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入凡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木天道境
没过两天,化雪正冷的时候,米市街又打起来了。
知县一早有心理准备,晓得这回必定有奸商要耍花样,就等着来几只不开眼的鸡,好杀了儆猴。
哪知道人押到衙门,开堂一问,全不是自己所想样子。
县里一早把政令都帖各处布告棚里了,县里人都知道如今是县里不缺粮别的地方缺粮,所以得严禁县里粮食外运。同时衙门会严管商贾们,不得限售、提价或无故歇业。一时都赞知县老爷体恤民情,实乃灾年德政云云。
结果这日在米行买米,有一个排前头的人开口就要五十石。那米铺老板连道没有,他这铺子又不算很大,也不是前店后库的,哪里能一下子拿出那么些米来。
那人便问:“那你这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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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
米铺老板道:“大概也就十几石吧。”
人家一甩脑袋:“成,我都要了!”
米铺老板又不肯了,指着后头排队的人道:“你都要了,叫我怎么同人交代。你要一回要买这许多的,找趸粮的地方买去,我这里都是零散买卖,没这么卖的。”
那人便冷笑道:“不卖?嫌我买得多?我要的量明明你店里都有的,就是不想卖给我,难道是想运出去卖给外县人去?还是想限售?!”
米铺老板一听“卖到外头去”、“限售”这样的字眼就急了,也不同这个人多话,撇了头朝后头的人道:“这个人要把我这儿的粮一气儿都买走,我不卖他还要告我限售!各位乡亲,我可没法子了,不想坐牢,只好都卖给他吧!”
后面的几个立马围上来了,抓着那人就开始理论。
偏偏这个人口气还挺差,三两句就是“穷鬼”“买不起”“知县老爷做主”“老子爱买就买”等话,一时惹了众怒,便闹起来。他还不吃话,人家回他两句嘴他就要动手。
周围人一看这阵势,这……谁怕谁?!拥上去就打到了一处。
这里米铺老板经过上回的同行经验,马上招呼伙计们上门板:“快、快、快!一会儿就该拥进来抢了!”
幸好刑狱司的人来得快,才没让这场事儿闹大。
把人押到衙门里一问,这挑事儿的就是个地痞,甭管问他什么,口口声声都是“不是你们衙门说的么!”“怎么如今年月听衙门的话反而要挨打了?”“衙门说的话也不作数啊!”闹得刑狱司的几位恨不得给他塞一葫芦叫他闭嘴。
知县老爷听说事情原委,气得手都抖了。自己是千方百计要保一地民生,怎么就有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呢?!
边上幕僚上来耳语几句,知县老爷便开始追问他买粮的钱财来源。这人在县里根本没什么营生,这买几十石米就得几十两银钱,哪里来的?若是买了却没钱给,那是欺诈;若是果然有这些钱,说不清来路就得以贼匪论处了。
这人没法子,最后才说了,是有人给他钱,叫他帮忙排队买米粮,按着买到的数给他算工钱,买得越多工钱也越多。他性子急,没耐心像其他几个人那样一处买个一两石的换地方再买。他是听过人念布告的,晓得衙门最新的政令,就想寻个中不溜的铺子一气儿都给买了,好多落几个中钱。
知县老爷一听,这是有人在米市上货预备囤积居奇还是偷销外县?赶紧追查!
刑狱司的一行人便又忙着挖这条线去了。
到了第二天,许多米铺都关门歇业了。刑狱司同坊业司的赶紧分兵去查店,怎么好好的就歇业了,没看见衙门的规定么?!
结果一问,都说是昨天叫人给买光了。因为有衙门的政令在,人家要买多少,只要他们库里有的,就只能卖啊。要不然不是限售了么,那可是要吃官司的!
至于说不得歇业的话,不是说的不得“无故”歇业么?那这都没东西可卖了,总不能算无故了吧?
知县老爷一听两司回话,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祁骁远家的米铺也关门了。刘玉兰公婆两个特地到县里来结清了账,又细看一回县里的米粮情形,顺便看看儿子儿媳。
刘玉兰道:“幸好我们饭庄子要用的米一早给拉来了,要不然这会儿就不赶趟了,难道还去人家那里买?!”
刘玉兰婆婆乐道:“傻孩子,你铺子里要用的这些咱们家里能不给留?再说了,哪里就都卖完了呢,不过刚巧有这个时机,正好歇了再看看情势。”
刘玉兰道:“时机?”
