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非10
只是程渊今次前来,却与前几回大为不同。
“今日皇上召我入宫,命我即日启程回云南。”正厅中,程渊如是说道。
冯霁雯听罢有着一瞬间的意外。
这些日子来她的注意力皆在况太妃与程渊之间的往事纠葛之上,竟是忽略了程渊回京已有一段时日了。
云南战事未休,程渊作为主将,自是不宜在京中长待的。
“不知世伯何日启程?”冯霁雯问道:“可方便替侄媳捎带些衣物鞋袜等琐碎之物?”
程渊听罢不由默然一刻。
他不是很明白这位侄媳在听到自己即将要回云南的消息之时,第一反应为何会是要他帮着捎带什么衣物鞋袜。
是他的语气听起来太过随和闲适,还是说神情不够严肃吗?
不论如何,捎带鞋袜这个问题,暂时都是不宜接下的,若不然,再要说起正事来,在话题转换上未免就有些艰难了……
程渊径直忽略了冯霁雯的问话,拿极坚定的语气说道:“离京前,我必要与她见上一面。”
冯霁雯愣了一愣,适才接话道:“不瞒程世伯,自太妃进宫之后,侄媳亦未能见过太妃。”
“可是宫中有人为难于她?”程渊皱眉问道。
这话冯霁雯自是不敢替太妃认下的。
只能道:“倒不是这回事……只是太妃如今在太后娘娘身边侍疾,侄媳并非命妇身份,轻易是进不去寿康宫的。”
程渊也不知信是没信她这番说辞,但也未有多说其它,只十分直截了当地道:“你若真见不到她,我便只有亲自往寿康宫去了。”
“……”冯霁雯微一瞠目。
这是威胁吗?
她之所以未有轻易应下,便是恐自己贸然去寻太妃,惹了宫中注意,再给太妃招来麻烦——而若是真由程世伯亲自前往寿康宫找人……那结果又该如何作想?
“兴许侄媳可以试着让人传句话给太妃……”冯霁雯脸色复杂地道。
程渊则依旧是那副不容商量的语气:“务必要告知她,倘若她不愿见我,我必亲自去寻她。”
这果真就是威胁——大有一种你但凡敢说个不字,我必然不会叫你好过的意思……
虽然这么说平白显得无赖了些,可不得不承认的是,太妃未进宫前嫁的这位前夫,委实是块硌脚的硬石头啊。
……
两个时辰之后,冯霁雯出现在了况太妃所暂居的凌甘阁中。
“你是如何来的此处?”
十来日未见,况太妃看待冯霁雯的眼神中,倒不全是往日堆在眼角眉梢的冷漠。
但也不见温和,而是又另多了一抹不加掩饰的责怪之意……
“我借着嘉贵妃的面子进了宫来,后辗转寻至寿康宫,装作不知您被禁足的样子,去拜见了那位皇太后,扯了个想让玉嬷嬷帮着看一看眼疾的谎,才得以来到此处见着您。”冯霁雯将此种曲折道尽。
况太妃听罢闭了闭眼睛,强忍着一丝怒气,缓缓说道:“你可真是贯爱给我添麻烦。”
这不是平白地又给她在皇太后面前狂刷存在感吗?
冯霁雯自也知晓这个道理,因此处除了她与况太妃之外,就只剩了玉嬷嬷陪在一侧,又有小仙小醒两个丫头守在房外,方才敢委婉地说道:“若我不来,来得怕就是更为麻烦的人了。”
况太妃眼皮一跳,看向她。
冯霁雯便又放低了声音,将程渊的原话如实传达了。
况太妃听罢脸色很不好看。
毕竟被前夫如此威胁,确实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许是因这个前夫不在跟前,无法发泄的缘故,只能将不友好的矛头对准了冯霁雯——
“你如此贸然前来,为得便是给他传这一通态度猖獗的话?”况太妃疑心质问道:“莫不是他许了你什么好处不成?”
