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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这第二次见面,那位道法通玄的游方道长,便再不复初次见面之时的一副仙风道骨!那原本高高挽起的束发,如今已经披散下来;一身青布道袍,此时也刮开了好几道口子;脚下的云履布靴,也跑丢了一只;满面的疲惫、满身的尘土……单看他这副模样就能知道,显然他是昼夜兼程地赶了好长一段路程……
据这位道长所言,他原本早就算出了虎脖村中将有一场大劫,但由于‘天机不可泄、天意不可违’的原故,他终究只能略作提点、却无法道破真意;不过由于村中的男女老少,对待自己这个方外之人都极为友善,他也感念于村民的款待,便在临走之前,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法剑钉入了山腹之中,欲以自己五百个甲子的修为、加上所有剩余的寿元、来向上天换得虎脖村之周全……
但很可惜,自己才刚刚抵达千里之外的昆仑墟之巅,便感受到了从法剑上传来的一道真气……
可惜虎脖村的这场劫数早已注定,断然不是他一个寻常修士可以抗衡的。随着山体无故崩塌,也间接释放出了原本被华禹天神镇压在山腹之中的‘上古魇魔’!如今,这个脱困而出的魇魔,就寄身在了某个虎脖村民的体内,借着吸取对方体内的阳寿与元,来反哺自己受损的妖力。但等这‘魇魔’恢复修为之后,不但被他寄身之人会魂飞魄散;就连整个虎脖村,也再留不下半个活口!
如果说这一套‘证据链’非常完整的烂俗‘神怪故事’,还让虎脖村的百姓们都将信将疑的话,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所有乡亲们,都对这位游方道士心悦诚服了!
因为在第二日天亮之后,马村正的儿子马石头,就无论如何呼喊,都再也无法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
从此以后,虎脖村就一改多年礼佛、祭祖的传统规矩,反而追随这位法力无边的游方道长,改为供奉起了‘华禹天神’来。也许是为了方便道长做法、为自家儿子‘驱魔’的缘故,这位马老头还把自家的祖宅贡献出来,成为了华神教在虎脖村设立的道场。
当然,他这位‘出资人’兼村正,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虎脖坛’的大护法。
不过当一切都遂了这老道的愿之后,马老头却迟迟不见自家儿子的病情有所好转!直到自己有次把这位坛主大人给逼急了,对方才答应开坛做法,正式替马石头开始驱魔!
正式登坛驱魔,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午夜时分。这位道长站在祭坛上,足足忙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吗,竟然仰天长啸一声、喷出了满口的鲜血,随后便身子一晃,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在他昏迷之前,嘴里还不住念叨着一些听不清的鬼话……
待道长恢复神智之后,在马老头那喋喋不休的恳求与追问之下,终于吐露了‘实情’。
原来这位在梦中纠缠马石头的魇魔,原本是从十万地狱恶鬼之中逃逸而出的一道凶煞!大约在三千年以前,这只祸乱人世、杀戮无数的凶残魔障,终于被华禹大神亲手制服,就镇压在了虎博村后的那座大山下面。所以它如今再次出来为祸人间,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找你们马家这个‘典狱官世家’复仇了!
其实如果只凭他两张嘴唇一碰,马村正凭着过人的阅历与思辨的神,根本就不会相信半个字!可是随后他也亲眼看见了这位坛主大人,用一枚‘渡厄金针’,暂时封印了马石头体内的魇魔;而自己的儿子,竟也慢慢恢复了神智!
只可惜好景不长,自己还没来得及与儿子说上几句话,这位道长便立刻口喷一道鲜血、再次昏厥过去。而刚刚清醒过来的马石头,此时也同时仿佛断了线的木偶一般,重新进入了沉睡当中……
从那以后,这位马老头虽然心里仍然带着一丝怀疑的态度,但至少这位道长吩咐自己做什么,自己都愿意应命行事!无论是让他献出‘供奉天神的财物’;还是让他拿上一些‘困妖散’,前去官道上截留过往的客商行人,他都一一遵招坛主的指示而行事。
而那位道长在跟马老头提出,需要炼化九十九道‘沾染魔气’的生魂,用于补齐马石头被魇魔所吸摄的魂魄之时,爱子心切的他,也同样应命而行事了。
近两月之间,栽在马老头那一碗‘困魔茶’之下的‘邪魔外道’,即便没有五十、也有三十!每当马老头看着那些沾染了‘魔性’之人、被绑在祭坛上活活烧死之时,都觉得自家儿子的三魂七魄,好像真的可以被冒出的‘黑烟妖气’、一点一点的补齐了……
要说这‘华神教’蛊惑人心,还真的是落足了本钱!他们施展骗术的节奏不紧不缓、进退也是张弛有度;而且还能一眼就找到关键人物,并且还极其准地拿捏住了对方的脉门;之后再用那些玄乎其轩的‘鬼神之说’、为‘前脸’(出面行骗之人)烘托出一个世外高人的身份,再依次层层递进,尽而达到控制整个村落的目的!
