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辽左相

    在幽州之地行走了三日，这幽州之地虽然也是属于关内，但是也是仅仅比塞外稍稍繁华一些，大部分地方还是尽显荒凉之息，在这样的地方，任齐也是觉得甚是无趣，一路上除了路过一些村庄外，就基本没见到过什么大些的城镇。

    就在任齐顶着冷风在马背上缩紧脖子时，突然万福通从身后追了上来，面带慌张之色对任齐说道：“大帅，情况不妙，自从我们离开密云郡之后，在我们队伍后面总是会有几个形迹可疑之人在跟随着，已经跟了我们两天了，而且据末将观察，今日人数越来越多，就在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紧紧地跟着。”

    “哦！”任齐突然精神一震，正觉得路途无趣呢，这下好了，有人来给自己逗乐来了，但是马上任齐又冷静了下来，他仔细观察了四周，又翻出了地图，这时才发现队伍所处的地方是远离城镇的荒僻之地，而且这里人烟稀少，如果在这里出事，可能好多天都不会有人发现他们。

    “嗯，看来这伙人是有备而来啊！”任齐有些紧张了起来，这幽州之地虽然疏于关内，但是他刚从沈天波那里得知，这幽州大多数地方地处荒僻，百姓民风彪悍，地方官员贪婪无道，所以不少百姓都被逼得落草为寇，这要是遇上山贼土匪可有点难对付，而且自己还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

    “万将军，这里距离最近的城池有多远”

    “当年末将跟随国公路过这里前去东辽就藩，知道在离这里越五十多里的地方有一座县城，名叫平隆县，而更大一点的城池就是两百多里外的右北平城了！”万福通回答道。

    看着周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任齐知道在天黑之前是怎么也赶不上平隆县城的，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野外扎营太过危险了，身后的这些人也许就是在等待着天黑，然后方便他们动手。

    这时任齐突然看到不远处的河边有一处小山坡，考虑到周围除了那里几乎都是一马平川之地，任齐决定今夜就在那里扎营，于是任齐下令队伍加速前进，尽快赶到山坡那里，趁着距离天黑还有点时间，得要抓紧扎营并制作防御工事，任齐有着浓烈地预感，今夜绝对不会太平。

    “任齐，为何突然速度快了起来这样车里装的那些珊瑚可就容易损坏了！”杨行熙在马车里突然赶到速度加快了，于是掀开马车的帘子询问任齐是什么情况。

    “国公，我们可能被土匪山贼盯上了，天快要黑了，而且此地距离城池驿站又都太远，所以我们的赶紧赶到前面的山坡上扎营，今晚恐怕会有敌袭！”

    听到此话，杨行熙便不在言语什么了，回到马车中紧紧握住骆一南的手。

    很快队伍所有人马车辆都赶到了山坡上，等到了才发现，这个所谓的山坡就是一个大一点土包，马车稍稍使点力就能爬上去，不过这样也好，如果马车上的这些礼物钱财丢了，任齐他们也就不用去长安了。

    在立好帐篷安顿好杨行熙和骆一南之后，任齐将所有大车在帐篷周围围成一圈，将杨行熙的帐篷紧紧围绕在中间，随后下令所有人包括车夫和奴仆都动起手来看法周围的树木，制作简单的鹿砦、拒马、栅栏，先用栅栏在外围筑成了一道矮墙，然后在不易防守的地方放置大量的鹿砦和拒马，同时还搭建好了三座两丈高的敌楼，在上面安排了射术最精湛的弓弩手。

    营地的防御一切准备就绪后，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任齐命人将剩余的木料在营地的周围点燃了十几个火堆，顿时暗下去的大地又被照亮了一片，周围十丈之内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而卫队的所有将士都披着甲胄，手里紧紧握住兵器，警惕地环顾这周围的一切。

    就在营地的不远处的枯草丛里，人头攒动，数量众多的手里拿着粗制滥造兵器的人趴在枯草丛里，想着远处明亮的营地望去，而在他们后面则有四五个人在那激烈地争吵着。

    “你看看，我们的行踪暴露了吧，哪有想你们那样跟踪的简直是恨不得就告诉别人你在跟踪他们，这下好了吧，他们有了防备了，这可咋整”一个瘦弱的青年男子气鼓鼓地说道。

    “林大狗，你少说两句还行”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打断了林大狗的话，此人名叫林朝天，是这个林大狗的堂兄，他们本是附近林家村的村民，但是当地的县令联合郡里的郡守一同征收各种名目繁杂的苛捐杂税，这幽州之地本就田地稀少，而且产量也有限，种地的百姓哪有那么多钱粮交税，但是那些官员不管这些，只要交不上足额的赋税就派兵抢夺百姓们的财物、牲畜甚至是妻女。

