗽声,心中便知道了那位李管家所言不虚。看来,罗大人此时还真的身染重病,还已经有了转成‘肺炎’的苗头!
“我……我是幽北人呐,见你这个北燕的官老爷,为啥还得跪呀?”
头疼脑热的罗源一听他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连被堵住鼻子眼都被气通了一个:
“你不是北燕人士,就自然不需要对本府下跪……但你又为何不回幽北老家告状、偏要来击我燕京府衙的登闻鼓呢?”
“这不是咱两家停战了吗?我也是趁这个机会、来你们北燕探亲的!可到了这燕京城一打听啊,才知道我叔和他的全家老小,都被人给杀了!我已经干等三四天了,也没见有个官老爷给我个说法!这不是嘛,既然你们不找我,那我就来找你们呗?”
即便罗大人被烧出了一个头晕脑胀,心中也已经明白过来:敢情这个幽北的乡巴佬,是来招自己打一桩人命官司的!不过,若真如他所说那般,最近在燕京城中发生了一桩灭门惨案的话,那么即便自己重病卧床多日,也不该没有任何耳闻呐?
“……原来如此……咳咳……你可知你叔父的本名啊?”
“老爷你问的这叫啥话呢?我叔我还能不知道他叫个啥名?他叫王雨田啊!”
罗大人也被这个愣头愣脑、不识礼数的幽北青年给逗乐了;于是他也学着沈归说话的语气口吻,饶有兴致地反问他:
“昂,你叔叫王雨田呐!那你又叫个啥名啊?”
“我家门前有棵大柳树,所以我爹就给我起名叫王大柳!”
“哦……原来你叫王大柳……好吧,那你先等一会,本官吩咐师爷去书房取来你叔父的卷宗一察。”
还未等罗知府下令,老管家李茂便颤颤巍巍地走出了大堂后门;虽然他的反应速度已经足够快了,但看这位老师爷的腿脚,只怕没有个一柱香的时间,也是肯定回不来的……
“王大柳,你叔父一家是因何死的?”
沈归听完之后,极用力地一跺脚又一摊手:
“那我也不道啊!我也是听他铺子旁边的街坊说的,人家都说我叔,就是让你们这些穿官服的老爷给弄走的,完了就再也没回来过!”
罗源一听这话,神立即紧张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叔父王雨田,是被一伙‘假扮官差’之人害死的?”
“那倒不是,我叔让他们弄走的时候,好像就已经让人给害死了!到底咋回事我也不道啊!这都是听人家说的,我来这趟就是想问问你们呀?”
罗大人最近本就被‘重感冒’转成的‘肺炎’折磨的不轻,方才见这‘朴实憨厚’的幽北小伙子,还真生出了几分兴趣;可几句话问下来,差点被没这孩子给活活气死!于是也就不再对他讲话,闭上双眼假寐、安静等待师爷抱着卷宗回来……
‘李师爷’这一去,何止用了一柱香的时间!等这位老人家两手空空的赶回大堂之时,坐在地上的沈归都把一出儿《包公赔情》,给唱了个七七八八……
沈归一边拿腔拿调地对周围的衙役们演绎着‘幽北传统戏剧’、一边用余光瞟了一眼两手空空返回大堂的李茂。他当然知道,这位李师爷一定要扑空的!但他想要看看这位身染重病的罗大人,在这桩案件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而这位身兼要职的李茂,又会不会做出那等欺上瞒下之事来……
即便沈归的耳朵很灵敏,但毕竟李茂的年纪太大,底气不足,所以他到底跟罗大人说了些什么,沈归也根本就没听见……
他只见随着李茂的小声回复,坐在椅子上的罗大人神色也几番变化,还略带上了些许慌张与彷徨之色,整个人也陷入了六神无主的状态之中……
“……这……这……哎!我说你们几个,是来当班的还是来逛‘南安桥’的呀?怎么还听上戏了呢?王大柳!你叔不是被人灭门了吗?你怎么还有心思唱戏呢?心可真够宽的……”
“对啊!我叔一家死的惨呐!大老爷可要给我叔做主啊!要不然我就上京告御状去……”
方才沈归唱的这出《包公赔情》,故事说得就是包拯铡死自己犯法的亲侄;他之所以唱了了么一出戏,就是想要借着戏中之言,探探这位罗大人到底会不会‘感同身受’……
“……你这孩子以后少听点戏吧!还上京告御状呢,你不是都已经身在燕京城了吗?还上哪门子的京呢?不过关于你叔父的这桩案子啊,本官暂时还真的没法给你一个答复……”
“那又为啥啊?”
“……哎,这也是本官疏忽失职所致…皆因为你叔父那桩案子的卷宗,不翼而飞了!”
