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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我饶她一命,不是因为什么救命之恩,是因为她没逃,可以免死,不能免罪。
她和她那帮手下,一共六个是吧,去军中苦役终身。
未来之战,要么,她能立下足够的功劳,替她,和她那帮手下赎罪赎身,要么,她和她的手下,就死在沙场之上吧。”
顾晞俯身应是。
能留一条命就行,以后再说,到军中就到军中,军中,那是他的军中。
……………………
文诚急急匆匆赶进永平侯府,离了几十步,看着正堂扑溢而出的光亮中,李桑柔安安生生的坐在门槛上,大常安安静静的站着。
伴着浓烈的血腥味儿,黑马挥着金毛的牌位,唱着“彦章打马上北坡……纵然一死怕什么?战鼓不住震天响,兵如潮涌到身边……”
无惧无畏,肆无忌惮,坦坦荡荡。
文诚站住,看了片刻,叹了口气。
他有点儿感受到世子爷那份无奈了。
李桑柔看到文诚,坐着没动,只伸手拍了拍黑马,示意他别唱了。
离了两三步,文诚站住,示意三人,“跟我走吧。”
“是这会儿就砍头,还是先到牢里住几天?大过年的。”黑马抱着金毛的牌位,一跃而起。
李桑柔站起来,下了台阶。
“世子爷把这事儿担下来了。不过,”文诚直视着李桑柔。
“皇上口谕,大当家的,和你那六位兄弟,发到军中,终身为奴。
皇上说,要么,大当家的在未来的战事中,立下足够的功劳,替你自己,替你的兄弟赎命赎身,要么,就战死在沙场之上。”
“不能算小陆子他们,这不关他们的事儿,他们都不在家!”黑马急忙解释。
李桑柔抬手止住黑马。
“就是不算上,他们回来,也得过来找咱们。”大常伸手将黑马拉到后面。
“也是。”黑马抱着金毛的牌位,拍了拍,“金毛你先走吧,别等了。”
“多谢。”李桑柔冲文诚微微欠身。
“大当家的回头见了世子爷,亲自谢他吧。
走吧,从现在起,大当家的和几位兄弟,就是军中的罪奴苦役了。”文诚苦笑示意李桑柔。
李桑柔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静寂无声的侯府正堂,大步往前。
李桑柔三人,挤在一辆破囚车里,走了大半夜,在初一的鞭炮声中,进了离建乐城六七十里的军营中。
当值的偏将很年青。大过年的当值都是头一回,大过年当值接了三个罪囚,更是头一回。
年青偏将瞪着挨个从车上跳下来的李桑柔三人,愕然意外的竟然没想起来这三个囚犯怎么不捆不枷,怎么就这么蹓蹓跶跶自己下来了。
“过几天还有四个要送过来,把她们安排在一伙,该怎么派活就怎么派。”文诚交待年青偏将。
“这个是女的……”偏将一头懞。
“你就当她是男人。”文诚答的极快。
“啊?”偏将目瞪口呆,一个小娘子,当男人?怎么当?
“还有,别因为他个子大,就往外调派,她这一伙,你只管派活,不可拆解调动,除非世子爷发话。”文诚看着目瞪口呆的偏将,多交待了一句。
“还有!”眼看文诚要走,偏将急忙上前一步,“空房子有,可被褥衣裳没有多余的,这大过年的……”
大过年的,一时半会可没地方去领。
“我让人送过来。”文诚一脸无奈的看着慌乱无措的年青偏将。
真要打起仗,这样的年青人,都得好好磨练。
“能不能给延真观附近的米瞎子捎个信,告诉他我没事儿。”李桑柔往前两步,看着文诚道。
“嗯,我知道他。”文诚点头。
送走文诚,年青偏将带着几个亲卫,将李桑柔三人送进马厩后面一排房子中的一间。
这一排房子都没有房门,有的挂着草帘子,有的干脆就是敞开着。
屋子很小,进门就是土炕,土炕上空无一物,黑马伸手摸了摸,炕上冰凉。
“天亮去打扫马厩。”偏将将三人带到屋门口,吩咐了句,看着手脚自如的三人,犹豫起来。
营中的罪囚苦役,都是有脚链的,到晚上,一伙十个人,还要锁在一起,他们……
算了,他还是别管了。
那些罪囚的脚链,都是送来的时候就锁好的,这三个送来的时候就没锁,还是别多管了,这三个人,一个女人,一个铁塔一般的大个子,明显很不一般。
“就这样吧。”偏将看着三人进了屋,背着手走了。
黑马在炕上坐了片刻,跳下来蹲到地上,炕太凉了,还是蹲着吧。
大常炕上屋角摸了个遍,只摸到一手灰。
“挤着蹲一会儿吧,天快亮了。”李桑柔挨着黑马蹲下,示意大常。
三个人挤在一起,半蹲半坐在炕头,似睡非睡,也就一会儿,天就亮了。
外面两声破锣响,一阵咣咣噹噹钥匙响着,由远而近,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卒伸头进屋,“你们仨就是昨儿夜里来的?干活了!”