    最终逼得一些百姓走投无路开始落草为寇，但是天策上国各个州郡都有自己的州兵、郡兵、县兵，虽然其素质远远不及朝廷的官军，但是对付这些整天吃不饱饭的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这些人只能躲在荒郊野外里苟活。

    “大哥，咱们还是退了吧！这帮人我看了，好家伙都是身披铁甲，而且都是骑兵，就连战马身上也披着皮甲，那他们每个人的兵器，腰上挎着环首刀，手里拿着长枪，或是身后背着弓弩，人数也有数百人，很难对付啊！”林大狗还算是有清醒的认识，他知道虽然自己这边有从各地聚拢在一起被逼落草的百姓有数千人，但是他们的兵器太差了很多人都是拿着农具就算不错的了，更多的人都是拿着一头削尖的木棍，这样怎么可能是那支精锐士兵的对手。

    但是林朝天忍不了了，这么多天躲在荒郊野外，有家不敢回，粮食早已经吃完了，而且已经初冬了，天气也越来越冷，如果在不有所行动，这么多人就只能饿死在野外，最后被野狗分食。

    “不管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死一搏，如果成了，咱们还是能有活路的，告诉大家伙准备，等到那些火堆烧得差不多时，听我号令一起冲杀上去！”ntent

    东辽左相




三百五十一章 死亡冲锋
    任齐一手持剑，一手扶着栅栏望着远处，虽然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不远处有人影晃动，而且还能听到细微走动的声音，但是奈何天色太黑，而且还有些距离，任齐并不能看清周围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着十几个火堆的火势正在逐渐减小，火光也渐渐暗了下来，任齐明白了，那些人一定是在等待着火堆熄灭后在发动袭击，于是任齐下令趁着火堆还有些光亮之际，点燃准备好的火把，希望可以再多撑一段时间。

    眼看着营地周围的火堆就要熄灭了，但是却发现营地里有点燃了上百个火把，这下子林朝天是再也忍不住了，于是招呼下去，随时准备冲杀上去。

    “大哥，还是撤了吧！这帮家伙明显是有了防备，我们这时冲上去肯定是什么便宜都占不到的，只会白白折了兄弟们的性命。”林大狗苦苦劝说着林朝天，在林大狗看来，自己已经能够预料到冲上去的结果了，他们哪能是眼前这支兵马的对手，最后只能是丢下无数具尸体仓皇而逃，甚至都有可能伤到对方分毫。

    但是林朝天听不进去林大狗的话，他也是被逼无奈，他所带来的兄弟都是身强体壮的，吃些树皮草根还能挺过这个冬天，但是在他们藏身的山林中，还有人数众多的老弱妇孺在等着吃的呢，今年地里的收成都被郡县里的兵丁给抢夺走了，这些老弱妇孺也跟着吃了一个多月的野菜野果，但是如果没有足够粮食的话，很多人都是活不了这个冬天的。

    所以他们便打起了任齐他们的注意，其实在前几天也路过一大队人马，那就是北燕王的队伍，但是北燕王的队伍根据礼制，作为王爵进京可以带八百人的卫队，加上其他的马夫和奴仆，北燕王的队伍起码有上千人，所以林朝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随后杨行熙的队伍就跟着过来了，看到这支队伍人数稍微少一些，同时林朝天他们的境况也是越来越艰难了，就几天的功夫，十多个老人和小孩因为没有粮食，在一天早晨被人发现没了气息，这使得林朝天终于下定了决心，就拿这支队伍动手了。

    终于，在营地外围的火堆随着木料被燃烧殆尽，十几个火堆一个接一个熄灭掉了，当最后一个火堆熄灭后，林朝天挥舞着手中的砍柴刀，对身后大声喊道：“兄弟们，随我杀呀，冲上去抢钱抢粮！”

    “杀呀！杀呀！杀呀！”

    随着四面八方一阵阵喊杀声响起，无数挥舞着锄头、镰刀、尖头木棍以及其他五花八门的兵器的人，发疯似地朝着营地发起了冲锋，虽然此时已经入冬了，但是这些人身上的衣物不仅单薄，而且还破旧不堪。