直到现在为止,就算是马老头能及时幡然醒悟,或者甘愿舍弃掉爱子的一条性命,也早已经与‘华神教’之间脱不开干系了!
这就是华神教的厉害之处了!他们根本不怕遇见‘明白人’;即便真的‘醒了攒’(明白受骗上当),要么就许以重利拉拢引诱、要么就把对方也拽入泥潭之中……
你马老头为了自己儿子的命去滥杀无辜,即便真有人能够理解你的爱子心切;但死在你手中的那些无辜路人、以及他们的至爱亲朋,却定然不在其内!
无论是谁,一旦上了‘华神教’那一艘大船;再想上岸的话,可就断然没有清白之躯了!





马过江河 第465章 73.祭神
演了一出‘请神上身’的戏码之后,这位坛主便以‘三魂七魄’受损为由、返回华神教虎脖村分坛——马氏祖宅、安心静修去了。
那些还滞留在村口的一众村民,此时也从纷纷从地上爬起了身子;更有几个胆大、脸皮厚的小年轻,还上前还摸了摸面色红润的马村正……
“村长村长,您吃了坛主赐下的仙丹以后,看起来好像确实不大一样了啊!
“就是就是,村长现在这副德……样子,看起来至少也年轻了十岁!坛主大人的那颗‘什么火神丹’还真是神了呀!赶明我也得跟坛主大人要一颗来,最近我这身体也越来越虚……”
热点人物马村长,如今被体内的熟石灰药力所拿、浑身上下刚刚出了一场透汗,全部的内外衣衫都紧紧贴在了皮肤之上,只觉得通体舒畅的同时、也被深夜的寒风吹的有些颤抖……
马老头没理这些泼皮,只是抬起袖子来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停滚落的汗珠,又朝着远处一位身量极高,体态壮硕的汉子招了招手:
“大家伙都别在这围着了,明天可还得早起、准备祭神应用之物呢!牛牯,咱们村里就数你的力气大,家中也没有别人等你,就你来辛苦一趟、负责把车上那五个‘祭物’,搬到谷仓里锁起来吧。忙完之后记得顺手把车给卸了,送到木匠家门前;拉车的两匹马,也给关到牲口棚里去……哦还有,别忘了喂啊!”
那位壮汉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
“行!那俺先回家填饱了肚子,再来干活!”
说完之后,围在马老头周围的乡亲们,也就各回各家去了;而虎脖村的村口,就只剩下了一驾被套在桩子上的马车,以及车厢之中五位正‘大眼瞪小眼’的‘肉票’。
其实,就单凭那个道士的呼吸频率与步伐幅度就能判断出来,他就根本不可能是一个身上带着功夫的人。也可以说整个虎脖村,除了那位‘身大力不亏’的牛牯以外,甚至是单凭李乐安或是颜书卿的花拳绣腿,就能非常轻松地把整个村子给屠了。
可往往就是这种‘简单差事’,对于沈归来说却是最难办的!他宁愿像与念衡大和尚那样,二话不说就直接干一架;也不愿意跟这些手无缚鸡之力,脑袋又不大灵光的村民们打交道。
毕竟,众人这次西行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要摸清‘华神教’的底细。所以虽然杀人容易,但从死人的口中,也是问不出来任何有效信息的。
“大雁,等村子里的人彻底睡熟之后,你就带上乐安,先去那个骗子的屋子里‘逛’上一圈;小返呢,就负责去村子周围仔细勘察一番地形,最好能画出图样来;书卿就哪里都不用去了,留在谷仓之中就可以了;如果实在闲来无事、谷仓之内又存着秋留下的秸秆的话,也可以扎上五个与咱们身量相等的草人…”
沈归说到这里,又奇怪地看了看颜书卿为难的面色;略微思忖了半晌,自己也笑着摇了摇脑袋:
“好吧,怪我所虑不周。你也是一位长在深宫内院的大小姐,哪可能学过这种糙活呢!不过也不能让你一个毫无江湖经验的女儿家,去村子附近‘踩盘子’啊……罢了罢了,你还是留在谷仓之中拢秸秆吧。”
说完之后,众人才刚刚准备详细讨论一下各自的‘职责’,贴在车厢边上的沈归耳朵忽然微动,原来是听见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从脚步声音的虚实来判断,此人的身量应该极重,显然就是那个刚刚回家吃了一顿‘夜宵’的牛牯。
于是,众人在沈归的一个手势之下,便再次横七竖八地‘昏迷了过去’。
牛牯叼着一根草棍,一边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一边来到了马车之前。看样子,无论是他还是村民们,对那马村长所下的‘困魔散’都是极有信心的,仿佛根本就不担心药力随时会散去一般。如今他来到此处,竟然先选择卸车饮马,而并不是查点‘肉票’!看来,在虎脖村民的眼中,车上这五位‘贵人’、连两匹驽马的价格都比不过!