老卒喊了一嗓子,转身就走了。
三个人出了屋,前面一群二十来个人,穿着脏破袄裤,塌肩缩脖,脚上咣咣噹噹拖着铁链子,往前面马厩进去。
三个人跟在后面,也进了马厩,从一堆木锨中各拿了一把,先铲马粪。
李桑柔一声不响,认真干活,大常和黑马跟着李桑柔,埋头铲屎。
一直干到太阳高照,巳正前后,一声破锣响,李桑柔三个人,跟着那群有气无力的罪囚,聚到马厩门口一个棚子下,一个屋一堆,一堆一大盆白菜,一筐杂面馒头。
文诚交待过,李桑柔她们就是一伙,不添人,她们这一伙三个人,也是一样的菜量馒头数。
旁边几堆罪囚,倒没人理会这份特殊待遇。
李桑柔三个,衣裳整齐,还挺干净,没戴脚链,他们根本没把他们当成和他们一样的罪囚。
白菜里居然还有十来片肥肉,嗯,今天大年初一。
三个人都不挑剔,李桑柔和黑马各吃了俩馒头,余下的,全进了大常的肚子里,大常也就吃了个半饱,算了,忍一忍吧。
吃了饭接着干活,午时前后,一个亲卫模样的兵卒,站在马厩门口,扬声叫:“李商有,有人找!”
李桑柔出了马厩,跟着亲卫,一直出到辕门外。
辕门外,米瞎子正左一下右一下的挥着瞎杖,米瞎子旁边,站着顺风总号的管事儿老左和陆贺朋。
看到李桑柔,老左和陆贺朋一溜小跑迎上来。
“大当家的,您真在这儿呢!这个瞎子说,您把永平侯给杀了?真的假的?”还没跑到李桑柔面前,老左就急急问道。
这一路上,他这心,油煎火燎一般。
“嗯,永平侯,还有他那个大儿子。”李桑柔微笑答道。
老左脚下一个趔趄,陆贺朋猛的呃了一声。
“行了行了,一边儿去,我还能骗你们?”米瞎子用瞎杖将两人往外捅。
“你们先在那边等一会儿,我先跟瞎子说几句话。”李桑柔示意老左和陆贺朋。
眼角瞄着老左和陆贺朋退到了大车旁边,米瞎子的瞎杖猛的捅在地上,“你真是疯了!”
“我得在战场上捞点儿功劳,把兄弟们,还有我自己,赎出来。”李桑柔直接说正事儿。“那个手弩,你说过,可以做成大弩,有图没有?”
米瞎子瞄着李桑柔,片刻,舔了舔嘴唇,“要是你用……我得再改改,那可是大杀器,也就你能用,别人可没你那准头。”
“最好是连弩,还有,能不能再帮我弄个大弩,大常能拉开的硬度,我的准头你知道,射的越远越好。”李桑柔接着道。
“那可是大杀器!”米瞎子啧啧了几声,“你找我,就这事儿?”
“那你还想什么事儿?”李桑柔反问了句。
“我还以为你让我给你看坟地呢。行了,你们说话吧。”米瞎子瞎杖挥了半圈,大步往大车过去。
“大当家的,您这……”老左伸头看了看站在辕门旁边的亲卫,“您没事儿吧?您这,咱那铺子里的事,咋办哪?”