    等到他们距离营地还有三十布远的时候，任齐终于看清这些是什么人了，看着他们的武器，多数都是锄头之类的农具，任齐知道他们就是被地方官员逼得落草为寇的农户百姓了，虽然不忍心，但是此时他们已经陷入疯狂了，如果不能阻挡他们，自己的生命安危就无法保证了。

    “放箭！”任齐冷冰冰地下令道。

    “嗖！嗖！嗖！”箭矢划破夜空的声音格外地犀利，同时箭矢射中那些人身体，他们发出的惨叫声也十分地凄惨。

    林朝天没有将所有人全部集中在一个方向进行进攻，而是所带来的两千多人分散开来，从四面八方向营地发起进攻，这使得任齐无法集中兵力防守，只能将本来就很有限的兵力部署在营地四周进行防守，五百人的卫队，只有两百名弓箭手，分散开来，一个方向上只能部署五十个弓箭手，五十名弓箭手一轮齐射根本无法形成箭雨，对这些冲杀的人根本造不成杀伤力，而且天黑视线很差，一轮齐射所能射杀的人就更为有限首发

    而林朝天在每个方向上起码有四五百人进行冲锋，而卫队弓箭手张弓搭箭有需要时间，所以在任齐这边射出两到三轮箭后，他们就已经摸到了营地的边缘，好在在营地周边放置了鹿砦和拒马，阻挡住了对方进攻的速度。

    “传令，弓箭手自由射箭，长枪兵准备迎敌！”任齐见对方已经杀到营地边上了，马上就要冲到栅栏了，于是随即下令改变战术，以弓箭手作为掩护，长枪兵作为主力杀敌。

    也许是任齐他们所携带的众多马车让他们以为都是粮食，所以这些人都是不要命地向前冲，他们也确实饿了太久的时间，粮食的诱惑对他们是极大的，还有那上千匹的马，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堆肉啊，他们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抱着这些马就首发

    但是他们还真是想错了，虽然队伍中有五十多辆大车，但是里面装的粮食还真是没有多少，顶多就是队伍上所有人马两天的口粮，这七八多人，将近一个多月的路程，他们不可能都是自己带粮食，那这五十大车可是远远装不下的，杨行熙他们还是一路上以就地买粮食为主，或者是在驿站中吃饭。

    或是饿得力气所剩不多了，当这群人冲到营地前时，许多人都开始气喘吁吁，步伐明显慢下了许多，但是他们脸上依旧露出凶狠地表情，拿着手中简陋的兵器，不顾一切地向营地最后的防线栅栏墙冲去。

    “举枪！刺！”

    那些第一波冲到栅栏墙的人，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东辽士兵的脸，就突然觉得腹部或者胸部一阵疼动，低头一看，发现精铁打造的长枪已经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身体中，而此时自己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去挥舞手中武器。

    东辽士兵随即拔出长枪，在此举枪向靠近栅栏墙的人刺去，这些人身上只有单薄的衣物，没有一边甲护身，长枪刺入他们的身体如同切瓜砍菜一般轻松，在长枪兵的身后，弓箭手正在有条不紊地张弓搭箭，不停地射杀一波又一波冲上栅栏墙的人，一会的功夫，在栅栏强外倒下了一片尸体。



三百五十二章 孩童
    “大哥，快撤吧！我们伤亡太大了，已经有好几百个弟兄倒下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非得全完了不可！”林大狗满脸是血地哀嚎道，真的是太惨了，只见一波又一波的人冲上去，但是最后却是一波又一波的人倒下，而他们却不能伤到对方丝毫，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翻过栅栏。

    林朝天也看到眼前的惨象，在栅栏墙前已经倒下了一大片的尸体，堆积的尸体几乎都要和栅栏墙一样高了，但是却不能越过栅栏墙一步，此情此景让林朝天忍不住仰天长啸。

    “啊！这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撤吧，都撤吧！”

    就在任齐指挥着卫队在抵抗对方疯狂地冲击时，突然发现这些人就停止了进攻，开始向后撤退了，这时任齐才听到在他们身后有人正在大声招呼他们撤退。

    “大帅，是否需要末将带领骑兵出营追击”万福通向任齐请示道。

    “算了吧。”任齐收起了佩剑，叹息一声说道：“这些可能都是一些被逼得无路可走的百姓，没有必要对他们斩尽杀绝，既然他们都撤了，就放他们回去吧，不过为了防止他们再度杀回来，万将军你上些人前去查看一番，如果他们真的跑远了，就回来吧。”