即便冯霁雯不来传这话,她先借他一百个胆子,她也不信他真就敢找上门来。
“您是如何猜到的?”冯霁雯略有些心虚地道:“程世伯确是答应了我,若我将话如实传达的话,他便替我捎带些御寒的衣物鞋袜去云南……”
况太妃听罢脸色一白,像是被气到了。
冯霁雯见状连忙道:“依我看,程世伯那番态度,显然是铁了心要见您,见不到必是不会罢休的,此事若是不了结干净,日后只怕还会有道不尽的麻烦。您这般逃避,总归不是个长久的法子吧?”
“这些还用得着你来教我。”太妃依旧显得不领情,眼中却隐约有了思忖之色。
冯霁雯见状,心知再多的话也由不得她来说了,一时也就识相地闭了嘴,捧着手中的热茶轻啜了起来。
如此吃了大半盏茶的功夫,想着太妃应是已有了决定,一旁的玉嬷嬷适时地开了口,道:“太妃若有心要与忠勇公一见的话,奴婢倒有个法子,可以瞒过宫中众人耳目。”
况太妃未应声。
冯霁雯心知这必然是想答应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接话,于是很善解人意地与玉嬷嬷一唱一和道:“不知嬷嬷指的是什么法子?”
“办法并不难行,只是可能要麻烦太太一回了。”玉嬷嬷顿了一顿后,又补了一句:“或还……会有些冒险。”
冯霁雯听了一愣。
说好的一唱一和呢?怎么忽然就把她给推出来了?
望着玉嬷嬷以一个旁观者看待当事者一般的眼神,冯霁雯有着一瞬间的孤立无援之感……
然话已至此,只能接着话道:“嬷嬷再说详细些吧。”
玉嬷嬷看了一眼况太妃,适才缓缓开口。
“……”
冯霁雯听罢,不由一阵目瞪口呆。
……
金夫 454 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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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日,冯霁雯才知道原来这世上当真存在着“易容”这门神奇的技艺。
“嬷嬷的手可真巧。”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由衷感叹道。
镜中的倒影,赫然就是况太妃无疑。
而此时的况太妃,已然易容成了她的模样,带着小仙小醒两个丫鬟出宫去了。
“易容本属旁门左道,算不得正统医道之内。”玉嬷嬷在一旁讲道:“亦不比坊间传言那般神乎其神——若想易容成他人的模样,不仅有着身量体形要近似的局限,嗓音更是无法做到全然相同。故而易容之术,施展起来虽是容易,可若想轻易不被他人识破,却是难事。”
除非是易容成陌生之人,身边亦无相熟之人。
冯霁雯听罢了然点头。
原来所谓易容之术,是这么回事。
“太太虽与太妃的体貌近似,气质亦有相近之处,冷着脸不笑之时,乍一看并无任何纰漏。但声音到底是有着极大区别的,故而在外人跟前,切记不可开口说话。”玉嬷嬷嘱咐道。
冯霁雯点头。
后问道:“这凌甘阁中,平日里来往的人可多吗?”