“你们一早就过来了?”李桑柔从老左看向陆贺朋。
“一大清早,天都没亮透,那个瞎子就找到我,说您关到这军营里了。
我也不知道啥事儿,想着官府军营这一块儿,我不懂,就去找了陆先生,是想着,真要打点,陆先生熟。”老左见李桑柔神情自若,一颗心渐渐安稳下来。
“你们回去,铺子里大约已经有人等着接手了,不管谁接手,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们不会亏待你们。”李桑柔微笑道。
“要是没人呢?”陆贺朋接话问道。
“没人。”李桑柔怔了下,随即看着老左笑道:“要是没人,有事就到这里来找我。要是有像上次疫病那样的急件,就去找陆先生。”
李桑柔转向陆贺朋,“疫病那样的事儿,你知道该怎么办。”
“知道知道。”陆贺朋赶紧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等到明天,要是没人到咱们铺子,我和陆先生再来一趟。
车上,给大当家的带了些吃的,铺盖,还有衣裳鞋。”老左一颗心彻底放下。
他们大当家的,净做大事,做大事的人都坎坷,免官流放坐牢什么的,哪个不是三起三伏,这个他有准备。
这一趟,他们大当家的这就是坎上了,到军营里坐牢了。
李桑柔连扛带抱,那个小亲卫也帮着,连扛带抱,将半车吃的穿的扛进了那间没门空屋。
李桑柔将东西扔到炕上,谢了小亲卫,长长舒了口气。
看起来,只是把她赶进了军营而已,能见人能送东西,这可比她预想的好太多了!
至于以后,打仗,那就打仗呗!





墨桑 第120章 一天罪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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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当家杀了永平侯沈贺父子,被关进了军营。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陆贺朋哪还有过年的心情,从军营回来,让人往家里捎了个口信,就呆在顺风铺子里,烤着火,和老左一起,等着看是谁来接手这顺风速递。
一直等到天黑透了,再等到人静时分,也没见有人来接手。
陆贺朋那颗心,虽然提的不高,但也有那么一两尺,这下总算落回到肚子里,彻底安了心,和老左两人,将两家送过来的凉菜,饺子拼在一起,对坐喝酒说话。
“我这心哪,提了一整天,行了,这会儿没人来,那就不会有人来了,这铺子还是咱们大当家的,那大当家的就没大事。”陆贺朋嗞一声喝空一杯酒,愉快笑道。
“大当家的可真是,这胆子!你说,大当家的啥时候能回来?不会一直就在军营里了吧?”老左也嗞了杯酒,连吃了两只饺子。
“不会,再说,就在军中又能咋的?还不是一样在世子爷手下!”陆贺朋心情不错。
“也是。可大当家的在军营里,瞧着可挺受罪,你看大当家的那半条裤腿,都是马粪!”老左想着李桑柔那一身的臭味儿,抬手在脸前挥了两挥。
“把永平侯父子都杀了,也就半裤腿马粪。”陆贺朋白了老左一眼,连声啧啧。
“那倒是,换个人,够凌迟了。”老左跟着啧啧。
两人正对着啧啧,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疾冲而来,接着是咕咚一声,和一声马嘶。
陆贺朋没反应过来,老左是听惯了的,一边扬声叫马夫老严,一边扑上去开门。
这是他们家骑手回来了,听这动静,这一趟可急得很。
老左拉开门,陆贺朋也反应过来了,跟在老左后面冲出去,一左一右,架起从马上摔在地上的骑手。
“南梁打进来了,快禀报。”骑手嘴唇爆裂,一把揪住老左,先说急信。
“啊?”老左傻了,这回是陆贺朋反应快了,“从哪儿打进来了?快来个人,车!快套辆车!得赶紧带他进宫!不是,去王府!世子爷!
唉哟天哪!”