这牛牯拴好了驽马之后,走回来才一掀开车厢门前的棉布帘,连数目都没过上一遍,就咬牙切齿地扛起了‘水桶成’一般的齐返,‘吭哧吭哧’被压出了两口气之后,鼓着腮帮子、咬紧了后槽牙,努着吃奶的劲,朝村子深处的谷仓走去……
“这汉子的力气还真不小,就是脑子不大好用啊!怎么都是要把咱们搬到谷仓锁起来,直接赶着马车去不行吗?”
颜书卿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后便被李乐安出言讥讽道:
“这皇宫内院养出来的大小姐,说话的口气就是不一样啊!可在我们普通百姓的眼中,这牲口可比人要金贵多了!你没看咱们那两匹驽马的嘴角,全都糊上了一层白沫吗?这显然就是累到头了!只要再走上一段,随时都有可能会累杀了牲口!可这‘牛牯’若是用脱了力,吃上几口粮食,再美美地睡上一觉,也就恢复过来了!我劝你啊,还是少用长公主的尊贵身份,来讥讽我们平民百姓的痛苦!”
也不知道这位东幽李家的嫡系大小姐,到底算是哪个庙的‘平民百姓’!
牛牯就算再壮实,来回往返四趟之后,大腿还是变得犹如面条一样柔软。他晃晃悠悠地扛起了车厢最里面的颜书卿、喘着大气地把马车拽到了木匠家的院门口一放,这才再次返回了谷仓之中……
果然是个愣小子,一点怜香惜玉的念头都没有。方才他就甩了李乐安一个眼冒金星;如今又把颜书卿仿佛投枪一般、直接朝着一个谷垛掷出,自己便看都不看一眼地走出了谷仓的大门。随着他弯捡起了地上的那把大锁,发出‘咔哒’一声之后,便趿拉着一双破草鞋,朝自家小屋的方向走去了……
“大雁,这外面的锁你能开吗?要是不行的话,咱们就等他们都睡着了,走这道窗……”
“你说啥?”
沈归刚准备打量一下谷仓的通风窗,没想到齐雁就已经靠在了身后那堆秸秆之上,神色愕然地的摆弄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铜锁……
“……好手艺!以后你离我银子包远点啊!”
沈归高挑大指,随后又拉出了正在秸秆堆里奋力挣扎的颜书卿,与众人一起盘算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换上了一身崭新道袍的‘马老护法’,便来到了谷仓之中查验祭品。当他看见横七竖八被埋在秸秆堆里面的五个人影之后,便没在深究,反手又落上了那道大锁,朝着牲口棚走去了……
“这个牛牯啊,让你干个活就总是毛手毛脚的!你为了图省事,非要留下点尾巴来,谁还能追着屁股给你善后啊!这马光吃草料哪能有劲啊?这不擎等着拉稀卧槽呢吗?”
念叨完了之后,马护法伸手招来一个正在挑水的后生……
“来来来,我今天新换了一身新道袍,不好往牲口棚里钻了!你小子帮大爷个忙,进去把牲口再喂一道,豆饼也再多添两张。这两匹牲口啊,那都是新得回来的,之前可是累得不轻啊,不心的话,一准就活不成了!……”
这位小年轻弯腰卸下了肩上的水桶,一边揉着被压痛的肩膀,一边嘟嘟囔囔地跟马护法打起了‘小报告’:
“村长,那牛牯可吃的比谁都多,干活却比谁都邋遢!您昨夜不是让他喂牲口吗?他准是光添上了几叉子的干草……”
这人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搬来了板凳,打算从牲口棚上层拿下几张豆饼。可没想到他才刚刚站在了板凳上,就回身又跳了下来:
“哎?你还别说,这次真是咱冤枉牛牯了!这最后两张豆饼他已经喂完了……村长,是不是这牲口棚的‘豆饼道道’,被谁给画忘了呀?要不然我跟您回家去,咱爷俩再多扛一摞豆饼来吧?”