“自太妃住进这凌甘阁之后,太太还是唯一一个前来探望之人。”玉嬷嬷微微摇头道:“除了一日三餐会有宫女进来传膳之外,其余的时间,闲杂人等皆是各司其职地守在外面的。”
“如此便省事多了。”
半日不说话又非什么难事,反正太妃素日里待这些宫人们必然也是冷漠至极的,相信并不会引起怀疑。
“嬷嬷替我找几本书来吧。”
没个大半日的功夫,太妃怕是回不来的,她既不能开口说话,那便看些东西聊以打发时间罢。
……
回英廉府的马车中,气氛似结了冰一般的冷。
小仙通身不自在,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更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的这位“太太”。
小醒虽看似与往常无异,举动间却也略透着一股紧绷的意味。
况太妃对身边之人、尤其是女子在规矩仪态方面的要求之苛刻,她们皆是见识过的,故而不敢有一丝差错,就怕惹了这位太妃娘娘的眼刀子。
“主仆三人”一路无话,直到马车来至英廉府大门前,即将要停下之际,况太妃适才开口讲了头一句话——
“且就将我当作原先的主子一般对待,若不然,无需我开口说话,单从你们这般硬邦邦的态度上,旁人一眼便能看出纰漏来了。”
小仙与小醒听了,皆低头应“是”。
方才纠结了一路待会儿下马车时该不该扶况太妃的小仙,听罢此言,待马车停稳,便扶着况太妃下了马车去。
只是令几人未曾料到的是,这边刚下马车,竟就迎头遇着了一桩麻烦事。
英廉府前,有一辆马车正等在此处。
马车旁站着一名小厮,见着“冯霁雯”下了马车来,连忙就迎了上来行礼。
“和太太。”
况太妃看他一眼,脸色十分平静。
“我家三爷今日特地跟和太太道谢来了。”福英朝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想是福康安便在车内——这货许是近来状态不佳,今日竟是一反常态地没有骑马。
小仙忙替‘自家太太’答了:“福三公子客气了,只是我家太太今日尚有要事须得立即处理,怕是无暇招待福三公子……道谢一事,便免了吧。”
她想,即便是她家太太在这儿,大致上也会是一样的言辞。
只是这福三公子今日也真是够奇怪的,竟是要与太太道谢,真是破天荒,活见久啊。
“这……”听罢小仙的话,福英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看着‘冯霁雯’,有些欲言又止地道:“实则我家三爷今日来此,除了要当面与和太太道谢之外,还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和太太。”
小仙听罢这才恍然。
她就说怎么还能想着专程来跟她家太太道什么谢,合着是有事相询。
可即便是天大的事情,今日也只能注定让这福三公子要白跑一趟了。
“我家太太今日实有不便,若福三公子当真有正事,还请改日再来吧。”这次开口的是小醒,相较于小仙的温和,她的语气与脸色都显得略含冷硬之意。
“……”福英为难地看着‘冯霁雯’。
只是眼前这位‘和太太’却看也未多看他一眼,见两个丫鬟话都说到了,便转了身便要府内走去。
小仙小醒紧随其后。
眼睁睁瞧着主仆三人离去,福英只好回到了马车旁,语气尴尬地禀道:“三爷,今日和太太似有急事在身,说是让咱们改日再来。”
话音刚落,就听马车里传来了怒气沉沉的三个字来。
“我没聋——”
方才是什么情形,他皆从车帘缝隙中瞧见了。
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即便是听到他这般屈尊降贵、不计前嫌地前来跟她道谢,却也从始至终连眼珠子都没动上一下……连说句话都要丫鬟代劳,还真是自认为高贵到了一个境界啊!
她以为自己是谁,仙女吗?
还真是可笑啊。
还道什么今日没空见他,让他改日再来?
他的时间轮得着她来支配安排吗?
他会再来找她才是见鬼了!
“三爷,那……那咱们现下要往何处去?”福英硬着头皮问道:“还去定府楼街吗?”
“自然要去。”福康安不耐烦地道:“赶车——”
即便是在‘冯霁雯’这儿受了一肚子的闷气,可今日该做的事情,必然还是要做的。
近几日来,他除却那日出宫之后大醉后昏睡了一日一夜之后,便再也没能合眼了。
他每日每夜辗转反侧,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皆是与金溶月之间、或是自己看到、听到过的种种,以及那些令他深感锥心的书信内容。
但他至今都无法完全相信这一切。
所以,他决定要亲自验证。
若非亲眼所见,他决不能信。
福康安坐在马车中,逐渐收紧了双拳,看似坚定的英气面孔之下,隐约有着无法言说的复杂神情在不停涌动。
马车越是靠近定府楼街,这种神情便反复地越发汹涌起来。
直到马车停稳,福英低声提醒——
“爷,到了。”
……
金夫 455 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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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黄旗辖地内,定府楼街旁不远处的一条胡同尽头,有着一座极宽敞的三进宅院。
宅院对面,有一座茶楼相背而建。
福康安带着福英上了二楼,寻了临窗的位置落座下来,将一扇窗棂支开,便可将隔街而立的别苑正门前的情形一览无遗。
“可确定口信捎到了吗?”福康安望着窗外,眼中神色明灭不定地问道。
“回三爷,此事是奴才亲自吩咐下去的,绝不会出错。”
福康安听罢便再未有置声。
桌上茶气氤氲着,凉了又换成热的,终换了三盏,福康安方才端起。
他一口气将茶水饮尽,搁下杯盏后,方才问:“什么时辰了?”