……………………
庆宁殿内,灯火通明。
顾瑾端坐在御榻上,顾晞,以及伍相、杜相和潘相,庞枢密,兵部谈尚书等几位老臣坐在锦凳上,文诚,潘定山,户部左侍郎等五六个年青一些的臣子,侍立在后。
“你说说吧。”见人都到齐了,顾瑾示意顾晞。
“南梁已经打进来了。”顾晞开门见山。
从伍相起,或站或坐的诸人,个个惊愕。
虽说都知道大战就在眼前,可这一句打进来了,还是让大家都是一阵心颤。
“信儿是顺风速递送过来的。
顺风在合肥县派送铺的管事儿,年三十往城外送信儿,人静前后,在城外五里坡,遇到了南梁大军。
管事儿立刻就赶往合肥县城外的顺风递铺。”
顾晞的话顿了顿,解释了一句。
“这一两年,顺风花重金搜罗了上百匹脚程极快的骏马,每个递铺都有两匹,以备急用,这次的急递,一路上,用的全是这些马。
半个时辰前,最后一程骑手赶到顺风总号,正好陆贺朋在,立刻抬着骑手,找到了我。”
“从合肥县到建乐城,十二个时辰,真正的顺风急递。”顾瑾接过话,声气平和,“从明天天明起,就该有更多的信儿递进来了。
当初,旌表顺风那位聂掌柜时,世子曾经说过,千金市马骨,没想到,回报如此之快。
好了,议议吧。”
顾瑾抬手示意,清风指挥着几个内侍,抬了沙盘上来。
……………………
李桑柔的罪囚生涯,开始于大年初一大清早,结束于大年初二大清早。
初一夜里,刚进子时,军营里就锣声阵阵,一片喧嚣。
黑马溜出去,片刻回来,压着声音道:“听喊声,是要走了。”
“咱们也准备准备?”大常坐起来。
“不用,咱们是罪奴,要是咱们也一起走,那得先叫咱们起来干活,睡吧。”李桑柔打了个呵欠,接着睡觉。
她前一夜没合眼,这一夜要是再不睡,真有点儿什么事儿,就过于疲惫了。
黑马钻进被窝,沾枕头就呼呼睡着了,大常见李桑柔说睡就睡了,也赶紧躺下睡觉。
真要开拔打仗,那这会儿,就真得好好睡一会儿了。
李桑柔是被一阵钥匙的叮咣声惊醒的。
叮咣声停在门口,昨天那个老卒的声音传进来,“就是这里!小的……是是是!小的告退,告退!”
“大当家的起了吗?”百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李桑柔坐了起来。
黑马一个翻身,“是……”百城两个字没吐出来,嘴就被大常捂住了。
“是我。”百城听到了黑马的声音,忍不住笑,“奉命来接大当家的去见世子爷。”
“现在就走?”李桑柔问了句,弯腰摸鞋。
“是,车子就是外面,大当家的和两位兄弟把东西都带上。”百城笑道。
“哦噢!”黑马一声欢呼,一咕噜爬起来,趿着鞋,赶紧卷铺盖。
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李桑柔三个人,就各抱着个铺盖卷,出了屋。
门口是一辆结实宽敞的大车,不是囚车。
三个人上了车。
车子很简陋,有个顶棚,四面挂着厚布帘子,李桑柔上了车,就把四面帘子都卷上去了。
车子没往建乐城方向,径直往南,越过建乐城再往南。
“咱们要去哪儿?”黑马挨着大常,忍不住嘀咕了句。大常没理他。
李桑柔心往下沉。
昨天,大过年的大营开拨,她就有了些不祥之感,这会儿,百城来接她们见世子,却没进建乐城,那肯定是因为文诚和世子,不在建乐城里。
是他们要先下手为强,还是南梁已经打进来了?