刘玉兰婆婆满脸不高兴道:“这官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县里的人是人,咱们村里的人就不是人了?一年到头种出这么点粮食来,年好了卖不上去价儿;年不好,价儿还有上限,还卖不上去数量!好容易今年年也不错,别处价格都超过官府的上限价儿了,正是该咱们农人挣钱的时候。
“可瞧瞧他们干的这事儿!稍微宽点儿的路上水上就给设了关卡了,要运粮出去就得交两成多的税!这是什么税?!说白来不过是怕我们把米粮运出县去卖好价钱罢了!你要想把米粮留在县里也容易,县里的价儿也放开,随便我们爱卖多少卖多少,要是人嫌贵不来买,咱们买卖两头再商议。可县里的价儿呢,又不让涨!
“这一样东西,我运出去五十里地就能多卖两成银子的,干什么不叫我们卖?!还非得在这地方贱卖了才算对!说破大天去也没这个道理!大家都不想干这买卖了,可又不许歇业。得,正好,昨儿不是出了那场热闹么。还真有几家小米铺,也叫人缠上了,反正他们本来也没多少东西,就一气儿都卖给大户了。后头排队的买不着也怨不了商家,这都是官府的规矩不是?!
“我们一看,这是个空儿啊!干脆大家都往这样的事儿上一推,只说县里库房的米都已经叫人一回买完了,不关门还等着坐门口喝风么?这下不算无故歇业了吧?都依着衙门规矩来了吧?嘿!看他们能这么样!唉!要我说俊儿在衙门待着也不保险,别也给带得这么颠三倒四起来,那这些年的书可就真白读了!”
刘玉兰不晓得怎么说好。
她在县里住着,手底下这么些人,九成九都是县里人。粮荒限售什么的,听他们说起来都是苦不堪言,又怕买不到,又怕会涨价,倒是不涨价也能买到的时候一回又只能买那么点儿。够吃十天半月的,可十天半月之后会不会又买不到,又涨价呢?真是听着都叫人愁得慌。
可她婆家就是大地主,那地里粮食雇了佃户种出来,按着死契或者年契同人分成,多半都是看天吃饭。像祁骁远家里又没有别的什么营生,就是地。想要旁的东西,都得拿地上长的去换回来,佃户们就更是如此了。这米粮拿出去若是能多换几个钱,于他们而言,就是无端端多了几成的粮。能不心动?能不心思下力气谋划?
一边想要平价米粮敞开了买,一边想要高价卖多赚银钱,这俩都有自己的日子要顾着,你叫谁去迁就谁算对?
刘玉兰也只好眨眨眼睛,还是顾着自己的买卖去吧……
三四天过去了,叫人帮忙排队买粮的人也找着了,是几个酒坊的老板。腊酒和春酒向来是德源县酒水的大头,他们运气不好,常年打交道的几家大户正好今年都种了散花稻。其实这些地主老爷家里未必就没有存粮,只是他们也不晓得自家的那些花后田几年能回过劲儿来,陈米也不敢卖啊。何况还有几样酒里头非得掺新米不可的。
私底下去寻米行老板商议,都不是市面上的价儿,尤其要的多的,价儿更没法落下来了。同从前年岁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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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相反。
“我们家没田没地,一家老小就靠这个酒坊养活。要是买了高价儿的米,我这酒下多少水合适?水多了味儿淡,只怕就得罪客人了!没法子,只有这么着能略省几个钱,还能赚口吃的……”
得,人家也挺无奈。
且也没法儿说他犯了哪条王法。国朝早就不禁私酒了,人家的税本拿上来,多少年都是按章纳税的规矩商户。这回要用米粮,只有米市上的价儿最合适,请人帮忙排队买,这也没错啊。毕竟衙门又没有规定米市街上的米只能买去蒸饭煮粥,不能酿酒。
知县老爷只觉着自己头都快肿了,帽子戴脑袋上都觉着勒得慌。
想叫酒坊把买去的米退回来,可人家都去壳蒸成饭了,要么泡水拌上料了。坊业司的跑去看了一回,回来把估数往上一报,知县老爷只好叹气:“算了,下不为例吧!”
出了衙门,酒坊老板同坊业司的主官作揖:“多谢老哥回护啊!”