“三爷,刚进申时。”福英答道。
口信中约定的时辰便是申时。
只是今日出门前,本打算先去一趟英廉府见和太太,故才提早了一个时辰出门。
和太太没能赏面,便只有直接来此处了。
福康安的视线在窗外别苑左右扫了一番,皆不见有人来,心下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似有松缓的迹象。
她既没来,是不是就说明她与十一阿哥之间的关系,并非如书信中那般?
那些书信兴许只是笔迹与她十分相仿之人刻意构陷……
福康安几乎是强行压下了脑中的理智,怀揣着满心的侥幸之情。
无关其他,只因近来几日的心境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难捱了,眼下若有一丝可以扭转事实真相的凭据在,他都必要死死抓住不放,恍惚是视作了救命稻草一般。
恍若是人将溺水之前最后的一丝挣扎。
正因太过于在意,方会如此,明知自欺欺人,却宁愿拿这短暂的假象来安抚自己。
又静等了一刻钟的功夫,仍不见有人来,福康安倏然站起了身来。
“回府。”他语气中隐含着无法掩饰的‘释然’。
“可是三爷……”福英站在原处,神情犹豫而踌躇。
见他迟迟未有跟上来,福康安回头拧眉训斥道:“你聋了不成?”
“三爷,人来了……”福英语气极缓慢地说道。
福康安脸上神色一滞。
“谁来了?”他的口气显得极为僵硬。
“想来应是金家、金家二小姐。”福英自是听得出也看得出自家三爷隐隐约约的逃避之意,可这等事,即便是一时逃避了过去,来日不过是苦上加苦罢了。
倒不如早些认清现实,也好快些将这团扰心的乱麻给斩了。
福康安攥紧双拳,快步行至窗前。
推开的窗棂外清晰可见,原本无人的别苑前,不知何时多了一辆马车,自马车中被丫鬟扶下的一名女子,身着青衫,头上罩着掩人耳目的幂篱。
可福康安还是一眼便将其认清了。
这般身姿,这般气质,早已刻进了他的眼底心中,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认错的……
她竟真的来了。
就凭着一句“十一爷让金二小姐于明日申时,在宫外相见”这等含糊不清的口信,她便找来了此处。
由此可见,她与十一阿哥确如信中所言那般,曾不知多少次在这别苑内私会……
这便对了……
不仅是对上了书信中的种种内容,亦对上了他曾先后两次在这定府楼街偶遇金溶月之事——只是那时他对她不曾有过半点怀疑,根本未有想到她所谓的“进香”,竟是来此处与他人暗下私会!
福康安眼神一阵明灭,胸口处传来的锥心之痛汹涌而真实,令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陡然跌坐在椅上。
“三爷!”
福英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却见不过顷刻间,福康安脸上的血色已是褪尽,就连紧紧抿起的薄唇都成了铁青的颜色。
他近日来几乎不曾进食,更不曾合眼,加之终日多思,沉浸于翻天覆地的打击之中,若非是身体较一般人强健些,再有内心深处最后一丝不确定的幻想支撑着,只怕早已倒下了。
而至眼下,就连这最后一丝侥幸亦被自己亲手斩断了。
脑中诸多意识交杂,却不过一瞬,便尽数消失匿灭了。
“三爷,三爷!”
……
“长姐可从宫中回来了?”
冯舒志带着小野子来了棠院,怀里头还抱着一卷书。
秦嫫恰巧从堂中行出,听得他问丫鬟,便笑着说道:“太太刚从宫中回来,只是忠勇公来了府上,太太此刻正于前厅同忠勇公说事呢。”
冯舒志惊讶道:“忠勇公又来了?”