尽管沈归接下来看似仿佛是目瞪口呆,紧接又火冒三丈,做出了一副撒泼打滚的无赖模样;在他在的心理,已经开始相信这位罗知府,可能真的与此案无关了!




马过江河 第444章 52.罗氏夫妇(二)
本就头痛欲裂的罗大人,看着在堂下撒泼打滚、扯着嗓子骂街的沈归,心中也是颇感无奈。
按理来说,似‘王大柳’这等咆哮公堂之人,少不了要挨上二十下的板子;但毕竟也是自己失职在先,打到天边去也说不出理来。如今被苦主堵着门的耍混蛋,自己真要是扔下一枚‘水火签’给他来上几十下板子,往轻了说,就是自己这个燕京知府恼羞成怒;往重了说,没准就会在两北之间掀起一桩‘外交事件’……
就在沈归这场‘泼妇骂街’的戏码演到了如火如荼的时候,由打大堂的后门方向,传出了一道几不可闻的咳嗽声……
正躺在地上‘自由发挥’的沈归耳朵一动,便从这声轻咳之中,听出了些许端倪:即便那咳嗽之人已经刻意压低了嗓音,但他却一耳朵就听得出来,这根本就是女子特有的嗓音!
可就是这一咳之下,方才还显得六神无主、愁眉苦脸的罗大人立即面露喜色,兴高采烈地便走下了大堂,指着正在地上打滚的沈归说道:
“我说‘王大柳’啊,你先别急,许是李师爷年老眼拙,看不清卷宗上的字迹了。你先在这好生候着,本官这就亲自去书房查阅卷宗……”
撂下了一句话之后,罗知府便一溜小跑地奔向了后门方向。要说这位罗大人的腿脚,可比李师爷快多了!仅仅三五句话的功夫,他便再次转回了前堂。这次再回到大堂,罗大人虽然仍然挂着一副病态倦容,但至少在神态上却显得气定神闲,智珠在握了!
沈归也立刻停下了自己的‘表演’,饶有兴致地等着看这位‘改头换面’的罗知府,要如何应对自己这个臭不要脸的‘幽北无赖’。
只见罗大人回来之后,伸手正了正官帽,朝着堂下的三班衙役又一挥手,字正腔圆地吐出了几个大字:
“关大门,升二堂,都散了吧!”
这些站堂的三班衙役,也都是训练有素的公门好手!听完罗大人的吩咐之后,立刻‘呼啦’一声四散而去。
目瞪口呆的沈归听到了大门落闩的声音之后,也立刻警醒了过来。他指着沉着冷静的罗知府,不依不饶地大声叫嚷起来:
“我告诉你姓……你爱姓什么姓什么吧,我才管不着呢!我叔他们全家可都死在你这燕京城了,你不是知府老爷吗?那就得给我一个说法!你现在又关门又落闩的,难道是想杀人灭口吗?没那么容易!我来之前就嘱咐了一个同乡,只要我今天走不出去这府衙大门……”
沈归这第一句话出唇,就差点说秃了嘴!虽然及时改过了口风,但他还是怕被罗源听出什么端倪,只能继续装出一副亢奋激动的模样,用‘色厉内荏’的语言去‘麻痹’着罗大人的思维……
这也是沈归情急之下用出的一招‘声东击西’,至于效究竟如何,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不过即便他叫嚷的热闹,可府衙之中上上下下的衙役差人,都在分头忙碌着自己手里的活计,就把一个前来告状的‘王大柳’,活活给干在了大堂上,连个回头搭腔的都没有!直到沈归自己也喊的没劲了、而那些衙役也都一溜烟地跑出了府衙,气定神闲的罗大人终于一边鼓掌、一边开口说道:
“沈公子功架十足,气韵悠长,果真扮的一出‘好戏’啊!如果您还没唱过瘾的话,那么罗某自然乐得‘洗耳恭听’;如果沈公子唱的有些口干,那么罗某也早在书房备好了香茶,任君取用。”
沈归听到这里,自知已经露馅,也就起了那副无赖相,站直了身子大大方方地拍了拍衣裤上的尘土,朝着罗大人一抬下颌,拿着戏剧中的韵腔,念出了一句道白:前那方……带路去辙!”
虽然沈归不明白罗源看破了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不是因为捕捉到了自己话语中的疏漏之处,但他现在心里却十分的踏实,也极其的坦然。
之所以他会如此放心,也是因为刚才二人在大堂上的第一次交锋过后,沈归便对这个‘险些’连中三元的罗源罗大人,有了一个最基本的了解。
单从此人做出的‘寒冬典当皮袍’,生生把自己冻出了一个‘重感冒外加肺炎’之上,就能看得出来:此人绝不是一个表面仗义疏财、暗地里蝇营狗苟之辈;再看他手下明强干的衙役差丁,还有那位垂垂老矣的官家兼师爷,也知道此人是个治家有方之人;而且即便面对自己这个不识礼数的‘外邦蛮夷’,他也能直言不讳地坦白自己的错误与失职,这对于一个正统科班出身、两榜进士底子的北燕传统文官来说,简直太难能可贵了!