坊业司的那位摆手:“,都不容易。再说了,就这点米,吐回去够干嘛的!看关卡上,那一放放出去多少,你这点算个啥!”
这里农务司也忙起来了,人都往乡下撒去,要寻各地老农人细问这两年水土变化的事情。
结果许多村里一见衙门来人都轰他们,要问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要水要饭一概没有,你出银子买也没人卖你。
幸好有几个老人,反应快,逮着一个便道:“我们是农务司的,不管别的,就管今年田地里的粮食长得好不好。前儿那场大雪有没有压坏苗,要不要报什么灾损。旁的我们一概不管,我们也不懂。”
这样几回,又见他们确实只管问村里最懂田地的老人,问的也确实都是近两年天时和粮作的事情,才不放狗了。
于是农务司的人在走村问田的时候,还常能看见当地人三五成群,挑担划船地沿着田埂河渠往出运粮食。都不用问,肯定是运去外县的。
自家有地的,谁家没些存粮?从前一两银子的米,如今能卖一两二钱一两三钱,五两银子的能卖六两。又不用多做活儿不用多受累,不过换个地方卖,谁不乐意?!
等农务司的回来大家聚齐了一说,方伯丰算是领会了当日苗十八同燕先生说的话了。
人是活的,太活了……
第264章终弃
很快米市街上就没几个铺子还开着了,就算开着的,卖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有一家卖杂合粮的铺子,从前还有两样灰突突的米卖,如今米没有了不说,连那杂合粮都不如从前干净了。里头掺着许多泥粒子,过水一淘,头一遍出来的都是泥浆,都不像人吃的东西。可他们那东西价儿向来便宜,实在没法子的人也只能在那儿买,点劲淘洗也比挨饿强吧?这做买卖的就没什么好人!
官府说话也跟放屁一样。最开始说了不许歇业限售的,县里百姓还挺信他们的话,毕竟之前还有大神侍说过,德源县是不会挨饿的。可是接连有铺子开始关门了,也没见谁被衙门带走,倒是有几个衙役跟着老板来关着的铺子里前后看了看。
这是看人家是不是还有米的意思?谁那么傻,会把米放在铺子里头再关门歇业的?!上回挨家翻进去过的事儿生怕人都忘了?!
慢慢的就都关了,除了几家大米行还每天从不知道哪儿拉几车过来,一人最多买两斗,那伙计认人还特厉害,要是刚买了再去排队的,立马翻脸不卖了。你还没法同人生气,饿的是你,米在人家手里!
说好的不能限售呢?也没人管了。
这衙门的话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信了。
许多人家已经开始乘船去邻县买米了,是贵,好歹能买着啊!德源县倒是标的价儿便宜,没东西,没货,卖个屁可不是便宜么!
一时间怨声载道,刑狱司同坊业司还每日多半多的神时间都花在各地的关卡上,也顾不上旁的。
知县老爷听底下人每日回报,他直是不信真的米铺都没米了。叫刑狱司分了一队人出来巡查米市街,叫那些关了铺子的老板过来开门验看,自然是真的颗粒无存。问起来就说都被买走了,前些日子说着不能限售的人来买走的。
那回闹事的也只查到几个酒坊的,区区几个酒坊能把一县城的米都买完了?想也知道不对。
知县老爷召集下属,意欲清查大粮商的存货,再改税,逼他们把米粮放出来。
事情来回来去商量了好几日,等众人实在拗不过上官时只好从了,知县便签发了政令。可政令发下去后,再按照坊业司那里登记的大粮商库房地址一一巡查去,真的所剩无几。便是那剩下的一些,也多半都已经有了主了,不过是没地方放,所以放在粮商仓库里。
知县老爷觉着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这么些粮食,都卖给谁去了?!”
这时候有幕僚道之前看到有坊业司的人同粮商们来往,恐怕是商议此事的那几日,有人给粮商通风报信,人家得了消息一早把米粮转移他处了。且去查的里头也是坊业司的人,说不定故意漏查了几个库也是有的。
知县老爷听了勃然大怒,他生平最恨以权谋私之人。便令刑狱司的人彻查此事。刑狱司一头要守着关卡,一头要看管县城里越来越多的闹事之徒,这回又叫他们去查自己的同僚。司里许多人都颇有怨言。
这样的事情自然又传到了知县耳朵里。知县对这些人十分失望。“当此紧要关头,他们心里还都是自己累不累,事儿多不多!全不看大局,不晓得轻重!”若非此时特殊,他真恨不得把这群人都换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可多的是!