之前几乎是隔日来一趟,本就称得上频繁了,今日更甚,分明上午已来过一回了,这会儿竟又来了……
他就奇了怪了,和珅在云南受伤的那点子事儿,真的能说上这些日子还说不完吗?
冯舒志挠了挠脑袋,疑惑不解地离去了。
此时的英廉府正厅中,小醒将原本守在厅内的一众丫鬟支了下去,同小仙二人一同守在厅外。
厅内,程渊向来镇定无波的面容之上,此时满含激动之色。
他坐在高背椅上,双手紧紧扶着椅侧的浮雕,一双鹰眸微微发红。
望着坐在对面的“冯霁雯”,他几乎是颤巍巍地站起了身来,要上前去。
甚至无需况太妃开口,他一眼便认出了她隐藏在易容术之下的真实身份。
“……青争。”
他开口唤道,声音沙哑颤动。
“坐下说话。”况太妃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
程渊神色恍惚地点点头,依言坐了回去。
“三十多年未见,你如今倒将威胁人的门道研究的很是得心应手了。”
“我也是无计可施。”程渊苦笑了一瞬,道:“你应也知道,即便你不来见我,我也断不会真的闯入宫中寻你——只会再另想些别的法子逼你前来罢了。”
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出置她安危于不顾的事情。
“可你终究还是来了。”程渊看着她,道:“我便知道,你也还是想见我的。”
况太妃眼角抽了一抽。
“都这把年纪了,言辞之上还须多加留意些,这般轻浮,未免是为老不尊了。”她显得很是老成古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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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一更~
金夫 456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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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余年过去,你我如今都老了。”程渊的眼神依旧有些恍惚。
他忽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这段时日里,他一直在设想,倘若见到她时,该以何种态度待她,又要如何质问她为何背弃二人年少之时的承诺,假死欺瞒了他整整三十余年。
可真见着了,却是这般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平静、无半点怒气。
似乎就想同她平平静静地说些话,即便有疑惑不解,可至此时,几乎已是无需她来开口,他已尽数释然了。
只因一眼一语,他便足以确定,她仍还是当年的那个她。
他满心如初,她亦是。
况太妃却并无心要与他平平静静地扯些闲谈,唯恐时间不够用一般,也不理会程渊的恍惚,径直地道:“我知你百般想要与我见上一面,不过是想知晓当年我为何欺瞒你入宫的真相罢了,既是如此,我如实与你讲了便是。”
程渊望着她,如同魂游天外一般地轻声说道:“你讲吧,我听着。”
“当年你一去数年,杳无音讯,我到底还是花儿一样的年纪,空等得久了,再有那样的滔天富贵相许,难免会有所动摇。”话不好听,况太妃却是说得很是坦荡,“总而言之,一切的起因不过是因我爱慕虚荣、不守妇道所致。你怨我恨我,我受着便是。”
她说话向来直白地让人尴尬,这一点程渊是见识了许多年的,听罢她所言,问道:“若真是你说得这般,你又是如何做到在面对我之时,竟是这般半分愧疚之意都不见的?”
“自然愧疚,如何能不愧疚。”况太妃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只是我再如何愧疚,也弥补不了半分,也扭转不了你记恨我的心意。”
程渊听罢笑了一声。
这般神情与他一本正经地说“自然愧疚”,他险些就信了。
“青争,你当真是半点都没变。”程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连说假话,都懒得过多掩饰。”
“我所言属实,你不信我亦没有办法。”
“你若真是贪慕虚荣之人,当年又为何嫁我?”
“年少时满脑子的风花雪月,自是不知生活艰辛。待成亲之后,尝了些苦头,难免后悔了。”
程渊又笑了一声。
“我不信。”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当年岳父一家满门被牵入反清复明的旧案之中,皆被处以极刑,连同书院也一并被查封,据闻你是因过于悲痛而身染重疾,不治而去——故我猜想,你入宫可是因秦家一案?”
“你竟是觉得我有这般苦衷吗。”况太妃凉凉地斜了他一眼:“戏本子听多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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