要说自家的丈人公李登,虽然也生了一副文人傲骨,可比起这位罗大人来,仍然还是多了几分商人的圆滑与狡黠;如果单以这位罗大人的所作所为来看,沈归认为他足矣称得上是天下士子之楷模!
跟着罗源穿过内堂之后,沈归惊讶的在他的书房窗前,看见了一位身材清瘦、面容恬淡的美妇人。
沈归早年也曾跟着颜青鸿出入各种档次的花街柳巷,也见过了明媚的莺莺燕燕、也听闻过绮美的鸟语花香;可无论是何种‘色调’的倾城粉黛,若是与这位年约三旬上下的美妇人放在一起,也绝抢不走她半分的光。
公平的说,那一贴名为‘颜书卿’的‘狗皮膏药’,若是单以外形而言,也绝对称得上是万里挑一的倾城红颜;但颜书卿最大的缺憾,也正是这位妇人最大的长处!就是少了这一份摄人心神的‘魂’!
如果说李乐安的‘魂’是‘爽利’的话;那么这位美妇人的‘魂’,应该叫做‘清澈’!
这个‘清澈’感觉,当然不只是因为这名妇人‘肤白胜雪’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她那一对摄人心魄的眼睛,仿佛有一种能透过人的皮囊,直接观察到灵魂的深处的力量。而且她的这种‘力量’,还不带着丝毫的‘锋锐’,反而是春风化雨一般,润物细无声地把你看了一个通通透透,就仿佛是中了催眠术一般浑浑噩噩、无法抵挡。
沈归被她注视了只有短短三息时间,整片后背就已经被冒出的冷汗给沁透了……
“沈公子……嗯……还是叫你太初好了,也显得你我二人更加亲近一些。这位是愚兄的内子,前朝魏氏遗脉……”
沈归听到罗源的话,骤然如蒙大赦一般,借着这个由头立即抽回了自己的视线,强压下了心中的忐忑,勉强开口说道:
“魏……啊不,罗妇人……沈某也曾耳闻浅溪兄与‘水烛先生’伉俪情深,只是没想到那位传闻中的‘水烛先生’,竟是如此青春韶华…”
‘水烛先生’闻言以袖遮口,眯起了宛如新月柳梢的眉眼、轻轻浅笑两声,随后才对着沈归自谦道:
“奴家而今已三十有六,哪还有什么‘青春韶华’可言呢?奴家也曾听闻,世人都传沈公子是个多谋善断、文物双全的天纵之才;依奴家看来,他们还未曾把你看到通透呀!可叹们只知赞颂你沈太初的奇谋与胆略,却不知道你沈太初也是花丛中的浪子,欢场里的‘骁将’啊!”
依照华禹大陆的规矩来说,水烛先生‘夸赞’沈归的这一番话,的确不该出自妇道人家之口。但沈归听完之后,先是回头看了看罗大人,只见这位‘治家有道’的谦谦君子,此时却仿佛置身事外一般,早已站在了书架旁边,读的是连连点头……
暂时还没搞懂这罗家是什么‘家规门风’的沈归,只能硬着头皮、生硬地打断了水烛先生的‘调戏’:
“想必贤夫妇二人,今日相邀沈某于二堂叙话,必是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秘闻可以告知沈某,那么沈某也不妨直言相禀:虽然死者王雨田,的确不是沈某的亲叔伯,但他却……”
话才听到了一半,‘水烛先生’便一挥衣袖,打断了沈归的这一番表白。紧接着她又伸出了如葱白一般纤细的五指,富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击起来……
“王雷,早年江湖盛传的‘北盛南雷’之说,他便是南方水贼之首,南康闽江人士。这位王雷自幼跟着父母在小渔船上讨生活;十三岁左右,父母先后亡故,他也被迫上了‘跳板’,成了一名‘明暗通吃’的海贼;在他三十二岁那一年,由他一首创立的海贼船队,被你大婆婆李玄鱼所灭,他这位‘大当家’也失手被擒、替那位天灵脉者足足赶了十八年的马车。十八年期满之后,五十岁的王雷便化名王雨田,只身来到燕京城,娶了一位多年守寡的老妪为妻,还凭着十九年海贼生涯历练出的眼力,在仁和当铺中谋了一份差事养家糊口。本来,这位王雨田可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才是…”
说到这里,方才还在娓娓道来的水烛先生,突然住口不言;反而抬起纤纤玉手,先是抚了抚鬓边洒落的几缕青丝,用玩味的神情盯着目瞪口呆的沈归好一会,这才抑扬顿挫地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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