短了两张豆饼,倒也不值什么银子;而为了记录豆饼的剩余数目,而画出来的‘指甲道’,遇见个粗心大意的家伙,记岔了数目也常有的事。但从这满地的粪便之中,也能清楚地看得出来:这整间棚的牲口,就没有是一个是吃过干料的!
“两张豆饼倒是无所谓,可这牲口拉稀又算是怎么一档子事呢……?罢了,祭神之后,我再跑一趟下杨村,把那个缺了八辈大德的兽医老贺,请来给牲口们看看病吧!多好的两匹‘高头大马’啊,这么活活泻死可绝对不成!”
忙完了这档子事以后,马村正便又走到了前村的一户人家门前。这家人的院子非常宽敞,平日里也是妇道人家凑在一起,说话聊天的场所。今日由于晚上要祭神,而那些瓜果糕点和酒肉,都是由这些妇道负责提前准备的。所以,诸位婶子大娘们,早就聊了一个热火朝天。
“……我跟你说啊,就张家那个‘二寡妇’,可他娘不是个正经玩意儿了!昨天我半夜睡不着觉,琢磨着打会窗户透透凉气吧!可你们猜我瞧见什么了?”
“瞧见什么了?”




马过江河 第466章 74.不翼而飞
“我呀,看见了一个男的,身后还领着一个女的,俩人趁着三更半夜、偷偷摸摸地进了马村正他们家的祖宅!”
听完了这女子的昏话,一位年岁大概在四旬开外的妇人,直接啐了她一口:
“呸!你就知道胡说八道!张家那二寡妇是个小浪蹄子不假!但咱村的坛主大人可是个不近女色的活神仙!还能叫那个烂货给勾了去?”
“就张二寡妇那副身条,我还能看走了眼不成?彭婶啊,我招娣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长这么大我要是说过一句瞎话……我我我……”
本无心偷听的马村正听到这里,立刻面色阴沉地踹了一脚木门,骂起了院内围坐的一众妇道:
“你们这些老娘们家家的,正经事也不知道干,天天凑在一起,就知道嚼别人家的舌头!晚上就要开坛祭神了,东西都备齐了吗?招娣,就你那张破嘴,说过一句实话吗?你还敢在祭神之前起毒誓?也不怕晚上就遭了报应,让‘华禹天神’拿雷给你劈碎了?
“我呸!老娘这小半辈子坐得正、行得端,怎么应誓咱都不怕!我就是眼睁睁瞧着有一男一女,黑夜摸进了你家祖宅!不是他张家二寡妇和……和那个谁,还能是你老树开新……”
眼见着急火攻心的招娣越说越过分,旁边那位彭婶急忙伸手,把她的一张大嘴给死死捂住了:
“老马,别跟孩子一般见识,您先去别处看看吧!这孩子也是你从小看着长起来的,你还不知道她这副碎嘴子吗?放心吧,这有我看着呢,绝误不了晚上的大事!”
已经年过六旬的马村正,差点被手舞足蹈的招娣挠出一个‘满脸花’来!无奈之下,只得悻悻离开此处。他漫无目的地走到了虎脖村村口,坐在了旁边一棵大槐树下,看着那些正在围着大树嬉笑打闹的娃娃们,心中也更加坚定了无论如何,也要救自己儿子一条命的信念。
纵观马老头一生,的确算的上是一位好父亲、好男人、好村正。像他这样的一个大好人,本不该落得如此下场的……
身穿一身簇新道袍的马老头,就背靠着那棵大槐树,听着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声音,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肩膀上传来了一阵推动之力,马老头再次醒来之时,喉咙竟然是火烧火燎的难过。
“爹,您咋睡在这了呢?这大冷天的睡在外面,很容易就着凉了!您已经这把年纪了,咋难受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呀!要不然等我石头兄弟醒了之后,谁还能日夜照顾他呀?”
这位前来寻找马老头的后生,名叫项满财。他的父亲原本是个小生意人,家中也颇有些浮财。可惜在项满财还在襁褓中的时候,项家遭生意伙伴所害,变得一贫如洗。而项满财的娘亲,便只能带着他四处躲避债主,远走天涯。躲着躲着,就来到了这个恍如世外桃源一般的虎脖村。
他们母子二人,也正是在马村正与乡亲们的接济之下,才得以在这个村子里落地生根的。由于年纪相当、脾气也相投的缘故,这项满财和马石头,一直都好的跟亲兄弟似的。当项大娘病死之后,项满财便拿这位恩人马老头,当成自己亲爹一般奉养。
最近这两个月,马老头把自家的祖宅献给了‘华神教’的道士之后,便是在自己的干儿子——项满财家借住的!