刑狱司查了一番来回事,说坊业司并无与粮商勾结之举,只怕是有小人背后中伤司衙人员。
这一句话把幕僚们得罪了。于是这头开始自己私下查刑狱司同坊业司的不轨之行。
没几日就抱着一大堆罪证去见了知县老爷。知县老爷看了一半都快气死了这两处的人在关卡上人好处或卖人人情,不晓得放了多少粮食过关。便是税的,也是把十车粮当场一车来,这哪里是关卡?这简直是给他们发外财的地方!
坊业司还与米商们窜通一气,将县里即将要对存粮课税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些大粮商更赶紧往出运粮了。便是来不及运出去的,也另外寻地方藏了,绝不叫官府剥这层皮肉。
所以这回叫刑狱司的去查坊业司的,不是请妖捉鬼?哪能里查出事儿来!
知县大人大怒:“你们这是领了朝廷俸禄做的事情?你们把百姓放在何处?把朝廷放在何处?!一个个以权谋私中饱私囊!这样的好处,你们拿了不怕遗祸子孙?!”
没人吱声,知县大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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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你们是看如今情势紧急,衙门事务众多,以为我不能拿你们怎么样?很好!来人!给我把此事写作公文,连着这些罪证,急发府衙!”
底下人等相互对视一眼,便有人出列道:“大人,这些所谓罪证不过这些人片面之词。一不见证人,供词亦无刑狱司校验,如何能据以为实?何况大人身边这几位官长,一无功名在身,二无司衙职衔,如今此举,已有扰乱公务之嫌。大人未经核实,便要将此片面之词再交予编造此事之人写作公文……恐怕也不妥吧……”
这话一说完,刑狱司就有人出列指证知县大人身边的两个幕僚在县里决定要设立关卡之前,就给几个大粮商送了信去,他道:“大人如若不信,大可详查‘齐丰’、‘天泰’、‘仓满仓’几家米行。那几家米行在大人下发政令前,就已经把在县里的粮仓都搬空了,其后采购的米粮也都经德源县而不入,直接堆放到湘泽县去了。难道他们能掐会算,晓得我们要开始设卡税了?!”
知县大人听了此话如遭重击,在衙门里定下此事之前,他确实同几个幕僚商议过的。扭头看自己的心腹们,有几个面上神色已现尴尬,恐怕刑狱司所言不假。
一时满场静默。
“罢了,罢了,都去吧!本官……本官自己想想……”
坊业司的司长看知县如此,心下几分不忍,便道:“大人,百姓逐利入江河东流,势不可挡。我们只能顺之牵之导之,万不可一味截堵。周围县里米价皆涨,独我们县强行抑价,又设关卡变相禁止米粮外流。可县里能通外县的又不是光几处官道,我们两司人员有限,难道能把全县密密围住?
“加上之后不得限售不得无故歇业等政令,令许多商家心生恐慌,不知道衙门接下来又会下什么政令。便是不为了多挣那几个银子,也多半想先把米粮运出去,以防到时候衙门又有新令,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不止商户们,便是村镇里的人家,若是家里有余粮的,也开始运往外县售卖了。如此一来,因他们那里比我们高了两成价儿,他们本缺粮的反变得不缺了,我们这里本来不缺粮的,却真的要开始缺了。”
他话音刚落,一边的幕僚冷笑道:“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要为自己开脱?是想把这事儿推到大人身上,你们就一句‘政令不得民心’就能洗脱自己以权谋私之罪了吗?”
刑狱司的几个立时反唇相讥:“以权谋私?只怕借权谋私更叫人齿冷吧。”
那幕僚站直了身体,慷慨道:“某向来不屑行此蝇营狗苟之事,骂你们,是骂得你们!”