    同时任齐又下令卫队的士兵分两批，一批人继续坚守防线，另一部分人则开始埋锅造饭，准备休息，然后两批人轮换，毕竟明天还要赶路的，这荒郊野外的还是快些通过为妙，如果要是在遇到这样的情况，可保不准还能如此顺林地击退他们。

    寒风瑟瑟，在一夜紧张地煎熬中，天终于慢慢亮了起来，看着远处太阳正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任齐突然发现这样的景色自己好久没有看到过了，或者说是好久没有注意过了，这时营地周围的情景也慢慢显露在众人的眼中，这才意识到昨夜的战斗有多么惨烈。

    昨夜一战，卫队所有人只有三个人受了一点轻伤，出了点血，因为对方的武器实在是太简陋了，而且他们也没有多少力气，光是之前的一个冲锋似乎就已经将他们的力气耗尽了。

    杨行熙在骆一南的陪伴下，走出了帐篷，可以看出，两人昨夜并没有睡好，杨行熙的脸色很差，但是他还是强打着精神出来查看一下情况。

    在栅栏外堆满了尸体，经过一夜寒风的侵袭，所有的尸体都僵硬了起来，地上的血迹也早已经干涸了，杨行熙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其中的一具尸体，这是一个约莫只有二十几岁的青年男子的尸体，瘦削的脸庞可以看出这人在身前已经好久没有吃饱过了，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麻衣，脚上是一双已经磨损露出脚心的草鞋，他两眼目光呆滞，杨行熙想将其把眼合上，但是试了几下都没有成功，无奈只能放弃。

    任齐走上前，对杨行熙低声说道：“这些人应该都是此地的百姓，看他们的样子应该身前一直都在挨饿，与密云郡郡守沈天波离开时，他曾说过此地官员贪婪无度，而且麻木不仁，大肆征收苛捐杂税，如果底下百姓如若不从，便带着郡县的兵丁直接从百姓手中抢夺财物和妻女，想必他们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才只得落草为寇，但是又因为他们还未完全丧失良知才没有打劫其他的村镇，只是对我们这样路过的队伍袭击。”

    “好生安葬他们吧！”杨行熙看完后，心情很差，只是吩咐任齐将这些尸体都埋葬了，不至于最后落得被野狗分食的下场。

    任齐于是指挥众人开始动手，将栅栏外的尸体一具一具摆好，从他们身上拔出箭矢，留着下次接着用，另外又安排人开始挖坑，不过由于此时天寒地冻，这坑一时半会也挖不好，所以队伍还得在此地多待一会。

    最后尸体的数目清点出来了，总共清点出了六百三十七具尸体，将他们统一拜访在一旁，由于埋尸体的坑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挖好，任齐便准备回去歇息片刻，从昨夜到现在自己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任齐刚刚找一个草堆正准备躺下，就听到营地外面传来一阵动静，任齐连忙鲤鱼打挺地站了起来，不知道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嘴里骂了一句，最后还是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走出营地，就发现武安国带着人围成一团，任齐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武安国抓住了一群小孩，这群小孩同样也是衣衫褴褛，一个个瘦弱无比，其中最大的孩子看起来不过才十几岁左右，最小的也就四五岁左右，北方的初冬早晨十分寒冷，每个孩子都是笑脸通红，不知是冻得还是被武安国给吓得，每个人都颤颤发抖。

    任齐走上前去，指着其中那个看起来岁数稍大一些的小孩，问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但是那个孩子虽然看着岁数大，但是却只是发抖，眼睛都不敢直视任齐，哆哆嗦嗦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在任齐继续发问时，一旁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站了出来，带着颤音说道：“我们是来找爹爹的！”

    这下任齐明白了，他们就是昨夜攻击营地那群人的孩子，也许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当中的某些人已经再也见到自己的爹爹了，任齐看了一眼远处那摆成一摞的尸体，说道：“你们的爹爹昨夜都回去了，你们来的路上没有看到吗”

    “没有，爹爹他说林大叔带他们去找吃的，可是昨夜一夜都没有回来，我们便瞒着大人们偷偷跑出来找他们了。”这个小女孩言语中虽然还带着稚嫩的气息，但是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意思。

    “武将军，把他们带进营地，给他们一些饭食，另外再拿出一些布匹给他们裹上首发

    说罢，任齐便又返回营地，刚走几步又转身对武安国说道：“等他们吃饱了，你派人给他们带些钱粮送他们回去，如果在遇到昨夜那群人，尽量不要与他们发生冲突。”