唉,还真让她说中了,这太平日子,按天计。
往无为方向走了二三十里路,就到了一片不大的营地。
在营地前下了车,刚进辕门,文顺之一身戎装,大步迎上来。
“南梁赶在大年除夕夜里,攻进了合肥县,是顺风递过来的信儿,只用了一天一夜。”说到是顺风递过来的信儿,文顺之胳膊横在胸前,郑重的冲李桑柔欠了欠身。
“大帅他们在议事,得等一会儿。”文顺之接着道。
李桑柔虽然已经想到了,心还是往下沉了沉,唉,原来这太平日子,去年就结束了。
“议好事就要南下?”李桑柔紧接问道。
“嗯。”文顺之点头。
“离启程还有多久?能不能让他俩回去一趟,我有些随身的东西,还在炒米巷,当时没想着能活,什么都没带。”李桑柔立刻再问道。
“来得及,天黑之前赶回来就行,要车还是马?”文顺之答应的极其干脆。
“那辆车能用用吗?”李桑柔回过身,指了指拉她们过来的那辆车。
“行。”文顺之笑应,扬声吩咐拉车的小兵,把大车交给大常。
李桑柔拱手谢了文顺之,示意大常和黑马,一边往外走,一边低低吩咐道:“去找一趟米瞎子,问他图画好了没有,要是没画好,把他捆了,带过来画。
去一趟铺子,要是没有人接手,跟老左说,有什么事,顺着咱们的递铺递信儿,写你,黑马,小陆子他们随便谁的名字都行。
给小陆子他们留个话,先留在建乐城。”
“好。”大常凝神听了,沉声答应。
李桑柔站住,看着黑马坐到车上,挥起了鞭子,转身往营地进去。
“这一回,文四爷这白盔白甲,要一直穿着了。金毛最爱看白盔白甲。”黑马赶着大车跑起来,嘀咕了句。
“到清明,你给他烧上十套八套白盔白甲。”大常叹了口气。
“那白盔白甲,得文四爷这样的人穿,就金毛那德行,坐不稳站不直,瘦得像猴,那张脸比猴子还丑,他穿白盔白甲,那就是那什么沐猴而冠!”黑马立刻喷了回去。
大常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黑马一口气喷完,呆了好一会儿。
现在,他唱戏,是唱独脚戏,他说什么,金毛也不会怼回来了。
黑马连头带肩膀,一起耷拉下去。
“老大报过仇了,金毛已经往生了,肯定托生到最好的人家,别想了,你想他他就不能安生。”大常拍了拍黑马。
“我知道。这两匹马不错!咱们跑起来怎么样?”黑马扬高声音,一边说着,一边甩起鞭花,赶的两匹马跑的飞快。
……………………
李桑柔跟着文顺之,进了顶帐蓬。
这营地里,除了正中间那顶巨大的大帐,别的帐蓬,至少外面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帐蓬一角堆着刚刚从车上搬下来的几个铺盖卷。
李桑柔挑出自己的铺盖,铺开,躺下,盖上被子,闭眼睡觉。
已经打起来了,她得吃好睡好。
文顺之带着亲兵,提着吃食茶水过来,看着帐蓬里已经躺倒睡着的李桑柔,瞪着眼,片刻,失笑佩服。
大当家的这份心境,这份说睡就睡的本事,真是天生的将士。
文顺之放下帐蓬帘子,吩咐两个亲兵,“你把东西提回去吧,你在这儿看着,别让人打扰了。”
……………………
直到临近中午,大小将士各奔东西,那顶帅帐空下来。
顾晞看向掀帘而进的文顺之,“李姑娘已经到了?”
“一个半时辰前就到了,大常和黑马回去收拾东西,李大当家进帐蓬就睡着了,还在睡。”文顺之说到睡着了,语调里透着佩服。
“皇上让她到大帅帐下,真是识人善用。”文诚十分羡慕,他一向睡不好。
“请她过来吧,该吃饭了。”顾晞指了指滴漏,失笑摇头。
等了一会儿,李桑柔才跟在文顺之后面,进了帅帐。
“大当家的说两天没洗漱了,怕味儿太冲,先洗漱换了衣服。”文顺之替李桑柔解释道。
李桑柔冲顾晞拱手欠身,“多谢。”
“你下回……唉,算了,先吃饭。”顾晞一句话没说完,就咽下了。
一来说了没用,她那脾气可比他硬多了;二来,这一场大战之后,要是能有下回,那倒是喜事。
顾晞、李桑柔,文诚和文顺之四个人,围坐吃了饭。
文顺之出去巡营,准备启程。
如意上了茶,顾晞看着李桑柔道:“大哥让我谢谢你。”
李桑柔眉梢扬起。
“不是谢你杀人!”顾晞看着李桑柔扬起的眉梢,没好气道。
“年三十晚上,人静时分,合肥县派送铺的管事送信回去的路上,遇到偷袭路上的南梁大军,急赶往递铺送信。
十二个时辰后,信儿就送到世子手里,世子得了信儿,立刻派人往各处警示报信。
议事时,皇上先赞了顺风,真正的顺风速递。”文诚接话笑道。
“合肥县现在怎么样?”李桑柔没接文诚的话,他这话也用不着接。
“连庐江府都放给他们。”顾晞站起来,招手示意李桑柔。
李桑柔跟着走到沙盘前。
“从北往南渡江,有三条路,汉水最佳,汉水一线,在南梁手里。其次是运河一线,这一条,在咱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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