坊业司的一个主管道:“先生好兴致,趁着同僚们各有个错,确实是个在主子跟前争青眼谋前程的好时机……”
那位幕僚面上一僵,看了知县一眼,闭嘴不说了。
知县全不管他们口舌之争,只有气无力道:“如此……前次政令便……废除了吧!自明日起米市不再限价限售,关卡也……撤了吧……”
边上一个幕僚道:“大人!如今虽有一部分米粮外运了,应该绝大多数还在县里!虽几处关卡无法把全县团团围住,可能从小路浅水出去的毕竟不多。若是大船大车,只能走我们设卡的那几处。此时若是撤了关卡,只怕更留不住米粮了……”
知县大人摇摇手道:“他们米粮外运不就是图个钱么?现在县里不限价了,能卖多少价钱看他们自己本事,何必再运出去?反正……管了也是白管。给买粮的保障,买粮的就想一口气把米都买走,把便宜赚到底!限制卖粮的,难道不是替他们积德?少赚几个银钱,却积下了多少福德!结果呢?变着法子地作孽去……还拖累旁人一同作孽……算了算了,多管多错!各人罪愆各人担,由他们自己去吧……”
第二天布告一贴出去,满市哗然。几家开的米铺前面,排队排后头的人直接喊:“卖给我!我给加三成的价儿!”那米铺老板就有些犹豫,前头的人只好跟着加价,只怕不卖给他。
没半天,这米粮价格就比之前涨了快一半,所有的正经米铺都开始限售,一回顶多卖一斗。逢余粮不多,几人争买的时候便来一个价高者得。
只有那掺了泥块子的杂合粮还是老价钱,洗起来是力了,不过这价儿也比从前干净的时候便宜了快一半,里外里算来还是划算的。当然更多的人,在这样米价高企的时候,一听这家的价格,就晓得卖的东西绝对好不了。毕竟能挣钱的时候谁不挣?也只有实在上不了台面的,才不得不低着价儿卖吧。
有老主顾带着亲戚来这里买,亲戚一看那泥块子都惊着了,卖粮的妇人告诉她:“没事,不过多过一遍水。水一冲就干净了,这泥细,不存沙子,放筲箕里冲两遍水就行了。我们家就吃的这个,不哄你。”
这都是没办法的才买这些,但凡还吃得起白米白面的,看这样儿都摇着头走了。
几日过去,虽废除了之前的政令,可还是没多少米铺开张。
祁骁远家的米铺也还关着,刘玉兰问自家婆婆,她婆婆道:“这衙门跟抽筋似的,一会儿这么了,一会儿那么了。谁听他头一句的,第二句就吃亏。谁敢信他的?再等等吧。看看再说!”
这么一来,买米的人更慌了。米价都涨一半了怎么还没有米卖呢?一时又传说周围几个县的米价都涨了六成了,还有更北边和西边的地方都翻了五六倍了!
德源县的米价应声高涨。买米的人同卖米的冲突不断,一个骂另一个黑心,另一个就说“官府都不管我们,你不爱买别买!”
这夜众人都在安睡中,米市街着火了,火借风势烧了多半条街。
成百人起来救火,所幸总算没死人。
司衙的人急头撞脑跑到衙门里准备向知县老爷请示后事安排,却发现两天没露面的知县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印离开了……
第265章穷易困
司衙的人都惊呆了,知县大人一走了之了?这个时候?
更尴尬的是几个不知道知县大人去向的幕僚,这心腹幕僚做得连主子辞官了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往哪儿去找他去,往后可还有脸再在这一行混?
赶紧快马报去府城,康宁府一边把这事儿往六部报,一边还得拿主意怎么安排德源县的人事。知县他们可没权力直接任命,可这个时候也不能叫德源县群龙无首,事情报上去等定下人选、再赶来赴任,怎么也得几个月的时间。如今正是情势一天几变的时候,哪里耽搁得起?
没过两日,康宁府一纸任书下来,直接升了老司长为县丞,暂领县令事务。
谷大夫知道了消息叹一声,回身去药房里寻得用的药材准备给老司长炖补汤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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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老骨头了,真的点灯熬油忙起来,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活头!
此时那位挂印而去的知县大人,正立在船头,月下行舟,寒风满袖,越发飘飘欲仙了。
“如今德源县正逢乱时,大人此时弃官离任,心里果然能无挂碍?”边上一宽袍大袖者轻声言道。
知县看着水上船行月破,长叹一声道:“这世上人心不净,便是我留下,又能如何?你往哪边靠,想要帮哪个,那个就趁了势,恨不得把便宜赚尽把别人逼上绝路;你想叫他们看轻钱财身外物,多积德,少作孽,不要一味往钱眼里钻,结果他们同你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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