马老头尽力地咳嗽了两声,无论怎么开口,说出来的话也都带着很浓重的沙哑之声,项满财赶紧跑到了最近的乡亲家里讨来了一碗温水。润过了喉咙之后的马老头,才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什么时候了?”
“马上就到申时了!方才吃晌午饭的时候没看见您,还以为您又出去‘摆摊’了呢……”
“晚上不是还要祭神吗?那还摆个什么摊啊……”
马老头一边说着话,一边想要站起身子来。可随着大腿一阵酸软、整个人还没能站直腰板、便踉踉跄跄地靠在了项满财的身上……
“爹啊,你这是咋了?”
项满财急忙扶住了马老头的身子,用自己的脑门上前试了试温度,骤然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您看看,我刚才说啥来着!困了您倒是回家睡啊,这大冷天的还有个不落病吗?您这脑门这么烫,一准是着凉了呀!您在这等着……”
说完之后,项满财便‘蹬蹬蹬’地跑回了村子;没过多久,他又风风火火地带回了一位白衣道士:
“唉!大护法啊,此事倒是怪本坛主大意、忘了嘱咐你了!你才刚刚服下仙丹,体内的新生经脉还非常脆弱,根本经不起半点的风吹雨打啊!罢了罢了,现在再说这个又有什么意思……”
待这位坛主走上前来,为马老头诊治了一番之后,面色颇有些凝重地对项满财说到:
“老话说‘是药三分毒’;而这真火炼髓丹虽是仙丹,也逃不过天道真理啊!仙丹的神通有多大,隐藏的毒性也就有多大!大护法这也不是受风,而是被体内淤积的火毒所伤啊!可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虽然外表上是被火毒侵扰,但此时在马护法体内,却也伴生了一股至寒之气!如果本坛主所料不虚的话,大护法的肉身的确是如焦似焚;但他体内的五腑六脏,却反而应该是如坠冰窖之中啊!”
项满财看了看眉头紧皱的干爹马老头,发现他也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身上竟还不自觉打起了摆子之后,立刻对坛主的话坚信不疑!
“那坛主您说,我爹这……啥毒啥毒的,得咋个治法呢?我爹不会像我石头兄弟那样,也一睡不起吧?”
“那倒不会,似马石头体内的凶物,数千载也才出现一个而已;大护法如今的病情虽然凶险,但有本尊在此,也只是‘些许小恙’而已!正巧借今日祭神为引,本尊便可向天神请教‘解毒’法门;据某料想,不出七日之内,大护法定然会在华禹大神的光照与庇佑之下,百病全消的!”
别瞧这个项满财只是马老汉的义子,但却是他为虎脖村心挑选的下一任村长人选。虽然他的亲生儿子马石头,脑子要比这项满财快上许多;但这孩子的天生品行纯良敦厚,比谁都更适合接替村正这个位置。
马老头不愿意让这个神棍继续给自己的‘接班人’洗脑,便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坛主大人,方才老朽已经去各户探查过了一遍,该准备的东西呢,如今也都差不多备齐了…现在虽只是申时初刻,但那些香炉、案桌之类的应用之物,也应该摆上祭坛了吧?还有那‘五个贡品’、差不多也应该送上‘火神山’(木柴堆)了……”
这位坛主大人布道才布了一半,被这个患了‘重感冒’的马老头打断,心中自然颇有些不悦:
“好吧,既然大护法已经思虑周全,本坛主也就回去养伤了。直到天色漆黑之前,不要遣人来打扰我与华禹大神之间的灵识沟通!”
说完之后,这位坛主便气哼哼地转身离去了;而脑中一片昏沉的马老头,此时也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因为所有大夫对马石头的怪病,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己又何必受他这口鸟气呢!
在村民把一切应用之物摆上祭坛之后,马老头便带着众位乡亲们来到了谷仓门前。他离着老远便止住了众人的脚步,自己则小心翼翼的走去门前、由打锈迹斑斑的铜锁背后,摸出了一根非常普通的小草棍……
查验无误之后,这位行事小心谨慎的马护法,便上前推开了谷仓大门……
可没想到接下来的场景,却把在场的众人都惊了一个目瞪口呆,久久无法闭上嘴巴……只见原本应该是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五位‘祭物’,此时竟然都活灵活现地站在了众人面前。只是他们‘每个人’都没有露出半分皮肉,反而是凭空长出了一身‘秸秆’!原本是五位大活人,如今变成了五个稻草人,就这样直挺挺地望着谷仓之外的诸位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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